有些约定，一旦错过就不再

有些约定，一旦错过就不再
――――悼念刚刚逝去的朋友

JOHN，十几年前初识时是珠珠的男友，因为这样的关系，我才结识了他。珠珠带他到我工厂里玩，我很吃惊他居然也是只高我一级的校友，而且与我是一个系的。我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在学校里为了臭美，天天不带眼镜昂着头高傲地走来走去，结果连这样的帅哥都没看见，他长的象混血儿一样。真的，我在学校从来没见过他，不然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身份是好友的男友啊。那时节我思维方式怪异，他以这种身份出现，我就不会喜欢他了，如果与他有什么瓜葛总觉得有乱伦的感觉。
我刚毕业几个月，每天住在工厂的宿舍里，工资少的吃不饱，不过每天都很快乐。JOHN当时在一个外企做设备销售，收入颇丰，是当然的白领，而我是不折不扣开在车间工作的蓝领。他每天下班骑车回家会经过我宿舍的楼下，后来他告诉我说，经过时总会抬头看看我的那扇窗，很巧的是，有两次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我在推开窗子趴在窗台上发呆。我的确是每天下班回到宿舍后就会去推开窗子换空气，有时向外望一望，可是我还是没有见过他骑车经过的情景。他有时吃过饭会骑车来我的宿舍小坐，与我聊聊天。我知道那是爱屋及乌的表现，他对珠珠的感情真的很深。
一个周六的黄昏，我在宿舍中闲的无聊，他骑车来找我，颇费了一番唇舌说服我跟他一起骑车回学校，他说没什么目的，他可以去找珠珠，而我可以去找留校的死党。学校不在市区，在六环以外的南面，而我当时在东三环。出发前他帮我检查了一下车子，不知为什么我记忆很深，大概我总是模式化的以为帅哥都是趾高气扬的，而他打破了这个模式，很细心也很温和。天很快黑了，他说他每天骑车都骑的很快，在他的带动下我也飞一般地在路灯下前行，树木在路上投下斑剥的影子，总让我以为是路上的石头，这样一路提心吊胆地骑到学校，好象用了三个多小时，如果打车回去估计也要四五十元钱了。我们约好四十分钟后在学校门口见面。我以为死党突然见到我会很高兴，可是她那晚不在学校，害的我办公室宿舍地跑来跑去也没找到她。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我跑到上学时自习的阶梯教室里坐了一会，然后骑车到了学校门口。我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着烟等他，估计与恋人相会总是要多一些时间的，于是我耐心地等着。可是他也时间没到就出来了，他与我一样到处找不到女朋友，他知道我刚才自己在阶梯教室坐了一会就问我为什么不在阶梯教室吸根烟，我很诧异，大概他喜欢珠珠那样另类的女生，而我却一心只想淹没在人群中不引人注意。可见那时他二十一二岁，必竟还年轻。我们都找不到目标，只好失望地离开了。到一家小店吃了碗朝鲜冷面算是补充能量，然后鼓足勇气再骑回家。回去的路好象比来时的路近些，但回到宿舍时已经快半夜一点钟了。他帮我把自行车抬到宿舍里，又坐了一会才离开。说过什么已经不记得，只记得第二天好象一直睡到中午才起，腿疼了好几天。
记得他也到车间找过我几次，借球拍还球拍之类的事情，同事们都以为他是我的男友，我说不是，他是好友的男友，那些大妈们都撇撇嘴。我的确不讨厌他，仅此而已，因为是好友的男友，我反而对他有些冷漠。
几个月后，他与珠珠之间出现问题，他可能太爱珠珠所以想守住她，而珠珠是个典型的艺术工作者，不守常理，让他抓不住等不到。两个人开始吵架。珠珠开始有别的男友，并且一样带到我的车间在设备旁转来转去地介绍给我认识。我因为与JOHN接触的较多，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为珠珠高兴，还是该为JOHN难过。那时我已经搬到离工厂只隔一条街的工厂住宅区里，JOHN还是偶尔过来小坐。他常问我为什么不谈朋友，我说没有认识男孩子的机会并且让我给我介绍一个。过几天他真的带了一个有点腼腆的男孩子到我的小屋里来，说是他的高中同学，关系很好。可是屋里的气氛很尴尬，大家都不知说什么好。坐了一会他与那个男孩告辞了。我觉得他还会回来，果然，他买了几支雪糕又转了回来。他不好意思地说他也觉得有点不合适。我们就吃着雪糕说起了其他的事。
突然有一天珠珠来找我，问我JOHN都对我说过什么，问的我有点心虚，但必竟我们手也未碰过，过份的话也没说过，我就认真地回想他说的话，并一一的告诉珠珠，珠珠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他们之间已经完了，她新的男友因为妻子的背叛正准备离婚，而男友的妻子找到了她，要与她谈谈。她求我跟她一起去。我觉得不合适，有点八杆子打不着的感觉。但我实在拗不过她，一起去了，结果那是一个怪异的夜晚，那个女子不停地对丈夫道歉，大口地喝酒，装醉，回忆他们的美好时光，然后坐在客厅里哭泣，而他丈夫与珠珠被折磨得躺在床上承受内心的煎熬，而我，这样一个局外人想躺不敢躺想睡不能睡地坐在沙发上一直到天明，其间我跟珠珠说过好几次要离开，她也不知是思维混乱还是怎么无论如何不让我走。还有一些不想再提的事情，最后导致我在天刚刚亮时，我就跟珠珠绝绝的说，我必须走了，而且不想再见到她了，连她的所有朋友，当然指JOHN。现在想来也许幼稚，但当时只是深深地怨她把自己带入了难堪的怪圈，她希望我扮同性恋人的角色，在十几年前恐怕无几人可接受这样的想法。我也知道如果再接触JOHN，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我倒要先陷进去了，所以借这个理由也把他推得远远的。
第二天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JOHN，约他有时间到我这里，记不清是在哪里吃饭了，只记得我们在我的小屋里坐了一夜，喝了一整瓶干红，多数的时间是他在讲，讲他与珠珠的事，与以前女友的事，好象他说我与他第几个女友长的很象，但那女孩十分的自信热情，而我却总是有点淡淡的。我坚持自己的想法，但他劝我不必如此固执。我还是说不想见到他了，因为他是珠珠带来的朋友，我不与珠珠交住好象也没理由也没谈资与他接触了。看来当时的确思维方式怪异。
从那以后，有两年的时间我们的确没有接触过，事实上，从那以后，一直到他离开人世我们也见过不多的几面而已。
两年后的一天，我突然心血来潮地想起JOHN，打电话给他，我们一起吃了顿晚饭。他告诉我，他又谈了一个女友，长的与珠珠有点象，不同的是，这个女孩对她很好，随时可以找到，下了班常常来主动找他。可能在上段感情中受伤较深，他物极必反地找到了性格完全不同的女子，幸运的是居然有张相似的脸。不过他也说觉得那女孩子不喜欢看书，过于享乐等等，但他还是满意的等等，他告诉我说，有时他还是在我当初的宿舍那里抬头看看，而我一直盼望当初那个宿舍一楼的青藤可以爬到三楼我的窗前，现在青藤已经围住了三楼的那扇窗。当初他的细致关怀与我的固执冷淡相比让我觉得欠他良多，所以明知他是那种不多见的绅士风度一定要男士结帐的，我还是趁他去洗手间时结了帐，他发现后怪了我半天，我说是我约他见面的怎好让他付帐，让他下次请我吃饭好了。
后来我的工作一再变动，有一段时间，我做外贸，曾经打电话向他了解北京某类设备的分布情况，他接电话时在外地出差，但他把我介绍给他的一个好友同时也是他的同事，这个朋友详细地向我介绍了设备分布状况，使我在工作上受益很多。我在电话中感谢JOHN，并说有时间路过东直门的时候一定去看他。后来我一直也没有路过那里，或者说路过那里时没有时间停留。
以后也通过几次电话，知道他已经结婚，公司搬了家。从其他的朋友那里听说，他的工作业绩极为出色，是他们公司多年的销售状元。后来又听说他的婚姻好象不太幸福，不知是真是假。
前年在商报工作的时候，我们吃了一顿午饭，当时无论如何不知道是最后的一面。他开车过来接我到大观园饭店吃饭，让我觉得隆而重之，他解释说那个酒店里他有一千多元挂在帐上没花，所以吃饭不用再付费，也可以尽快把帐冲掉。其实我们已经有五六年未见了，但倒是没什么陌生的感觉。他象以前一样，告诉我他的许多事情，包括他与妻子离婚了，后来又复婚，现在也有了小孩，感觉很安定。只是工作内容一直多年未变，有些闷。记得他说，原来觉得妻子有点俗气，喜欢钻石什么的，现在觉得那也不错，其实所谓的俗气不过是很容易就得到快乐罢了。他想明白后，在情人节或妻子过生日的时候，买她喜欢的东西就好了，她很容易就快乐。倒是有个性的人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反而不好哄了。我笑着说，这是说我呢，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别人当然很难觉得我俗气或高雅了。
他告诉我他公司的旁边有家素菜馆叫荷塘月色，有时间我可以去找他在那里尝尝素菜。
这个荷塘月色就象当初的东直门一样又说了两年，中间我们也电话联系过，有一次他是希望我帮忙给他妻子找工作，薪水不要紧，重要的是有一份工作可以与社会接触。还有一次是他刚刚晋升后他希望我能推荐一两个本校毕业的人去工作。中间我曾经打电话问候他，他在海南与全家渡假，让我心生羡慕。
终于在今年的四月初我们约定在周三中午去吃荷塘月色，周三早上起来，我有点感冒，头疼的厉害，外面风也很大。我发了个短信给他说自己突然有事不能去了就在家呼呼大睡。那个周五我离开了北京去上海。两周后，我在南京的一家西餐馆刚刚点了头盘的时候，死党打电话过来声音激动地说，JOHN死了，他在招待客户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回家在高速路上撞到护栏死了，一个多小时后才被发现，警察切开了他的车才把他拉出来。我举着电话看着餐桌对面的朋友，从他的脸色中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可怕。我只是说，怎么可能，怎么会呢。死党怕我不信一再地说，是真的，他真的死了。我挂了电话，与朋友一起吃晚餐，好象这个消息没有影响我的胃口，因为我不太相信那是真的。
我一下子想起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十年前工厂的宿舍，青藤只爬到一楼，我在楼上开窗他在楼下经过的情景，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刻啊，为什么上天只是让那些美好的人或事变得那么短暂呢。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觉得手机会响，他会打电话来，我甚至能听到他的笑声。他是我的好友，是一个我不曾珍惜的好友，他关心过我，帮助过我，就象他也关心过的许多人一样。一直到他离去才发现自己欠他太多，我没有关心过他，帮助过他，甚至对他爽约，如果没有意外，他还是那样彬彬有礼的对待我，不会怨怪我。而现在我却连还他一点人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知道就是我按下他的手机号码也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但也不想删去这个号码，好象那个删去的动作会真的让他消失在空气里。我有时希望他的灵魂可以感受到世间的一切，这样可以知道我这样的朋友对他的怀念，有时又希望他已经喝了孟婆汤好不必挂念家中的幼子和亲人。这样的混乱思维下，我没有参加他的追悼会，虽然早上我定了闹铃，但我还是决定在家里写这样的一篇文章来回忆他。我知道他不会怪我不去的，而我也不需看他所谓的一眼，因为他的音容一直在我附近飘荡着，就象刻在大脑最深的沟回里。我知道邮局和快递都不能帮我把这篇短文传给他，也许借助雍和宫的香炉焚掉它可以到达他的境界。让他知道，他曾经在我的心目中，是那样一个温情、宽容、豁达的好友，他的逝去才让我知道他的友情对我那么重要。我的心真的象缺了一块那样希望有一天突然看到他，然后发现这不过是个玩笑，然后让我也做他的好友，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好让我的心慢慢的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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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04-4-28 20:27 | 只看该作者

Originally posted by 厌厌 at 2004-4-28 05:07 PM:
有些约定，一旦错过就不再
――――悼念刚刚逝去的朋友

JOHN，十几年前初识时是珠珠的男友，因为这样的关系，我才结识了他。珠珠带他到我工厂里玩，我很吃惊他居然也是只高我一级的校友，而且与我是一个系的。 ...

总是没有结局美好的故事么？

“在每一个他爱着我的时刻，我是一个多么害怕寂寞的人，我曾经多么寂寞。” “他说，死亡也无法驱除我对你的深爱。可是这样的时刻，曾经让我无法呼吸。” --------------安妮宝贝《告别薇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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