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长篇故事连载<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不错的文章看看吧

设定篇


序言


珍守着心中自给自足的天地,人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合时宜的存在着。


我自幼不求上进,好读闲书,尤好以武犯禁的侠者书,每每以老庄之说消磨不多的血性之时,击剑任侠的豪气便会激荡起胸中骨子间的不甘和那份狂妄。这是西部剽悍的民风种在灵魂深处的烙印,虽然不适于现今所谓的文明社会,但总是顽固的相信,天地间不甘忍受平淡若水的生命、以及莫名的欺凌和压迫的还大有人在。自古春秋以来,在人世间不闻已久的侠义精神还会在一些默默无闻的人身上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传承,流淌。就象现今已沦落至如速食面一般的感情领域,依然有那么一些人注定要固守着真情实感。爱得不显山露水,悲伤也不露痕迹。默默的独自在一旁欣赏情感残酷与美的一面。他们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就如水晶玻璃饰品一样最易破碎。但他们仍以自己的方式深刻地领悟着情感的真谛,并像月亮的清辉一样几千年不变的沉默不语、宠辱不惊。他们和一些秉承着古老信条的其他人一样,坚信无论社会怎样发展,科技怎样发达,红尘怎样喧嚣,总还会有人不愿寻找速食式的情感,不愿雌伏在任何的压迫和挑战面前。


潜龙勿用,易经乾卦初九的爻辞。被我窃用做网名转眼已有两载。而今回首来路,咫尺屏幕间物事纷扰,云烟聚散,期间心境浮沉,冷暖滋味令人慨叹不已,于莫名间,心海里总想留住一些岁月的痕迹。于是就有了这部小说的产生和继续。


这部小说最早写于去年,基本完成了前五字的草稿,而后就一直丢在那里没动,直到前几天的一个偶然,被曝光于网络之上,多蒙读者不弃,便使我有了再为冯妇的勇气,再一次开始了游离在传统和现实之间的幻想和文字。自己也知道水平不够,文字粗陋,在这里还望看到以后文字的各位多多包涵、指教才是。


我用的题目《临,兵,斗,(一作“洞”)者,皆,阵,列(一作“裂”),在(一作“于”),前》最早见于道家《抱扑子》内篇,后来我又在密宗手印中见到,好象是叫九字真言什么的,每个字都有相应的手印配合,结印的手法十分复杂,可惜我对密宗的心法所知不多,相信如果有密宗上师结印的话,一定很有力量,道门里对此九字的诀法我还没有见过,但以我看来,一定有相应的指诀,也许是自然出现过?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我以下的文字和玄学多多少少有点关连,在现代这个所谓的科技时代里,人们也许只有在文字和幻想里才有机会去想一想现实之外的东西。

[ Last edited by 勿用 on 2005-4-11 at 20:27 ]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临字篇


上卷 回家


方羽一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小屋,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头栽到只铺了个床单和凉席的床上,抱着薄薄的小军被,任由汹涌的泪水沾满枕头,他不想发出声音,因为到现在,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还能控制他,男儿流血不流泪!尽管现在离家千里,在这里也没有几个熟人,但他还是不想让人家听到他在哭、为了一个离他而去的女人和今天所受到的屈辱而哭!


小屋里光线慢慢的暗了下来,木板床上的方羽早就停止了肩头的抽动,人还是一动不动的趴着,修长健壮的身体绷的紧紧的,手指深陷在他最喜爱的薄军被里,浓眉下,平日里精光闪烁的眼眸布满红丝,盯着眼前的墙角,呆呆的发着愣,牙齿咬的紧紧的,他在想,他在自问:“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他想要发狂,他觉得手指已经握的发痛了,但他不在乎,因为他现在的心里更痛!


月光不知不觉间已经爬上了窗口,慢慢的洒到床前,方羽这才动了,慢慢的爬起坐到床上,他觉得嘴里发苦,全身发软,身后的枕上泪水现出了一个大圈,零乱的头发下,他的脸上有点流泪后的狼狈,但神色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眼光随着月光慢慢转动,在十几平米的小屋里一一转过,一张三屉桌,一把椅子,门口放着他随手买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然后是身后的床,不用看他就是闭着眼摸也能知道这些,他心里苦笑着想:“都住了快一年了,怎么能不知道呢”想到这,他心里一抽,眼光不由自主的掠向屋子中间的地面上铺着的大凉席上,那是一块两米见方的大草席,和他身下买来的竹席不一样,是用九块小席连成的,可以折成个小包带走。眼睛死死的盯着草席,他的脸上显出思念和神伤的表情,这是他走的时候,父亲唯一硬要他带上的东西,想到父亲,他的心不由又抽了一下,想起父亲一贯严厉的教诲和他出来之前的谈话:


“羽儿,你一定要去找她吗?”


“是的,爸爸,这次我一定要去”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的眼带桃花,田宅阔大,腰如蛇行,不是良伴吗?”


“爸!”他羞急的打断父亲的话:“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讲这些,不错,根据你教我的相法,她是不能做良伴的,可我打心里就不相信这些,虽然我学了好多年!我只相信我的感觉,再说了,”他把头转向在一旁面带忧色的母亲,“妈妈,我不是咒你,根据咱们家传的紫微斗数来推你的八字,你是命带伤宫,太岁犯煞,应该活不过三十岁,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都二十一岁了!这证明这些东西是靠不住的!你说是吗?”


母亲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转头向着他显得很不自在的父亲惊道:“廷轩,羽儿说的是真的吗?”


这时方羽惊奇的发现一向泰然的父亲脸上居然有一抹赭色:“这,这,你就不要问了……”转过头,父亲急急的对他说:“好吧,你要去,你就去,我也不多说了,我们方家的祖规是二十岁后,可以自己决定自己怎么做的,不过练功用的草席一定要带上,另外在外面不许荒废功课,回来后我要考你。好了,去收拾一下吧。”说完父亲疾快的扫了在一旁发呆的母亲一眼,转身出了他的书房。


“妈!爸爸答应了!妈!妈!”他高兴的叫着,奇怪母亲的发怔,“妈!你怎么了?妈?”


“哦,你爸答应了就好,妈没什么事,你快去准备一下吧,我叫人去给你备车和订机票,你要带多少钱啊羽儿,两万够不够?”


“妈,我不要拿那么多钱,你给我五千就够了!”


“傻小子,五千那够啊,就拿上两万吧,不够到时候我再让人给你送去。”


“妈,我要自立,不要用太多家里的钱,这次出去我要自己养活自己,不然回来让爸笑话!”


“不行,我不放心,你就拿两万,最多我再不让人送钱给你就是了。”


“好,那我就听你的。”当时心花怒放的他爽快的答应了母亲。


想到这里,方羽的眼里又有了泪光,心里默默的叫到:“爸,妈,我给家里丢脸了,我错了。”但是眼泪倒底还是没有流出来。望着一屋的月光,他疲惫的心被想家的念头如潮水般的淹没,回家,!回家!他跳了起来,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家!”


这个地方他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了。钱他有,从家里带来的钱还有一万八千元放着没动,近十个月来他确实是在自己养活自己,还专门租了房,并且拿两千多预付了房租,还有这个月的薪水三天后要发,可是现在,他只想回家,钱对他对家里并不重要。


是的,对他家来说,钱基本上不是大问题,他们方家在北方家乡的小镇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几代以来一直是小镇的望族,是医书传家的名门,虽然平时的他表现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他的深心里,依然以自己的家族名誉而骄傲。他的心里现在疼的要流血:“只有我,让方家的人在千里之外蒙羞。”


收拾完不多的几样东西,在书桌上留下给房东的便条和托房东转交的辞呈后,他的目光定在床头的小军被上,黄绿色的小军被平日里那么让他觉得温馨,可今天却是那么的刺眼!“拿去还给她吧,我不要留下她的任何东西”于是,他背起装着大草席的小包,仔仔细细的叠好小军被,灯也不开,就这样踏着月光,走了出去。


下了飞机的方羽走在省城灯火辉煌的路上,呼吸着北方熟悉的空气,干燥中略带着清冷,感觉着全身的毛孔自由的收缩,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才是我的家……”他不禁喃喃的说出这一句。


现在已经是深夜三点多了,他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不想找旅馆,不想睡觉,只想在无人的路上多走一走,去小镇的车最早是六点半的,他知道,还有三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了。现在他反倒犹豫了起来,所以他早早的打发了从机场送他来省城的的士,想在城里先静一静再说。可在路上越走心里越乱,时间也过的越慢。


“回家了怎么说?以后要怎么办?”走在几乎没人的街上,路灯拉长的身影投在四周。他恍恍惚惚走着。


“吱~~!”一声急刹车把他从失神中惊醒,回头一看,一辆枣红色的的士就贴着他的后面不到一尺停住了,他往边上退了两步,喏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时急速摇下的车窗里探出司机的头,虽然路上照明不是太好,两个大车灯也有点晃眼,可他依然看的很清楚,是个中年人,瘦瘦的脸上脸色有点不正常的黄。


“你娃没事吧?怎么走路的?不想活了?”是浓浓的乡音,他心里有一股暖意在流淌。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请吧”


“没事就好,刚才吓死我了,走路往边上走么,你娃要小心点知道么。”说着车又发动起来,慢慢从挥手示意的他身边开过,看着渐远的车灯,他不禁失笑起来,看来把他给吓坏了!正想着,嗳?怎么又倒回来了?车停在他身边,那个中年司机推开车门侧着头叫他:“你娃上车吧,反正也没人么,去哪里?我白送你一程,不要钱。”


“不,不了,谢谢……”


“谢什么呀,我看你娃也不像坏人,一个人半夜溜达什么呢?快上来再说。”


方羽心里一热,应了声就上了车,一进车门,方羽的浑身就不由的激灵了一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嗯?”他不由的惊出了声。


“啊?”被他突兀的声音惊了一下的司机转头向着他:“怎么了?”


他强笑着说:“没事没事,是我的包垫了我一下。”


“哦,去那里?是不是找旅馆?”注意到他背上小包,司机就问。


“不去旅馆,我回家。”


等他说明要去的地方后,那个司机一下难住了:“离这有一百多公里呢,这这……”方羽一楞,马上明白了过来:“呵呵,车钱我付,你尽管走。”


略显得有点难为情的司机说:“说好了要白送你的,你看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师傅,我俩就都不用客气了,你就跑一趟吧,现在也没什么别的车了。”


“那倒是,那倒是……”说话间车已经出了省城上了国道。


司机专心的开着车,方羽也闭起了眼用全部的灵觉去捕捉上车时让他激灵了一下的那个东西。


一闭眼,一股冰凉凉的气机刹时包围了他,特别是眉心的祖窍,一跳一跳得。他努力的调整自己的灵觉去找那股力量的来源,灵觉一伸出去,就被那股凉凉的东西给包住,旋转着吸引过去,然后他的感觉在什么东西上一震,就断开了去,让全身毛孔竖立的那股力量也就不见了。但他隐隐掌握住了方向,睁开眼睛一扫,对身边的司机说:“师傅,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面前的遮阳板后面是什么东西?”


“后面?”司机楞了一下,“那里没有东西呀”边说边伸手摸进遮阳板后面,拿出一个寸大的黑片。“哦!这是我上次陪旅游的客人去崆峒山转的时候在山上白鹤洞里捡的一块石片,上面有些怪花文和几个好象是字的东西,当时觉得好玩,结果也没人认得,就随手放到这里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嗳?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东西?”边说边把石片递给方羽,方羽忍着心跳接过石片,冲着司机笑了笑,并不说话。


石片一到他手里,那股冰凉凉的东西忽然以比刚刚大千百倍的力量沿着两个手的手指进入方羽的奇经八脉,电光火石般的在全身各个主脉里运转三圈,在方羽还没来的及惊叫之前,汇聚到两眉之间,“轰”的一声,方羽便觉得意识和身体分开了去,全身如浸透冰里一样,动也不能动,偏偏意识清醒无比,感觉到从车厢四面八方涌进无边无际的凉气,透过全身的毛孔钻入他的经脉,转动一圈后交汇在眉心,然后又从眉心往里钻,钻入骨髓。是的,他觉得就是骨髓,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全身现在就象被冻到那里一样,痛的入骨,但一声都发不出来。冰冰的气流在骨髓里缓缓的前进,脸,脖子,两肩,胸腔,脊椎,胯股,两腿,时间像停止了一样,四周的凉气无休止的钻入身体,他的意识更加清醒,右脚腕上三个月前被扭伤的地方现在在冰气的刺激下又以比当初疼一百倍的感觉在发刺发涨,冰气在那里出来进去的转了三转后痛的感觉好象被冻住了,冰气继续缓缓前进,速度慢了许多,但全身进入的凉气却更快更急,运转的也更快,这时,方羽却奇怪的发现自己的呼吸好象停止了,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有没有在呼吸,只是全身也没有气闷的感觉。


“我可能快死了”方羽有点伤感的想,自己从小练家传的华佗五禽戏和学中医针灸,对全身的经脉运行有相当丰富的了解,练气也有不俗的成绩了,已经能用外气感应一些东西,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和经脉运转方式,再说了,男人的气应该是阳气,热的,这是什么东西?就在他意识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股在骨髓里流动的冰气到了脚掌,一改刚才的缓慢,急速的在脚指和脚面上转了九圈然后聚成一个小球,冲向脚心的涌泉穴,整个脚心一麻、一颤,全身的毛孔也同时一闭,一股火样的热气自脚心冲起,飞快的顺着冰气刚走过的通道向全身穿去,转眼又汇聚到眉心,一冲一收一聚,“轰”的一下。“呀”方羽的意识又回到了身体。


“怎么了?”一声惊愕的问话和车厢里亮起的灯光把方羽问醒。


“没事,没事。”方羽有点尴尬的回答着司机的好心。


“嗳?你的脸色怎么和刚才不一样了?刚过了三分钟你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司机看着他的脸惊奇的问。


“我的脸怎么了?”他不解的问。


“你自己看,自己看,前面脸色差的象个病人才一会就变成这样了,邪门!邪门!”边说边把面前车窗上的后照镜向方羽这面拨转。


方羽把手里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的石片放到面前的仪表台上,对着镜子一照,自己也楞住了,眼前的人还是自己么?小方镜里人像虽然有点变形,但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是方羽的脸,但是此刻让方羽楞住的不是他自己的脸,虽然他对自己的长像一向比较满意,也有许多人夸他人长的帅,但现在镜子里的方羽绝不是帅可以形容的,整个脸除了显得健康生动外,一双大眼睛,就象两个黑宝石,隐隐有宝光流动,深邃无匹,连带的整个脸色也居然有流光溢彩的感觉。他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孔,呆呆的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自己从那个伤心的城市来到这里,整整有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也没吃东西,心情更是坏的一塌糊涂,虽然别人不说,但自己从一路上人们异样的眼神里也知道有多狼狈,怎么会这样呢?”


“师傅,咱们还有多远?”从上车后他一直没往外看过。


“还早呢,才走了不过七八分钟呀。”司机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后答到。


“哦,”他苦笑着应了一声,心想,今天自己奇奇怪怪的大概让人觉得不对劲了,可自己何尝不是呢?是不是那个石片弄的鬼?他心里一动,犹豫了再三还是又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石片。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暗暗的出了口长气,心里有点笑自己胆怯,他阻止了司机要关车顶灯的举动,仔细的打量手中的物件,从刚刚的经历中他已经知道手里拿的决不是普通的石片,仔细看上去,手里拿的就是块石片,通体暗青,也就一寸大小,两公分左右宽,五毫米上下厚,一面周边是阴刻的几道花纹,中间有个象小孩子的坐像。(这是他反复琢磨后的看法。)另一面只有阴刻的八个像字的划痕,他用足眼力仔细辨认。


这时,一直在旁边冷眼看他琢磨的司机心里暗想,今天看来真是邪门了,半夜里拉上这个刚看上去倒霉十足的小年轻转眼就变的这么精神,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想起来心里就觉得有点毛毛的,好像能看透人的心,深的好像能把人关的里面,虽然不是很利,他苦笑着摇摇头,不愿再想那双眼睛,还在这里看那个石片上的字,能看得清楚才怪呢,自己在阳光下也看了半天才看到那几个象字的划痕,不过一想到这年青人的那双眼睛,他也不敢断定人家就看不到,他又想,就是能看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认不出来?自己刚捡到的时候还专门找了当中学老师的堂弟给看过,堂弟可是学校有名的才子呀,结果还不是不认识?还说了自己几句呢,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张口:“你娃能认的吗?不要浪费我的电啊。”


方羽抬头笑了笑:“认出来了,是大篆,八个字是:“元婴赤子,维我心灯’”


“什么?真是字,元婴赤子是什么东西?”司机虽然不想面对面前的这双眼睛,但是心里的一个谜团被打破的好奇使他不由的又问了一句。


“我也说不好,这要回去问问我爸,他也许就知道了。”顿了顿,方羽一边把东西递过去一边迟迟疑疑的问道:“师傅,你……你这个东西卖吗?”说完话,方羽的脸上一片羞红,以他所受到的教育,如此去占有一件这样的东西在平时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只是今晚的经历太过奇怪,到现在他已经发现全身上下里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心里一片宁静,白天的事好象已经离很远很远,而且他的耳朵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眼睛能看到车前灯暗影里路面上的小石字,稍静一下能听到身边司机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感觉到身边司机的胃里有黑影,根据他的医学常识他知道那是胃炎,很可能是浅表性胃炎。他完全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触震撼了,再加上他知道司机对手里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感觉,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玩意而已。所以他犹豫再三后问出了这句话,心里不知有多别扭了,他在想,只要司机有一点不愿意,他就立刻把这件事忘掉。


“卖给你?你喜欢就拿去好了,我留着又没什么用,连上面的字都不认识,你娃好学问啊。”司机毫不迟疑的回答到。


方羽一听:“不不,你不知道这东西……这东西……”方羽发现实在没有办法把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用一个普通人能明白的话讲给司机听,他知道,如果他老老实实的把刚发生的事告诉他的话,司机肯定会把他拉到精神病院去的。他心里念头转了几转后有了决定:“那好,师傅我就收下了,不过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样吧,我身上现在带的钱不多,还有……”他心里算一下,“还有一万六千多元,我全给你了,就当我买了它,你看行不行?”


“什么?”


“吱”的一声正在行进中的车猛的刹住了,那个中年司机转过头,眼睛绷的牛眼一样大:“一万六?一万六买这个小石片?”司机扫了仪表台上的东西一眼,惊奇的问。


方羽笑着点点头:“是啊,一万六,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到家了再给你一万怎么样?”中年司机怪怪的上下打量着方羽,忍不住心想,这么好的一个年青人原来有病呀,怪不得半夜里在街上乱转呢,于是他忍不住问:“年青人你现在身体没觉得什么吧?头疼不疼?”


方羽闻言一楞,哭笑不得的说:“师傅,我没有病,我本身就会看病,我是说真的,这个石片真的很有价值,你要不卖我也不强求的。”司机听了看了方羽半晌,又拿起石片看了半天,才惊疑的问:“你真的没病?这个石片真值一万六?”


“我真的没病,石头也确实值很多钱,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用。”方羽诚恳的说。


“那好,我卖给你了,一万六!”司机肯定的说,“不用再加钱了,我本来是要送给你的,只是也不瞒你说,一万六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真是不好意思的很,”


“我明白!我明白!!”方羽一边安慰他一边拿出钱包,把里面的一万六千三百多元全给了司机:“那三百是车钱,你点点。”


司机一边接钱一边连声说:“不用点。不用点了,车钱怎么还能收你的呢,不用了。”又数了三百连石片给递过来,脸上红红的很激动,方羽见了,也知道再推辞不好,于是就接过钱和石片:“那就谢谢你了,咱们走吧,”


司机高兴的说:“真是贪财,真是贪财了,这就走这就走。”边说边动了起来。


方羽把石片合在掌里闭起眼,开始仔细体会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麻麻亮的时候,方羽从深深的定境里睁开眼,远远的看到家里小楼上的风铃,终于到家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下卷 临界


方羽懒懒的合上面前的书,坐着发起呆来。


回家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在父母的刻意回避下,他很轻松的过了关(不用细说为什么突然回来的原因)其实如果他们要是追问的话,他也准备一一说清楚的,可没想到父母只听了他说因为他想家所以回来这么牵强的理由后,居然再没有追问,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反倒是父亲对他在路上的奇怪经历却问的很详细。除了和母亲一样觉得有点惊异之外,好像神色中还有些凝重和不安,还专门给他切了半天脉,发现他除了脉搏强劲,缓慢有力之外,一切正常,当时父亲还不放心,用上了他很少的气脉诊断术,(气脉诊断术是方家家传切脉中的绝技,需要用术者有深厚的内功修养和精湛的医学水准,俗称的悬丝诊脉就是气脉的一种表现形式)结果发现居然测不准方羽的脉。他的内气一沾方羽的手,就忽然象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不见,如果太用劲的话还会被方羽体内的一股力量反弹,让他震撼不已。无奈之下又把那个石片要过去仔细研究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不死心之下又照方羽说的把石片合到掌里用本身的内气去感觉,结果除了似乎感到里面有股强大的力量存在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莫名之下,只好郑重的吩咐方羽暂时不要再接触这个东西,也不许练家传的五禽戏,看看自己身体的反应再说。还专门让十分担心又十分高兴儿子变化的方羽母亲去找了块红布把石片给包起来放到方羽的书房。方羽的母亲一听老公要她找红布,立刻就完全相信儿子身上确实发生了很惊人的变化,那个石片也确实有什么古怪。本来她还觉得儿子是在用这件事搪塞他突然回家的原因,虽然儿子看上去神采奕奕,一双眼睛也变得深邃无匹,那是她活了这么久所见到的里最明亮最动人的眼睛,使得儿子整个看上去充满了慑人的魅力和说不上来的潇洒。尽管这样,她和丈夫从儿子突然回家的事上也大概的猜到儿子的经历,但是她一点都不担心,以前的儿子就已经以英俊帅气的模样和十分优秀的人品和学识倾倒了无数小镇上的姑娘和方家一些世交的闺秀,虽然这次儿子好象是受了点打击,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对儿子去找的那位姑娘也没什么好感,虽然她自己没见过,但她很相信丈夫的眼力和相法,因为在她嫁给丈夫的二十多年里,他没见过丈夫看错过一个人,虽然有些事当时大家还不太相信,但事后无不一一应验。虽然这次儿子离家她没有反对,那只是不想让孩子着急和难过而已,另外也想让儿子出去见见世面,所以就放他去了。事后她问丈夫儿子此去结果如何,看到丈夫苦笑着摇了摇头后,她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开始担心从没受过一点挫折的儿子受不了这个打击,没想到回来后居然没什么事,儿子反倒变的更让人喜爱了,虽然刚说的奇事让她觉得有点怪异,但她只当是儿子的不如意和乱花钱的借口,心里还深怕丈夫为此而教训儿子不懂事,没想到丈夫这么重视这件事和那块石片,居然连五禽戏都不让儿子练了,这可是方家很少有的事啊,平时除了病了或有事发生逼不得已外,他们父子是每天必练的、所以儿子这次出门还专门带了一块练功用的席子,没想到现在丈夫不让儿子练了,而且居然让她把那个石片和家里祖传的一些东西一样拿红布给包起来,这说明那个石片确实有不同寻常的问题,不然丈夫不会像对家里的那些灵异的东西一样对待它的。想到这里,她开始真正担心起了儿子来。


转眼都一星期了,父亲每天来看他,给他切脉,而且第二天就告诉他居然用紫微斗数都算不出他的奇遇到底是好是坏,开始时连卦都立不了,三次之后才立起来。这在他父亲而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母亲也每天几次的来专门看他,虽然脸上还和以前一样带着笑,但目光中日见浓郁的忧色绝瞒不过他,毕竟母子连心。更何况现在的他触觉是何等的灵敏,这几天他发现只要他专心,他就能听到小楼里另一端父亲一直到深夜的翻书声和母亲的叹息声,他知道父母都在为他的事伤脑筋。这让他感到很不安,虽然他自己感觉很好,简直是非常的好,每天都睡的很少但不觉得困,不喝水也不觉得渴,口中始终有微甜津液,饭吃的少了很多但精神抖擞,对味道很敏感,喜欢吃淡一点,除此以外,就是睡觉好象不做梦了,早上一睁眼人就很清醒,不像睡了一夜的人,不过有点事好象很起怪,每天睡醒的时候他基本听不到东西。等睁眼后才会听到耳朵里砰的一声轻响,各种声音才会立即传来,再过一会鼻子根里也会响一下,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搞的。


每天就这样闲待着也不是办法,他自己也很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以免得父母再担心。


他从第二天起征得父亲同意后,把家里珍藏的有关炼气和各类和他觉得和这类奇事有关的一些书全搬到他书房里研究了起来。可是看到今天,不管是炼气的《周易参同契》还是《悟真篇》《黄庭经》,还是说怪论神的《山海经》《搜神记》里,他都没找到答案,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学了不少炼气的道理,还把他对道家的兴趣给引了出来,这两天他反复的看《道德经》和《庄子解》,另外对偷偷拿来的《云笈七畿》更是兴趣十足,在看这些书的时候,他还发现自己几乎是过目不忘了,记忆力好的惊人。不过他已经不见怪:“也许也是那天给弄的。”他这么想着。


但是天天看书,也很气闷,另外,他对那片石头和自己的变化已经能接受了,好奇心大增,“也许多试试就知道。”他心痒的想,“今天又是十月初一,书上说不是最适合练功吗?对,等到父亲去睡了我再试试。”他心里暗下决心,目光停在他一星期没碰过的包着红布的石片上!


终于到子时了,方羽悄然换好练五禽戏时穿的练功服,在书房里铺开大草席,解开被红布包着的石头,拿起石头,放在左胸的口袋,关了灯,真正开始了他做梦都没想到的经验路程的第一步。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兵字篇


奇境 上卷


踏上草席,方羽深深吸了口气,往席上一扑,准备开始练五禽戏,虎距还没开始,眉心一颤一热,一股温和又强大的力量迅速从眉心顺着脊椎射到脚底,又从脚底传到眉心,“轰”的一声,方羽又进入那天在车上的状态,不过从四面包围他的在感觉里已经不是凉气,而是清新的气劲,说不上凉暖,劲气在身体里转了九转,又从眉心顺着鼻梁而下,到达口里,舌尖一酥,满口皆是甜中微微带酸的津液,气劲顺口而过,喉结一颤,迅速落到两乳之间,停住不走了。说来话长,但对方羽来说,只是心神一惊的功夫而已,等到心神定住的时候,两乳间停住的气劲又开始了转动,先顺着左右方向往左传,方羽此时心里也有了计较,不去管它,看它能弄出什么情况来,所以就一味只让感觉跟着它,也不去管它,他自己此时已经忘了他是半趴在草席上的。


气劲转动的越来越快,全身的毛孔也好象越来越大了,此时的方羽口鼻的呼吸已经停住,“八,九,十……”方羽在心里默数到三十六圈的时候,气劲一转,又开始往右转,转眼又是三十六圈。就在最后一圈转完的一刹,方羽觉得全身毛孔一闭,全身一软,脑际一震,对身体的所有感觉消失,只有一点自我的感觉,在无边无尽无天无地的虚空里飘荡。逍逍遥遥里仅存的神识微微有点发慌,虚空无限延伸,找不到歇脚的地方,更慌!


此时的虚空远处开始旋转起来,越旋越快,象个黑洞般有力的吸着灵识,神识自觉的反抗着,旋涡的引力越发强大,灵识渐渐被拉了过去,就在天旋地转将要掉进黑洞之间的关头,灵光一闪,“元婴赤子,维我心灯”刹时间,本体中一点红光亮起,迅速长大成一个大光球,一道眩目的激光射出,击中黑洞的中心,黑洞破碎,引力消失,神识也如找到家的浪子一般,随着回收的激光返回,滋的一下,如鱼得水般的与红光融为一体,天地顿时宁静一片,神识随着光球慢慢的缩小,变成一个寸大的光球,红光渐渐越转越淡,若有若无的发出光晕。然后定住。


天刚刚发亮,方廷轩就悄悄的起身了,看着床上熟睡中还面带忧色的妻子,心里不由的感到难过,这些天来,为着儿子身上发生的奇事,她真是受了不少煎熬,连睡梦里都在担心。“唉”想到这里,方廷轩不由的叹了口长气。


“怎么了廷轩?是不是羽儿出事了?”一声惊问打断了他的沉思,抬头一看,刚还在熟睡的妻子已经被他的长叹给惊醒了,正半坐在床上紧张的看着他。他略感到歉疚:“小慧,对不起惊醒你了?羽儿没事,你放心再睡一会吧,这两天你太累了。”


“哦,羽儿没事就好,我也不睡了,过去看看羽儿怎么样了。”说着就起身开始穿衣。方廷轩知道自己拦她不住,就慢慢的扣着上衣的纽扣等她,他自己也是想早早过去看儿子的,不知怎得,昨晚他睡的很不踏实,老觉得好象有事要发生,刚起床的空里,他暗暗用马前课算了一下,却是流连,难道今天还是和平时一样没什么事吗?最近自己引以为荣的术数好象失灵了,他心里有点狐疑,苦笑着想。


夫妻俩匆匆梳洗过后,轻手轻脚的推开儿子的卧室门。“嗳,怎么没人?”走在前面的方廷轩惊奇的说。


“我看看……”妻子急着把头伸了过来,“他没睡觉跑那去了?”话音里带着哭音。


“到书房去看看,他可能也起来了。”方廷轩怜惜的拍了拍妻的背。


“嗯……”一转身,她急急的在前向书房走去。


“看来羽儿让她紧张了。”边想着边赶紧追着快走了几步。


书房的门轻掩着,快到门前的时候,前面急行的妻子忽然停步,“怎么了?”他奇怪的对正伸着头向四周猛嗅的妻问。


“你闻没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有点……有点像檀香?”妻子不肯定的问他。


“香味?檀香?”他觉得有点奇怪,也伸头向四周猛嗅,果然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香味,很象檀香,但比他闻过的檀香味要清新的多,“和檀香有点不一样,好象……好象是书房里传来的。”他迟疑的说。


“就是羽儿书房里传出来的,他在书房。”走在前面的妻子肯定的说。


走到书房门口,妻轻轻敲了敲门:“羽儿,爸和妈来看你了。”连敲了两次,里面没人应声,香味更浓了。


方廷轩心里稍有不快:“这孩子怎么今天这么不懂礼貌?连母亲敲门也不开。”眉头皱了起来,上前轻轻拨开妻子,目光掠过妻子哀求的脸时,心里一软,重重伸出的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啊~~”他和妻不由的同时惊呼了出来!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奇境 中卷


一片混沌中,神识如归来的浪子,紧附着红晕,依着缓慢悠长的涨缩,也不知过了多久,红光又盛,虚空中仿佛全是红光,整个也随着红光的节奏涨缩,灵识跟着四面延伸至无穷无尽。红光盛到极处,渐渐转成白色,虚空里大放光明,一种莫名的喜悦充满灵识,又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慢慢转成青色,欲滴的翠青色……翠青色又转成黑色,绝对的黑色……最后转成金黄色,黄光在涨缩在收缩,灵识转强,黄光缩至寸许的大小,灵识大盛,和黄光融为一体。黄光定住。


方廷轩刚刚把书房门推开,夫妻两人就被眼前青蒙蒙的书房给吓住了。平日是光线充足的书房里现在整个被一团青光给充满着,连窗口里照进来的阳光此刻也青蒙蒙的,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沁人的香气。定了定狂跳的心,方廷轩揽着微微发颤的妻子,定睛一看,青光是从地上草席上趴着的儿子身上发出的。


“羽儿,你怎么了?”看到趴在地上的儿子,妻子惊叫着扑了过去。


“不要。”他跃起一把拉住要扑到儿子身上的妻子。


“你干吗拉着我?放手。”平日里柔弱的妻子象疯了一样差点挣脱了他的拦阻,他手上一用劲:“小慧,你冷静点,听我说,儿子没事,你冷静点!”


“没事?”妻子稍微冷静了下来,转过被青气笼着的脸和两行清泪。


“嗯,可能没事,你别急,让我看看他,相信我!”看到妻子在他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他轻轻走到儿子身边蹲了下来,香气更盛了,儿子的前额紧紧的贴在草席上,看不到脸,左手伸在头前,手心贴地,右手掌心朝天,两只腿绷的直直的,光是脚尖着地,看不到身体有呼吸的痕迹,全身被一种奇异的青光笼着,身上发着清香。‘怎么会没有呼吸?难道……’方廷轩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


“廷轩,怎么样了?”跪趴在一旁紧盯着儿子看的妻子面无人色的问他,他缓缓摇了摇头,一咬牙伸出手摸向儿子的脉门,手竟微微有点发颤,一挨到儿子的皮肤,方廷轩的心顿时宽了下来,有体温,他向紧张的看着他的妻子笑着点点头,妻子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跪坐到地上,手不自觉的向儿子的另一只手摸去。


“不要动他!”他用眼色阻止妻子。嗳,怎么这么慢?他在凝神默数了儿子强劲的令身为名医的他吃惊的脉跳后,楞住了。一分钟竟然只跳了四下,再细细一品脉理,肝气特盛,他心里微微有点明白了,就在这时,笼在儿子身上的青光慢慢转浓,浓到开始发黑,脉跳的更慢了,现在是肾气大盛,诊脉到现在他心里大体有底了,站起身,硬拉着迷惑不解的妻子出了门,轻轻合上房门,才对急的快要发火的妻子说:“羽儿现在很好,非常的好,他在练气,没事的。”


“练功?练什么功?我看你练了一辈子也没见你这样啊,还浑身发青光,这是什么功?儿子现在怎么象晕过去了一样?”


方廷轩有点尴尬的说:“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功,不过发光我倒能说上一点,根据黄庭经和另外一些书上的说法,练气到一定程度后,五脏各自对应的气就可以通过内视看到,青色是肝脏的气色,刚才羽儿的脉动里就是肝气最盛,不过怎么会让他全身发青光这我也说不上,至于没感觉那是他在入定,六识全关了,所以就和晕过去了一样,但是……”


“怎么了?”看着妻子又紧张起来的神色,他无可奈何的苦笑着说:“我没看到儿子的呼吸,你呢?”


“我也是啊,刚才怕死了,不过怕打搅你诊脉没敢问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对儿子有危险?”


方廷轩思索着摇了摇头:“因该不会,羽儿的现象好象是书上说的胎息。”


“胎息?是怎样的?”


“那是一种练气的方式,就像人回到母胎里一样,不用口鼻而是用全身的毛孔呼吸。”


“哦,明白了,这些你也会吗?我怎么没见你练过?”


“我不会啊,全是书上看来的,现在世上真能练到这种状态的人不多了,我不行的。”


“是吗?那羽儿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在想啊,可能是那个石片在作怪,不过现在羽儿看起来没什么不好,等他醒了再问他吧。”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醒啊?”


“这我说不上,书上说以前的高人一入定要好多天,少林的达摩祖师据说面壁了九年。”


“啊?九年?那羽儿……”


“不要太紧张了,我想羽儿一两天就醒了,你别胡思乱想,不过他自己不醒我们不能去打搅他的,不然他会有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


“气走岔,走火入魔等等,就象我练五禽戏的时候不能让人打搅一样。”


“哦,知道了。”


“嗳,你闻闻,香气好象变了,这是什么香味啊,真好闻。”


“就是啊,闻起来人的全身都很舒服呢。我好困呀。”


方廷轩看着摇摇欲坠的妻子怜惜的说:“那还不快去再睡一会?来,我扶你去休息!”当他把还没到床前就已经睡过去的妻子扶到床上躺下后,心里觉得有点惊奇。


方羽的母亲一睁眼给吓了一跳,怎么天都快黑了?自己一觉怎么会睡了一整天,这在她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午饭也没做没吃,“现在好饿啊!”她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床铺,一面自己觉得奇怪,怎么会这么饿,好象三天没吃了一样,羽儿……一想起儿子她马上就忘了自己的事,急急忙忙的就往儿子的书房走去。


走到走廊,看到丈夫围着围裙正推开儿子书房的门伸头看着,她压下心头的歉意和一点点好笑,(从来没见过丈夫系过围裙,突然看到心里有点怪怪的,想笑)也伸头过去看:“他醒了吗?”


“还没。”


“羽儿怎么坐起来了?怎么开始发黄光了?”她对面前的变化不解的问着丈夫。


“不要看了,出去给你说。”丈夫轻轻关上门,“你睡够了吗?”


看着丈夫微微带笑的脸,她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叫醒我?午饭你怎么吃的?”


“哦,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了,午饭我自己随便弄的,晚饭我也快做好了。”


“你今天没去医院吗?”(丈夫是小镇上唯一一家医院的院长兼主治中医师,平时忙的厉害)


“今天休息一天,家里都这样了还上什么班啊,我怕把人给治坏了。”


“对了,羽儿不是坐起来了吗?你怎么说他没醒?”


“他不是坐起来的,他是飘起来的。”


“什么?飘起来?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不是,绝对不是看错了的,咱们儿子在中午12点的时候忽然开始动了起来,我以为他要醒了,推门进去正要叫他,可忽然看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我想也许还没收好,就没出声,没想到他不是站起来,而是全身就这么飘了起来,身上黄光大涨,就象个光球一样升起来了,我当时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他飘起一米左右,然后缩手盘脚的成现在这个样子,浮在空中大概有四五分钟,然后黄光开始往里缩,他的身体也慢慢落到地上就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愣了一会就又出来了,我出来一看表12点10分,然后整个下午,我都觉得头有三个大了。”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丈夫苦笑连连的脸,觉得自己的头现在比丈夫的还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这话要是别人说给她听,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有毛病,可是现在是她最熟悉最信任的丈夫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她说的,而且又是发生在她们最关爱的儿子身上,她的头一下就蒙了,她知道丈夫从不在这类事上乱讲,虽然他也喜欢搞些在她看来是神神怪怪的事,但从不乱讲。“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无意识的从嘴里呢喃着。


方廷轩看着陷入迷茫的妻子,爱怜的握住她的双手,轻声说:“不要担心,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咱们的儿子要成仙了,呵呵~~”他无奈的笑着,自己也觉得理由实在很勉强。


长长的出了口气,她点点头:“反正都这样了,只要儿子没事,他飘就让他飘好了,儿子要是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话到此处她有想哭的感觉。


方廷轩搂着妻子的肩,坚定的说:“儿子不会有事,我肯定有什么奇妙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了,虽然咱们不理解,但绝对不是什么坏事。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安下心来等待,等咱们的儿子醒来!”


方羽入定已经有九夜九天的时间了,除了第一天看到他从趴着飘起来变成坐式外,其余的几天里方廷轩和妻子再也没看到儿子有什么大的变化,除了第三天的夜里儿子身上的黄光消失、第六天中午脉跳变成一分钟一下外其余和个死人没什么两样,要不是方廷轩还能感觉的到儿子的体温和对古老神秘文化的坚信,他自己都要先于妻子而崩溃了。妻子从第七天开始已经不吃不睡的熬了两天一夜了,就呆呆的坐在书房门口,任他怎么劝也不听,痴等着儿子醒来。到现在他自己也不知怎么是好,只好陪着妻儿苦熬。


前几天他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找几个对练气大有研究的世交请教一下,可好几次拿起电话不由又给挂断了,他实在没办法给别人说儿子的变化,再加上他一想起现在国家对伪科学的声讨,他就没有勇气让别人知道儿子的事,毕竟他也是在多次的运动中的过来人,保护儿子的本能使他没有对外人说一句儿子的事。为了保密,他请了自他当院长十五年来的第一次半个月的长假,到今天他自己也觉得快要心力交瘁,支持不住了。


小楼外的天空一改近来秋高气爽的景象,从早晨起就浓云密布,阴沉沉的低压在人心上,就象现在自己的心情,低落的让她喘不过气来,已经苦候了儿子九天的母亲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从前天到现在她觉得脑子和全身一样麻木了,一片空白,她自己也不知道坐在书房门口有什么用,可不坐在这里又能去那里呢?她不知道!


“嘎”一道闪电伴着震耳的霹雳在空中闪过,一时间整个天地被闪电霹雳占据,炸雷象疯了一样响个不停,一阵紧过一阵的大雨象天河决堤般狂泻而来,小楼好象要在闪电霹雳里倒掉一样发颤,黄昏的时候天已经整个黑下来了。


方廷轩夫妻俩就在雷鸣电闪的一刹间一起跳了起来,就在雷响的一刻,他俩都同时看到儿子如雕像般不动了好几天的脸上有了动静,就象一个熟睡的人将要醒来的那种表情。夫妻俩冲到儿子面前,借着又一道闪电的亮光,看到儿子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羽儿……”两声惊雷也压不住的呼声一起在方羽的耳边响起。方羽微笑着点头并不说话,本来合置与小腹前的双手纠缠着做出各种各样的手势灵动无比的往头上升起,全身骨节一阵乱响,双手到了头顶又以违反生理常理的方式做出各样手势从脑后交错而下,面对着惊异莫名的父母,方羽紧盘的双腿也怪异的开始站起。双手分开,绕过腰际四指紧握拇指按在脐下,长长的吐了口气:“爸,妈,你们好!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奇境 下卷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方羽看着神情兴奋而面目憔悴的父母,自在圆融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从母亲刚才激动的叫嚷里他知道自己竟然定了九天九夜,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感觉里只是一会儿,在刚才收功的过程里听到外面雷鸣电闪,自己也不过认为最多过了一天而已,没想到已经过了九天九夜了。他一面不自觉的想着几天来父母的担心和煎熬,一边回答着父亲的问话:


“自从黄光定住了后,我的感觉好象完全消失了,就随着黄光的伸缩不动,过了一会后黄光没有了,感觉又出现了,后来额头前一片明光,在那里我看到自己,后来又看到自己的内脏,再后来我又看到一些图象,好象是我很小时候的一些事,后来我又觉得自己象要回到母亲的胎里,当时一片黑暗,我的全身好疼,感觉身体好象要裂开了一样,就在我快要疼得忍不住的时候,忽然全身一松,好象掉进了温水里,舒服极了。”


说到这里,方羽深看了母亲一眼,对父亲说:“爸,我等会有话要单独和你说。”看到父亲点了点头答应了,又对着微微有点狐疑的母亲笑了笑,接着说,“后来我又觉的我变成了一个古代……嗯,好象是清朝的老道,整天在山里修炼,好象对咱家里藏的那类古书很有研究的样子,呵呵~~”对着听他说自己变成老道显出不太高兴样子的母亲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轻笑了两声后接着说,“又后来我自己好象又变成个读书的年青人了,好象天天在读什么四书五经什么的,后来好象还当了官,又后来我又变成个大将军了,好象很厉害的,打仗。就在这时候我好象很累了,眼前又一黑,回到我练功的图象了,但是这一会儿我看到的是一些很让我难受的事,恐惧,害怕,伤心,失望等等各种各样让人受不了的事。”


说到这里,方羽神采飞扬的脸上沉重下来,被他的话听的目瞪口呆的父母不自觉的互相交流了一下会意的眼神,儿子肯定是想起这次感情受挫的事了。方羽停顿了一下,又说:“就在我心里难受的快要发狂的时候,幸亏这个‘天心灯’又发出红光把我给罩住了。”他伸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那个石片。


“你怎么知道它叫天心灯的?”母亲好奇的问。


“我也说不上,刚我想起它的时候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的叫出来了,真是奇怪。”方羽有些诧异的抚摩着手中的石片,现在摸起来是那么的让他觉得亲切和舒服,感觉上就象和一个亲兄弟在交流一样。


“以后就叫它天心灯好了,后来呢?”父亲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后来,后来我慢慢想通了这些事,心境平静了下来,感觉到自己好象获得新生了一样快乐和自在,结果这些图象就看不到了,后来我的眼睛、鼻子还有耳朵好象还有心脏都大大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头顶又大震了一下,天地好象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我好象心里忽然全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好象什么都明白了,又好象什么都不明白,我现在也说不好。后来我感到房子里的那些书里有好多东西很吸引我,然后我就想那些书了,结果以前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好象很容易了。当我刚想完的的时候,忽然感到天在打雷,于是就醒了,看到你们本来想开口说话,结果感到一口气顶在喉头,全身被一股力量催的很难受,手脚不由自己的动了一会才好了。”


听完儿子的天方夜谭后,方廷轩夫妇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楼外连绵不断狂响的雷电也劈不开他们心头的迷惑,本想着儿子醒了就能明白一切,结果现在头更大了,不过看到儿子一切无恙,俩人的心总算放下了,心里的重负一旦放下,方廷轩到还没有什么,方羽的母亲就觉得全身骨架要散了一样难受,在酸痛的折磨下她不由的哎呀了出来,。


父母亲的憔悴样看在方羽的眼里,他心里很不舒服,这时小楼外有一道闪电惊雷响起,“有了……”灵光一闪,他把一直在手里把玩的天心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在父母惊疑的目光里长身而起,左右手分张如抱球,眼睛一眯,口里小声念道:“雷公电母,听我号令,雷走阴脉,电穿阳路,五行运转,万化定基!敕!”随着最后一声轻喝,客厅里的几盏荧光灯同时灭了下来,一声霹雳之后两道夺目的光华在方羽父母的惊呼声里穿窗而入,钻进方羽伸张的双手里,一时间方羽的整个身子象透明的一样发起银光,眯着的两个眼睛也睁的大大的,双眼里仿佛也在冒出光芒,整个客厅里流光溢彩充斥着灼热的气流,就在方廷轩夫妇惊叫声还没落下之际,电光消失,方羽身上迅速暗了下来,客厅里几盏灯一闪后全部亮起,一些仿佛恢复正常。


方廷轩刚要惊问的时候,就见方羽环抱的两手伸开,往他和妻子身上虚虚一按,口中又是一声轻喝:“还!”立时方廷轩就觉得自己好象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出不了声,一股温热、浩然、不可抵御的力量迅速从头顶直冲而下,所过之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象被热水泡酥了一样,舒服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方廷轩不由的呻吟了出来“哦~”。于此同时他听到妻子也发出同样的声音,气劲在身上回旋了三转后他又看到方羽两手变成握拳喝了声:“定!”他觉得气劲会聚到腰后命门处停住了,象一团火一样温暖着全身。控制住全身的力量消失无踪,这时他才发现全身冒汗,转头看看坐在身边的妻子,脸上也是红扑扑的有汗,精神看起来比刚才好了许多,他自己也觉得精神抖擞,一扫前时的倦意。


“儿子,你刚才做了什么?”方羽的母亲懒懒的问他,方羽坐在沙发上略带不好意思的说:“妈,看你和爸为了我精神和身体都不太好,刚好我想到前面看过的《道家*七步尘技*咒道》上有个雷火咒,说是可以用雷电的能量来治疗和补充人的身体,我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用上了,不过很奇怪,我以前看的时候也试过,一点用都没有,怎么这次一下就这么灵了?而且效果比书上说的要强了不知多少倍,书上说头一次最多能让采雷电的人感到温热,没想到刚刚我的身体热的好象要燃烧起来了,现在大部分的能量还收在我的脚底,给你们传过去了还不到千分之一呢,你们现在是不是感到全身暖洋洋的?对了,妈,我看你现在可能需要睡一觉了,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猛一补,你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我看你要睡三天三夜才能完全吸收。”


方羽话音刚落,他母亲就迷迷糊糊的答应着靠到方廷轩的肩上睡过去了。父子俩相视一笑,合力把她弄回卧室睡好,方羽本来要父亲也休息,他刚才虽然没说父亲,但他知道父亲其实也需要大睡两天才能完全吸收进入体内的能量。一直以来以为父亲身体很健康的他在刚把能量传进父亲身体里时碰到的一个状况就证实了他心中的一个问题和他刚才看到但心里存疑的一个现象,所以他前面说要和父亲单独说,不过现在他想有的是时间也不急在一时。没想到父亲反而给他了一个要和他说话的手势,于是他就悄悄的跟在父亲身后,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在自己惯用的藤椅上坐稳后,方廷轩百感交集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连着几天来儿子身上的一系列变化如天风海雨般突如奇来,大大超过了自己的感知领域,情感和精神方面的冲击实在无法使他安然睡去,虽然现在全身懒洋洋的就想去睡,但他还是坚持着要把心里的话说完后再去休息。


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面容,方羽知趣的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近来的变化实在匪夷所思,自己也觉得有许多地方还茫然不解,所以他深刻的理解父亲现在的心理。父子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方廷轩回过神来了:“小羽,你对自己的变化怎么看?”


“爸,我也觉得有许多地方还不明白,不过就现在来看,我好象大概明白一点,应该是从天心灯被我碰到后开始的,它里面好象储藏了现在已经看不到了的一种练气的方法和巨大的能量,能使和它有缘沟通的人迅速的在短期内达到那些丹书气经上的最高状态或许更高明一些。”


“你怎么明白这些呢?你看那些书也不过几天。”方廷轩忍不住打断儿子的话,因为他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是只是想着儿子可能进入了一种比较高深的气功状态,没想到儿子居然说是超出了最高的范围,那不就成仙了吗?自己虽然没有去专门研究过那些书,可平时有空也是经常看的,书里面那些金丹练成功后的种种说法在他看来就是神仙了,所以忍不住打断了儿子的话。


“是的,我是只看了几天,不过我前面不是说过我在最后的定中被这些书里的有些东西吸引了吗,其实当时我看到的是各种光,图象和一些符咒。我仔细一看的时候,书里大多的功法和相应道理就明白了,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好象我原本就对这些很熟悉一样,还有许多在书里残缺不全的东西,当时也自己就在感觉里给补上了,而且当时隐隐的我还有个直觉,这些不是我最终想要的,还有,我在定中黄光结于两乳间,本应是内丹落于黄庭的状态,但是最后却在头顶的光明中溶掉了,而且头顶大震出现光明的时候,照丹书上说是应该元婴出窍了,可我却没有啊。”顿了顿,方羽又说,“就象刚才的雷火咒,书上说先要画符、念咒还要观想后才有效果,但刚我的状态你也见了,我只是念了一下咒,伸手就采了,而且我只念了第一步的咒法,但是采到的能量和出现的功态已经远远超出雷火咒最高层次的第三步功境了,照我现在的想法应该是连咒都不用念了,我一想直接就可以采了。”


说着方羽就坐在椅子上伸出了手,就在方廷轩刚要阻止时,两个光球迅速把方羽的两手笼住,书房里刹时象亮起了两个太阳。方廷轩本能的一闭眼,心里怒火狂起,这小子快要翻天了,明知他母亲刚睡,自己也已经成惊弓之鸟,还要在这里卖弄什么法宝。就在心念电转间,他发现预期中的霹雳巨响没有出现,书房中的温度也没有飙升,自己的眼睛更没有刺痛的感觉,大奇下他睁开眼睛一看,方羽的两手正在落下,书房里好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一样,自己的两眼也没有象平时看到强光后那样眼前发黑,在惊奇之下“嗯!”他重重的闷哼了一声。


方羽一看父亲的脸色就知道父亲不高兴了,他连忙说:“爸,对不起呀,不过我现在已经会控制了,以后不会出现声音和别的变化的。”


“好吧,这次就算了,不过以后不要这么卤莽,会吓到人的。”


“好的!我知道了!”


“对了,你刚才采的怎么成光球了?是不是比前面采的少了?”


“不是的,爸,比刚才的多了近十倍,所以成光球了,不过我已经会控制了,所以没什么大动静。”


“哦,这样啊,那你前后采了那么多你能受的了吗?我和你妈才被你传了那么一点,我到现在全身还在热呢。”


“没事,我现在都快炼化了,对我来说不很多,我现在身体就象个无底洞,感觉上……”


“算了,儿子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好自为之,你说的这类东西我和你妈帮不了,你自己要小心点,不要弄出什么意外,还有啊,”说到这里,方廷轩倚坐的身体猛的往前一凑,脸上一片严肃。


“什么?”方羽也紧张了起来。


“儿子,我要你答应我,对你身上最近发生的事和以后将要发生的一切事,从今天起不要再对任何人说,包括我和你妈妈,你能答应我吗?”方廷轩一字一吐的说出了他的要求!


“我明白了,爸,我保证从今天起再不说有关我的这些事,我保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现在国家对这些很反感,我保证不说!”顿了一下,“爸,能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啊!”对儿子能迅速理解自己的苦心,方廷轩由衷的感到欣慰,面带微笑轻松的答应着儿子。


“你以前是不是给妈妈续过命?”


“啊?!”正微笑着看儿子的方廷轩闻言大惊,“你,你怎么知道的?”一时间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儿子,陷入那悠远而百味纷呈的回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待续......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斗字篇


夺舍 上


方羽静静的立在龙首山的峰顶,远远的望着山脚下被大雪覆盖下的小镇。雪后的清晨,小镇上几乎看不到人影。“现在天刚麻麻亮,大多人都还在睡觉吧。”方羽无声的笑了笑,目光又掠向自己家的小楼,三层高的小楼上静悄悄的,一点昏黄的灯光洒出,那是自己出来时打开的走道上的小灯。要不是自己的目力惊人,在天已快亮的时候隔这么远是看不到灯亮的。想起一向早起的父母现在还在和别人一样熟睡,方羽空明的心境里有一种暖流在涌动。


自从那天父亲艰难的说出近三十年前用偶尔得到的《太平经》残篇上的七星祈命术为刚新婚不久的母亲续命的一切后,到今天已经快三个月了。从当时父亲说出他藏在心里近三十年之久的秘密开始,方羽就知道父亲真把他当大人看了,而他也确确实实知道自己真的变成一个不凡的人。因为自他出定后,他看父母亲的时候看到他们身体的周围有一层淡淡的光环,而在母亲的头顶处有一处非常弱,眼看要断了,但被另一种颜色的光给补上了,而那种光是父亲头顶光的颜色,而父亲的头上的光和全身的光相比要弱的多,特别是左面的一部分,淡的几乎看不到了,当时他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一种说不上的明悟掠过心头,所以有了后来问父亲续命的事。


当知道一切后,他忽然明白了父亲多年来日胜一日偏头痛的由来和关于命理上母亲活不过三十岁而却活到现在的原因,更明白了从小看到的父亲对母亲“怕”背后的深情,当年他作错了什么怕父亲责怪而找母亲庇护、往往得逞的童年往事一一流过心头,他面对着也同样沉浸在往事中的父亲,险险的没掉下泪来,他脑海里还没来由的闪过一段文字:“为人祈命若术有成,施术人必减相同的寿元,且死状凄惨,受三天三夜活罪后始能大归,并三百年内不得进入轮回。”从父亲略带迟疑的讲述中他知道父亲肯定也看到了这段文字,却瞒了没有说。他强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压下心头狂涌的对父亲的敬爱,心念电转,低头迅速在心头把在定中知道的一切道法密术一一整理过,而后抬起神光四射的双眼,手扣子午诀,口中低喝:“疾!”全身明光大起,银白色的光球迅速涨大,把他和父亲罩住,一时间书房里狂风四起,楼外的雷鸣电闪也仿佛助威般的劈个不停,书房里的吊顶灯啪的一声炸碎,四散的玻璃片一落向光球,就象被更大的爆炸力炸开一样更快的射向四周,竖直的扎在房顶和四周的墙皮和书柜上,又听着光球中的方羽闷雷般的一声低喝:“体证虚空,复归元极”光球由银白色刹时转为金黄色,书房里狂风顿止,黄光流转。“固”一声低喝后,黄光隐没,书房里一片黑暗,只听到方羽粗重的喘息声和方廷轩悠长的呼噜声。


“啪”方羽打开书桌上幸存的台灯,顺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汗,环顾着书房里一片狼籍的样子,显得疲倦的脸上露出苦笑:“这是什么《涵养本源救护命宝诀》呀,弄的书房里乱七八糟的,不过还好,看起来很管用的样子。”转头看看已经在歪在藤椅上熟睡的父亲,方羽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父亲的明光,看到整个光环如圆似链,光华闪烁,再无半点瑕疵,满意的笑了。


回想到这里,方羽本来空明的心境忽然有了奇异的波动,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闪过心头,这是近三个月来的头一次,从那次最后出定给父亲解决了续命术留下的后患后,方羽在家里成了个透明人,每天不是深居简出的躲在书房看家里的藏书,就是每天到离家不远的龙首山上出游,父母在大睡三天醒来后,居然也不再多问儿子的行动,全家好象有了个默契,都绝口不提方羽所发生的一切事。老两口只是默默注意着儿子身上日新月异的变化,本来健壮硕长的身体迅速变瘦了,如果说以前象老虎的话现在就象一只豹子,虽然瘦了但更显得充满活力和敏捷感,全身上下越来越透出一种自然的洒脱。话比以前少了,变化最大的是两个眼睛,当初黑宝石一样闪烁的光芒不见了,越来越象两口深潭,深邃而又活泼,一旦笑起来,整个笑容就象春风吹过大地,能把面对的人带入生机盎然的春天。儿子越来越有神秘感了,可是除此之外,面对着越来越懂事孝顺的儿子,方廷轩夫妇俩也就不去在意儿子的一些怪异了。


对于方羽来说,父母这近三个月的宽容是很让他感动的,随着他对自己突变得来的能力越来越多的了解,对人性对事物的看法也越来越明了。不过这三个月他也没有白费,他知道再过一半天他就可以完全弄懂他得到的这些东西了,现在世间的万事万物在他的眼里和感知里早已不是三个月前的样子,就在这龙首山上,他通过植物的触觉明白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天理,通过飞鸟的翱翔,明白了方园曲直尖的物性,跟着山脚下奔涌的黄河水,他的身外身、影中影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心态更长处于空空荡荡、恍恍明明、一无所有、一切无往的境界,现在怎么忽然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呢?他极目远望,就这一会儿功夫,小镇上还是行人稀少,而自家的小楼上却灯光齐亮,特别是一楼客厅里的灯也亮了。“难道这么早就来客人了?”方羽边想边往山下走着。


方羽一进客厅,就看到父亲和两位厚厚外衣都没脱掉的人在说话,定睛一看,其中一个居然是他家的世交,远在三百里之外文县的名门黄家的主人黄远,另一个是他家的司机老林。


看到他进来,司机老林强笑着半站起身问候:“方少回来了。”


他紧走两步上前,迎着才发觉他的父亲和黄远的目光,对着黄远深施一礼:“黄伯伯好。”又对着老林微笑着点点头,“老林你好。”


黄远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羽你好,几年不见越发的俊了。”


他微微一笑,刚要接话,就看到母亲拿着父亲出诊的皮箱出来了,双目微红,显然是刚哭过,他愕然的望向父亲,父亲沉重点点头:“是你黄桥黄二哥得怪病,你黄伯伯是来接我去看病的。”


他一怔,急对着黄远:“黄伯伯,二哥得了什么怪病?很重吗?”黄远的脸上一片凄然,长叹着摇了摇头,双目中居然有泪光闪动,他的心里一紧,黄二哥看来是很危险了,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没在黄远脸上见到过如此悲凉的神情,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号称文县首富的黄伯伯一直以手腕强硬、为人严酷而著称,虽然他们为世交,对他们小辈一向很好,但也是这些世交里最严肃的长者之一,所以他一进客厅看到是他,就赶紧用最严格的礼仪问候,可在他脸上竟然露出如此神伤的表情,他不由的对自小交好、而最近在商界大有前途的黄桥黄二哥担心起来。


正在他陷入沉思的空里,父亲问到:“现在还说不好是什么病,小羽你去不去看你二哥?”


“去!去!去!怎么不去!”他一边连声应着,一边在心里暗惊,看来黄二哥真的有生命危险了,父亲的话里竟然有去看最后一面的意思。一缕哀痛掠上心头,随即又被另一种奇妙的感觉所溶解,靠着他对自己最近灵觉的领悟,莫非黄桥有惊无险?他隐隐的想着。


素以能爬山路而闻名的沙漠王此刻就象一架牛车一样在山道上碾雪前进,山道上的积雪有半尺多厚,一路行来,天地间只是白茫茫昏沉沉一片,从早上车出了小镇不久,雪就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到了下午,整个山道除了他们的车,别的一个车都不见,两側雪峰入云,路旁的深涯现在也因视线昏暗而望不到底,山连着山,沟连着沟,雪花大如鹅毛,路边偶然见到一棵树,也象一个巨大的雪菇,分不出是什么种类,整个山势路况,给人一股无言的压力。


方羽坐在司机老林的边上,一面惊诧于山路的险奇,一面暗想自己为何以前走的时候从没有这种感觉,他看着老林紧张的神色和微微出汗的面孔,心里不禁佩服着。后面的父亲从上车后一声不发,黄远也只是一根连着一根的抽着烟,整个车厢里烟雾弥漫,间或里传出黄远和父亲的一两声咳嗽,车上的空调还不错,车厢不算太冷,但是气氛却象一块巨大的冰压在闲着的三个人心上。


到了傍晚,车终于穿出了山道,速度快了起来,还有十五公里就到文县县城了,众人的心情也不由紧张起来,就听着后坐的黄远深深吸了两口气:“廷轩,你觉得桥儿的病还有救吗?你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啊。”声音竟有些沙哑。


“远哥,你放心,小弟会尽全力去治的,我刚一路上在想小桥得的是什么病,根据你说的状况有点像是古籍上提过的离魂症,如果是那个病,就要大费手脚了。唉!”


“离魂症?”黄远和方羽闻言都是一惊,黄远惊奇于病的名字,方羽是惊于现在还有这个病,一面在想着看过的《七步尘技*术道》里关于离魂症的记载,一边听父亲给黄远的解答:“古籍上说人身有三魂七魄,得离魂症的人有两魂六魄游离在体外,说死未死,说活又什么都不知道,有点象现在的植物人,但植物人总是由外伤或是其他意外造成,这和小桥的症状不太一样,另外照你说小桥的脑部思维活动异常活跃,这和植物人也是不一样的,在睡梦里忽然大叫一声后陷入惊人的高烧状态,一连三天不醒,用最现代的仪器都查不出任何毛病,我也只能这么推测了。黄兄啊,你要有思想准备,只怕……只怕……”父亲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方羽转头惊看下发现一向镇定自若的父亲两眼含泪,愧疚的望着脸色煞白、泪水泉涌的黄远。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夺舍 中


车胎猛的一扭“吱”的一声刹住了,就在车上的人从惯性的一扑里还没醒过神里的时候,就听到司机老林悲愤的大叫:“方院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家二少,我们黄家就他这一个盼头了啊,二少人这么好,不会这么短命的!呜~~”车里的人都怔住了,楞楞的看着头发斑白却象个小孩一样失声痛哭的老林,黄远的憔悴的脸上更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方羽就觉得的一股热血直冲脑顶,忍不住狂吼一声“不”,声若龙吟,直震的车内的三人头脑发晕,声音远远传出,天地间仿佛也为这一声而变色,雪停住了。


望着三双充满狐疑和父亲略带怒意的眼睛,方羽亮若电闪的双瞳里涌出仿佛什么够不能摧毁的坚定:“黄二哥绝不会有事的,我保证,离魂症算不了什么,就算是移魂夺舍,我也要把他抢回来!我用诸天神佛的名字发誓,如果诸天还有神佛的话!”


方廷轩望着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儿子,苦笑着向愕然看向他的黄远,点了点头。


车仿佛疯了一样的疾驰着,司机老林不管车内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静,方羽的一席话给了他莫名的企望,只要黄桥有救,这雪路算什么?难道这么多年来黄家对他的照顾还不足以让他开一次飞车么?他激动的想着。


连着闯过三个红灯,黄家的沙漠王终于停到了自己的大院里,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黄桥昏迷进入第四天的前夜,方羽父子终于到了文县黄家,车后,有警车在追。


车刚一停稳,就被一群早等在那里的人围住,一个带着哭音的女声透过嘈杂的人声传来,“廷轩,廷轩,你来了么?你要救救我桥儿啊。”


方廷轩连声应着:“大嫂,我来了,你放心,你放心。”一边忙着下车。方羽一听就知道是黄家的女主人、黄桥的母亲,一个为人和善的四川人,从小就很疼方羽,方羽也最爱吃她做的川菜了。现在居然被儿子的病急成这个样子,他看着扑到父亲跟前紧抓着父亲胳膊不放的脸色憔悴慌恐的伯母,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声。


随后下车的黄远发出一声怒吼:“放手!成何体统,你抓着廷轩,他怎么去看桥儿?”又对围在周围的人吼到:“还不快去准备房间,做饭倒水,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陈经理,你等一下,我们来的时候因为赶时间闯了几个红灯,后面有警车在追,麻烦你处理一下,我就不出面了”“黄总你去忙,这件小事就叫给我了”方羽看到人群里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中年人答应着。


“廷轩、小羽,走,快进屋,外面太冷了,进屋先梳洗一下吃饭,老林你也一起来。”


方廷轩边跟着往房间里走边说:“吃饭不急,先去看看小桥吧,病人要紧。”方羽搀着摇摇欲坠的伯母跟在父亲背后来到黄桥的卧房门口,这时,他听到警车凄厉的呼叫停在黄家的门口。


宽敞的卧室里,暖气荡漾,一反外面的清冷,席梦司上黄桥面色异样红润的躺着,床头柜上摆着着的生命探测仪急促的叫着,心率线也不规则的闪着。另一边一个吊瓶输着营养液。


方廷轩和在房里一直留守着的文县医院的副院长打着招呼:“刘院长你好,病人情况怎么样?”一边伸手拿起黄桥的左手切起脉来。


“方院长你好,你终于来了啊,现在就全看你了,我们西医现在束手无策了,早上连省院的王主任都没办法走了。”


“嗯,客气。”方廷轩凝神切着脉也不多说,房间里的人都知趣的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里全是几个人沉重的呼吸声,目光全集中在方廷轩的脸上。谁都没注意到方羽从一进房间就全身绷紧,两眼中露出震惊、防御和一股杀意!


时间仿佛停住了般漫长,方廷轩的脸上慢慢渗出汗来,眉头也皱了起来,黄远夫妇和司机老林脸色也越来越白,呼吸粗重起来,方羽身上汗毛竖立,两眼变的深邃迷蒙,两手不停的伸张着,忽然用一种空空洞洞的声音按一种奇异的节奏说到:“黄伯伯,你们最好先退出去在外面等着,人多了打搅家父切脉。”


正不知怎办、心急如焚的黄远夫妇听了,悄悄的都退了出去,等门一合上,方廷轩微微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刚要对方羽说句赞赏的话和说出他也束手无策的事实,却发现方羽双眼紧盯着黄桥的床头上面,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凌厉和杀气,全身的衣服也无风自动,一股冷飕飕的气流在房间里盘旋,他想问话却发现根本出不了声,连眼睛再闭起来都不行。他呆住了!


方羽从一进屋开始就感到房间里有另外的一个人!一个看不见的的人,他全身的寒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左胸口袋里的天心灯也象燃烧起来般的发起热来,他发出探测黄桥元神的灵觉也被另外一种力量挡住,一股灼热中夹着阴寒的气劲扑面压来,他本身的能量和天心灯同时发出纯阳的气劲反压过去,他用更强的灵觉进入黄桥的身体里探测黄桥的元神,发现黄桥的灵神只剩下微弱的一点还居于脑顶的泥丸里,周围全被另外一种诡异的能量压迫着,方羽的灵觉硬挤开一条缝进去包住黄桥的灵神,周围的诡异能量疯狂反扑。方羽不敢反击,害怕伤害黄桥的脑神经,只是紧紧护着加强防御,一边抵抗着对方如天风海雨般的进攻,一边思索着反击的方法。到了此时,他知道自己在路上的话应验了,果然是夺舍的症状,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这种密术。他决心一拼,尽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为此他找借口把别的人支开了。


此刻,在方廷轩眼里看到感到的是:方羽全身怪异的扭曲着,两手作出各种各样的复杂动作,两眼微合,随着两手的动作,一股力量旋转着发出来,同时房间的冷流也巨增,两种力量在房间里纠缠,床前黄桥的生命探测仪也乱叫起来,此时的他和黄桥的病床象是风暴的中心,一点异象都没有,而房间的空间里,就象鬼蜮一样变的恐怖可怕,方羽的身体已经扭曲的不象人的身体,隐在一层半透明的薄雾里,而那股冷气转眼变成黑雾,两种雾气盘旋交错,房间里阴风四起,灯光也忽明忽暗凑热闹,但并不爆碎,衣柜等杂物发出格格的怪响,各种奇异的声浪四起,方廷轩心胆欲裂,眼看着方羽的身体隐入雾里不见。


在闪个不定的灯光照耀下,房间里劲气交错,看不到人,轰然巨响中除了病床周围的一切家具化成碎片,两团交错的雾气里明光大涨,只听到方羽怒喝:“你跑的了?”两道激光破窗而出。


方廷轩被扑窗而来的寒流一吹,打了冷战,一下子恢复过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方羽不在房里!整个房间除了他和黄桥的病床周围,就象一个垃圾场,各种碎片散了一地,他回过神来,大叫:“小羽,小羽你在那里?”


“砰”的一声,关着的门被撞开,黄远夫妇和老林以及一帮人抢了进来,“啊!”一起被房里的情景弄的目瞪口呆,惊叫了出来。还是黄远比较镇定:“廷轩,发生什么事了,小羽呢?小桥怎么样了?”方廷轩正要答话,床上一直昏迷的黄桥出了声:“闷死我了。”说着一抬身坐了起来。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了,他母亲欢呼一声直扑过来,“桥儿你醒了,吓死妈妈了。”方廷轩眼疾手快,一侧身挡住她,“大嫂别急,等我切切他的脉再说”从狂喜中醒过神来的黄远也拦住妻子,“让廷轩看看再说。”方廷轩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微笑着对迷惑不解的看着他们的黄桥说:“小桥,让叔叔来切切脉,你不要说话,躺好!”黄桥点点头,又躺了下去,伸出左手。


方廷轩凝神切了一会脉后,转头对紧候在身后的黄远夫妇说到:“大哥大嫂放心,小桥没什么事了,只是很虚弱,休息调养几天就好了……”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鼾声,黄桥竟然睡着了。方廷轩又对黄远说:“黄兄,赶快让人把破窗户叫人堵上,不然小桥会冻坏的,他现在不宜惊动。”黄远忙点着头摆手招人快去弄,一边有点迟疑的问道:“廷轩,小羽呢?刚是怎么会事?”


深明世故的他看到方廷轩望了望四周的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马上呵呵一笑,“看我糊涂的,廷轩你刚忙完,我怎么还问这问那的,快到我书房里吃饭,今天一天都没吃了,这里就交给刘院长看着就行了,大家也去各忙各的吧,小桥没事了。”说完,硬拉着方廷轩到了他的书房。


书房里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六个川菜和一壶好酒,黄远叫紧跟着进来的妻子关上房门,等方廷轩坐下后,正容问道:“廷轩,刚刚到底怎么了?我们在门外只听到里面怪声不断,后来有时一声巨响,想撞门进去都撞不开,小羽到那里去了?”他妻子也插嘴问:“是啊,廷轩,我们在撞门的当里听到你大叫小羽,他到那里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方廷轩心里念头急转,今天发生的事瞒是瞒不住黄远这样的精明人的,再说小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事后还有好多首尾要黄远出力,不如据实说。想到这里,他郑重的看着黄远夫妇说:“大哥大嫂,在我说这件事原委之前能给小弟一个保证吗?用我们方黄两家四代近百年的交情做保证!”黄远闻言一楞,看着方廷轩严肃的脸色知道事情很严重,他用力的点点头:“我用我黄家祖先的名誉做保证!!”他妻子也知趣的紧点头:“远哥的保证就是我的保证!”方廷轩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开始从头说起。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夺舍 下


再说方羽,在房间里他用刚领悟不久的四象和合稳住黄桥的灵神后,又用阳神游的法门发出从《七步尘技*神道》里学到的禁神术,反击对方的夺舍阴神,经过一番较量后,他发现对方的灵神并非他事先想象是阴灵的灵神,而是人的灵神,这使得他大为不解,因为按照他看到的夺舍的资料,都说在修道只修阴神出窍的人死后为了不让前生的修行费掉而不入鬼门关,在死后七天内直接找个快要生产的人家,乘婴儿的元神还没长成以前抢先把自己的阴神注入,以期来世修行的成功,间或有夺生人魂舍的,但都是阴灵,怎么今天自己碰上的是活人的阴神?


虽说这一点让他迷惑,却也让他更为愤怒,阴灵夺生人魂舍,都要惹的天怒人怨,何况是生人夺生人的呢?要知道,移魂夺舍后被夺人的魂魄无依,整个生命的烙印就会在宇宙间形神皆灭,永远的消失。这比杀人屠门还狠啊!愤怒中,他全力激发全身的能量,天心灯也发出浩然莫御的能量注入他的灭神结里,明光大涨。在双方的巨大能量最后一次的撞击里,方羽终于没全能控制住气劲的激荡,让气劲毁了房间的家具,还好病床周围他还能照顾到,对方受到巨创的阴灵乘他注意房间的空里,借着木片施展五行遁术里的木遁破窗远扬,方羽早在感知到他是活灵后就下决心一定要让他应劫。所以也爆喝一声展开九宫遁追了上去,顾不上给父亲打招呼,他相信父亲能明白和放心他。


两道激光快如闪电的围绕着文县四野转了无数圈,前面的阴灵终于在白龙江边落地,一声爆响后,五颜六色的光雨四散,狂风过处,方羽浑身大汗的幻出身形,如钢钳般稳稳前伸的右手里,扣着一个浑身湿透,嘴角流血的女子的喉咙,方羽冷冷的看着手中无力挣扎着的村姑打扮的女子:“还不现出原形?我知道你是个男的,不要想着我会怜香惜玉,虽然你的幻象很漂亮。”


被捏住喉咙的女子痛苦的挣扎着,脸色越发的苍白,虽然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依然透出惊人的美丽,在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无望后,她求饶般的看着方羽,双手比画着表示说不出话来,方羽一看,心里一软,也知道她已经没有反抗或逃跑的能力了,手一松,那女子瘫到在地上,手抚脖子,急促的咳嗽呼吸着,方羽负手而立:“不教而诛称为虐,有什么遗言就快说,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一是你自己解脱,二是我让你形神皆灭。”说到这里话音转厉。


那女子抬起头,用比她应该发出的声音苍老十倍的语调说:“败军之将,老夫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是我好恨啊。”到最后一句声音凄厉,有如老猿啼血,怨气冲天。


“你有什么好恨的?居然对生人进行夺舍的卑鄙密术,到现在你还不肯认错,你该死一万次,我应该现在就让你永远消失!”方羽愤怒的作势。


“不,不,道兄你听我说,说完再动手不迟,老夫也知道自己有违天理,今日难逃大劫,只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兵解,我不甘心啊!”


“兵解?你想的美,今天一是你自己了断,二是我用三昧真火炼化你的灵神,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你有话快说!”


“好好,老夫也早就活够了,形神都灭也无所谓了,活了三百多年还把什么看不透呢?人世间是这么的苦闷!”


“三百年?”方羽吃惊的问。


“是的,应该是三百六十多年了,老夫是明嘉庆年间的人,自幼家境富裕,性喜道术,后来得遇高人传授,在三十岁那年练到元神出窍,金丹大道指日可待,可笑的是我只管道法,却忽略了识人,就在我一次元神出游的时候,我的结发妻子和我最疼爱的小弟用黑狗血和妇人的污物浸污了我的原身,让我的元神归不了窍,你也是修道的,知道在大丹还未成就之时元神出窍最多可以支持七天的,那次也是我自己太贪心,元神直到第六天才回来,可怜我当时疲乏欲死却欲投无门、欲诉无处,我到底作错了什么?让我遭受兄弟相残、夫妻相毒的人间酷刑?天理何在?天道何存?”说到这里,那女子放声大哭,虽然事隔三百多年,从她向天大叫的狰狞神色里,方羽依然可以感到他心里的痛苦和仇恨。方羽无语的听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女子哭了一会,慢慢止住哭泣,抽抽噎噎的接着说:“我在发现这个事实以后,痛苦的恨不得当时就让风把我的元婴吹散去,因为你不知道我对那两个贱人一直是多么的好和信任。可最终我还是决心坚持下来,看看是不是真有天道循环,报应轮回!我在急切之下找不到别的躯体寄灵,无奈下只找到一条待产的竹叶青的胎里投了进去,那是近二十年怎样的岁月啊。”那女子脸上显出仿佛身在地狱里的神情,“一条有着人类元神的蛇,呵呵。”她干涩的苦笑着:“我的元神因为受创过重,再加上蛇躯本身的限制,我用了整整二十年的痛苦光阴才把元神从蛇身里熬出来,我的元婴也变成了阴神,再也和大道无缘。等我再找到可以寄灵的躯体后……”他说到这里,对凝神听他说话的方羽凄然一笑,沧桑中竟有着夺人心魄的艳色:


“那年头冻饿而毙的人很多的。我又去我的家里暗访,没想到,我的家和产业全被我小弟变卖一空,早已人去屋空了,打听之下我老婆也在我忽然得病去世后不久得急病死了,我一听就知道是我弟那个贼子弄的鬼,也许他知道我元神并没有散灭,怕我回来找他算帐,就一顺害了那贱人自己跑了,原本我会的道术也一并都教过他,不然他们也想不出那么内行的办法来害我的。我在失望之下,就满天下乱转,希望能碰上他,就这样又过了好多年,那时天下大乱,张献忠,李自成等起兵造反,所过之处十室九空,许多地方赤地千里。我看在眼里,仇恨的心也淡多了,天下苍生都是如此的苦,老天的眼早就瞎了,我还期望什么呢?我想着终老山林就算了,也不练什么道术密法了,可是这个贼老天就是不想让我结束这个噩梦,就在我找个可以安身之地的时候却让我发现我弟那个贼人,原来他跑到东北长白山天池老妖的门下学了些采阴补阳的邪术到处作淫贼,用妖术害人。我当然不放过他了,结果却斗了个两败俱伤,他的红莲身外身的外门邪术也有了相当的火候,就这样我和他断断续续的斗了三百多年,他和我一样都可以夺舍,寄灵的躯体坏了再找一个就是,反正这么多年来天下没有好好平静过几年,到处是可以寄灵的躯体。可到了近几十年,完好的寄灵体越来越难找了,我知道那贼子已经开始夺生人的舍了,而我却一直坚持着不找生人,结果在最近一次的斗法中我吃了大亏,我的寄灵体几乎完全被毁,元神也大大受创,在逃命路过这里不远的山路上看到我现在的这个身体,当时浑身赤裸的躺在路上刚刚咽气,不远出的一座农舍里火光冲天,我当时也是慌不择体,粗劣一检查发现她是被人强暴后让毒蛇咬死的,你知道我曾经当过蛇的,于是就把元神寄入她的身体里,没想到却是自寻死路。这个贼老天眼睛真是瞎了!”她又疯狂的向天大叫着。


方羽已经被他的诉说听呆了:“这身体怎么了?你不是能驱蛇毒吗?”


“蛇毒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被人强暴后染上的怪病,现在的人叫艾滋病的那个病,我的阴灵居然只能暂时压着它却不能消灭它,最近我已经快压不住它了,同时,这具寄灵体因为刚死不久,遭受的打击太凄惨,她一家五口被劫匪杀光,自己被轮暴致死,怨气深种脑际,也让我痛苦的不能忍受,而我的元神也因此更加衰弱,四天前因为受不了身上病痛的折磨,我到县城里去买点麻药,结果在路上碰到姓黄的那个小子,一见我就死缠着不放,说要和我交朋友,还把生辰八字家居何处等说了一大堆很无聊的话,结果当天夜里我全身痛的死去活来,原来那一夜是今年最后一个月圆之夜,我的阴神最强也是身上的病毒最厉害的时候,也知道这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出灵的机会了,结果实在忍不住折磨,心头恶念一起,就到黄家去夺舍了,本来三天就可以弄完了,因为最近我的元神受创太剧,需要七天才能弄好,却被你破了法,我是咎由自取!道友,你是我这三百多年来碰到的最有实力的方家,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你动手吧,我不要自裁再入轮回,你就让我形神皆灭吧,活着太痛苦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闭上双眼,神态安详的盘坐在雪地上,苍白俏丽的脸上一片解脱后的满足。


方羽呆呆的看着雪地上这有三百多年前灵魂的人,心里不知道如何是好,顿了顿,方羽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她睁开眼答到:“三百年前我叫谢海添,三百年后无名。”说完,又闭上眼,口里轻轻吟到:“百年都是三万日,其间寒暑互煎熬,今将浮身托逝水,不留一点天地间!”


方羽傻住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待续......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是你写故事的么?
Fastrain(快雨)Fastsnow(快雪)都是我 坚决的抵制日货!

TOP

Originally posted by fastrain at 2005-4-14 11:02:
是你写故事的么?

怎么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者字篇


旱魅 上


一口气憋尽,方羽把头伸出水面,改变姿势,双脚踩着水,猛的一摇头,发上水珠四散,伸手抹了一把脸,回头望向已经隔了好远的岸边,心想,今年真热,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头上就觉得晒的发热,岸边浅水处,无数男女不分老幼,都在戏水,远远传来笑闹声。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小镇上的几个水上好手不服气的直追着他而来,领头的是他从小玩大的好友黑祥,一身黝黑的皮肤在碧绿的河水里一隐一现的,矫健的黄河大膀子真不是盖的,眼看着就抛下众人追了上来,相隔不足五丈了。方羽笑着挑逗般的招招手,转身也用上黄河大膀子往更远的深处游去。


水由碧绿变成墨绿了,水温也凉了下来,这里早已听不到岸上的喧哗声了,头顶上骄阳如火,身边碧波起伏,耳里只有水浪的起伏声,方羽和黑祥并排躺在水面上,只留着口鼻在水面上呼吸,全身纹丝不动,静静的感受着波浪的按摩,体会着天地间只有自己的动人感觉,心里同时被童年的友情抚慰着,懒懒的都不想说一句话。这是小镇的弄潮儿里只有他俩会的泳技,从十六岁开始,黑祥和方羽就凭这一手和无人可比的速度,成为小镇里黄河健儿们的头,直到二十岁后,因为方羽的退出,才由黑祥一个人成为小镇水面的代表,而黑祥却一直自认水性第二,方羽第一。


方羽懒懒的感受着水里的舒坦,体会着水里浮力的升降,忽然听到躺在身边的黑祥在水里一动:“小羽,怎么最近一年多都没见你了?”


方羽也一翻身,用同样的姿势踩着水,面对着一年多没见了的好友有点歉意的说:“我出门去了,刚回来不久,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最近一直猫在家里没出来,也没去看看你,真是不好意思,伯父伯母都还好吗?我听说你已经在县里农牧局上班了,最近怎么样?呵呵,好家伙,你比以前更黑了啊1”方羽仔细看着老友,黑祥原名叫何祥,但从小皮肤黝黑,所以同伴都叫他黑祥,现在比以前更黑了,国字脸上黑的发亮,一头短发之下大环眼里相比以前多了点成熟。


“哦,怪不得我有几次见了方叔问起你都说你不在,哈哈,整天在农田里晒怎么会不黑呢?我父母都好,谢谢。对了,方羽你现在在那里上班?”


“我现在还在家里闲着呢,没上班。对了,你在农牧局,应该对农村很熟,今年天这么热,才到六月初就已经三十几度了,我记得今年到现在一点雨都没下,咱们这里的收成今年会怎么样?”


听了方羽的问话,黑祥的脸沉了下来:“今年太惨了,除了河边的一些水浇地外,咱们县85%的地方今年可能颗粒无收了,到现在山区许多地方的田里都什么没种,种了的也都晒死了,咱们周围几个县市基本情况都差不多,今年好象是整个北方大旱,许多地方听说比我们这里还惨,唉!”


听到黑祥的话,方羽的心头也沉重起来,忽然间两人都觉得头上的太阳更毒更讨厌起来。就在两人意兴阑珊的空里,黑祥忽然一指方羽身后,惊讶道:“快看,那是谁?速度居然和你我差不多,那是谁?”


方羽闻声转过头,一看,笑道:“还有谁,是我朋友,文县的黄桥,你忘了?几年前他跟我来过啊,你俩还比赛过的,他也是白龙江边的水头呢。”


黑祥有点惊奇的看着他:“这么远你居然看出来是他?”


方羽一怔,轻笑道:“我和他熟啊,他可能是来找我的,我俩迎上去,咱们以中间的那个船为界,看谁先到,怎么样?”


黑祥一听大喜:“好,咱们就比一下,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你喊123,我们就开始!”说毕哈哈的,方羽也笑,深吸了一口气,大叫道:“黄二哥,以船为界,咱们赛一场!”声音远远在水面上传开,正在急速前进的黄桥听到后,踩着水停住了:“好啊,我就和你赛一场,看看是白龙江还是黄河上的健儿水性好!”声音传开,岸上,水里的弄潮儿们都一起哗然,有些骂声已经传出:“是谁?是谁这么狂,敢到黄河边上来吹牛?”


就在这时,方羽身边的黑祥狂喝一声:“黄二哥,你好!小弟黄河黑祥和兄弟方羽在此候教,等方羽喊123后我们开始,到船后再游到岸上定输赢,你看怎么样?”听到黑祥的喝声,岸上水里一片采声,四周的人都往岸边拥到。“方羽!方羽!黑祥!黑祥!”的喝采声不断,方羽长啸:“1、2、3!开始!”刹时岸上水里一片安静,众目睽睽之下,三道水线直奔水中央的小船而去,六条矫健的臂膀抡起若飞轮,入水如飞蝶穿花,看不到几点水花,把浪都压在乳线以下,显示了高明的泳技和速度。


就在岸上水里的采声又起的当里,方羽以领先半身的距离首先抓住船舷,双手一按,窜上小船,紧跑两步,从船头一个漂亮的飞跃入水,箭一般的向岸边射去!就在方羽入水不见的空里,黑祥和黄桥也同时从两舷上船,两人相视一笑,伸手一拍,又同时从船头鱼跃入水。三道水箭略呈三角形一起向岸边激射,岸上采声如雷,热情仿佛要和头上的如火骄阳一教高下,八百多米的水路一眨眼而过,方羽一直领先一人的距离,黄桥和黑祥齐头并进,不分轩轾,紧追着不放,方羽抬头一看,离岸还有三百多米,想了想,稍稍放慢了速度,没出十米,就被身后的两人追了个齐头,黑祥和黄桥用尽全部的力量和技巧想抛开另外两人,可谁都拉不下谁,三百米的距离转眼游过,一起到岸了!


告别了有事待办的黑祥,兴致勃勃的方羽和黄桥往家里走去。黄桥一面狂扇着手中的折扇,一面掏出手帕擦着脸上的汗,苦恼的嘟囔着:“这鬼天气,刚离水才五分钟就热的要人命,太热了。嗳?小羽,这么热的天你穿黑绸衫不热吗?你怎么没流汗?”


方羽笑笑:“心静天自凉。”黄桥有点不满的擦了擦汗:“你现在怎么变的有点古怪了?说话老是玄玄忽忽的,象年前方叔来给我看病时一样,让你留下过年你也不过,第三天一早就冒雪走了,也不好好陪陪我,还说是好兄弟呢。”


方羽一拐话题:“对了二哥,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放下生意跑到这里玩来了?家里去过了吗?”


“我就是到过你家,方叔上班去了不在,问方婶才知道你在这里游泳,呵呵,今天游的真痛快,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看来二哥我还没老啊,哈哈~~”


“是啊,二哥更胜当年啊!”


“好小子,别损我了。”黄桥笑着捶了方羽一拳,“不过我发现你倒是瘦多了,要不是你速度还那么快,我都以为你病了呢,哎,太热了,我的身上全是汗,真是的这鬼天气!”


方羽紧走两步:“二哥,就到家了,快点。”说说笑笑中,两人到家了。


晚饭在愉悦的气氛中结束。等吃完了西瓜,黄桥对坐在对面的方廷轩正容说到:“方叔,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是父亲交代的,就是你上次说的关于我们文县田家咀灭门血案,经过半年多来的努力,三名凶手已经在大前天伏法了,父亲让我把结果给你汇报一下。”在他一顿的工夫,方家父子交换了一下会心的眼神,知道黄远做到他答应的事了。“另外,”黄桥嘿嘿的冲着正微笑着看他的方羽母亲一笑:“另外一件事就要方婶答应了”


“我?我能答应什么?”


方羽微笑着看黄桥表演,知道这个二哥又在耍什么花枪,十有八九和自己有关,心里想着,隐隐觉得黄沙万里,莫非和沙漠有关?黄桥笑着说:“方婶,我这次要去玉门关办点事,一个人去怪寂寞的,想叫小羽和我一起去玩玩,你看怎么样?这要你发话小羽才敢去啊!呵呵。”


“这……”方羽母亲一下难住了,目光不由的投向丈夫,方廷轩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儿子,笑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年轻人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小羽也不小了,哈哈~”黄桥一听大喜,转头对坐在身边的方羽笑道:“明天一早就走,你快去收拾东西,后天我们就会在玉门关上看日出了!”


两天后的拂晓,黄桥的沙漠王风尘仆仆的进了嘉峪关。


站在城楼上,看着太阳冉冉由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极目远眺,无边无尽的戈壁上一片荒凉,长城蜿蜒起伏,如一条巨龙伸入天地的尽头,在朝阳的金辉下,分外有一种苍凉和壮观。黄桥忍着看了五分钟后,终于忍不住了:“冷死了,小羽我们下去先找地方吃饭休息吧,改天再看好了,这里的清晨太冷了。”方羽转头看了看只穿了衬衣长裤在戈壁大漠的晨风里打着寒战的黄桥,笑着点了点头,又依依不舍的回看了朝阳一眼,下了城楼。


吃过早饭,在嘉峪关最好的饭店套房里,黄桥在里间已经睡的人事不醒。方羽在房门口挂上请勿打搅的牌子,一个人走到外间的地毯中间,用五岳朝天式一坐,练起气来。三个小时后,方羽睁开眼睛,全身骨骼一阵爆响,双手作出一些手势收了功。也不站起,就坐在那里想起心事来!这一路穿州过县,方羽走马观花的看到了不少一直想看的地方,今天又看到了长城的起头和戈壁,本来应该感到兴奋,可他现在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一想到在路上看到的农田里才长到两寸多高的麦子和更多的大片大片什么都没有的荒田,他觉得心里象压了块石头,又想到一路上光秃秃一点绿色都没有的山,他觉得实在高兴不起来。整整半年多没下过雨了,想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下午六点,他们的车终于在酷热里进了玉门市。


一反早晨的寒冷,一出车门,一股热浪立刻就袭上全身,脚下的柏油路踩上去软软的,走不出几步就连鞋底都是烫烫的,头上的太阳烤的人头疼。方羽深吸了一口连肺都觉得火热的空气,运转玉光小周天,全身凉了下来,转头看看了身边热的呲牙咧嘴满头大汗呼吸急迫的黄桥,摇了摇头,伸手把他拉到跟前,运起玉光大周天,一股凉快的快要让黄桥呻吟出来的冷气刹时把黄桥包了起来。黄桥抹去头脸上的汗,也不多问,一路上他见到方羽身上的怪事不少了,特别是不怕冷热的怪事,路上停车下来吃饭的时候,自己和饭馆里所有的人热的满头满脸的大汗,可就没见过方羽留一滴汗,这么热的天还一直穿一身黑衣服,虽然是绸缎,但一般人哪受的了啊,他自己的几件衬衣也是绸缎的,不也被汗的湿淋淋的么?象早晨在嘉峪关城楼上,自己冷的受不了,方羽就毫不在乎,自己刚才热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可他还是一点事都没有,邪门的很!


穿过马路,拐进一条胡同,黄桥领着方羽来到胡同底的一个大门前,门是黑漆红边的两扇木门,四周是青砖浮雕,门眉上雕梁画柱的伸出两个飞檐,挂着两个拳头大的紫铜风铃,门虚掩着,黄桥笑了笑说:“到了就是这里。”边说边推开门,口里大声喊着:“哈瓦老爹在么?有朋友来了!”一进门,方羽就觉得眼前一亮,身上一凉,一个巨大的葡萄架几乎覆盖了整个大院子的五分之四,大约有六七十平米之多,一条青砖铺成的路直通到三层小楼的门口,路两边种了不少花草,阳光透过葡萄的枝叶洒落下来,整个院子里一片清凉,方羽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轻出了口气,收起玉光周天,这里的主人一定不俗,他心里暗想。


“谁呀?”随着一声问语,小楼门的木珠帘一掀,走出一个穿少数民族衣服的少女来:“啊,原来是黄大哥你啊,真是稀客,快屋里请,快屋里请!”边说边掀起门帘,笑颜如花的迎着客。


“乌丽你太客气了,老爹在么?”黄桥边答边往屋里走。少女大约有十八九二十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皮肤很白的瓜子脸上有一双呈褐色的大眼睛,高鼻梁。长的很漂亮。方羽略有点尴尬的跟着也往里走,路过少女时,含笑点了点头。走到屋里坐定,乌丽手脚极快的切了盘白兰瓜和泡了两杯茶上来,黄桥也不客气,一口气吃了四牙后才住口,对着吃了一牙后一直看着他的方羽露齿一笑:“乌丽是哈瓦老爹的小女儿。”又对乌丽说:“这是我的兄弟方羽。”方羽含笑欠了欠身说:“乌丽你好!”乌丽也赶紧站起来说:“方大哥你好!”黄桥又紧接着问:“老爹干什么去了?”乌丽一直含笑的脸沉了下来:“乌丽的奶奶住院了,这里的医生说治不了,父亲昨天出门去请神婆婆了,现在该回来了,乌丽是回家拿东西的。”黄桥一楞:“格丝奶奶身体一向不是很好吗?怎么病了?是什么病?”乌丽的眼圈一红,说:“我也不知道,从半个月前奶奶就开始吃不下饭,前天还晕倒了,送到医院大夫也说不上是怎么了?所以父亲昨天就去请我们云灵族的神医神婆婆了。”


“哦,神婆婆啊,我也听过她的大名,听说是大漠深处最有名的通灵者和神医,你父亲能请到她么?”


“应该能的,她和我格丝奶奶是好朋友呢,父亲也知道她的住处。”


“哦,那就好,方羽,我们也到医院去看看好吗?”


“那现在就走好了,还等什么?”方羽说。


乌丽感激的冲着方羽一笑:“那我去收拾一下一起走。”


三个人来到街上,热浪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地就象个大蒸笼,斜阳挂在西方,令人窒息的热浪里有一种怪异的东西在弥漫,方羽敏感的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紧走几步,可能要变天了。”


“变天不好么?这鬼天气这么热,下雨才好呢,嗳?”


方羽闻声一看,也停住了脚步,乌丽也定睛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黄大哥一向不老实,没想到方大哥也是这样,那些是来旅游的学生和老师,你们别打主意了,嘻嘻!”


黄桥没理乌丽,只是问方羽:“是不是?”


“就是!兰州医学院的。”方羽说。


“那我去问问,你俩等一下。”


“嗯!”


乌丽奇怪的看着边抹汗边往不远处一群旅游者走去的黄桥,莫名的问方羽:“黄大哥干什么去了?”


方羽看着在那群人里面指手画脚的黄桥:“他在找医生。”


“找医生,难道他也病了么?”方羽笑而不答,看到黄桥陪着一位身穿无袖真丝短杉、牛仔短裤、头戴遮阳帽的年轻女郎过来。


“呀,那个姐姐真漂亮啊!”


方羽也觉得那个女郎很出色,身高居然和174公分的黄桥差不多,风姿卓越,最特别的是脸上的线条有若雕刻般的精致和流畅,配和着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恰到好处的鼻子和嘴,构成一种很特别的美丽。


方羽点点头:“是很漂亮,不过乌丽你也很漂亮啊。”


“方大哥你真会哄人开心,我哪里漂亮啊。”乌丽红了脸羞笑着说。


“你是真的很漂亮,我从来不说假话哄人的!”方羽转过脸很认真的说。乌丽看看着方羽一尘不染亮晶晶的双眸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谢谢!”她红着脸低下头口里喃喃的说出两个字。


“方羽,乌丽,快来见见杜小姐,她可是留学回国的医学博士,那些学生的老师,她答应帮忙去看看了。”


“杜小姐你好,谢谢你能帮忙,我是方羽。”


“杜若兰,你客气了,病人在哪?”


“杜姐姐你好,我是乌丽。”


“乌丽你好,长的真漂亮啊!”杜若兰亲热的拉着乌丽的手说。


“乌丽快带我们去医院,让杜小姐去给你奶奶看病。”黄桥催着说,“给我奶奶看病?啊!明白了,谢谢黄大哥方大哥了,也谢谢杜姐姐,快跟我来”乌丽激动的向前小跑着!


天慢慢变的发红起来,热浪里有风的信息。来到简陋的医院,一股消毒水和说不上来的怪味扑鼻而来,黄桥忍不住皱起鼻子,偷眼一看身边的杜若兰,线条如雕刻般美丽的脸上除了细细的汗珠外没有一点异色,明亮的眼睛紧紧跟着前面小跑的乌丽,或许是感到了黄桥的目光,偏头笑了一下,黄桥没来由的心里一跳,脸红起来,忙赶紧用手帕擦了擦脸,说道:“真热啊!”


进到病房,还好是个单间,一张病床,有两个旧沙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穿着病员服脸色潮红的躺在床上,一个面色黑红的矮个中年妇女正在给她擦汗。


“云姑妈我来了,奶奶醒了么?有客人来了,还有个医学院的杜姐姐也来了,她是来给奶奶看病的。”


“醒了,醒了。”云姑妈看到进来那么多人,就含糊的应答着,退到一边,黄桥紧走两步到了床前,两手握住老人的手:“格丝奶奶,是黄桥来看你了,还有我兄弟方羽和来给你看病的杜小姐,你放心,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老人虚弱的笑了笑,冲着上前给他打招呼的方羽和杜若兰动了动头。


“乌丽,快去找个听诊器和叫大夫来。”方羽吩咐乌丽道。杜若兰有点惊异的看了看方羽,方羽也笑着点了点头:“病不等人。”


经过一阵忙乱后,杜若兰开始给病人听诊,医院里好多大夫和护士也都围在病床周围,方羽的手也不由的搭在病人的腕子上隔着衣袖眯着眼切起脉来。等方羽一睁开眼吓了一跳,所有人的目光都微带嘲弄的盯着他看,就连坐在对面听诊的杜若兰也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微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开了病人的手。


“你也懂点医?能判断出是什么病没有?”杜若兰似笑非笑问到。


“应该是萎缩性胃炎外加点出血,因为老人体弱,所以引起血小板过低造成昏迷,血还在流,这就有点危险了……”他仿佛感觉不到杜若兰语气里的轻视,很认真的回答道!


“哦?你居然隔着衣袖都能切的这么准,果然高明。”杜若兰一惊,语气急转,“那你看应该怎么用药好呢?”


“对不起,我不是医生,没有处方权,不能开药的,这你不知道?不打搅你看病了,我先出去在外面等,这里人太多了。”微笑着说完,他分开人群走了出来,黄桥也紧跟了出来:“小羽你今天怎么这样啊?你既然能看就把药也开出来么,人家博士好好问你你怎么那样对人说话?我刚看她脸都气白了,你啊~”


“二哥,不是我不开药,问题这里是正规医院呀,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怎么能开药?那是违法的,再说了病都查出来了,人家博士怎么会开不出药呢?你放心,病人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呀,好象真变天了。”方羽望着走廊头摇来晃去的窗户惊讶的说。抢前几步来到窗口关上窗,方羽对跟来的目瞪口呆的黄桥苦笑着说:“完了,是沙尘暴!”外面此时已经天昏地暗,满天飞砂走石,狂风呼啸,一股股尘砂飞扬,打的窗户响个不停,医院院子里的的几棵树真成了狂风吹柳,一会工夫就没了原本的绿色。医院里关门上窗的忙乱了一阵后,方羽和黄桥回到了病房,病房里这会安静了下来,老人好象已经睡着了,云姑妈斜坐在床头轻轻摇着手中的蒲扇给老人赶蚊子,乌丽不安的趴在窗户上向外望,听到门响后回头的脸上满是忧色。杜若兰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方羽进来,明亮的双眼就紧紧盯着方羽,神色里倒不象有生气的样子。


方羽冲着杜若兰灿烂的一笑,对着乌丽说:“在担心你父亲吗?”乌丽连忙点点头,黄桥急忙说:“你不用担心的,你父亲是这里最好的领路通了,沙漠他都能轻松的走过,怎么怕这么一点沙暴呢?再说他今天赶不回来也不要紧,你奶奶不是能治好了么?”看到乌丽脸色好了一点,黄桥又对杜若兰说:“真是要谢谢你了杜小姐,麻烦你了,还害的你暂时回不去。”


“没关系,这是我们学医的人应该做的,再说不来的话,上哪去认识这么一位隔着衣服切脉的高人呢?”


“高人不敢当,不过又有谁说过一定不能隔着衣服切脉的?你不会没听过悬丝诊脉吧?”


“我还看过扁鹊见齐桓公呢,如果人真有那么厉害,要X光,要透镜干吗?你不是说你会悬丝诊脉吗?来,你给我诊诊看,凡是科学都要经得住考验,你敢吗?蒙对一次是不算数的!”


看到他俩又争了起来,黄桥本来心里挺急,可一听到杜若兰说这几句话,黄桥反倒不急了,还拉住要劝解的乌丽,准备静观其变,因为他知道方家最有名的就是悬丝诊脉,而且他也是中医信服者,虽然中药很难喝。


方羽又笑了笑:“不用了吧?就当我是蒙的好了,你今天也怪累的了,休息一下吧。”


“怎么你不敢试了吗?这也就是说你承认中医有许多东西都是不科学的了?哈!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对中医什么都不知道!”方羽不紧不慢但很坚决的说。


“是吗?我是不知道你刚才是怎么蒙对的,但我知道你不敢为你信仰的东西付出倒是真的。”杜若兰还是用似笑非笑的样子紧盯着方羽说,但眼神里有一丝笑意。方羽淡然一笑,不再接话,反倒是黄桥忍不住了:“小羽,你今天是怎么了?就给她露一手看看,让她知道你方家的医学不是蒙出来的。”此时的黄桥已经完全忘掉了杜若兰是应他之邀前来帮忙的陌生人,也忘了不久前她还是让自己心动的美女。现在只是想让自己的兄弟争口气。


“哦?原来还是名家之后,真是难得,不过会不会这名家也是这么蒙来的?”杜若兰的眼睛一亮后说。


方羽猛一转头,双眸里精光爆射,有若深潭的双眼紧紧迎住眼前美丽明亮的一双大眼睛,很认真的说:“杜小姐,如果前面我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尽管说,我向你道歉,但请不要辱及我的家门,谢谢!”


杜若兰在他的凝视下微微有点发慌,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卤莽,一边轻轻说:“对不起,是我说的过头了,我道歉!但是……”她又抬起头,“你不敢接受考验不也是真的吗?”


方羽轻轻笑了:“通过你的考验了又能证明什么?就算我不敢接受你的考验,你又能证明什么?”


“是不能证明什么,不过以后我就可以更大胆的告诉我的学生中医有许多地方是不真实的,因为它经不起考验!”房间内两个人唇枪舌弹的争个不停,外面的沙尘暴也漫天飞舞肆虐了没完。乌丽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个人争来争去,一面又心悬父亲的安危,不由得苦着脸皱起了眉头,方羽见了后,歉意的对她笑了笑:“你父亲八点前准到,你不用担心的。”转过头又对一直望着他说话的杜若兰说:“杜博士,我知道以你的学识,你是绝对不可能也不应该说前面这些话的,可能是我哪里得罪你或是今天的天气或是沙暴影响到你的情绪了,也许是你另有用心,不管怎样吧,我建议今天我俩的争论到此为止,不过既然见面了也算有缘,对你也不用进行悬丝诊脉那么复杂的东西了。我就随便猜一下,你看对不对,”顿了顿,他说:“你全身基本上没什么病,很健康的,如果硬要找的话,你的脑神经可能有点过于紧张,老有右边偏头痛的小毛病,一休息好就没事了,另外你小时侯可能摔伤过左小腿,天阴下雨有时可能会有点酸,别的没什么了。”说完他呵呵一笑,看了看表,“哦,差两分八点了,乌丽看看你父亲是不是来了,我好象听到车喇叭声了。”


过了一分钟,就听到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个满身灰黄的人走了进来,“爸爸!”“哈瓦老爹”乌丽和黄桥抢着和当先的人打招呼,那是个身材健壮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的衬衣和长裤上灰仆仆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站在那里看上去有点疲倦。高鼻梁满脸络鳃胡有一双和乌丽相同的褐色大眼,大约有五十岁的样子。他微笑着对黄桥和乌丽以及房间里的人打着招呼,笑容爽朗亲切很有亲和力,但方羽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另外一个人吸引,那是个全身裹在灰袍里的人,身材很高,头脸也笼在一层轻纱里,只露出一双碧绿的大眼睛,眼神里无喜无忧,从一进来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给人一种仿佛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好象和周围融为一体的怪异感觉。“这是一个有异能力的年轻女人。”方羽的心里掠过这么一种感觉,有一种很想揭开对方面纱的冲动。一直在注意方羽的杜若兰也不由把眼神落在灰袍人的身上,她不明白身边这个带给她奇异吸引的年轻人为什么会那么注意眼前这个好象落落寡欢的来人,她看到那个灰袍人一直无神的眼睛在注意到方羽的注意后也落在方羽身上,碧幽幽的大眼里仿佛注入了活力一般发出利箭般的光芒,方羽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似曾相识光芒,很象刚才对自己不客气时的目光,不过要深邃难测的多。黄桥乌丽以及哈瓦老爹等人这会也发现了病房里的异样,方羽和灰袍人相互紧盯着对方,双方的眼神亮的骇人,那个漂亮的杜小姐也若有所思的来回看着两个人,根本没人理会他们三个。哈瓦老爹已经从乌丽和黄桥的口中知道了前面的一切,正要谢方羽他们和介绍自己请来的人,没想到病房里已经这样了,他不愧是方圆几百里最有名的领路通,人生经验非常丰富,心念一转,口里连打了两个呵呵:“看我糊涂的,忘了给大家介绍我请来的我们云灵族最有名的神医神婆婆唯一的继承者凤雅医者,真是糊涂的紧了!”


方羽闻声一笑,收回迫人的目光,向前跨了两步,走到凤雅医者眼前,笑嘻嘻的说道:“凤雅小姐你好,我是远道来的方羽,很高兴认识你!”


灰袍人凤雅医者闻言一震:“方羽你好高明的眼力!我是云灵族的凤雅,也很高兴认识你!”口音略有点怪但吐字清晰,低沉里充满磁性。边说边把遮脸的轻纱除下,一张清丽无匹、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秀颜顿时展现在众人面前。


看过床上病人的情况后,凤雅医者拿出一个小小的有彩带的玉环合在掌里默念了一会,伸手挂在老人的脖子上,站起身:“她已经不会有事了,过几天就会好。”说完退了两步,站到窗前,伸手用面前的轻纱又遮住了脸。一双碧眼掠过众人在方羽的脸上停了停,就望向窗外。


“沙尘暴快停下了。”从凤雅取下面纱后一直呆呆看着她的黄桥目光掠过窗外,发出惊喜的叫声,引的众人都往窗外望去,窗外依然一片昏暗,但狂风已经停了,院里的地面上树叶上全是一片黄沙,整个天也昏沉沉的。


“我该回去了。”从方羽说完猜测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杜若兰看着方羽轻声说到。


“让你累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怎么能就这么让你走呢?”黄桥急忙说。


“就是啊,大家都还没吃饭呢,看我糊涂的,快到我家里咱们去吃饭,现在谁都不能走,走了我会生气的。”哈瓦老爹也热情的说着。


乌丽也过来拉着杜若兰的手说:“杜姐姐,吃了饭再说嘛,到我家去看看好不好?走吧。”


杜若兰笑了:“好吧。”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旱魅 中


众人一出门,一股浑浊闷热的夹着尘土的热气扑面而来,众人连忙拿出手帕什么的捂住口鼻,动作慢了一点的黄桥和杜若兰忍不住打出喷嚏来,只有凤雅医者因为有面纱行若无事的往前走着,还有就是方羽了,一出门觉得不对就闭了口鼻呼吸用起胎息来,也很自在的走着。整个街道到处是沙暴后的余灰,没有几个人,家家关门闭户,整个城市冷冷清清的象个死城,空气中有一种凄凉的味道。


进了乌丽家的小楼,哈瓦老爹和乌丽忙着招呼众人先梳洗。就在此时,进去拎水的乌丽惊呼了出来:“哎呀,家里停水了。”哈瓦老爹尴尬的看着愣住了的众人:“那就到院子里咱们自家的井里打呀,乱叫什么?”乌丽不好意思的拎着桶出来:“我这就去打。”


“还是我去吧,井太深了。大家请等一下。”哈瓦接过女儿手中的桶出了客厅。


“哈瓦老爹我来帮你!”方羽和黄桥也一起跟了出去,于是客厅里的人都跟了出来。在院子的一角上,四块巨大的条石镶嵌出一个三米大小的井台,一块直径两米的圆木盖盖在上面,边上竖着一个槽钢焊成的长架,一大盘粗绳缠在架上的一圆木上,圆木一头有个粗粗的曲拐。方羽一看就知道那是打水用的滑轮,只是惊讶那上面绳索的长度,看起来怕有八九十米了。就见哈瓦揭起木盖,把手里的桶挂在粗绳头上绑着的铁勾上,开始转动滑轮放绳,直到绳子放尽,才隐约听到“哐”的一声,桶到底了。方羽和众人疑惑的看着哈瓦老爹越来越红的脸和越来越快转动的滑轮,哈瓦居然用单手把桶子绞了上来!!就在桶子一出井眼一刹,方羽眼前人影一晃,凤雅医者已经出现在井台上,一把拉过铁桶,口里发出一声惊呼“莫刮?”“莫刮?”乌丽也惊叫起来,越过众人跑到井台上。


“莫刮?”方羽莫名其妙重复着望向黄桥,杜若兰也望向黄桥。黄桥苦笑着说:“是他们的土语,意思是没水。”就在这时,就听到井台上“哐啷”大响,凤雅医者手中的铁桶跌落在地,井台上能看到脸的两个人面色苍白若死,哈瓦老爹居然在全身发颤,乌丽也摇摇欲坠的战栗着,凤雅医者的灰袍也秫秫的抖着,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从那糅合了恐惧怜悯和有所思的眼神也告诉方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尾随着一言不发的云灵族的三个人回到房间,黄桥方羽杜若兰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哈瓦老爹长出了一口气,对黄桥说:“黄兄弟,抱歉不能招呼你们了,现在我们这里发生了很可怕的事,你赶快带着方兄弟和杜小姐他们连夜走吧,杜小姐让你的学生们也最好马上走,这里不能玩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因为停水吗?”黄桥不解的问。


“不是!是……是……”哈瓦迟疑的望向凤雅医者,凤雅沉重的点了点头。哈瓦一咬牙:“大家都是我哈瓦的好朋友,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根据我们云灵族的传说和最近天气的异象,我想是查思丹复活了。”


“查思丹?在你们的土语里是旱的意思,他是谁?”


“它不是人的名字,它是一个魔鬼,一个带来干旱死亡和灾难的恶魔,在你们汉人的传说里它叫旱魅,在我们的圣典记载里他叫查思丹。现在它已经复活了,你们还是快走吧。”是凤雅低沉的解说。


“现在怎么还会有人相信这些荒诞的传说?只不过是停水罢了,你们何必那么紧张?”杜若兰抢着说出了黄桥的心里话,她目光扫过露出赞同眼神的黄桥,看到方羽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一呆:“难道他又认为我在开玩笑?”


凤雅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对你们说这些是可笑了一点,不过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哈瓦和乌丽也要送我回去,恐怕没有机会招呼你们了,你们还是走吧,毕竟这么热的天没有水用是件很讨厌的事。”


“你这么急回去干什么呢?能说说吗?我不想听假话!”忽然方羽插了进来。


凤雅看着方羽明亮的双眼,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我要回去为我的族人尽一份力,神婆婆需要我和族人的帮助才能消灭查思丹!”


“那能说说你是怎么肯定查思丹复活了的呢?现在我们就当查思丹曾经真的存在过。”方羽紧追不放的问到。


“当天空不再湛蓝,当狂沙掩盖玉门关,当天上不再降下甘露,当人们不再爱护绿色和家园,查思丹的恶灵就会在地狱偷笑,当圣河已经干枯,三日后恶灵就会重返人间,让大地的绿色生灵灭绝,神的子女将在干渴中变成人干!”乌丽喃喃的念出从小就已经熟记的传说,“我家的井就在圣河的上面,但井里已经没有水了。”


“那你们准备怎么消灭查思丹?以前有过记载吗?”


“有的,但只有神婆婆知道具体的方法。对不起,我们要走了,你们也赶快离开吧!”


方羽想了想忽然回头问黄桥:“二哥,我也想去看看,你去吗?”


黄桥一楞:“你也去?”


“是啊,我想去看看,你要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去。你回去给我父母说一声就行了。”


“那我当然也去了,上阵亲兄弟嘛,我也去!”黄桥也坚定的说。


“那我也要去!”杜若兰也突然插话道。


“你去干什么?你不管你学生了?再说这和你也没关系啊,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黄桥惊讶的问到。


“谁说和我没关系?我碰上了就和我有关系,学生们有别的老师带着,不会有事,正因为不信才要去看看,难道你就很信吗?”一番话说的黄桥说不出话来,他自己也是为方羽决定要去才下决心要去的,不然他自己回去了就算方羽父母不说什么他父亲肯定也会把他踢出来的,再说他自己的心理也会为此担上负担,所以就硬着头皮决定去。现在被杜若兰说破了,倒是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如果真想去的话!”杜若兰没想到是一直觉得不会同意让自己去的方羽反倒支持她去,高兴了,跳起来说:“那就走啊,还等什么?”


方羽摇了摇头,对着刚想说话的凤雅说:“你不用阻拦我们了,如果真有旱魅出现的话,受害的不光是你的族人和这里的人,那对整个北方乃至国家都是个祸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对这类东西也有些研究,相信能帮得上点忙。你说呢?”


凤雅看着诚恳的望着她的方羽,从对方无邪的笑容里感受到了方羽的诚意和坚定,不觉的点了点头。既然决定了都要去,反倒不急了,吃过乌丽亲手做出别具风味的饭,陪杜若兰回去交代过,安顿好病人格丝,准备好一切后,六个人驾着两辆座车,黄桥的沙漠王和哈瓦老爹的越野吉普,往戈壁深处的云灵族急驰而去。


一边开着车在坎坷不平的戈壁上紧紧跟着前面的吉普车,一边咒骂满天黄沙的黄桥在天快亮起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向一直坐在身边若有所思的方羽开口了:“旱魅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她们一说你就来劲了?还在这样的鬼天气往这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跑?我看我们一定是疯了。还有后面这个,”黄桥往后努了努嘴,(在车后面已经沉沉睡去的杜若兰)“不好好的去教学生也跟着乱跑,真是疯的可以!嗳,她是不是对你有兴趣啊?”黄桥不怀好意瞅了方羽一眼,嘿嘿的笑着说。


“别胡说!人谁对新鲜事物没有好奇?特别是文化素质越高的人越是如此,难道你就对此行没一点好奇心?”方羽笑骂道。


“说一点没有那是假的,不过要不是陪你,我才不会发这神经呢,在这戈壁滩上的沙尘暴里不眠不休的跑一天多,谁来啊,还要去对付什么查思丹什么旱魅的怪物,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这些有研究?”说着说着黄桥奇怪起来:“我发现你最近变的怪怪的,是不是上次去找那个唐丽君受刺激把脑壳给刺激坏了?呵呵~”说着黄桥又不正经起来,“乱讲,你找打啊?”方羽笑着给了黄桥一拳,“旱魅我也是在一些神怪书上看到的,据说有旱魅出现的地方方圆千里之内几年大旱,老天再不会下一滴雨下来,等到旱魅成了气候,赤地千里,万物枯槁,民不聊生,那将是人间的一场浩劫!”


“哦?那旱魅是什么怪物?它是怎么来的?”黄桥好奇的问。


方羽沉凝了一下:“这我也说不好,照我看到的最早的记载应该是山海经上记载的: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射。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这个魃应该就是最早的旱魅了,后来我又在太平经的巫道里看到了一种炼形术,据说把五个阴年阴月阴时冤死的女尸用一方法配合炼形术炼化,就可以把女鬼炼成旱魅。总之旱魅是一种很邪门的东西!“


黄桥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急叫道:“别说了,在这种鬼地方说这些,你想吓死我啊?”心虚的望了望车外无边无尽的黑漆漆的戈壁滩,黄桥伸手扭亮了车顶灯,又打开了车上的录音机,齐秦有若金属般的歌声响了起来:“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方羽无声的笑,也不去管他,舒服的往后一靠,闭着眼听起歌来。


“喔,脖子好酸啊,我这是在哪?哦,到了么?”睡着的杜若兰迷迷糊糊的被亮光和歌声惊醒了,转动着酸痛的脖子问道。


“你现在正往鬼门关走呢,小姐!”黄桥扭头回看了一眼,没好气的说,又狠狠瞪了正含笑看着他的方羽一眼,他还没从刚才的不安里缓过劲来,再加上辛苦了快一夜,心情自然好不到那里。


杜若兰一下就清醒了:“你怎么说话呢?这么没礼貌!”她不高兴的说,方羽连忙扭身笑道:“他和你开玩笑呢,主要是在对我生气,谁让我不会开车,让我们黄少爷辛苦了一夜呢。”说着拍了拍有点不好意思的黄桥,黄桥马上反应过来了:“对不起呦杜小姐,我是在气这小子呢,开了一夜车,简直拿我当苦力嘛,他自己倒好,坐在一边享受。我怎么敢对我们的美女博士不礼貌呢,哈哈”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不早说,这还不简单吗,现在我来开,你休息一下。”杜若兰谅解了。


“你,你会开车?”


“怎么不会?你忘了我是留过学的吗?我的驾照可是世界通用的哦。”她骄傲的对黄桥说。


“怎么好意思让女士为我们服务呢?”黄桥迟疑的说。


“你还是休息一下的好,免得等会把车开到沟里。”方羽及时的插嘴,拦住了刚要反驳的杜若兰。


“那好吧,就在车里换位置好了,外面风沙太大。”


等折腾着换好位置以后,前面的吉普已经只能隐约看到尾灯了,杜若兰一加油门,沙漠王便冲了上去。一面追着加速,她一面微笑着斜了旁边的方羽一眼:“人家黄少可比你有绅士风度哦,还知道照顾女士……”坐在后面伸懒腰的黄桥笑到:“杜美女你又错了,我们方少才是个真正的情种啊……好好,不说了好不好。”他对着扭身向他挥拳作势的方羽讨饶。杜若兰也不和他计较他越来越放肆的口吻,“是吗?我看不象啊。”俏目又斜了略显尴尬的方羽,轻笑了起来。


前面的吉普车里,哈瓦老爹面色沉重的开着车,紧张的在风沙里的车前灯下辨着路,又不时的看看倒车镜里看黄桥的车跟上没。四面车窗上沙子打的玻璃簌簌乱响,后面,从上路后一言不发的凤雅医者轻揽着靠在她肩上在忧色里睡过去的乌丽,露在面纱外的双眸定定的看着车外的风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在急驰,风沙在呼啸。远远的地平线上曙光初现,天快亮了。


长长的吐了口长气,哈瓦老爹恭谨的问到:“凤雅医者,还有半天就到了圣地了,我们在哪里休息一下呢?”


凤雅医者道:“就在前面的胡杨林废墟那休息一会吧,到那里时我想沙尘暴会小许多了,我们要尽快赶回去,不能耽搁太久。”


“好的。不过请问医者,为什么会允许那个方羽也一起跟来呢?他真能帮上忙吗?大漠戈壁里除了您和神婆婆,谁还有能力对付查思丹呢?”


凤雅医者一尘不染的碧眸里掠过一丝迷茫:“那个叫方羽的人身上有一种庞大无匹奇异的力量,我只在婆婆身上感觉到过,而且人很诚恳,应该能帮上忙,我也说不好,等见了婆婆就知道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婆婆的。”


“是啊,神婆婆是大漠和戈壁上最有力量的人,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哈瓦老爹虔诚的说。


早上十点半,沙尘暴渐渐停了,戈壁上一片死寂,空气浑浊闷热,天空是一片怪异的灰黄色,一行人停在一片树根前休息用餐。匆匆吃完的方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的树根,心里憋闷的说不出话来。


“这里在十年前还是一片宽十公里长八十公里的胡杨林带,最小的树都有三十年的树龄,现在全都被砍光了,再想恢复起来一百年都做不到原先的样子!”凤雅医者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方羽耳边响起,语气有无穷无尽的悲哀。


方羽没有回头:“是什么人干的?为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生命线吗?”


“是政府和此地的各族人一起毁掉的,还有好几片这样的林带也是。”


“政府?”方羽吃惊的转头看着在身后两步远的凤雅医者,脸上全是惊疑和不相信。


“应该说是政府里那些短视和一心要政绩的父母官们,这样的人现在还少吗?”凤雅医者迎着方羽的目光冷冷的说道。方羽无言的转过头,看着残存的树根和满地的尘沙,忿忿的说不出话来。


“你们在聊什么?”吃完了东西的杜若兰也走过。方羽无言的指了指满地的树根,没有接话。


“在说这里原来的树。”凤雅说。


“哦,明白了!”杜若兰偷眼看了看面色阴沉的方羽,叹了口气:“我回国后最近转了不少地方,到处都有这种现象发生,弄的局部地区旱涝等各种灾害不断,万幸的是国家现在已经开始严密注意这些问题了,以后会慢慢恢复起来的,不要太难过了……”


“可现在我们就要面对这些行为的惩罚,面对逐年严重的沙尘暴和查思丹这个恶魔!”收拾完东西走过来的哈瓦老爹接话到。


“查思丹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杜若兰急切的问到。


“就是你们汉人传说的旱魅呀。”乌丽走过来说。


“旱魅又是什么东西?”


“先上车走吧,路上再告诉你旱魅是什么东西,保证吓的你做噩梦。”过来叫大家上路的黄桥笑嘻嘻的说。


又经过近四个小时的急驰后,一片绿色映入众人的眼帘,在单调的戈壁里走了那么久,那一片绿色是如此的醒目和让人喜欢。直觉告诉方羽他们,戈壁上最喜爱绿色的云灵族的大本营到了。穿过让人不忍离去的林间道,一个围在胡杨林里的村庄呈现在眼前,大片大片的麦田里金黄的麦浪起伏,有不少人在地里忙着收割,不时碰到的马群牛羊群告诉来人这里依然是最古老的游牧民族的驻地,村里的房子大多是红砖房和土基房,规划的很整齐。前面的吉普一直左转右绕的来到村中心一座全是圆木搭成的二层楼前的空地上停住,等到方羽他们都下来后,凤雅医者素手迎客:“到了,婆婆就住在这里,大家请!”就在话音刚落的同时,二楼的走道上出来一个老人:“贵客终于到了,老婆子已经等了两天两夜了。”与此同时,一股温和无匹的力量也向方羽三人袭来。黄桥和杜若兰只觉得一阵微风吹过,旅途的劳顿就一扫而光,还没来的及回话,就听身边的方羽哈哈一笑双手抱拳:“晚辈方羽,见过神婆婆,和朋友不请自来,还望前辈海涵。”楼上白发苍苍但精神抖擞的老太太一边缓步急行,一边回礼:“不敢不敢,欢迎还来不及呢,前天喜鹊叫个不停,我就知道有贵客要来,没想到是这么年轻英俊的年轻人,幸会,幸会!”


黄桥和杜若兰听着他们对答,不由的面面相觑,“怎么好象是武侠剧里的对白?另外自己两人好象根本就没被重视嘛。”俩人心里都不是个味。就在说话的空里,神婆婆已经走到众人面前,方羽微微笑着:“婆婆过奖了,这位是医学院的杜若兰博士,这位是我二哥黄桥,是哈瓦老爹的老朋友了。”神婆婆微笑着拉住杜若兰的手,仔细看了看杜若兰:“嗯,额宽而广,眉长而秀,双眼藏神,手骨硬而不僵,秀外慧中的杜博士你好,欢迎到云灵族来做客。”杜若兰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谢谢婆婆,我也久仰您的大名了,还请你多多指教才是。”心里一下子就开始喜欢起这个看起来又精神又慈祥的老人来,神婆婆轻拍了拍她的手,看着黄桥说:“黄先生五岳丰挺,口阔有型,应当是少年有为,驰骋商场的俊杰,幸会了!”黄桥心里暗惊“好厉害的神婆婆,果然名不虚传”连忙笑答:“婆婆过奖了,能见到婆婆是小子的福气,请直接就叫我黄桥好了,不敢当先生的称呼。”神婆婆含笑点头,目光一转,对着一直静候在一边的哈瓦父女说:“哈瓦你和乌丽先去休息吧,连着跑了几天怪累的,这里没什么事了。”哈瓦父女听了,给众人打过招呼就先走了。


来到木楼里坐下,凤雅给众人泡上茶,然后对神婆婆说:“婆婆,圣河那一头的水枯了……”


神婆婆一摆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坐下。”凤雅走到她身边做下,顺手取下了面纱。方羽直到现在才有工夫好好打量了一下神婆婆: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少岁,满头的白发下,线条柔和的脸上有几条很深的皱纹,也是一双碧眼,眼神柔和深邃里还有一种与她白发不相付的活泼和热情,还有些沧桑和别的什么,看来戈壁大漠的风沙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肤色还是和凤雅乌丽她们一样白,鼻梁很高,一笑起来满口的贝牙还是好好的,也穿着和凤雅一样的长袍,坐在那里比凤雅还高一点,如果不是满头白发,绝对没人会相信她就是在戈壁大漠里名满了近八十年的神婆婆。注意到了方羽的目光,神婆婆微微一笑:“再过三个月,我就年满百岁了,能在垂暮之年见到你们这些优秀的年轻人,我真是很高兴,可惜查思丹又复活了,唉!”


“婆婆,你们老说查思丹又复活了,难道它以前真的出现过吗?”杜若兰问出了大伙的疑问。


神婆婆点了点头,转头对凤雅医者说:“凤雅,你去把圣典里查思丹的那一部分拿来。”


在长木桌上小心翼翼的铺开凤雅拿来的那卷旧羊皮,四幅用不同颜色绘成的画就展现在众人面前,第一幅里主要是绿色和红色,在一片广袤的绿色大地上,湖泊,草原,树林密布,牛羊成群,人们的都很丰衣足食的样子,画画的很传神,让人一眼就能体会到画里那种人人快乐满足的感觉,在画的最上角,一团红色的象云雾的东西破坏了画面的和谐,在它的周围,树林被画成了枯黄的颜色和枯槁的样子,鸟兽在拼命的逃离。第二幅能看出来画的原是那块大地,但是整个上空全被血一样的云盖着,云层下整个大地上湖泊消失、草原变成荒漠树林全部枯死,人还有牛羊家禽和各种动物的尸体遍野,有许多人在拼命的逃走,画的中央,有个满身冒着火焰。头上长角黑猩猩般的怪物在狂笑。忍着心头的狂跳,大家的目光又转到第三幅画,画面和第二幅差不多,只是奔逃的人们都集聚了起来躲在一个高台的背后,高台上一个穿灰袍的人张着双手在向天祈求着什么,另外还有个灰袍人半跪在高台上拿着一个金黄色的巨大的弓箭在发射,已经有一支箭射在了那个怪物的肩上,那个怪物面目狰狞的在向前扑,口里身上冒出老长的火,火舌被高台挡住,高台的前半部已经被火焰围住,天空分成两种颜色,怪物那边还是血红的云雾,高台这面是雷鸣电闪的景象。长长的出了口气再看第四幅,画面上大地变成了青灰色,无数的人在种草种树在重整家院,天空上有些鸟在往回飞,在上角那个身上插着两支箭的怪物缩成一团,埋在地底里咬牙切齿的拔箭。整个画的下面是方羽他们不认识的七八行字。


吸着凉气,黄桥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几行字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千两百多年前的事,底下的字就是我们族的先哲、也就是画里那两个灰袍人的遗迹。”神婆婆答到,“我们云灵族里两个最伟大的通灵者诺马和伊灵经过千辛万苦的努力后,终于在查思丹出世的第三十三个月里用无比的神通消灭了它,后来又在灵魂升天前的通灵状态里留下了圣典并预言了查思丹的再次复活。”


“预言乌丽前面已经给你们说过了。”


“当天空不再湛蓝,当狂沙掩盖玉门关,当天上不再降下甘露,当人们不再爱护绿色和家园,查思丹的恶灵就会在地狱偷笑,当圣河已经干枯,三日后恶灵就会重返人间,让大地的绿色生灵灭绝,神的子女将在干渴中变成人干!”杜若兰喃喃的念着预言:“难道真有这么可怕的事吗?”


“圣河水已经干了两天了,我们还有一天时间好准备,其实从年初开始一直到今天不下雨我就在担心,最近几年天气变得太反常,人们无休止的向大地索取,却从不知道反省,现在戈壁上几乎都看不到绿色了,恶魔当然会回来,难道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吗?”神婆婆有点忿忿的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黄桥着急的问。


神婆婆笑了:“不是我们该怎么办,而是我要怎么办,这件事你们都帮不上,凤雅你也不行!”神婆婆对想说话的凤雅说:“你拉不开破云弓的,你的修行还不够。”


方羽拦住为神婆婆说他们帮不上忙愤愤不平的黄桥和杜若兰:“你们真的帮不上忙,那不是普通人力所能对付的。”说完也不理对他瞪眼运气的俩人,对神婆婆说:“婆婆,破云弓就交给我吧!”


神婆婆一言不发的看着方羽,碧眼里神光暴射,方羽也连眼都不眨的看着神婆婆,双眸中也异彩纷呈,一阵小风在两人之间形成,转眼间变成一股旋流迅速往四边逼出,黄桥和杜若兰立刻觉得呼吸困难,胸上象被压了块大石一样,想站站不起来想说话说不出来,就在难受的忍不住的时候,身下的椅子象被人推着一样开始往后退起来,一直退到墙角两人才觉得能喘过气了,这时他们看到凤雅的椅子也在往后退,不过很慢,椅上的凤雅好象在用劲一样脸憋的很红,没几下也退到墙角了,细心的杜若兰看到凤雅低下头去的脸上有泪光在闪动。而此时黄桥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木桌两边的方羽和神婆婆,他看到神婆婆的脸慢慢变红,头发慢慢立起,而方羽却神态自若。


方羽估计神婆婆已经能大体试出自己能力了,就微笑着示意要收了,一转眼房间里一切恢复正常,神婆婆微喘着笑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婆子现丑了。我这就去取破云弓,大家稍候。”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你俩刚才在做什么?”杜若兰和黄桥不约而同的一起问。


“那是婆婆在试他的能力,看他有没资格用破云弓。”凤雅代答到。


“试什么能力?破云弓是不是画里面的那个大弓?”


“是啊,就是那张弓!那要有非常能力的人才能拉的开,连婆婆都只能拉个半开。”


“哦,嗳?方羽你也是通灵者吗?”杜若兰忽然问到,还用奇怪的眼神瞄着方羽,好象在看大猩猩。


“就是啊方羽,我怎么也不知道你会这些东西的?好小子,你给我老实交代,怪不得我觉得最近你老是怪怪的。”黄桥也火上浇油般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方羽苦笑着刚要否认,“他不但是通灵者,而且我敢说他是大地上最厉害的通灵者之一,我看连婆婆都不如他。”凤雅说出了她的判断。“凤雅说的没错,方羽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通灵者,老婆子连他的一半都不如。”从里间提着个近人高的金黄色大弓出来的神婆婆也肯定的说。方羽有点别扭的搓了搓双手,也不再解释什么,伸手接过破云弓,仔细打量起这个云灵族的神物:整个弓分量很轻,一点不象它外表那样给人的厚重,大约有一米六长,弓背有一握粗,手握上去感觉很奇怪,非木非金,看不出是什么材料,通体曲线流畅,让方羽这不知道什么是好弓的人也能直觉到力量和协调,通体是金黄凸出的怪花纹,弓头两边是刻画的栩栩入神的一个拳大的狼头,顺着半仰的弯度,双目圆睁,血口大张,仿佛在嚎月。弓弦也呈淡黄色,小指粗细的弦身绷的紧紧的,有点半透明的样子。方羽的眼光又落在兽皮箭囊里的九支长箭上,箭很长,有一米三左右。抽出一支细看,通体也现金黄,有中指粗,箭身很重,后面定向的不是常见的羽毛,是也和箭身一样的材料作成的小飞羽,三角的箭头相当的锋利,闪着耀眼的金光,一股杀气隐隐在上面流转。


方羽无声的点点头放下长箭,此时黄桥忍不住站起来拿过大弓,立马横桥的想拉开试试,神婆婆方羽他们微笑看着也不阻拦,结果黄桥挣的满脸红晕,大弓却连动都不动,此时杜若兰上前助阵,双手握住弓背,也用劲往外拉,两人吐气开声,再三的试了好几次,汗都弄出来了,大弓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好悻悻的罢手。神婆婆眼光一转,看到一旁的凤雅也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笑着点点头。凤雅见状大喜,走到大弓前合掌默祈后,伸手拿起神弓,弓箭步一拉,一直以来静水无波的俏脸上神色肃穆,长吸了口气后,脸上泛起一抹异红,吐气开声后双手一用力,大弓发出轻鸣,又吸口长气,再拉,大弓微微张开了寸许,凤雅两手发颤,再也拉不开丝毫,苦笑着松手,一声有若龙吟的异响后,大弓恢复原样,弓弦轻颤不止,龙吟声半响方绝。凤雅的脸上一片凄然,无言放下大弓,退到神婆婆身边。神婆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全无一点责怪的意思,而她的心里就更难受了。方羽见状长身而起,一吧拿起大弓笑到:“我来试试!”马步一拉,凝神聚气,神弓龙吟大起,整个弓身黄芒爆涨,方羽轻喝一声“开!”神弓立时弓开如满月,方羽双手坚若磐石,一转身,后手一松,一声殷雷般的龙吟响起,两丈外的一张空木椅一声轻响,应声炸成粉末。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方羽有点尴尬的放下大弓,歉意的对神婆婆认错:“不好意思,没想到会把椅子给弄坏,这弓太厉害了。”


神婆婆一脸的笑意:“没想到神弓在小友的手里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小友看来已经修行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明天我们的胜败就全仗你了。我代表我们戈壁上十六个大族正式请小友援手消灭查思丹!”说完离座而起,对着方羽深施一礼,凤雅也一起鞠身为礼,竟然是云灵族面对尊长的大礼。方羽忙不迭的离座避在一边还礼:“千万不要客气,这是大家都应该做的,小子受不起……”神婆婆直起腰:“那老婆子也就不客气了,等会儿戈壁十六组长者都要来讨论明天的事,方羽你要不要参加?”方羽心念一转:“不了,我们先去休息了,需要的时候请婆婆叫一声就好。”“也好,凤雅你先安排大家去梳洗休息,赶了一夜路也够累的了。”转头又对方羽说:“明天我们准备在离这一百里的战魔滩上开始,你好好休息,咱们明天早上出发。”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旱魅 下


方羽在小楼的客房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后,觉得全身精神焕发,刚换好衣服准备出去吃点东西时,凤雅端着一个托盘微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也刚洗完澡的黄桥,托盘里是香气四溢的四个菜和三大碗米饭。手脚利索的摆好饭菜,凤雅忍不住对浴后显的更加精神焕发的方羽多看了两眼:“来,吃点东西,看合不合口味。”目光一转,看到黄桥不怀好意的眼光,素面上不由一红。


方羽瞪了黄桥一眼。忙说:“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低着头不看他,凤雅轻轻的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杜小姐梳洗完了没。”说完快步出去了。


方羽对着嘿嘿笑的黄桥横了一眼:“二哥,你怎么现在变的这么……”


黄桥又是一笑:“兄弟,我看你这次是犯桃花了,这个凤雅和那个杜小姐对你可是大有意思呀,哈哈”


“别乱说了,大家才刚认识怎么能这么背后说别人呢?”方羽正容说。


“好好,不过了,我等着看,呵呵。”黄桥作了个鬼脸,眼珠一转,想起来个事,也正容道:“方羽!你老实说你什么时候学了那些东西的?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方羽。


“学了什么?还不快吃饭,菜凉了不好吃。”方羽想拐话题,黄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筷子,瞪着眼睛说:“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安稳,还说是好兄弟,学了那么厉害的东西也不告诉我一声,今天你非说不可,不然我和你翻脸!”说着有点生气的重重放下手里抢来的筷子。


方羽看到他脸都有点红了,知道不说实话他就会真生气了,长叹了口气:“你真想要知道?”


“一定要知道,除非你不当我是你二哥。”黄桥坚定的说。


“我也要知道。”一脚踏进房间的杜若兰也接话说。


方羽一转头,就觉得眼前一亮,俏生生的杜若兰出现在眼前,浴后随意披在脑后湿漉漉的黑发衬着红扑扑的脸,娇嫩鲜润,明眸红唇伴着一身淡黄色的休闲装,给人一种清丽脱尘赏心悦目的美感。注意到两个男人灼灼的目光,杜若兰骄傲的挺直身板,轻笑到:“没见过美女吗?不要象色狼一样的瞪着姐姐看。呵呵~”方羽一笑,还没答话,黄桥已经跳起,故作优雅的拉开一张椅子,绅士般的一施礼:“杜美女请入坐,为美女服务是绅士的义务。”杜若兰含笑谢着入坐,明眸一转,对着方羽笑着说:“快说啊,我等着听呢。”被她一提醒,黄桥的神魂也归窍了:“快说,差点让你给混过去了,现在有两个人在等着呢。”方羽苦笑着心想:反正要说,多一个人知道也就没什么了,杜若兰看来也不象是个不明道理的人,说就说吧。脸色一正:“说也没关系,但我要你们答应我不再对别人说起,能做到吗?”两人忙着点头。受不了杜若兰紧盯着自己的眼神,方羽目光转到黄桥的脸上:“我们边吃边说。”端着碗说起从回家路上开始的经过来。


在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里,方羽终于说完了故事:“黄伯伯让你来告诉我父亲抓住的三个凶手,就是谢海添最后寄灵的那个姑娘一家的灭门凶手。现在你明白了?”


黄桥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天啊,我竟然被人夺过舍,太难以置信了,怪不得我好了之后家里人有时看我怪怪的,也不肯告诉我我房间里的家具为什么全换了,原来如此啊,太恐怖了。”


“谁叫你见了漂亮MM就去纠缠,呵呵~”方羽趁机取笑,黄桥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这又不是我的错,连圣人都同意的啊,呵呵!”


一直没说话的杜若兰忽然脸有不忍的问到:“那个谢海添你到底怎么处理了?把他消灭了么?我觉得他太冤枉了。”看着方羽的眼神竟然有点敌意。


“就是啊,他虽然夺过我的舍,但我还是很同情他的遭遇的,你别是真的把他消灭了吧?”有点担心的黄桥问到。


“没有,他的元神现在就在天心灯里。”方羽轻轻拍了拍胸口。


“能让我们看看天心灯吗?”杜若兰和黄桥好奇心大盛,想看看能让方羽有天翻地覆变化能让元神寄灵的神秘东西。方羽点点头,从胸前取出天心灯。两个人小心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杜若兰把石片递还给方羽,又问到:“那谢海添是不是死了?还有那个女的呢?”


“从一般意义上来讲谢海添是已经死了,因为他已经没有身体了,但从修行人的角度看他还活着,因为他的元神还在,近来他还帮了我不少忙,让我明白了许多东西。至于那个女的,一个因为身有恶疾,另外谢海添的元神一离体就成了尸体,所以就火化了。”方羽淡淡的说。


“哦,那谢海添还在了,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他?”黄桥和杜若兰满是希翼的看着方羽,方羽摇摇头:“你们看不到的,只有修行到天眼通的人才能在功境里看到他,还要他自己愿意让看到才行。”看到杜若兰还要说话,方羽又忙着说:“明天还要早起,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早点休息一会。”杜若兰悻悻的推碗站起身来:“不说就不说,稀罕么?我吃好了,你睡吧。”黄桥也说要去休息,方羽忙站起送客,这时走到门口的杜若兰转头一笑:“虽然不稀罕,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非把你的藏货全挖出来不可,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我。嘻嘻。”笑着推了向苦笑着的方羽作怪脸的黄桥一把,走了。来到里间的床上,方羽五岳朝天式一坐,进入大战前的调息。


从幽深的定境回来睁开眼,方羽立刻听到一阵闷雷般的鼓声,此时天还蒙蒙的黑着,根据他的感觉,现在应该是凌晨四点,虽然这里天亮的要比家乡早,但此时天还蒙蒙的黑着。“外面在干什么?”此刻他又听到声浪,是神婆婆的声音。他拉开门一看,小楼的空地上黑哑哑的站满了人,无声的肃立着。二楼的露台上,神婆婆满头披着的长长白发迎风飞舞,灰袍也在戈壁的夜风簌簌而响,她伸出的双手迎着天,脸高高仰起,嘴里发出串串奇异的声音。空地的另一边,凤雅黑纱遮面,不停的打着一面直径有两米的大鼓,鼓点时缓时急,配合着神婆婆的节奏,整个空地上有一种神秘而又悲凉的东西在流动。方羽静静的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心里有点恍然,云灵族在搞什么仪式,很可能和今天去迎战查思丹有关。他自虑是个外人,还是不出声的好。就在此刻,他听到旁边的房门两声轻响,睡眼迷糊的黄桥和杜若兰也探身出来,他脚下一动,拦住要出声的黄桥,又给杜若兰摆摆手,两人乖觉的不出声,站在他两边悄悄的看。


这时,闷雷般的鼓声忽然大响起来,神婆婆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急若骤雨的鼓声居然压不下她的声音。三声巨响过后,鼓声人声一静,空地上的人全哗的一下全跪了下来,露台上神婆婆也跪着,三拜之后,众人起立,神婆婆有点倦意的声音响起:“大家回去吧,记住祖先的遗训,好好爱护自己的族人和家园,好好爱护这世上的一切生命,因为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大神的儿女。如果今天到天黑雨还没下,能走的就跟着哈瓦走吧,这里再非乐土了。”说到这里,神婆婆的语音有点悲哀,空地上许多人忍不住哭出声来,方羽心里一叹,目光扫向凤雅,凤雅宛若一尊雕像,不言不动,静静的立着,从目光里看不出什么表情。方羽心里又是一叹。


众人在神婆婆的催促下慢慢散去。空地上的凤雅动了,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到楼前,一言不发的对着神婆婆跪下。暗影里的黄桥大是不解:“她为什么跪下?”方羽摇摇头不愿作答,杜若兰却横了黄桥一眼:“笨蛋。”黄桥刚要追问,神婆婆说话了:“你不能去!戈壁十六族还需要你。”凤雅闻言浑身一震,抬头泪眼模糊的望着婆婆,婆婆眼中透着无限爱怜但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凤雅伏地拜了三拜,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婆婆!”


“黄沙漫漫风凄厉,月残星斜夜霜冷。生我戈壁,葬我戈壁。凤雅何必太痴?起来吧,莫让贵客笑话。”


“伤别离乃是人之常情,小子怎敢笑话!婆婆,现在就走么?”


“现在就走,要赶在太阳正中前到战魔滩,不然就来不急了。”拍了拍手,楼后有个人牵了两匹马过来,方羽眼利,看到是哈瓦老爹的小女儿乌丽。


“怎么是两匹马?那我们怎么去?”杜若兰叫了起来。


“两位就不必去了,好好休息一下。”


“那怎么行?我们跑这么远来就是为了……”


“为了干什么?看热闹?”方羽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对着黄桥:“二哥,今天的事你们帮不上忙,就听我一次,留下来陪着杜小姐,如果到天黑……到天黑还不见雨下的话,就带着杜小姐和哈瓦老爹他们一起回去吧。”黄桥听出味了,一把拉住方羽:“你的意思是有生命危险?不行,我也要去,不然我回去无法交代。”方羽一笑:“二哥,你看我象短命的人吗?我不会有事的。”顿了顿他又一笑:“不过让你们干等也太舒服你们了,杜小姐,”也不理杜若兰摆给他的冷面:“你和凤雅医者一起准备一下医疗的东西好吗?说不准我们回来用的着。你正好也和凤雅医者借此机会切磋一下医术,拜托你了!”杜若兰因为他的可气而冷起的脸这会儿才稍微舒展一点,点了点头,还是赌气不说话。方羽又对黄桥说:“二哥你就给她们打个下手。”黄桥知道再说也没用,用力点点头:“兄弟,你一定要小心啊!”方羽拍拍他的手,轻轻挪开身子,对一直含笑望着他的神婆婆展颜一笑:“走吧,婆婆。”身后,传来杜若兰的声音:“自己小心点啊,知道吗?”方羽回头笑应,看到杜若兰脸上满是关切。走下楼,接过凤雅手里的破云弓和箭囊,“请保重!一定要和婆婆安全回来!”凤雅低下头轻声说到。“一定回来!”方羽和婆婆一起接过马缰,翻身上马。一直没说话的乌丽泪眼迷蒙:“婆婆、方大哥一定要战胜回来啊,乌丽等你们!”方羽坚定的点点头,神婆婆也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一定!”烈马长嘶,两骑在众人的目光里迅速远去。


一口气疾驰了约七八十里的路程,座下的伊犁马浑身大汗淋漓。方羽也从最初的紧张中松弛了下来,望着前面白发迎风的老人,心里充满了敬慕,近五个小时不停的急驰,神婆婆居然一直驭马领先,就算前面在黑夜里,速度也没慢下来过,哪里象一个已经百岁的老人?倒是方羽自己,因为不是经常骑马,再加上路不熟,还紧张了好一会。直到三个小时前天大亮才快了许多。天开始热了起来,太阳毒毒的照射下,迎面的风开始发热,面前的路也逐渐崎岖起来。放眼望去,前面全是黑糊糊的乱石滩,最小的石头也有篮球那么大,全是黑黑的颜色,目及之处,乱石滩中央有块红色的空地中间是个大石台,也是赭红色。“那里莫非就是战魔滩?”方羽心里暗想。就在这时,前面的神婆婆一勒缰绳,奔马嘶鸣人立而起,突然停住,一转马头,神婆婆对跟来的方羽笑道:“还有近二十里就是战魔滩了,骑马过不去,咱们要辛苦自己的双脚了,你还能坚持住吗?”


“就是那看来很怪异的红石台那里吗?”


“是啊,就是那里,我俩要赶一阵子了,不然就晚了。现在都九点多了。”神婆婆看了一下天说到。


“那就赶快走,马怎么办?”


“由它们自己去,它们认得回去的路。”


忍着脚下开始发烫的巨石反射上来的热浪,方羽和神婆婆终于踏上了乱石林立的滩中央那块红色的空地,看惯黑黢黢的乱石滩后,面前的红沙地有一种份外妖异的鲜艳,空地方圆有百丈大小,丛草不生,中央那块红石台高有两丈,上大下小。方圆五丈有余,在颇为平坦的空地里突兀的伸起,就象一个红蘑菇。踏上空地的一刹那,方羽就觉得好象进了一个大蒸笼,四周的空气全是烫的,脚下热的象要冒烟,同时,全身的血脉狂涨,心也剧烈跳起,一种烦躁感立刻在胸中突起。他一惊,望向身边的神婆婆。神婆婆一直白白的脸此刻也红云满面,双手拇指扣中指手背靠在一起扭在胸前,眯着眼睛嘴里在念着什么。方羽一看明白了,这地方不太对劲,神婆婆已经在用法自助了。他也一凝神,双手握固,暗运清心诀,转起九守功,清心守弱,劲气九转,灵台立时一片清明,热浪也仿佛离身而去。


“方羽你好深的修为!”已经恢复常态的神婆婆见状赞到。


方羽一笑,把身上背的破云弓取下拿在手里:“婆婆,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上战魔台祈雨,看看大神是不是已经抛弃我们戈壁十六族了。”神婆婆有点不安的说。


日影转动,转眼接近正中。战魔台的中央,神婆婆已经合眼凝神的站了许久,方羽持弓在一旁守候,目光过处,无边无际的戈壁暴露在太阳下,地面仿佛有热气升腾,天空不是常见的万里无云的蔚蓝色,大片大片的土黄色的云雾在向正中的太阳靠拢,四周静的有点怕人,就好象天地间只有自己的那种寂静,一点也没有恶魔要出世的那种感觉。方羽无声的笑了笑,他倒是很享受这种安静和空旷。目光转向站在最高处的神婆婆,此时她开始动了,双手挥舞着灰袍的大袖,象是要扇起风,嘴里有奇怪的声浪发出,全身的灰袍随着挥动和逐渐升高的咒语开始渐渐涨起,一种莫名的能量在她身边聚集,方羽感觉的到。神婆婆低沉的声浪越来越响,但是声调不高,声浪真象浪一样越传越远,整个戈壁的天地里仿佛全是她低沉的声音,战魔台上积聚的能量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方羽开始感受到能量对他的压迫和排斥,但他受得了。天上土黄色的云雾开始快速的向太阳包围过来,天色有点暗淡。神婆婆挥动的双手开始上举,当双手伸至头顶的一瞬,云雾也正好把太阳遮住。双手高伸不动如雕塑,神婆婆仰脸向天,大声反复念着一段急促的咒语。天空云雾急转,越积越厚,戈壁上也越来越暗,隐隐有风的动静。神婆婆的咒语念的更急了。果然有风在吹,神婆婆披在肩上的白发在飘动了。方羽心里暗喜,如果祈雨成功,查思丹就不会复活,旱魅出现的地方天是不会下雨。而现在风生云起,看来大有希望。神婆婆看来也大受风的鼓舞,口中的咒语念的越急,双手催动的能量也越强了。风大起,吹的两人一灰一黑的衣袂飞扬。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脚下的战魔台忽然剧烈的摇动起来,整个空地上红沙如沸腾般的起伏起来,四周的空间刹时变的火热,空气中的凉意和戈壁上的风象被空地吸干一样迅速消失无踪。就在台上的两人刚要从震动中醒过神的一刻,战魔台又大震一下,一道耀眼的红光冲天而上,红影里依稀有物翻腾起伏。站在中央的神婆婆被红光一掠而过,一声厉叫的同时,全身立时如被抽干水份的干尸一样开始龟裂,身上的灰袍灰飞湮灭,从头到脚变的焦黑,蜘蛛网般深深龟裂的鸿沟里,血液,干枯成深褐色的污迹,五脏六腑蒸发成刺眼的盐碱,向着天张开的手指,枯骨般枯裂断落!一时间战魔台上能量激荡交错,红芒四射。


方羽心胆欲裂,气运双臂,黄芒大涨中破云弓连发三箭,殷雷声中三道激光般的黄芒向红影电射而去,紧接着红光中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号,红光象光雨般的炸开,一团若实若虚的红雾弥漫开来,又是三声殷雷般的弦响,三道黄芒穿雾而过,红雾中传出一阵沙哑干涩邪恶的狂笑:“愚蠢的人类,当我查思丹再次君临大地时,有形的武器就再也伤害不到我了,哈哈哈~”方羽不为其所动,干脆闭起看不透红雾的双眼,全身毛孔大张,进入胎息真境,关闭六识,纯以灵神捕捉到目前还没真正见到的恶灵。灵神深入红雾,在一片鬼哭神号邪恶暴虐的迷蒙中准确的找到灼热的恶灵本体,神动意随,三支箭悄无声息无光无影闪入红雾,灵神只觉得恶灵邪恶强大的本体大大一震,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伴着到这时才传出的闷雷般的弦响,音波震的脚下坚硬的红石台出现裂纹,方羽也觉得脑门一昏,险些晕了过去。急转真息,天地间浩然之气涌入全身,这才站稳脚跟。


哀号声落,红雾散尽,一个身高两丈左右,全身红毛竖立,头顶长了两支怪角的大猩猩一样的怪物出现在神婆婆还是站立着的尸体旁,有若红晶的两个怪眼圆睁着,呲嘴咧牙怪叫着一双毛爪在拔插透胸口的五支长箭,中箭处有火光闪动,一股比前面灼热千百倍的高温立刻笼罩住了两丈外的方羽,方羽知道身上的黑绸衣已经开始脆裂剥落,可他已经自顾不暇,刚才最后的三箭已经几乎用尽他全部的力量,也确实给恶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从恶灵无力反击就可以看出来。现在他体内的能量只能保持他的肉体不受高温的侵害,无力再顾及衣服了。天上浓云渐散,毒毒的太阳又照了下来。“蓬”的一声轻响,恶灵查思丹一触到阳光,全身燃起近乎透明的火来,方羽目瞪口呆的看着长箭一支支在火焰里融化滴落,旱魅胸口的伤口在火焰里融合,倒提在手中的破云弓噔的一声弦断弓裂,掉在地上。


旱魅仰天狂笑:“愚蠢的人类,本来还要过许多年我才能复活,是你们自己亲手砍掉了大地上你们祖先千百年来种下的阻止我出现的希望,短短几十年竟然能让我获得过去几万年才能得到的火的能量和千百万草木的怨灵,看到了么?我现在复原的多快,再过一小会儿我就能烧的你灰飞湮灭,然后我就要让大地千里赤地万里枯槁,你拦不住我的,尽管你的能量比一千年前的那两个笨蛋更强,哈哈哈~”


方羽全力催动真息,甚至已经运起了身外身的幻身采气术,可在令人窒息的高温下,整个战魔台的四周空地边上有一层强大的屏障拦住了身外身的去路,连天地的浩然正气也大多拦在外面,使他不能聚集起足够的力量发出致命的一击。而旱魅查思丹身上,只剩下的一支长箭也正在融化。“难道我要死在这里?”焦急中,往事一一掠上心头。依稀,他看到父母慈祥的面容在等他平安回去,依稀,他看到黄桥凤雅杜若兰乌丽和云灵族人期盼的目光。依稀,他看到让他伤心而回的唐丽君,依稀,他看到带给他巨变的天心灯。对!天心灯,怎么忘了天心灯!他浑身一震:“元婴赤子,维我心灯。元婴赤子,维我心灯,元婴赤子,维我心灯……”随着他全神的呼唤,天心灯在胸口一反常例的发出冰寒的气劲,充沛的无法言语的寒劲以比以往强大千百倍的力量拥入他的体内,全身的经脉仿佛要涨裂般的难受,身上寒气大盛,气劲快若闪电般的在他已经走熟了的经脉里转动,战魔台上凉气四溢,旱魅身上已经化掉一大半的长箭凝固。


旱魅狂叫两声,头顶有红芒发出,直迎着太阳而去,全身火焰狂升,那一边温度重新升高。而此时的方羽全身隐隐发出青白色的光芒,双眼紧闭,全力迎接天心灯传来的有若无穷无尽的力量,就在全身的经脉快要承受不住而要爆裂的前夕,方羽的脑海里出现了寄灵于天心灯的谢海添的身影,一个满脸凄苦清瘦消沉的中年人的脸:“方羽小友,多谢你用此宝让我寄灵,使我在绝望了三百年后还能感受到一丝人性的光辉,可是我活的太久了,已经对继续这么过下去没有一点信心了,这段时间我全靠研究天心灯里的密术继续下来,今天终于可以让你和天心灯真正完全融合,从今往后,你就是它,它就是你,再也不分彼此,天心灯是道家传承无上大法的至宝,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我报恩的心愿已了,仇也不想报了,正好借此魅应劫一起消失的好,也算是积个善功。此魅外表至阳而内至阴,我的元神外阴内阳,正好是他的克星,当然还要你再射他一箭才行。永别了小友,不要辜负这瞎了眼的上苍对你的眷顾,好好用你的能力为世人造福!别了!”身影渐渐隐去,方羽急的想大叫,但是体内劲气激荡,经脉将裂,说不出话来,就在将裂未裂的瞬间,气劲在祖窍交会,全身巨震,劲气在体内融合无间,全身飘飘欲仙。


与此同时,对面的旱魅查思丹也狂叫一声,全身火焰狂升,整个战魔台上空间灼热的仿佛要暴裂般膨胀挤压,站在压力中心的方羽连气都透不过来。旱魅全身半透明的通红,巨口一张,口中一道红芒闪电般的射来,方羽长啸一声,立身处风起云动,身体凭空消失,又一声长啸,身形幻现在六十丈外空地边的一块巨石上。无物可射的红芒穿过空地,落在乱石滩里的一块磨盘大巨石上,巨石无声的消失,周围的乱石上青白色的火焰乱舞,转眼变成灰烬消失。方羽看的心惊,查思丹又是狂叫一声,巨大的身影从战魔台上扑出,流星一样的往方羽扑来。方羽面上定水无波,一拉弓箭步,左手前伸若握弓,右手弓开如满月,吐气开声:“以有为弓,以无为箭。中!”随着方羽的轻喝,空气中一个巨大的箭状物在闪进,整个乱石滩他和旱魅的空间里空气象被抽尽了样变的内陷死寂,恶灵象被磁石吸铁样撞向空箭:“轰”一声巨响,两者之间乱石滩的乱石一起炸的粉碎,旱魅查思丹踪影全无,乱石滩上只有一股烧焦了的腐尸味在空气中回荡,臭气四扬。空中,一道七采的光华冲天而上,烈阳怒晒的天空里居然响起雷声,转眼间浓云密布,风起戈壁。


方羽冲上战魔台,神婆婆的遗体还矗立不倒。方羽强忍着泪合掌祝道:“婆婆,你安心去吧,查思丹永远消失了,戈壁上就要下雨了!”神婆婆的遗躯缓缓倒下。方羽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狂雨中,方羽手托神婆婆的遗躯,远远看到黄桥和哈瓦老爹的车在向战魔滩飞驰!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我都要被你折磨死了,勿用!看到这个帖子没有"待续"了,心想终于写完了,连妆也没卸就开始读.现在读完了,不敢出门洗漱了.坐在电脑前动都不敢动!你说这个时间,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让我怎么办!

TOP

真的是你写的么?我觉得写得还真不错,看你长的不像能写的人呀。。。
看来人不可貌像。。。什么时候写的?
Fastrain(快雨)Fastsnow(快雪)都是我 坚决的抵制日货!

TOP

Originally posted by 梦庄 at 2005-4-15 03:45:
我都要被你折磨死了,勿用!看到这个帖子没有"待续"了,心想终于写完了,连妆也没卸就开始读.现在读完了,不敢出门洗漱了.坐在电脑前动都不敢动!你说这个时间,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让我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至于吧,这篇帖子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啊?不过呢,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忘记写待续了,还有好多,不过后面有爱情的故事了,要是我写完的话,等你看完也要天亮了,哈哈!不好意思啊,梦庄!不过你还是接着看吧!
我这主题的名字是道教的九字真言,.每个字都有相对应的故事,你刚看到者字篇,肯定还有下文啊!

[ Last edited by 勿用 on 2005-4-15 at 20:26 ]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Originally posted by fastrain at 2005-4-15 11:48:
真的是你写的么?我觉得写得还真不错,看你长的不像能写的人呀。。。
看来人不可貌像。。。什么时候写的?

很早以前的事了,也不都是我的文笔.一半一半吧!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皆字篇


破邪 第一节


暴雨已经不停的下了三天三夜,今天终于转成小雨,整个戈壁上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星星点点的树叶和青草绿的让人揪心,衬着蒙蒙细雨落个不停的阴空,分外让人怜惜。


云灵族的村里,戈壁十六族的代表们川流不息,不眠不休的为神婆婆举行了三天的大祭,直到今天才在陆沉了的战魔滩火葬了神婆婆。人流慢慢散去,一直冷眼旁观的方羽看到多数人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快乐,尽管哭声震动四野,但摆脱恶灵传说恐怖后的轻松表情,再傻的人也都能从大多数人脸上看到,就连哈瓦老爹也是一样。只有凤雅三天来不说一句话,苍白的脸象被冰封了一样,游离在众人之外,还有乌丽,三天来的劳累和忧伤让小脸上满是憔悴,还在不停的小心翼翼的看顾着幽魂似的凤雅。


方羽轻轻挥了挥手,拦住想要过去的黄桥和杜若兰,又用眼色拦住想叫众人上车的哈瓦老爹,从战魔滩回来后,作为极少数战魔台一战知情人的哈瓦父女,把方羽当天神一样的看待,不同的是乌丽多的是信赖和尊敬,老爹多的是畏惧和尊敬。方羽为了避免无谓的麻烦,曾经郑重的要求过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严守秘密,不要把他也参与的事传出去,故而清净了好几天。他无声的走到长跪不起的凤雅背后,对着要对他打招呼的乌丽摇摇头,乌丽乖觉的起身退到一边,满眼祈求和信赖的望着他。方羽强笑着对她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凤雅湿透的肩膀:“逝者依依,生者还须努力,凤雅,你要想开一些,婆婆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她的继承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再说也不该让大家都为现在的你感到担心,你说对吗?”


凤雅浑身一震,僵硬的转过迷茫的脸哀声道:“婆婆去了,婆婆就这么去了,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方羽面上一正,双眼发出慑人的光芒,深深盯入凤雅迷乱的眼睛,沉声说到:“醒过来,凤雅,你难道忘了你是戈壁上最后保护者的使命了吗?一个通灵者自然有他的归宿和使命,婆婆在天上看着你呢!”声音不大,但声声如惊雷般炸开凤雅沉浸在伤感失落中的心灵。凤雅又是一震,双眼里狂涌出三天来头一次的泪水,转身抱住方羽的双腿痛哭出声来:“婆婆丢下我走了……婆婆啊~”声声如杜鹃泣血、哀哀欲绝。站在旁边的乌丽首先忍不住也大哭起来,不远处杜若兰已经哭的象个泪人,在哈瓦老爹强忍着的哽咽里黄桥也鼻子一酸流下两行眼泪,一时间天惨地愁,戈壁上泪雨飘洒。


方羽安慰的轻拍着凤雅的肩头,静水无波的心灵里一时间百感交加,眼前战魔台的废墟上葬着百年来戈壁上的传奇神婆婆,空间里谢海添三百年不灭的元婴灰飞湮灭,千百年的噩梦查思丹也连腐臭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人们总要弄些不可理喻的事来让人平添这么多烦恼?人为什么要这么活着?越想越烦恼,他觉得很不舒服,长吸了口气,抛开思绪,觉得还是老子说的对,“清净为天下正”。这时他感到凤雅抽动的肩头慢慢静了下来,于是伸手扶起为才发觉抱着他双腿哭了半天而觉得不好意思的凤雅,无视凤雅因为霞生双颊而平添了无限秀色的俏脸:“我决定现在就要回去了,以后可能相见无期,你要自己保重!”顿了顿,仿佛不忍看到立时面无人色苍白可怜的凤雅,低下头避开凤雅哀怨动人百味皆陈的明眸,轻轻说到:“破云弓在我手里被毁,又没能救回婆婆,是我此行最大的遗憾,往后戈壁十六族还有许多事要你来做,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千万不要拒绝!”


长吸一口气,方羽抬起头,伸手握住凤雅冰凉的纤手,全身的湿衣无风自动,开始膨胀起来,眉心处七色光芒流转,一道若有若无的光柱罩向凤雅的眉心,双手里狂涌入温热的劲气,凤雅轻嗯了一声,全身火热,面生赤霞,湿湿的长袍也涨大了起来。正在不远处等候的黄桥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逐渐发出七色光的两人,哈瓦老爹已经跪伏在地上念着听不懂的经文,全身不住颤抖,乌丽也跪在地上念同样的经,但还是不停的把好奇的目光偷偷扫向方羽和凤雅。黄桥呆若木鸡,杜若兰却大感兴趣,绷大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奇境,心里觉得匪夷所思,刚刚因为方羽拉凤雅素手而产生的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凤雅的素面越来越红,连双手都变的深红,全身劲气纵横,脑海里异像丛生,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方羽清越的吼声:“抱元守一,聚气凝神!”闻声脑海一清,凤雅全神接受气劲和光柱的锻炼。小雨越来越小了,黄桥他们惊奇的发现方羽周围五丈方圆里没有一点雨丝落下,到了他和凤雅头上三丈就好象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样斜斜的滑落,就在这时,又听到方羽一声轻喝:“慧眼渡神,灵手传功。固!”全身的光芒一涨皆灭,凤雅火红的面颊迅速转成白玉般晶莹的玉白色。


方羽轻轻收回手,深看了紧闭着双眼加速收功的凤雅:“你要在这里收上一个小时才能完全吸收我传递给你的能量,千万不要让婆婆和我失望,我走了,保重!”转头的一刹间,他看到凤雅紧闭的双眼里有两滴清泪落出。爱怜的拍了拍不舍的望着他的乌丽的肩膀:“方大哥要走了,你和你父亲在这里等凤雅医者醒了再一起走,不要说话,我知道你的心意,有空我会来看你们的。”乌丽用力点头,双眼已经湿润。微笑着拒绝了哈瓦老爹的挽留,方羽和杜若兰坐上黄桥的沙漠王绝尘而去。


凌晨时分,车驶进玉门关,路上车少人稀,曾经布满沙尘的街道上让入暮才歇的雨洗刷的十分干净,呼吸着清凉的戈壁风,没找到学生们的杜若兰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他们已经回去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嘴里说着我们,眼睛却只看着不出声的方羽。黄桥心里暗笑,也不由的问方羽:“咱们找个旅馆休息呢还是继续走?”


方羽沉凝了一下:“我看买点吃的东西继续走吧,杜小姐你觉得的呢?”


“我也赞成继续走,后天我有课不能再耽误了。”


敲开一家小吃店,买了点水,冷馒头和肉干咸菜,三个人继续上路。


慢慢的嚼着冷馒头,方羽又有了被监视的感觉,脑后和左脸有目光盯着的灼热感,他知道杜若兰又在古古怪怪的盯着他看了,从离开云灵族上车开始,他借口疲倦欲死、合起眼装休息起,杜若兰就用一种古古怪怪的眼光盯着他不放,也不出声打搅他休息。他觉得浑身别扭,脖子僵直的装了一路睡,再也无法保持定水无波的心境,他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对她始终有点排斥,按理自己在有奇遇前就不是这么窝囊的人,有奇遇后心境更是若海纳百川般宽广,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同样靓丽出众的凤雅就给他完全不同赏心悦目的感觉,虽然他心里隐隐觉得不止赏心悦目那么简单。杜若兰给他的感觉同样深刻强烈,但他就是无法坦然的交流,到底是为什么么呢?他想了一路。


后半夜夜凉如水,车内的空调转个不停,杜若兰的目光也盯着不放,方羽在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后早就放弃思索了,微微调节了一下能量,让车内的人精神焕发,一点都感觉不到赶路的疲劳。黄桥在后半夜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车内铁样的寂静:“方羽,你离开的时候对凤雅做了什么?”


通过一路的沉默,杜若兰也敏感的察觉到了方羽对她的有意冷落,听到黄桥问话,也不出声,只是仔细等着听方羽的回话,一面心里在暗暗寻思:“到底自己那里真得罪他了?他一点不像是个小心眼的人。”越是想不明白,她对眼前这个一路上连头都吝啬一转的神秘青年越是觉得有兴趣:“一定要弄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还藏了些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她暗下决心,一半也是她为了维护身为出色女性的矜持。


“也没什么,只是为她加强了一下本身的能量和传了她一点小技巧而已。”方羽淡淡的答到。


“什么技巧?我怎么没见你给她说太多的话呀?”黄桥追问。


“呵呵~说了你也不明白,是道教天师派的五雷天心法,我直接用慧眼渡神种在她脑海里了,不用比画着教的。”


“有什么用,那个什么天心法?是不是你天心灯里的功法?能不能也给我种种?”黄桥扭头有点贪婪的望着他。


“注意开车,你不能学这些的,你没修道的基础。天心法也不是天心灯里的东西,用处不太多,你知道了也没用。贪心鬼!”轻笑着推了黄桥一把的方羽答到。


“哦,那就算了。”


本来想着黄桥会不高兴的杜若兰有点惊讶的发现黄桥淡淡应了一声就专心开车了,脸上一点都没有不开心的表情。她心里有了计较:“眼前这两人关系真的非同一般的好。”咬了咬牙,做着看方羽冷眼的准备她出声了:“那,那你看看我怎么样?能学吗?”


方羽闻声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她,还没说话,黄桥就轻笑道:“你更不行了,呵呵~”杜若兰忍着嘣嘣的心跳,有点羞怒的横了转过头的黄桥一眼,明眸微斜半嗔半羞扫过方羽,她敏锐的感觉到方羽明显的一震,本来光华闪烁的双眼中忽然有一层阴云一闪而过,虽然只是一刹,但她清楚的感觉到方羽在那一下子陷入一种忧郁伤感的心境,虽然方羽转眼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她还是感觉到现在的方羽很软弱。


“你要是能早点遇到明师的话,你在通灵的路上会有和你现在的医学一样的成就,现在已经晚了。”方羽无意识的挥挥手,仿佛要把什么东西赶走似的说着,迅速转过头,车内重新陷入沉默。


上午九点,车进入嘉峪关,匆匆吃过饭,给车加了点油,三个人重新上路。方羽从被杜若兰发现眼里的阴云后就一直寡言,老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明显的有点失神,和来时的他大有不同。黄桥也感觉到了异样,问了几次见他只说没事,也再不去管他,只管和有点担心的杜若兰说笑:“别理他,我这兄弟有时候就这样,死心眼,要是心思钻到一件事里啊,九头牛都拽不出来。”转头看了魂游天外的方羽,他又笑到:“当年,他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七天的姑娘,硬是追到南方去了,一去就是近一年,你说是不是死心眼?呵呵~”他笑着扭车内的倒车镜想看杜若兰微笑的表情,没想到看到的是杜若兰一脸警告的神色,他心里一惊,还没来的及侧头就听到耳边响起方羽炸雷般的怒吼:“二哥!”他一脚跺住刹车,苦笑着捂住耳朵,对着怒目相向的方羽赔礼:“好好,我不说就是了,是我嘴碎,我大嘴巴。我耳朵都快聋了,杜小姐你来开吧,我们方少发脾气了,不想看到我!”


杜若兰窃笑着和他换过位置,侧头瞄了方羽一眼:“干吗嘛,说说又死不了人,震的人家耳朵到现在还嗡嗡响呢。”


此时方羽也从刚才的羞急里恢复过来,脸色有点发红,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不太想提起这件事,刚才有点情急,呵呵~”


“没关系的,人谁都有伤心的隐私嘛。”迟疑的又停了停,小心翼翼的问到:“我,我是不是和她有点像?”说完她不安的看了方羽一眼,还好方羽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没有想象中那样有激烈的反应,她胆子大了一点:“是不是有点像?”


方羽迟疑了一下:“也不是很像,只是有些动作和表情很像。”


“哦,明白了。”杜若兰这才明白一路上被排斥的根本原因,自尊心一得到满足,好奇心又大盛:“她漂亮吗?”


“当然很漂亮了,不漂亮我兄弟能追她?”斜倚在后坐的黄桥故态复萌抢着回答。


这次方羽再没理他,有点倦意点了点头:“对很漂亮!”说完合起眼,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车在西部不多见的宽阔直路上飞驰,黄桥有点担心的伸头看了看速度:“哇!一百八啊,你想自杀啊?”


杜若兰眼都不眨:“住嘴!没学过交规吗?不要和驾驶员说话。”


方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黄桥有点难堪缩回头:“又是我的错?我从现在开始不说话了,你们别招惹我啊,哼!”


杜若兰车速不减微笑着说:“求之不得!”


路上绿色渐浓,下午在武威吃过饭后,沙漠王一路狂飙,终于在入夜时分进入省城,习惯了一路上的荒凉与空旷的三人互看一眼,知道离别的时刻已经到来。在杜若兰的要求下,方羽勉强互换了联络的电话,婉拒了杜若兰留客的诚意,硬拉着不想走的黄桥和杜若兰在医学院门口握别,直到车离开省城,方羽的眼前耳中鼻里仿佛还有杜若兰香水的味道,临别秋波的娇媚和让他深觉不安的话语:“我还会找你的,现在象你这样的怪物不多了,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 第二节


深夜,他终于回到了家里,坐在卧室的床上,临入定前想:“我一定要解决感情的困惑,避不开的!”到今天他才知道情伤只是在一种更深的层次深埋着,天心灯解决不了感情的事,只有自己去闯过感情关!下了决心的他长吸一口气,进入无忧的大定。


旱魅之战一年后的三月,方羽又来到当年狼狈而逃的城市。一出机场,坐车进了城中心广场,下了车看着草长莺飞的名城,方羽嘴边有了涩涩的笑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洒脱的摇摇头,大步走向他熟悉的那一区,先找旅馆安顿。一年来潜心锻炼,方羽气质风度和当年又大有不同,身形更加修长玉立,完全没有了他初来此地时的雄壮魁梧,脸上也始终带着和善的笑容,双眼里神光不再,发着就像最好的玉一般柔和温润的光芒,一头披到肩上乌黑闪亮的长发蓬松的迎风轻扬,一身可体的烟灰色西装三件套更衬托他出众不凡而又温文尔雅的气质,心境更如朗朗青天,空空荡荡不滞一物。有了准备,他才来这里了结情关。


歪在旅馆的床上,方羽深埋心底的回忆又一次泛起涟漪!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刚毕业不久的方羽在小镇边上的龙首山凉亭里看小说,清风徐来,树阴遮日,耳边黄河的涛声不绝于耳,小六角亭里方羽斜倚在石椅上,懒散的翻着沈三白的浮生六记,不时的端起石桌上的杯子喝上一口清茶,好不惬意。凉亭离家不太远,所以方羽就拎着暖瓶和茶杯上来消遣。沈三白的六记方羽手上只有四记,用了两个多小时看完四记后深觉遗憾,重重的手里的书拍在石桌上,看着眼前的树木发呆,还沉浸在书里的悲凉不能自拔,自古情深不寿,红颜薄命,夫付何言!就坐在那里发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轻叹了口气,决心不再为古人伤感,刚要起身收拾东西下山时,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急叫:“别动!就画完了,再等三分钟就好了,拜托!”


他一惊,坐着不动,也不回头:“你是在说我吗?”


“当然在说你了,这里又没别人,真是的,别动啊,就画完了。”


他有点明白了,原来是有人在以他为目标画画,他压下想扭头看看的冲动,全身僵直的坐在那里等着,心里不住的寻思:“这会是谁呢?声音很陌生,不象是小镇上的人,小镇很小,大多人都互相认识的,普通话也没这么标准。”


就在他乱想的空里,听到一阵纸响,一张纸从肩上伸过来:“完了!送给你,看看画的好不好?”


他接过画纸先不看,起身转头看看来人是谁。就觉得的眼前一亮,面前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靓女:引人注目的修长双腿裹在一条略现发白的旧牛仔裤里,配着雪白的衬衣,更加突出引人的曲线,象男孩一样的短发下线条优美的瓜子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隐含笑意,背着一个大画架,右手里玩着一支铅笔。给人一种明朗而又爽洁的美感。


“你不看画光看我干什么,没见过美女吗?嘻嘻~!”那姑娘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笑他。


方羽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连脖子都通红,低着头显的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就看画就看画……”一边手忙脚乱的打开手里的纸。


“嘻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害羞啊,看脸都红的可以当颜料了,呵呵~”那个姑娘被方羽的样子逗的笑脸如花。


方羽稳了下心神,口里喏喏的说:“见笑了~啊!画的真传神,轻轻几笔就勾出神韵来了,厉害!”此时的方羽完全被手中的素描吸引了,完全忘了刚才的羞意。


“还过的去吧?就送给你好了,嘻嘻~”那女子走过来说。


“那就谢谢啊,你是来旅游的吗?小镇上没见过你啊”


“你怎么知道的?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说的那么肯定!”


“是啊,小地方谁不认识谁啊,请坐下来说话,俗语说站客难打发啊,呵呵~”方羽这会儿完全正常了,说话也轻松起来。


“嗯,好吧,就和你聊聊好了,看你也不象坏人,嘻嘻~”娇俏的歪着头想了一下,那姑娘取下背着的画架放到石桌上,在方羽的对面坐了下来。


“坏人?我……”方羽被她的话弄的哭笑不得,轻摇着头也坐下。“我叫方羽,是本地人,欢迎你到小镇来旅游”


“我叫唐丽君,南方人,今天刚到,来这里写生旅游的。谢谢,你们这里的人很好客!”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只有这样,旅游的人才会多来啊,对了唐小姐,你是学绘画的吗?你画的真好。”


“是啊,我是学油画的,明年就毕业了。哦?你在看这书吗?”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浮生六记有点惊讶的问到。


“是啊,今天闲着无聊,就拿来看看,书写的很不错,你看过吗?”


“看过,但我很后悔看这本书,我看你刚也在摔书,是不是也觉得很不舒服?”


“是啊,他们夫妻感情太好但遭遇太惨,让看的人都觉得惋惜。让我到现在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啪!”她把书往桌上一撂爽快的说:“不说这个了,让人不开心,你知道那里好玩吗?给我当个导游如何?”


“好啊,没问题,我带你去几个好地方,反正我也闲着。”方羽开心的整衣而起,一边快速的收拾东西一边问她:“我家就在山脚下,你要不要先去坐坐?我要把这些东西先拿回去。”


“啊,不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你快点啊。”


“好的,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方羽也不强求,冲着唐丽君展颜一笑,飞快的望山下跑去,觉得特别兴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用肯定是他最快记录的速度跑回凉亭时,发现唐丽君正用好奇和想笑的微笑迎接着他,他本来就因激烈奔跑而有点发红的脸更红了,心里也骂自己今天真是很窝囊。还好唐丽君没多说什么,他才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的六天里方羽觉得天地从没有这么美丽过,一草一木都显得那么可爱。时间也从没这么忽快忽慢过,当他带着唐丽君漫山遍野寻幽探密出游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等回到家等天亮的时候时间慢得象蜗牛。他觉得他现在快活的象在燃烧,当唐丽君被他逗的笑不可支,人若春花般烂漫的时候;当唐丽君被他妙语如珠博引旁证的景点传说吸引的妙目放光的时候;当唐丽君被湖光山色迷的画笔不停而他坐在身边吹萧相伴的时候。


当快乐的七天转眼而过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深深喜欢上这个外地来比他大一岁的少女,虽然她一直不愿意跟他到他家去做客,一直不让他花钱买东西送她当纪念。但他敢说她也已经很喜欢他了,虽然他以前从没谈过恋爱,但从离别前她不开心的样子和离别挥手时眼角的泪光他就懂了。一定要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当车把他的心也一起带走时,他暗里发誓。


他意兴阑珊的回到家,晚饭后他期期艾艾的说起唐丽君,却发现父母似笑非笑的在专心听他说,他觉得很别扭,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等他轻描淡写的说完后,通过父亲的嘴他才知道小镇上这几天传言已经很多了,都说他整天领着个漂亮女人到处乱跑,连亲朋,长辈见了都不理,恐怕是被那女人给带坏了。还有好多好心人专门到他家里给他父母来说这件事。他一听头都大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小镇上的人还这么古板,不过他也有点暗惊自己最近的燃烧,这几天说实话他眼里心里除了唐丽君外就没别人,这一点在父亲说昨天在路上看到他和唐丽君笑谈、而他无视而过的时候就得到了证明。在路上连父亲都没注意到,更何况外人呢。


当他面红耳赤的为这件事道歉的时候,微笑着看他的母亲说话:“羽儿,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当看到他红着脸点头时,母亲有点高兴又有点感慨的说:“我们小羽长大了,知道喜欢女孩子了,哈~”


他父亲也似笑非笑的点着头轻叹:“是啊,儿子大了,老子也就老了。”笑着承受了夫人的嗔眼,他又对为他们的感叹而不知所措的方羽说:“儿子,谈女朋友不是坏事,不过也要注意一点啊,别迷的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吗?不然让人笑话。”


“知道了爸!”方羽高兴的答应着,想趁热打铁:“爸,妈,我想去她那里看她”


“不行!”他满怀希望的语声还没落,父亲坚决的拒绝就回了过来。


“为什么?我现在都已经毕业了啊。”他仿佛拦腰捱了一棍。


“你毕业了人家还在上学呢。”


“哦,这倒是,会影响她的学习的。那我明年去找她!”方羽冷静了下来,只觉得很没劲。


“小羽,本来这是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该给你泼冷水,不过你是我儿子,我觉得话还是要给你说明白的好,”停了一下,方廷轩很认真的对等着他说话的方羽说道:“昨天我已经见过那姑娘了,人长的是很漂亮,气质也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爸你说啊”方羽急问,他觉得不妙,父亲的不过后面有问题!


“廷轩,你就快说啊,看把儿子急得!”母亲也在边上帮腔。


“不过她的眼带桃花,田宅阔大,腰如蛇行,但鼻若管葱,大有富贵像,不会是你的良伴,儿子你自己没看出来吗?”


“爸!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些,我自己倒真是没注意她的面相,不管了,反正我就是喜欢她!”方羽有些生气了。


“那好,等明年她毕业了再说,今年你不准去。”方廷轩也有点生气,拂袖而去。受了十多年家传相术熏陶的儿子居然对他的相法不相信,难怪他生气。方羽和母亲道了晚安也忿忿回房,父子俩第一次为了别人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一年里平均三天一封信的沟通陪着方羽度过了无聊而又漫长的一年,开始他写的信多,唐丽君的信相对少点,三个月后,频率成了共同的一个。在信里虽然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但双方都能感觉到年轻的心为彼此而跳动的脉络,连小镇上邮局的信差们都知道每隔三天,就有方家的信来信往,四季不变。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 第三节


想到这里,西斜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到床上,提醒方羽时间已经不早,歪在床上的方羽长嘘了一口气,看看腕表,已经快六点了,竟在这里想了快三个小时,回忆真是让人神伤。他跳了起来,想找地方吃点东西,顺便出去走走,两年多没来了,这里变化很大,高楼林立繁荣更胜从前,明后天再找唐丽君也不晚,可能她已经嫁给那个厌物了,现在有了孩子也说不定。原本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曾经发誓再也不进此城,不见唐丽君和与她有关的任何人,就当自己从没认识过她,可随着一系列的变化和岁月的磨合,恨意和决心都慢慢淡漠,而想弄清楚为什么会情海突变的原因和对往日快乐的回忆却站了上风,他从来不是个很决绝和冷血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虽然他比以前更能体会感情和更会控制感情,但绝不是冷血,只是不想用方法来表达而已,他始终认为感情是神圣纯洁的,不应该用手段和外在的方式来表现,尽管已经失败了一次,他的想法还是没有变,尽管现在很少有人能再一次敲开他的心扉。


慢悠悠的在小吃区吃完要的一小碗素面和一小碟下饭的青菜,方羽不自觉的走向当年时常和她一起来散步的江滨路,江滨路上绿树成荫,游人如织,清风徐来。江水比以前浑浊了许多,发出青黑的颜色,江面上污物漂浮,大失情调。方羽看在眼里,苦笑着摇摇头,知道因为近几年为了经济发展,这所名城终也不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犯了短视的错误。想当年这里的江水除了汛期江水变浑外,一年四季水如碧玉,为名城添了不少秀色,而现在……


方羽离开人流,一直远远走到江边,还好,入鼻的江风还没什么太明显的异味。放眼向江面远望,落日余辉,染的大半条江上红光粼粼,云天暮岚,还是一如当年美丽壮观。找到以前常坐的大石上坐定,闭眼倾听涛声如旧,心灵穿梭时空,仿佛又回到当年:


“丽君,你什么时候带我到你家里去拜访伯父伯母?我都来了快半年了,你还是不肯让我到你家去,为什么?现在我不是已经立住脚了吗?我在公司里干的很好,老板说要给我加薪呢,还说一年后要升我的职,我可是一直在为你努力着呢,”方羽拉着唐丽君的手恳求着。


“你急什么呀,我不是天天来和你见面吗?你还怕我跑了不成?现在你还要再努力呢,不然我父母不会同意我俩在一起的,为了将来,你还要努力啊,到时候事业有成,我就带你回去见我父母。”已经在一家中学当绘画老师的唐丽君无意识的拽着披肩的长发回答到。经过大半年的社会锻炼,现在的唐丽君身上少了许多当年的清纯和活泼,多了许多成熟和精明,人是出落的更漂亮了,身材更加的丰满,曲线玲珑,一头乌黑的长发写意的披在肩上,一身合体的上班一族的银灰色短西装裙衬托的曲线玲珑,显得更加干练出众。


方羽转头呆呆的看着被夕阳的余辉映照下宛如仙子的俏脸,不由的发出感叹:“丽君你是越来越漂亮了,我真怕你被别人抢走,呵呵~”


“死样,又在胡说~,看我还理你不,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半嗔的横了方羽一眼,媚眼如丝,娇俏的不可形容,方羽宛若被勾魂夺魄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俏脸,六神天外,不觉伸手揽过身边的佳人,吻如雨落。


方羽来到这里七个月后,终于在唐丽君的带领下见到了她的家人。至此才知道为什么唐丽君对他的事业有成与否为何那么在意,伯母常年卧病在床,伯父退休已久收入微薄,两个哥哥都快三十了都没结婚,上班的地方效益很差,挣的工资也养活自己都很吃力,全家靠就唐丽君一人撑着,找个好女婿是全家的希望。还好方羽的家世背景和现在的一切能让她父母接受,唐家待他就如一家人。他自己从此以后在工作上更加努力,一心要成为唐家的快婿。但在没有论及婚嫁前,好强的唐丽君拒绝接受他的资助,他反而更喜欢她,两人的感情更加的深厚,出入不避形迹,但方羽家教严厉,虽然海誓山盟卿卿我我但终不及乱。一切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方羽都准备在年终返家后就向父母说结婚的事,可就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的九月底,从方羽和唐丽君一次不太愉快的出游归来后,一切都变了。


那次方羽和唐丽君在周末一时兴起,结伴出游离这里不远的一个颇有名气的小城,结果在那里遇上了一件惨事,弄的兴致缺缺,归来后,唐丽君就说工作忙,半个多月没来找他,到她单位或家里去找她,也经常不在,就算在也老说很忙,脱不出身来。到她家里等,她家人也客气的仿佛有点冷淡,方羽不知道那里不对了,有时候把握住俩人在一起的机会努力问她,也问不出什么,到最后居然让方羽有唐丽君故意躲他的感觉,弄的他那一段时间茶饭不思,百思不解到底是那里不对了。


就这样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实在忍无可忍的方羽终于决定要去问个明白,特意请了一天假,早早的出门,先到唐丽君上班的学校去找她,她的同事们说她有事请假了,有几个知道他俩关系的老师看他的眼光有点怪,仿佛有点怜悯又有点嘲弄,他压下心里的不快和不祥的预感,还是很客气的道了谢,直奔唐丽君家而去,一路上心烦意乱,一种不好了的直觉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到了唐家,居然是铁将军把门,一问邻居,说是她妈妈住院了,一家人都去了医院。至此他才放下点心,原来是伯母病了,怪不得最近老不见她。一边又为她母亲担上了心。他心里合计了一下,又跑回去取了自己的存折,心想这次可能能用上了。在路上买了好些营养品带上,方羽直奔打听到的医院。到了医院一查:她母亲居然住在高干病房,他知道那里光一天的病床费就要好几十,一天下来没几百根本住不起。怎么会这样?他心里又起疑云。


到了病房门外,他碰上了唐丽君,她正在和一个高大英俊西装笔挺的青年在边走边说话。方羽的心里一沉,他看到那个青年的手很自然的揽在唐丽君的腰上,唐丽君如小鸟般依偎着他。他呆住,手里的东西“哐”散落一地,心也沉到了无底洞。


“方羽?!”唐丽君被掉在地上的东西吸引,看到他惊呼出来,他面无人色的看着她,全身都在颤抖,唐丽君的俏脸上也血色褪尽,不自觉甩开身边青年揽腰的手,向他跑过来,他若死灰的心田里升起一股希望,只要她过来扑在自己怀里,一切都可以原谅,他不是没有肚量的人。可这一点的希望转眼又被唐丽君迟疑着停住的脚步和回头望去的举动打的粉碎。他彻底绝望了,不信的摇着头踉跄着往后退去嘴里,喃喃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地上瓜果零落,瓶碎汁散。唐丽君面上泪如泉涌,软弱的依着墙坐在地上,无言以对。


一直冷眼旁观的华衣青年抢上两步,扶起无言痛哭的唐丽君交给身后跟来的两个看来是手下的大汉,转头,冷笑着盯住不住后退的方羽:“你就是那个从北方追到这里来的方羽?你最好识相点走吧,丽君已经是我马德良的未婚妻了,和你再无相干,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走!”


方羽不理他的狂言,站定了,涩声问唐丽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唐丽君低下头:“方羽,就当我对不起你,你走吧,我不希望再见到你,我已经和他订婚了,你走,你走啊!”最后两声你走大叫着喊出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彻底撕碎了方羽的心。


“我会走的,你、你这个……”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方羽还是骂不出口。


“快滚!难道要我叫人丢你出去吗?”


方羽怒极,霍的扭头怒视着一旁嘴眼可憎的青年,双手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眼前的人衣冠楚楚,人也长的高大不凡,可在方羽眼里,就象是一条疯狗般的让他愤怒。就在他快要爆发冲上而青年身后的两个大汉也将准备扑上的前一刹那:“方羽,你快走吧,不要让我看不起你们方家的人,我和你到此结束,从此再无相干。”唐丽君冷酷的声音传到,方羽如中雷击,扭身转头,死死瞪了面色苍白、但已经站在马德良身边的唐丽君一眼,无视马德良和他两个手下得意的狂笑,如受伤的狼般长嚎一声,扭身飞奔而出。身后,唐丽君软软的晕到在马德良的怀里。


江边暮色渐浓,江风转凉,方羽轻叹着整衣而起,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结局,虽然他情根已经不在,羞辱也已淡忘,也知道了马德良是这里顶尖的富豪马家的公子,商界耀眼的后起之秀,但他总不相信唐丽君会为了钱而背弃他们的感情,到现在为止,方羽还相信当年他俩的感情是真挚的。


一转身,方羽如被雷击,全身一震,象被定身了一样呆住了。


十米外,暮色里,一身白衣的唐丽君双眼含泪但微笑着看着他,两年多不见,当年的少女多了一份少妇的丰润和柔和,全身的曲线更加峰峦起伏,一头波浪般的卷发自然的披在肩上,瓜子脸丰满了些,唇红齿白,脸上画了淡装,在胸前珠链珠光的映射下。越发显的漂亮迷人。


“果然是你,虽然瘦了这么多,头发也长了,我还是认出来了,你近来还好吗?”唐丽君关切中略带哽咽的声音在方羽耳边低低的响起。


方羽从最初的震动中回转,有点僵硬的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还好,你呢?”


唐丽君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我也很好,我吃完饭带孩子出来散步的,也没想到会遇上你。”边说边往身后一指,不远处,有个女人推着一辆婴儿车在往这面看,方羽锐利的眼神落在三十多米远的婴儿脸上,看打扮象是个女孩,大约有一岁左右,长的玉雕粉琢,十分可爱,眉目间有唐丽君的影子,还有点熟悉的另一个人的影子。方羽一想便想起是马德良的样子。


“就是她吗?很漂亮,长大和会和你一样漂亮迷人。她在要妈妈了,咱们过去吧,江边太凉。”方羽微笑着说。


“你从这里能看到她的样子?我不信!”唐丽君也恢复正常,笑着跟上他的脚步说。


“她的左耳上不是有颗痣吗?红的。”方羽笑道。


“哎,真的能看到啊,我只能看到她大约的轮廓啊,你的眼力现在怎么这么好了?整个人也和以前大大的不一样了,特别的一头长发,难看死了。”唐丽君仿佛又回到以前一样说道。


方羽无言的看着她笑笑,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一红,不再说话。这时她们已经走到婴儿车边,唐丽君对好奇的望着他们的推车女人说:“吴姐,你先带小雨回去吧,给德良说我等会回去。”吴姐应声刚要推车回去,方羽伸手一拦:“等一下,让舅舅好好看看我们小雨。”唐丽君闻声身子轻轻一震:“舅舅?”方羽弯腰抱起咯咯直笑的婴儿:“对啊,舅舅!”唐丽君低下头轻道:“谢谢!”方羽宛若不闻,爱怜的抱着小雨做鬼脸逗她:“叫舅舅!”唐丽君心情大好,轻笑着说:“我的小雨平时最怕生人了,别人一抱就哭,没想到和你这么投缘,呵呵~”


“就是啊太太,真是怪。”吴姐看着在方羽怀里手舞足蹈笑个不停的小孩也附和着说。


“是吗?看来真和我有缘啊,送什么当见面礼好呢?”方羽沉吟起来。


“不用送了,这么小什么都用不着的,亲亲就好啊。”唐丽君忙说。


“要送的,哦,有了,你先抱着。”说着方羽把小雨给了她,从马甲的小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玉飞天,合在掌里紧了紧,展开红缎链,挂在小雨的脖子上,笑到:“幸亏我在上飞机前随手买了这个小东西,不然就没什么东西送了,呵呵!来,小雨,让舅舅再抱抱。”又从唐丽君手里接过小孩子。说来也怪,不管方羽放下抱起,小雨亮晶晶的小眼睛始终好奇的看着方羽,脸上笑嘻嘻的,好象十分喜欢方羽抱。方羽此时心里也被一种奇怪的柔情包围着不能自己。


“来,小雨,叫声舅舅。”方羽柔声逗着怀里的宝宝,“舅~舅”小孩子含糊不清的叫出了声。


“啊,这孩子真和你有缘,平时连爸爸都叫不好,居然会叫舅舅了!”唐丽君有点惊奇的说道。


方羽点点头,爱怜的亲向孩子嫩嫩的额头,同时嘴里不出声的念叨:“九天十地,证我密印,神佛妖魔,百邪回避!!”三下唇印无痕无迹,方羽已经为小孩种下三道破邪印,这才是他真正的礼物!尽管玉飞天上他也祝了聚福咒。小雨仿佛也感到了自己受到的祝福,手舞足蹈的笑个不停,方羽轻轻把她放进车里,对吴姐笑着点点头:“去吧,天马上就黑了,小心孩子着凉。”


坐在江边茶座的角落里,两人慢慢喝着饮料,已经相互问答过别后情况,都在预料之中。就在方羽走后不久,唐丽君和马德良结了婚,一年后生下小雨,唐丽君也辞了职专心在家相夫教女,她娘家的家境也大好起来,两个哥哥都已娶妻生子,父母也跟着她过起衣食丰厚的好日子。马德良虽然留给方羽的印象很差,却是个好丈夫,对唐丽君很好。


听着唐丽君不无满足的叙述,方羽不得不承认若他自己娶了唐丽君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么好,尽管他也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他轻轻笑了一声:“你过的幸福就好,现在我只想问一件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想弄明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突变?现在虽然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些,但我一直找不到变的根由,能说说吗?”


唐丽君的脸沉重了起来:“这件事是我对你不起,本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和你说了,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谢谢你的原谅!”她动情的抓住方羽放在桌上的手,眼角有泪光闪动。


方羽苦笑着缓缓把手抽开:“不要这样,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感情这东西无所谓谁对不起谁,毕竟我们曾经彼此喜欢过,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原谅的。”


唐丽君点点头,取出纸巾擦去泪花:“其实在你来找我的时候,马德良已经追了我好久了,可我不太喜欢他的骄横和动不动就拿钱砸人的毛病,所以一直没理他,尽管他对我和我家人都很有礼貌。你记得的我俩最后一次的出游吗?”她话题一转,突兀的问方羽。


“出游?记得啊!”方羽回答到,心里暗想:“我怎么会忘记?就从那次以后,我就成了失败者!”


唐丽君看到方羽脸上古怪的表情,知道他确实记得:“那次在小城里发生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那么惨的事叫我怎能忘的掉?”方羽脸上出现和唐丽君一样神伤的表情。


“就从看到那件事后,我对物质的看法开始了转变,也开始背弃我们的感情,但我到现在再想起你时问我自己,‘后悔我当初的改变吗?’结果让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除了觉得对你有点歉意外,我一点都不后悔,假如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选择他的,尽管我感情上爱你要多一点,你能理解吗?”


方羽脸上露出笑容,真心实意的笑容让对面的唐丽君找不到一点嘲弄的痕迹:“谢谢!让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的压力和那件事对人的冲击,我理解的。”停了停,方羽对着如释重负般轻松下来的唐丽君说:“我现在心愿已了,又知道你过的很好,这样的话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替我向你先生和你父母问候!”


唐丽君一听急了,一把抓住方羽的胳膊:“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是啊,我不会那么小心眼的,你还不知道我?”


“那再留几天好吗?明晚到我家来吃饭,德良已经知道当初对你太过分了,很想和你做个朋友的,就连我把女儿取名叫小雨他都没有反对。如果你真的原谅我的话就留下来好吗?”


看着急的脸都红了的唐丽君,再看看周围好奇的望着他们的游人,方羽只好点点头:“好吧,明晚我去拜访,你现在住那里?”


回过神来的唐丽君有点尴尬的望了望四周,红着脸兴奋的说出地址,方羽不用细问就知道了,那是这座名城里最高尚的住宅区,基本上都是花园楼房的独院,住的全是本城的权贵和富豪。又随意聊了一会,方羽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就硬把还想再聊的唐丽君催上计程车,自己也往旅馆慢慢走,街上霓虹闪烁,车来车往,远望高楼林立,万家灯火,一派繁荣景象,可方羽的心神却飞回当年,想起引起自己情海沉舟的那件悲惨往事来。当年他和唐丽君一时兴起,利用周末跑到离这里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小城去玩,没想到去的当天,在一个小饭馆吃饭的时候遇到让他终生难忘而让唐丽君离他而去的一件惨事!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 第四节


当时正值中午,小城里人满为患,下班的人,放学的学生,再加上路两边一家紧挨着一家的店铺和让人挪不开脚的地摊上叫卖的人,总之到处都是人,方羽觉得这里有一种畸形的繁荣。


他奇怪的问唐丽君:“这里哪来那么多小贩,怎么卖的东西千奇百怪的,新的旧的什么都有?”


唐丽君沉着脸:“好象大多是下岗的人,在卖自己家里的东西,你看那不是劳保鞋啊旧柜子啊什么都有吗!”


“哦”方羽知趣的不再多问,唐丽君的二哥前几天也下岗了,整天在家里喝酒耍酒疯,弄的她们家愁云惨雾的,这一趟还不是自己硬拉着唐丽君出来散心的?


挤来挤去,他俩终于找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饭馆,里面人不太多,看样子刚开不久,老板和伙计看来是两口子,男的招呼客人,女的下厨,小店不大也就摆了四张桌子,门口支了张桌子,上面有个纱窗,里面摆了些热腾腾的卤肉,闻着味道很香。看到方羽和唐丽君进来,男的忙着招呼。等方羽他们点好饭菜,那个中年男子忙着介绍:“两位来点卤肉吧,刚弄好的,味道不错,价格也低,咱两口子是下岗自谋生路的,不会乱蒙人,怎么样?来一点?”


方羽看他也不象是个奸商,那肉进来时闻着味道也不错,就笑着点点头:“那就来半斤好了,不够了再要!”


“好嘞,您等着马上就好!”老板高兴的一转身:“哎!你敢偷肉?”说着旋风般冲了过去。


方羽和唐丽君闻声一扭头,可不是有人在偷肉吗?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嘴里塞着一块肉,手里还捏着一块,被老板捏着后脖子,灰瘦的脸上一片通红,吓的两眼发直,双手挣扎着乱摆,因为嘴里有肉,呜里呜拉的听不清在说什么。那个老板满脸气的通红,嘴里骂着:“这么小就偷东西,大了还了得?得好好揍你才行。”说着扬起左手就要扇他嘴巴。


就在这时,里面的女老板也闻声出来了:“老公,别打,我认识他,是我们厂一个下岗姐妹的小孩,别打啊。”


男的闻声住手,捏在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嘴里还不解恨的说:“认识怎么了?这么小就偷东西,大了还了得?你那个姐妹是怎么教小孩的,真是有人养没人教,要是咱们儿子这样我不打断他的腿才怪呢!”


这时方羽竟发现那个小孩居然把嘴里的肉咽下了后才干哭出声来:“叔叔阿姨饶了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里的肉,方羽和唐丽君相顾摇头:这小孩怎么这么谗?都这样了还舍不得放下,这家长的教育真成问题!


这时周围围了一圈人在围观,那小孩也吓的呆在那里只是哭,方羽见了不忍:“老板,算了,他拿的肉就算我的帐,让他走吧。”那个男的还没说话,女的出声了:“那怎么行呢?一点肉是小事,可这孩子偷东西就是大事了,怎么也要让他父母知道好好教育才行,你看他还是小学生啊,不好好教育怎么行?”方羽一听也对,就不再说话,那小孩一听要告诉他父母,吓的脸色发白,大哭起来:“阿姨,不要啊,不要告诉我爸爸,他会打死我的,呜呜~”那女老板有点不忍,刚想说算了,他男的不干了:“小子,不是我心疼那点肉,今天非找你爸妈好好说说不可,怎么教育你的?这么小就偷东西,他们怎么当爹娘的?走!到你家去!”


这时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就是啊,小孩不懂事全怪大人,他们怎么教小孩的?走,找他们去。”那小孩一听要去,脸一黄,就软到地上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唐丽君实在看的不忍,刚要说话,就听到人群背后一声惊呼:“小刚,你在干什么?”小男孩一听这声音双眼一翻,晕过去了。人群两面一分,扑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小刚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啊!”一下子扑到小孩身上摇起他来。方羽一看小孩晕过去了,赶忙走过来对那女人说:“大嫂你别急,让我来。”不由分说翻开小孩的眼睛看了一下,拇指重重的按在小孩的人中上。“哇~~~”的一声小孩哭出了声,紧紧抱住妈妈哭了个一塌糊涂,方羽悄悄的走回座位,苦笑着和唐丽君摇头。这时,那个女老板也走过去:“小王啊,是这么这么一回事,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想着孩子还小,坏毛病不能惯,所以就搞成这样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快带孩子回去吧,别吓出病来了。”地上抱着孩子的小王苍白的脸上神色百变,最后变成赭色:“刘姐,真对不起你啊,谢谢你的好意,都是我们作父母的不好,呜~”她也哭开了:“孩子半年都没吃过肉了,我和他爸都下岗了,又找不到工作,呜呜~”头埋在儿子身上,母子俩就在地上放声痛哭。围观的人都叹息着散去。小饭馆里只是一片哭声,那女老板也禁不住陪着掉泪,男的面色阴沉,扶案仰天长叹,方羽心里也一片凄然,唐丽君面色难看,好象在出神的想着什么,别的几个客人也叹息着在桌上放下饭钱悄悄走了。


男老板也不说话低头走进厨房,提着一个猪后腿走到被女老板扶起后还在不停哽咽着的母子前,诚恳的说:“大妹子,别哭了,大哥我也是下岗的人,知道下来后的难处,前面的事不要放在心上,这只后腿你拎回去,就当是你刘姐和我的一点心意,是给孩子的,你千万要收下!”他老婆也在边上帮腔:“小王,快别哭了,收下吧。大家帮衬着熬过这一段日子就好了,别哭了啊!”抱着儿子的小王死活不肯拿,几个人说来说去的说个不停,最后直到那男老板快急了,那母子才千谢万谢的走了。方羽和唐丽君看着这一幕,心里有股暖流在涌动,本想也伸手帮一把,可看那小孩的母亲很自强的样子,就没好意思说话。在男女老板直说耽误了的道歉声里,方羽和唐丽君慢慢的吃完了饭,方羽心里很喜欢这对平凡夫妇为人,笑着对老板说下午还要来光顾。俩人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一个瘦小的汉子急匆匆的要进小饭馆,因为走的急,一下子和方羽撞了个满怀。在彼此的道歉声里,方羽在那汉子愁苦焦黄的脸上一扫,心里微微一惊,刚想说话,又打住了。那汉子看两人都没什么事,勉强笑着一点头,侧身进了饭馆。


唐丽君看到方羽边走边往后转头看,有点不满的说:“不就撞了一下吗?干吗老回头看?”


“不是为这个,是那汉子……那汉子的脸……”方羽迟疑着停住了辩解。


“他的脸怎么了?除了看起来营养不良外最多有点气急,我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别的没什么啊,你看到什么了?”唐丽君不解的问。


“我刚看到他额头和鼻梁以及脸中间有一片青黑色,等再看却又没有了所以……”


“哪有啊,肯定是你眼花了,是不是最近累的?”关切的问候让方羽心里暖烘烘的。


“没有,我身体这么棒,怎么会累的眼花呢,呵呵~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呀。”被唐丽君一打岔,方羽也就忘了刚看到的他自己怀疑是晦气的人和事。


一下午的时间在方羽和唐丽君的游乐中匆匆流过,到了六点多,两人从郊外回到小城,却明显的感到小城有种异样的气氛,远远的听到警车凄厉的警笛声,人流都往一个方向奔,杂杂乱乱中隐约听到有人喊:“死人了死人了,一家三口全死了!”方羽和唐丽君听的一头雾水,怎么回事?两人面面相觑,都有去看个究竟的意思。方羽紧拽着唐丽君的手,随着人群来到一片平房区,此时那里到处都是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死掉的一家人,方羽也听不出个究竟,但大约明白前面警车停的房子里有家人全死了,警察正在里面调查。仗着人高马大,方羽领着唐丽君挤到前面警戒线跟前,定睛一看:俩人全傻了!简陋的平房外,三具尸体被抬出来放在围出的空地上,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边上还有一盆已经冰冷的肉,三具尸体怪异的扭曲着身子,嘴里耳朵里都有血溢出,胸前有吐出来的污物,头发散乱的女人的手紧紧抓着小孩的手,小孩子的眼睛睁的圆圆的用一种死灰色望着天,另一支手捏着自己的喉咙,嘴张的大大的。身边的男尸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半截似断非断的舌头耷拉在嘴边,两眼也睁的圆圆的。


方羽就觉得一股冰寒的凉意涌便全身,再也支持不住身体浑身一软跪在地上,剧烈的呕吐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出,身后的唐丽君早已吐的一塌糊涂,也软倒在地上。周围围观的人有的厌恶的捂着鼻子躲开了,有的就过来帮忙把他俩扶到一边:“不能看就别看嘛,看把自己弄的这样,得,到那边吧,那也有对男女在吐呢。”方羽吐的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慢慢的好了一点,抬起泪流满面的头一看,唐丽君无声的流着泪坐在他身边发呆,两个有点面熟的男女就靠在墙脚也在流泪发呆。他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转头用哭音问唐丽君:“是她们吗?”唐丽君无声的点点头,热泪又汹涌的流出,方羽心里一酸,哭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生命这么脆弱?中午还好好的,呜呜~”


“兄弟,你也来了,别哭了,都是她们母子命苦,碰上了这么个小心眼的男人,吸~吸~”靠在墙脚的男人抽噎着用干哑的嗓子劝他,方羽透过泪眼仔细一看,原来在墙角的是那对开饭馆的夫妇。他勉强停住了哭泣:“他们是怎么死的?我看象是中毒,为什么会这样?”那男子哭丧着脸说:“中午你们刚走,那个小孩的父亲就来了,就是在门口和你相撞的那个汉子,进来后给我道了许多次歉,还拿了四十元钱硬给放下了,说是老婆拿走的肉钱,那会我就该看出来他已经不对了,说话颠三倒四的,我还以为他是被小孩子给气的,也没怎么在意,谁想到他在路上买了好几包老鼠药拿回去,放在锅里和肉一起煮上了,等孩子放学一回来就全家都吃了毙命,他还有封遗书留在家里,说是身为丈夫父亲居然不能让妻儿有个温饱,让小孩在外面丢人现眼,他自己也一事无成,感觉活着实在没什么意义,要是光自己死了又不放心她们,于是就决定全家一起去了。这个孬种,还自认是读书人,说什么穷要穷的有骨气,我看他娘的他书全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不也是全家下岗吗?我怎么不走这条路?他妈妈的孬种,可怜那母子了唉~!”


方羽和唐丽君听的呆住了,连哭都忘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居然能做出这种事,这时那女老板说话了:“也不能全怪他,以前他是这里轴承厂最好的技术员,就是因为太认真爱认死理,得罪了领导,结果全厂他第一个下岗,对他打击很大,后来在外面也是因为人太认真,到处碰壁,慢慢就有点神经兮兮的了,也就是我们小王人好,一直跟着他,全靠自己的工资苦熬,一年前小王和我一样也下岗了,他们就陷入绝境了,这里好象他们也没什么亲戚,要不是我俩挺觉得过意不去过来看看,说不定什么时候才发现呢。唉,就可怜了那孩子,呜~”说着说着她又哭开了。


走到旅馆门口的方羽双手一搓脸停止了他最不喜欢想起的这幕回忆,其实后面的细节他自己也记得不很清了,只记得他和唐丽君失魂落魄的找到最后一辆离开那里的客车,迷迷糊糊的连夜离开小城,一路上唐丽君面色苍白,一直望着黑忽忽的窗外发呆,他自己也脑子里一片空白。如今回头一细想,从那天开始两人间就开始了变化,被唐丽君说出来后,方羽一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理解了唐丽君的选择,他真的不怪唐丽君了,原本留在心里的一点不舒服也随着想明白而烟消云散。到现在他才真轻松了起来。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 第五节


唐丽君坐在记程车里,心思半喜半忧。喜的是今天能和方羽见面说明白了自己变化的原委,并得到了方羽的谅解,放下了两年多来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忧的是不知道丈夫能不能友好的接待方羽,虽然自己在方羽面前夸了自己的丈夫,但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些年来,在她的努力和岁月的磨练下丈夫虽然成熟了许多,人也不若当年那么骄横,但还远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大肚量,当年为了给女儿起名,她和他还吵了好几次,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叫了现在的小雨而不是她当初想起的小羽。但她很快就下了决心,今晚上一定要和丈夫好好沟通一下,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使两个在她生命里占重要位置的男人能好好坐在一起交流一下,哪怕就一天也行。她不想再让方羽没有面子,尽管她隐约觉得方羽不一定需要她的这种安慰!因为,在她眼前再次出现的方羽,身上多了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一种她从没在别人身上看到或感觉到的东西。方羽已经不在是她熟悉的那个单纯善良的方羽,她已经完全把握不住现在的方羽的情绪和思维!最后在进家门的时候她忽然有这么一个感觉。


回到豪华的家里,唐丽君回卧室换上睡衣拖鞋,往丈夫的书房里走去,来到门口,发现里面灯黑着,他能去哪儿呢?“吴姐,吴姐,先生那去了?”她来到客厅叫家里的佣人,吴姐很快的出现:“太太,小声一点,小雨刚睡着,我回来时先生已经出去了,我听马老说是银华集团的曹总硬给请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哦,楼上四位老人家都已经休息了吗?”(唐丽君的父母和马德良的父母都跟着他们两口一起住,分住在三楼的东西两边)


“是啊,都刚上去休息了,太太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不用了,你也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小雨也就睡了,告诉老曹注意留门,先生也该回来了。”


“好的,那我去休息了,晚安,太太!”


“晚安!”唐丽君轻轻来到二楼她卧室边的婴儿房,悄悄走到女儿床边,爱怜的吻了吻女儿的嫩颊,拉了拉小被子,又悄悄退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无聊的翻着手里的时装杂志,唐丽君看看床边的钟,都快十一点半了,怎么德良还不回来?银华集团的曹大伟不是仗着自己做本城副书记的父亲的权势最近在和德良的大风集团在争市中心那块黄金地段吗?怎么会忽然请自己老公呢?老公最近不是说和他暗里争的很厉害吗?怎么会去赴他的约呢?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自己还要和他说方羽的事呢,真是!她有点烦躁的把手里的杂志摔到一边,歪在床上假寐,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再说方羽,回到房间,梳洗过后,一看表已经子时二刻了,就准备上床练会儿功休息,这时放在窗头柜上的电话忽然响了,他微觉的奇怪,自己没把电话告诉过别人啊,唯一知道电话的唐丽君也不会这么晚来电话呀,是谁呢?他拿起电话:“喂?”


“先生,一个人不寂寞吗?要不要特别服务?”方羽一听,哭笑皆非,“不要!”“啪”的挂了电话,刚想离开,眼珠一转,又把电话的插头拔在一边,轻笑:“看你再来骚扰!呵呵!”


刚在床上坐下,“叩!叩!”又有人敲门,他跳起来,边开门边问:“谁啊,来了。”刚拉开门,一个身材高挑浓妆艳抹的短裙女郎就往他身上靠过来,他身子往后一退,一股浓俗的香水味扑鼻而来,他脸色一正:“小姐,我不要任何服务,你请出去。”


“先生,不要这么无情嘛……”长相还算不错的女郎又往他身上靠过来,他又一退,面色一沉:“小姐,请自爱!”这时那女郎已经算是进了屋,媚笑着又向他逼来:“你看我不漂亮吗?来吧,别装正经了。”他心头火起,眼神一变,房间里气温刹时降到了零点,灯光变绿,一种酷杀的阴寒从他身上、眼里发出,空间象凝固住了般死寂。那女郎如被雷击,粉脸上刹时没有了人色,她就觉得仿佛面对着一个恶魔,全身的寒毛倒竖着,她感到空气中全是死亡的气息,她想叫,声带不听指挥,想走,双腿已经没有知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眼泪不自觉的流着,她觉得眼前的双眼象是魔眼,那里全是杀气,她仿佛已经从那里看到自己被撕的粉碎血肉模糊的样子。


“想走了么?”就在她快要崩溃的前夕,她耳边传来救命的信息,她拼命的点头,其实在方羽眼里她只是有点头的样子罢了,完全不是女郎想象中的那样有力。方羽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床前走去:“走的时候带好门,希望不会再见到你。”房间里一切恢复原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恢复自由的女郎紧咬着自己塞在嘴里的拳头,竭力忍着不惊叫出来,飞快的退了出去,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她的惊呼才歇斯底里的发出,“妈呀~”她完全不顾短裙下的热流,飞也似的奔了出去。方羽听到她的脚步迅速远去,自嘲的摇摇头,他知道那女郎吓坏了,被他从两只狗在不到半分钟里咬死一只大野猫的一幕里领悟的天道酷杀的布气术给吓呆了。那是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琢磨成的,还是第一次用,而且只用了十分里的半分,但对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再多用半分胆小的人就会被吓傻。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失常,用这些去对付一个卖笑的可怜人,是有点过份,今天也许是痛苦的回忆太多了,他为自己找了个理由。长长的吐了口浊气,他安静的进入定境。


一阵阴冷中,唐丽君被墙上报时自鸣钟的钟声惊醒,她迷糊着睁开眼睛,已经12点了,老公还没回来!她觉得屋里好冷,气温在迅速下降,她都冷的有点打寒颤的感觉,紧抱着双肩,她整个清醒过来,怎么会这么冷,现在明明已经五月了呀,天气热了好久了,会不会是外面下雨了而家里的窗户没关好?她抬头一看,窗户关的好好的呀,她披上床上的羽绒被,走到窗口撩开落地窗帘往外一看,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没下雨啊,怪事,此时她觉得更冷了,哆嗦着她赶忙开了空调,热开关按下冒出的却是冷气,忽然唐丽君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觉得整座楼里寂静的怕人,房间里能听到她上下牙打架的声音和她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不怕,没事的,是自己在吓自己。”她哆嗦着安慰自己,但心里无名的恐惧越发重了,她想找个人陪着,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她快步冲出房门来到走廊,走廊里的灯发出昏黄的光冷冷的洒在地板上,身上越发的冷,她此时的感觉就象在一个冰窖,目光慌乱的掠过几扇紧闭着的门,停在婴儿房的门上:“啊,小雨!”她叫了出来,房间里现在冷的怕人,她怎么忘了女儿?她有点疯狂的冲上去推开女儿的门,一开灯,小女孩安稳的睡在小床上,小脸蛋红仆仆的睡得真香,她长嘘了一口气,狂跳的心安静了许多,她软弱的轻轻靠在关住的门上,任由背上雪白的被子滑落,定了定神,她来到床前替女儿把踢到一边的小被子盖好,斜偎在床头,觉得自己现在就象是神经病,女儿房里一切正常,她还仔细看了一下挂在床头的温度计,24度,也很正常,她对自己刚才的感觉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刚睡醒时的错觉?摸了摸自己还是冰凉的胳膊,她又觉得不象是错觉,咬了咬牙,她决定出去量一下,拿着取下的温度计来到门口,手握在把手上她又犹豫起来,她无端的对门外的世界有点害怕。想了想,她把门拉开一条缝,拿着温度计伸出手去,胳膊马上就觉得冰凉,咬着牙她在心里默默数数,等数到心里预想的一半数时,她觉得伸出的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都冻的麻木了。实在受不了了,她收回手紧紧关住房门,眼看到自己伸出去的半截手变成和上半截完全不同的颜色,惨白惨白的,她忍着心头的狂跳,用有知觉的左手拿过温度计一看,差点晕过去:零下二十度。拿回房间的温度计快速的回伸着温度指数,清楚的告诉她温度计的准确性,她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温度计,忽然狂叫一声,象摔咬手的毒蛇一样把温度计摔到墙上,“啪”的一声温度计断裂四散,她惊叫着扑到床上把女儿紧紧搂进怀里,歇斯底里的大叫:“德良,你在那里?吴姐,吴姐~”叫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远远的传开,居然无人回应。


“哇~”被惊醒的小雨震耳的哭声把唐丽君从半疯狂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心烦意乱手足无措的唐丽君一边哄着小雨一边也哭:“小雨乖,小雨乖,妈妈在这里,不哭不哭,妈妈现在好怕啊,你爸爸也不要我们了呜~”她也又惊又怕的哭个不停。就在这时,一声汽车的鸣笛清晰的传来,紧接着听到院门的铁索一阵乱响,马德良回来了,老公回来了,唐丽君激动的想要大叫,就在声音刚从喉咙出来嘴还没张开的时候,整座楼里的灯全灭了。一紧张,唐丽君发现嗓子失声了,只有紧紧抱着怀里的小雨发抖,苦候老公的到来。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软弱和无助,奇怪的是心里忽然有一个念头掠过“如果自己嫁给方羽,会不会有一天也象这么害怕和无助?”念头一闪而过。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黑暗中怀里的小雨也奇怪的不哭了,小手摸上了唐丽君满是汗水泪水的脸,口里清楚的说出几个字:“妈妈乖,不哭~”唐丽君抱紧了手里的小雨,心里竟有点气愤马德良的迟迟不来。就在这时,两声凄厉的短叫让唐丽君的寒毛都刺了起来,好象是丈夫的司机老张和门房兼园丁老曹的声音,为什么惨叫?是不是自己又听错了,怎么没有再没动静了?就在黑暗的猜疑中不住发抖的唐丽君又听到大厅的门一响,一个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听声音象是老公的脚步,但重了许多,听木地板咯吱咯吱乱响的声音足有好几百斤重。紧接着她又听到一种奇怪的喘气声,象她去动物园见过的海马喷气那样短促浑浊而又粗野的喘气声,她只觉得的头皮发炸,直觉里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唐丽君紧紧抱着小雨,大气都不敢喘,紧张的注意听脚步的响声,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停在大厅边上吴姐的房间门口“哐”的一声巨响,门好象被揣开了,唐丽君就觉得那声巨响就好象响在她心里一样,全身直哆嗦,这么响的声音传出,吴姐房里居然没什么动静,咯吱咯吱的脚步进了房,几声沉闷的敲击声传出,脚步咯吱咯吱的又象二楼走来,唐丽君脑里一片空白,连哭都哭不出来,怀里的小雨也仿佛感到了危险,从灯灭开始,一声都没有哭叫出来。


四周漆黑一片,母女俩缩在墙角,抖个不停,一种诡异的东西在暗夜里流淌,她们随时有被淹没的可能。脚步咯吱咯吱越来越近,野兽般粗重暴烈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就在唐丽君要昏过去的一刹,脚步停住了,又是“哐”的一声巨响,唐丽君觉得墙都在晃。她卧室的门被踢开,接着是一阵难耐的死寂,只有外面粗重的喘息和婴儿房里两颗扑扑乱跳的心声。咯吱咯吱的脚步又开始响了,渐渐远去,唐丽君小心的呼出憋在肺中的闷气,挪开捂在女儿小嘴上的手,这才惊觉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她觉得马上要疯了,恐惧和无助紧紧的压迫着她的神经,头疼的要命,怀中的女儿吃力急促的呼吸也让她担心,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大的声响家里却没有一个人醒来看看,今晚的一切都透着怪异,一定要出去看看,就算为了女儿也要拼了,孩子还小,忍不了多久的。


听着咯吱咯吱的脚步上了三楼,唐丽君抱着小雨一跃而起,光着脚直奔房门而去,“咚”的一声肩膀撞到了房门,发出一声闷响,脚下也踩到软软的东西,“是掉在门口的被子!”一惊之后的唐丽君马上想起脚下绵软的东西是什么,摸索捡起被子一裹怀中的小雨,她在这种六神无主的关头还记得外面的寒冷(母性的光辉确实让人感动)拉开门,一股寒气夹着一种怪异的腥味扑面而来,一时间也无从辨别是什么味道,唐丽君紧赶两步冲入自己大敞着门的卧室,扑到床前放下怀中的小雨,转身又扑过去重重的关上房门,喘了一口气,又飞奔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蒙蒙的月光和远处的灯光让屋子里亮了起来,起码可以隐约的辩物。唐丽君现在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一刻都不敢停留,紧跑两步扑到床头摸起电话就拨,电话里没有声音,也没电?唐丽君差点晕了过去,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它居然没电?狠狠的摔落电话,唐丽君摊倒在床上,她已经绝望了,泪水汹涌而出。这时小雨的小手摸索着抓住她的胳膊,“妈妈~抱”女儿在要她抱,她想抱可右手象针刺一样痛,忽然她心里灵光一闪,“手机!”她一翻而起,不顾女儿的叫喊,直象衣架上的坤包奔去,一把拽过坤包,不理轰然倒地的衣架,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床上,拿起小巧的手机翻开盖,谢天谢地,灯亮着,快速的压下110,在几乎让她发疯的几秒等待以后,一把柔和的女声传入耳边:“这里是110,请问是那里报警?”近乎是喊叫着报出地址,唐丽君第一次感到了有了希望。刚放下电话的唐丽君还没来的及感到高兴,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又传入耳膜,转过身抱起女儿,唐丽君又缩在在床头,摒住呼吸,想再一次躲过不知名的恐惧,这次,她失败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准确的停在卧室门口,粗重的呼吸从来没这么恐怖的响在耳边,“哐!”一声巨响,卧室门破了个洞,“哐!哐!哐!哐!哐!”连声巨响中卧室门碎裂,靠着窗外映射的月光,唐丽君绝望的发现那是一把大斧,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卧室门轰然倒地,在小雨刺耳的哭叫声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一把大斧闯入!


“德良,是你吗?为什么这么吓我们?你怎么了?”唐丽君一眼就认出进来的人是老公马德良,惊魂一定,大声的问到。眼前的黑影不说话,呆滞的大步踏过门板走过来,大斧高高的举起,粗浊的呼吸伴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唐丽君的感官。唐丽君心胆皆裂,长叫一声往后摔倒重重躺在床上晕了过去,大斧擦身而过,带走了包着小雨的棉被,大斧再举,失去母亲怀抱的小雨躺在床上仰天大哭。就在这要命的一刻,挂在小雨脖子上的玉飞天突然发出耀眼的银光,五尺多高的光团笼住小雨躺的床,光团里劲气流转,外面电光交击,映照的卧室内一片光明。光团内母女俩一哭一晕,光团外,马德良双目发直眼睛里闪着妖异的绿芒,鼻翼狂野的伸张着,满嘴白沫满面腥红,散乱的头发和西服上血污一片,高举着粘满血浆脑汁的大斧摇摆不定。


旅馆里,原本安静入定的方羽此时睁开了双眼,虎目中酷杀的寒意隐现。手扣子午诀,满头长发无风自飘,全身隐隐有银光闪动。


在城北脚一个布置诡异的密室里,一座牛头人身六手三脚的怪物雕塑前,一张黑漆漆的长桌上摆着一盆血,和五支象京戏里用的令旗一样的小旗,旗面上是血红的怪物像,盆里的血里有个木头人泡着,胸口上钉着三根穿红线的银针,银针钉着一张贴子和一撮头发,帖子似乎能够能看到马德良的名字和一些日子,三根红线的另一头绕在一个跪着的黑袍人的手里,黑袍人面目阴森,面色黎黑,不象是汉族人。嘴里不停的念着怪异的咒语一样的东西,汗水已经湿透后背和前胸,黑袍人背后,还跪着一个西装笔挺,神态奸诈的年轻人,脸上也全是汗水和紧张。


“法师,全部解决了没有?”


“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上居然有聚福咒,看来也有同道中人是他的朋友,你怎么早不说?”黑袍人阴森森的瞪着青年。


“没有啊,我们在动手之前调查了他有半年之久,没有这种人是他朋友,我怎么敢骗法师你呢?”青年恐慌的说。


“要不这两个就算了,免的招惹同道,你看怎么样?”黑袍人话音一落,想收法。


卧室里,马德良面对身前的银光,持斧的手摇摆不定,眼睛里绿芒大减。旅馆里方羽杀气稍减,但姿势不变。


密室里,西装青年闻言大急,眼珠一转,假笑到:“一切全凭法师做主,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为了我们这点小事而惹了法师对付不了的强敌呢?”


黑袍人闻言微怒:“谁说我惹不起他?我黑巫法师怕过谁?你看着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残忍的一舔嘴唇,嘴里的咒语转急。


卧室内马德良逐渐暗淡的双眼绿芒大盛,嘶哑的暴吼一声,大斧猛劈而下,刚刚醒转的唐丽君惨叫一声,又被眼前魔神一般的马德良的凶恶吓晕了过去,大斧落在光罩上,发出闷雷般的巨响,光雨飞溅,玉飞天断成两截,斧式一缓,但还是直落而下。


旅馆里方羽双目中寒光暴射:“印!邪!破!”三声怒喝从牙间挤出!


卧室内小雨的前额上三道红电射出,卧室内气温急剧上伸,第一道红电震飞已到面前的巨斧,去势不减,印在马德良的额头上。另两道红电势若飞星,印在马德良胸前和小腹上,卧室内马德良应电抛飞,象麻袋一样飞出破门,软软的掉在走道上,密室内狂风激荡,供奉的怪物雕塑轰然巨响中塌落,长桌上血盆和木人应声炸碎,黑袍人如中雷击,纸人一样的往后飞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西服青年吓的趴在地上发抖。


等巨变过后,西服青年在墙脚找到奄奄一息的黑袍人,黑袍人躺着仰天狂叫:“破邪印!我今天被你害惨了,我好恨啊,快拿我的黑血五令来,我要传信叫师傅来,快!哇!”又喷出一大口血,西服青年手忙脚乱的在一片废墟里找来那五支小黑旗,黑袍人又张口狂喷五口血在旗面上,用尽全身的力量念出一段咒语,五面旗上黑雾一起,旗子消失不见,西服青年看的目瞪口呆,黑袍人嘿嘿惨笑:“我的五令最少能阻拦他两天,两天后我师傅就该到了,你回去告诉你们曹总,黑巫教法师答应的事,一定会完成,我死后你连这里的一根草都不要动,我师傅来了就带他来看这里,你快走吧,我要死了,快走!”说完双腿一蹬,死了。


旅馆里方羽长身而起,心中被不祥的感觉笼罩着,刚刚在定境中居然感觉到暴虐的凶杀之气和邪恶冰寒的异能量在冲击自己种下的愿力,在这座城市,只有唐丽君的女儿小雨身上有他留下的愿力,感受愿力的变化是他在近一年里才证通的大能力之一,是他心通和符录门的祝由术结合后的产物,不管离多远,都和他的元神保持着神秘的联系,前面刚种下晚上居然就有异力侵犯,而且来势汹汹,虽然他刚才已经破去了异力,但唐丽君鼎食之家,怎会有这么强的异力侵入?而且当他一想起唐丽君,居然有心惊肉跳的感觉,用慧眼看,也只能看到唐丽君满脸惊恐披头散发晕过去的样子,有怪事发生!迅速开了灯,蹬上鞋拿起外衣,想连夜赶去她家看看,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哐的一声撞开,四个身穿警服的大汉破门而入,手里的大电筒和警棍乱舞:“统统不许动,警察临检!人呢人呢?”看到房里亮着灯,方羽又衣着整齐的站在地当间冷眼相看,领头的那个满面横肉的警察一愣,凶光四射的大牛眼四处乱看,一看没有别的人,回头给身后的人打了个眼色,续尔转过头继续嚣张的喝道:“小子看什么?还不把身份证和随身物品拿出来等候检查?你肉痒啊?”边说边挥舞着手里的警棍,恶形恶相的样子令人齿冷。


方羽心里一动,这那里是警察?简直是土匪嘛!手慢慢往口袋里掏,一边注意观察面前的这几个恶人,领头的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后面跟的几个长相都差不多,前两个满脸凶光,衣着还算整齐,最后一个脸上有条长刀疤的瘦长汉子,上身穿的倒是警服,下面的裤子却是一条武警的带红边的长裤,有点不对!他心里更怀疑了。那最不像警察的刀疤脸看到他不但慢腾腾掏东西而且还有闲工夫看他,不由大怒,警棍一扬:“臭小子皮痒了?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抓你去吃牢饭?”方羽眼快,看到他扬起的手臂上有个飞鹰的刺青,当下哈哈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各位请吧,在下不是肥羊,你们找错人了!不送!”


闻言一楞,四个人互看了一眼,一起乱嚷到:“你胡说什么,看你小子不象个好人,抓你去审问。”说着四个人一起挥舞着警棍手电扑了过来,方羽大怒:“不知自爱!滚!”最后一个滚字的的音浪如万斤巨石般轰在四人的脑海,四人发出如中箭的野狼般惨嚎,齐齐摔在地上,抱着头满地乱滚,脑中嗡嗡乱响,不知人间为何物。嘴里耳朵中有鲜血流出,床头柜上的瓷茶杯也应声“噗”的碎裂!方羽面色一沉,刚要说话,又听到门外几声大吼:“不许动,警察!”


七八个警察端着枪抢入房中,领头的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年轻警员看到满地乱滚的四个人先一楞,续而大喜:“大牛眼,刀疤鹰,今天看你们往哪跑,全拷起来带回去。”“是!”身后的几个警察收起枪,利索的将地下毫无反抗的四个人拷起。


这时,领头的青年警察警惕的望着正含笑不语的方羽:“你是谁?这里的旅客吗?请出示身份证!”


“我叫方羽,是这里的旅客,请看!”方羽笑着拿出身份证递过去。


“方羽?!小镇的方羽?”正在忙乱的警员们都闻声惊问。


方羽不解的望着面前的七八双似兴奋又似好奇的锐目,眼光最后停在显得最兴奋的青年警察脸上:“是啊,我是来自小镇的方羽,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还得麻烦方先生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去做个笔录,没什么问题吧?”年轻警察仔细打量方羽,又看过身份证后,笑着递还给方羽,语气明显客气了很多。


“这,现在天很晚了,能不能明天一早再去?”方羽犹豫着推脱,心里很担心唐丽君那里,一边觉得今天实在倒霉,被弄的一些快点离开去看的办法都没有,而且这些警察好象一副对他很了解的样子也很让他感到疑惑。


果然那个青年警察看了一下表:“现在还不到一点钟,时间还早,做个笔录很快的,请方先生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做警察的,尽量配合一下好吗?这也是一个好公民起码的义务啊!”


方羽无奈的笑了笑:“好吧,希望能快点弄完。”


“谢谢!大家收队回去。”青年警察兴奋的发出命令。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 第六节


静静的坐在一间陈设还不算太差的办公室里,方羽耐着性子等面前的一个看来是刚上班的文职女警员整理他说的记录。已经来这里半个多小时,面前这个容易害羞的女警察已经反反复复问了他刚才在他看来最多五六分钟能搞明白的事有五次之多,以他现在的好脾气都觉得快受不了了,这是什么素质啊,他不由对本来就没多少好感的警界感到更失望了,心里也不由的更急,不知道唐丽君那里怎么样了。


就在等到面前娇小玲珑象个学生般的女警员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方羽和她一起站起身来:“小姐,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女警员抬头,目光一触他微带笑意的双眼,脸上不由一红,低下头说:“对不起方先生,你还不能走,我们孟大队长说要见你,她现在有事出去了,现在正在往回赶,麻烦你再等一会好吗?”


“你们队长要见我?他有什么事吗?”方羽惊诧的问,他想不明白深更半夜的这个什么孟大队长要见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会有什么事,旅馆里的这点小事好象也用不着堂堂一个大队长亲自过问啊。


“哎?你不认识我们孟大队长吗?她可老提起你呀!”


“哦?他老提起我?我应该认识你们孟大队长?”方羽更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素不相识的警察大队长会提起自己,而且听起来好象还对他很熟悉的样子,怪不得他一来到警局时,一听到那个年轻警察说他就是小镇的方羽时,全部在场的警察都一起拿着好神秘的眼光看着他,还弄的他很不好意思,原来是听他们大队长提起过自己。无何奈何的摸摸鼻子,方羽轻笑着反问。


“在本城谁不知道孟大队长是我们警界最年轻最厉害的罪犯克星?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以连破一百零另六起大案,抓获罪犯五百三十一人的骄人战绩,荣任刑侦大队长之职,上任以来社会治安明显好转,这里的群众都称她为警界之花,你会不知道她?你可是她在我们局里唯一多次提起并让大伙……大伙记住的人啊,你怎么会不认识她?”提起他们队长,女警员立刻精神了,一点也不怕害羞了,挺着胸膛骄傲的说,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对大队长的敬佩之情。


“警界之花?难道她是个女的?”方羽注意的问。


“当然了,不但是女的,而且还是个不多见的美女呢,不然怎么会被称为警界之花?”那女警员一脸方羽少见多怪的可爱摸样,逗的方羽忍不住想笑:“呵呵,我少见多怪,小姐莫怪。”那女警员脸一红,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话,方羽就听到背后门一响:“好啊方羽,一来就欺负我们小姑娘,让我来教训教训你!”一把清朗爽快的女声紧接着传了过来。


方羽回头一看,一个看一眼就能把人的目光吸引住的的高挑丽人边走边脱帽向他走来,宽广的额头下明亮锐利的大眼睛微带好奇的看着方羽,眼神清澈坚定,微高的颧骨表明她坚强的性格,皮肤是少见的古铜色,只比方羽低一寸的身材象标枪一样的笔直,步履轻快敏捷,配合着可体的警服,全身散发着一种凌厉醒目的气质。方羽略带欣赏的目光和她的目光一触,就发现了她的不凡,没有几个人能受的了她X光般具有穿透力的眼光,但方羽不在乎,反倒被引出一探究竟的兴趣,这样醒目有个性的女士倒是很少见。看到方羽含笑的脸上一点都没有受到她目光压力后不安的样子,这个估计就是孟大队长的丽人脸上也露出赞赏的笑意,快走几步过来站到方羽面前,大方的伸出手:“方羽你好,我就是孟胜蓝,不好意思,让你久候了。”握住眼前看来修长纤细的手,方羽心里暗赞不愧是有警界之花美誉的女强人,手上的握劲远胜许多男人,坚定而有力,体现出常年严格训练后的成果。


“久仰大名,我就是方羽,听说你认识我还经常提起我,真是我的荣幸!”方羽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留下来的原因。孟胜蓝闻言扫了在旁边不好意思的吐舌的女警员一眼,笑道:“私事等下再说,小黎,笔录记完了吗?有没问题?”一边坐在办公桌后面示意方羽也坐。站在一边的女警员小黎现在一点都不慢了,利索的递上笔录,简洁的汇报道:“已经记完了,打问号的地方是我觉得解释不通的地方,队长要是再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好吧,你去110那里看看刚才那件案子调查的进展情况,有问题马上回来向我报告,今晚是不能休息了,要大家打起精神来!”等女警员出去轻轻带上门后,孟胜蓝抬头对方羽一笑:“方羽,我们先谈公事,你的疑问等会儿再说好了。”不容置疑的口气里显出强大的信心和一贯发号士令的强者习气。方羽也不已为意:“好啊,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全力配合。”


“那就好,谢谢!我的问题也不多,就两个,请方先生给我解释一下。”谈起公事,口气客气起来,也简练起来:“一,请解释一下小秀红为什么会疯了一样的从你房间里跑出来?而且小便失禁,人陷入疯狂的边缘。二,大牛眼,刀疤鹰四个混蛋为什么会突然在你房间里一起受到重创,到现在还两耳失聪,神经错乱?根据我们的检查结果,他们四人的耳膜碎裂,大脑神经受了严重刺激,要恢复得等半个多月,而你却好好的一点损伤都没有,你怎么解释?”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方羽,在仔细观察方羽的表情。


方羽心里暗叫“厉害!”脸上却点水不惊:“一,我想你说的小秀红应该是那个卖春女,她可能是因为不能做我生意而气的发疯,至于为何激烈到小便失禁那种程度,却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二,那四个假警察为什么倒地不起,我也说不出个究竟来,我只记得在我发现他们是假警察的时候,曾经不知死活的骂了他们一句让他们滚,没想到他们一下就扑过来了,就在我被吓的手脚无力准备任人宰割的时候,你的人来了,门外一声不准动的大吼后他们几人就一起摔在地上了,没想到他们有胆作恶却被你的手下吓成这样,孟队长你应该感到骄傲了!呵呵~,我的回答完了。”


“你在胡扯!事情的本来绝不是这样!你……”孟胜蓝不等他的话音落地,就果断的打断了他的说词。


‘当然是胡扯,不胡扯我怎么给你解释?’方羽心里暗笑,脸上却一脸无辜:“我怎么胡扯了?孟队长,我可是被侵害的外地人啊,不然你说我怎么说才能被相信不是胡扯,你教教我?”


“你~~”孟胜蓝一下子被他问的无话可说,心里又气又好笑,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在说谎,可她就是抓不住把柄,难道告诉他自己已经抓获了那个小秀红,取得了小秀红说他忽然间象恶魔一样的口供?不被他笑死才怪呢,首先自己就觉得小秀红的口供就象是呓语,尽管她确实变的语无伦次,好象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要不是她大呼小叫的疯张样子惊动了巡夜的巡警,今天晚上还确实抓不到刀疤鹰大牛眼这几个一贯假装警察到处敲诈勒索兼带抢劫的恶棍呢,就这几个人假扮警察在各个宾馆作案,恶迹让名城蒙羞,为警界添污,确实给了她不少的压力,今天一举成擒,还得感谢眼前这个有点狡猾的男人,再说多少还有点关系,嗯,虽然自己很有点不喜欢被人骗,这次就放过他,看他以后的话再说,自己还能老被他骗了?心里有了计较,但脸上却不是这样,她俏脸一沉,眼神转厉:“方先生,请不要自误,欺骗警务人员是违法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清楚比较好。”曾经有不少惯犯在她凌厉的逼视下显出原形,她对自己的眼力也很有信心,可这一切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好象不起作用,她看到方羽神态轻松但脸上却明显的装出怕怕的惊容,两手一摊,一耸肩做了个没办法了的样子“孟队长,别玩我了,我要是有违法的事情落在你这个女强人的手里,你早就严刑逼供了,绝不会这样和我象朋友一样说话的,我真的还有急事,要是再没有什么公事的话让我先走一步好不好?明天我保证一大早就来这里报到,听候你的教训和谈谈咱们你知我不知的私事如何?”


方羽真有点急了,都快凌晨两点了,再不去看看唐丽君那里,他自己首先就快要崩溃了,更不用说在危险中挣扎了快两个小时的唐丽君了,可面对执法者又不能明说,不然又是怎么都解释不清的一大堆破事,光想想怎么回答人家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方羽就对报案兴趣缺缺,再说他一向对警方的办案效率不抱什么大希望,更何况主要是异能力入侵,这种事交给警方无疑是缘木求鱼。还好他直觉里唐丽君那里再没有危险的信号,他也深信发出异能力的源头已经被他一怒下击垮了,对方不管是人还是异物,现在很可能已经从人间蒸发,最起码是再也没有能力入侵了,因为他自己知道他借破邪印发出的能量有多大,就算是强横如旱魅的恶灵碰上,也会受到重伤。从旱魅一役后,他为神婆婆的死抱憾甚深,为了不想再看到有亲近的人受到无谓的伤害,他花了近一年的工夫,研究了许多杀伤力极大的密术和一些很神秘的治疗术,心肠也硬了许多,下了决心一旦对上那些借着各种能力为害的人或物,就毫不手软。


看到方羽好象真的很急的样子,孟胜蓝也只好打住后面想说的话,实际上她今晚也很忙,要不是方羽和她有点关系,再加上和方羽说话面对让她觉得很新奇很好玩,她早就叫他走了,整日里忙的死去活来的她那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一个小案子的当事人没完没了的聊?“那好,后话明天再说。现在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急事?想去哪里不如我送你吧,太晚了路上不好找车,反正我也要出去。”刚接完一个电话的孟胜蓝站起身来问方羽。方羽道着谢就说了唐丽君家的地址。没想到孟胜蓝一听浑身一震、面色一变:“你为什么要急着去那里?”此刻双眼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盯着方羽,方羽暗觉不妙也不想掩饰:“今晚上我在旅馆里只觉得心烦意乱,烦躁不安,老觉得会出什么事,而这里关系能让我有这种亲人般直觉的只有住在那里的人,你们的人来的时候我正想去那里,所以那时我还算衣冠整齐,怎么?那里出事了吗?”方羽在赌孟胜蓝也有普通女性的特点,相信直觉。看孟胜蓝的表情果然赌对了,但方羽高兴不起来,因为孟胜蓝的面色显得很阴沉,显然那里出大问题了,不知道唐丽君一家到底怎么了。他强压下想用他心通密术一探孟胜蓝脑际的强烈欲望,毕竟这不是个好办法,方羽也从没想过用这些密术对付好人。


“你的直觉没有错,马家发生了惊天血案,一家里外老少共有八人被杀,现场惨不忍睹,只有你以前的女朋友唐丽君和一岁的女儿幸存,现在都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我现在就是要去看她们,我一定要抓住凶手,这样的灭门血案在我的辖区发生,是我最大的耻辱!”握着指节已经发白的拳头,孟胜蓝恨恨的说到。


“什么?!一家全被杀了?那马德良呢?还有唐丽君父母呢?”方羽闻言大惊失色急急的问到。


“全部死了,但现场却没有一点被凶手闯入的痕迹……哎,我怎么给你说这个?你不能知道这些的。”孟胜蓝发现失言了,有点紧张的看着方羽,想警告他不许说出去,却发现方羽一脸自责的痛苦样子,根本没听到她后面说的话,方羽重重的以掌击拳,后悔的想发狂:“我应该觉得不对的时候就赶过去,我太大意了我!嗨!”又重重的以掌击拳跺地!


看到方羽痛苦的样子。孟胜蓝今晚第一次明白的觉出了眼前这个男人可爱,一个普通人,为了不能帮自己直觉里感受到威胁的以前的恋人一家的灾难,痛苦成这个样子,先不说其他,光就心性而言,是非常的好了。尽管她也多少觉得方羽有点不自量力,马家现场的恐怖就连她这个久历血案的人都觉得可怖,特别是屋里死去的人各个就趴在床上被大斧砍碎后脑,凶手不知有多大的劲,脑浆溅的连天花板上都是,大部分牢固锁着的实木门都是一脚就揣开了,光看最后丢弃在现场断成三节的凶器大斧卷刃的样子就知道凶手的力量,他去有什么用呢!想到这里,孟胜蓝用少见的柔和声音劝到:“不要怪自己了,要怪就怪凶手的残忍吧,当时你去还不是一样,只不过多一具尸体罢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行凶者绳之于法,绝对不能防过他!”为了把方羽从自责中解脱出来,她说的话比较实在,一般实在话不容易让人接受。方羽脸上痛苦的表情迅速敛去,一直显现柔和的脸上泛起让旧经凶险的孟胜蓝都觉胆寒的酷寒:“对!一定要凶手血债血偿,我要他形神皆灭,后悔他娘把他生到到个世上,哼!”冷酷的语气和最后哼字里带的杀意让孟胜蓝无由的心惊肉跳:“你想干什么?别胡来啊,这事我们警方会处理的。”说完后才诧异自己怎么会和一个普通人说这么软弱的话:“别胡思乱想了,你作错事我照样会抓你的哼!”她在为自己刚才的软弱生气呢。听到她威胁的警告,方羽挺立如山的气势马上降了下来,一边暗骂自己卤莽一边迅速恢复和善的原样苦笑着说:“我能干什么呢?打架我可能连你都打不过,只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看到方羽听话的恢复老实样了,可孟胜蓝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把前面对他的一点好感都给弄没了:“一个大男人一点强悍的样子都没有,难道现在的男人都这样?”她有点感慨的想。


“能不能让我也去看看她们母女?”方羽话题一转问到。


“不行,在警方没有录口供之前谁都不能见她们,就是她家里人也不行,更何况她还在昏迷中。”


“我学过一点中医,说不定能帮点忙,我这么远来一次也不容易,你就通融一下好吗?”面对冷眼方羽不想放弃正常途径,在做最后努力,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要是还不让见,他就……他现在很容易就会失去控制,血腥的手段已经成功的让他不滞一物的心灵充满了怒气!“哦,这倒也是,据说你方家的医术真的很了不起,”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方羽,孟胜蓝向来坚强的心不由一软:“好吧,你可以去,不过一切要听我吩咐,不要乱来,不然我也会有麻烦的知道吗?”


方羽闻言大喜,激动的说:“谢谢你孟队长,我欠你一份人情,我会用三倍来报答的,我发誓!”


“哈!,再说吧,现在就走!”孟胜蓝不以为意的说到。


坐在飞驰的警车上,方羽若有所思的看着专心开车的孟胜蓝孟队长,“你好象对我很了解,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他想调节一下气氛,顺便也弄明白孟胜蓝怎么会知道他的情况这么多,他自问是个很平常很守法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成为象她这类警界强人所注意的对象的。


“那我表姐专程去找你,你却一声不响的跑到这里这就叫公平?”侧头横了方羽一眼,孟胜蓝没好气的答道。


“哦,明白了,你是杜若兰杜小姐的表妹?!”方羽这才恍然大悟!


望着病床宛如老了十岁依然陷入昏迷的唐丽君,方羽耐着性子听完了值班医生给孟胜蓝的介绍。尽管他自己一进医院就用元神探测出她们母女的状况。


“小孩相对好一点,只是受惊过度,但送来时还在哭,现在已经哭累睡着了,但是大人,大人……”中年医生思索着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大人怎么样?根据报告她没有外伤啊!”孟胜蓝不满的横了在一边不出声的方羽,觉得他冷血的让自己生气,居然也声都不吭一声,只是皱着眉头仿佛在想什么东西,她不禁有点后悔前面心一软就答应带他来了。


“大人没有外伤。但从送来后一直昏迷不醒,高烧接近四十度并且一直不退,用什么药都没有反应。再这样烧下去到早上,就算死不了,恐怕也成白痴了,现在只能看她的运气了,我已经用尽我知道的所有治疗办法了。你们慢慢看,我到别的房间去看看。”摇着头,面有愧色的医生悄悄的出去了。随着门的开关,过道里,唐丽君大哥二哥带着哭音的询问声和她们妻子的哭声传来,病房里孟胜蓝的脸色随医生关在门外的叹气声越发的沉重起来。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母女,也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方羽动了。先走到孩子跟前,右手搭到了孩子的额头,眼睛闭了起来。孟胜蓝不解的望着神色肃穆的方羽,压下了心头想问的问题:“他在给孩子号脉?”马小雨略带苍白的脸色迅速的红润起来了,呼吸也变的悠长平稳起来,犹有泪痕的小脸上显出一点点笑容。现在看起来才像真正的熟睡了。方羽轻轻放下搭在额头上的手,小心的拉了拉被子,眼光里尽是带点忧伤的爱怜。


冲到嘴边的话又被孟胜蓝压下去了,生性刚强的她被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细心和温柔打动了,这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十九岁以全县第一的高分高中毕业,却不去参加高考,一直赋闲在家,除了到这里在一家公司打过半年多的工外到现在没有正式职业,为人和善诚实,在大多接触过的人眼里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居然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表姐也对他大有兴趣,从别人口里知道他在这里待过近一年的时间后,居然一反常情的要求她利用身在警界的便利调查他在这里的一切,还三番五次的打电话来催问,弄的她也好奇心大起,想看看能引起表姐这么大兴趣的人是个什么样出色的人物,所以她破天荒的第一次把她手中的权力用到了私事上。为这还弄的手下都用暧昧的眼光看了她好长时间,都在背后说可能是男朋友,结果在不到七天的时间里就弄到了方羽在这里的一切活动,她至今还记得她的助手在向她交报告时那得意的神情,她也知道这样的速度打破了以往任何一件大案的调查速度。可等她看完结果后大失所望,根本是个普通人,一点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长的不算难看以外,可表姐得到报告后欣喜的程度还是很让她觉得诧异(尽管是在电话里)前几天还打电话说要到方羽所在的小镇带学生去实习,让她着实笑话了表姐一次,表姐居然罕见的没有大举反攻,又令自幼好的一个人似的她一毫不差的明白表姐真的很认真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初听到手下在第一时间的报告,她以为是弄错了,可当听到手下毫不含糊的肯定后,她觉得有点不解,续而有点兴奋,难道表姐也来了?所以在马家血案粗查一结束她就忙着往回赶。当知道方羽是一个人来看他以前的恋人时候,她心里却有点不快,经过半天的接触后,方羽的表现令她很为表姐不值,她看不出方羽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学识过人美丽可人的表姐,难道就靠方羽比照片上显得英俊一些的长相么?她死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表姐会认真一个只是长的不难看的男人。尽管现在方羽的举动让她有点感动,但她还是不认为方羽是什么特别人物,不过确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想再好好看看方羽的行动,了解一下他的为人。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 第七节


方羽站在床前,看着刚刚分手不到半天,却憔悴的像老了十岁的唐丽君,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猩红的脸上有几点血污,干裂的嘴唇上已经出现血瘕,口鼻一起喘着粗气,全身绷的紧紧,身体时不时的抽搐着,已经不见血色的双手紧攥着床单,哪里还有一点方羽深心里唐丽君那充满青春活力的样子?又哪里还有半天前温润雅致身为人妻的满意?现在的她就像陷入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里的羔羊,紧张而又无助。


方羽轻轻的叹了口气,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又是心痛又是怜惜,还隐隐的有点怒意,他知道,那是他在从医院门口用元神测过唐丽君的记忆后被对方恶毒的手段引发而又被他强压下的愤怒,他终于决定全力和对方周旋,他知道,能用原始黑巫术中邪灵附体灭人满门那样残忍巫术异能而又能逃出自己身外身追查的巫门中人,绝对还有后续手段,除非他是一个人修炼的,尽管方羽知道在自己一怒之下对手很可能已经被消灭了,但方羽直觉到还会有更恶劣的事发生,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直觉是什么东西。


孟胜蓝等不住了:“方羽,你能不能用你的医术帮上忙?要不行咱们就走吧,我还要再去现场勘察呢。怎么样?”


方羽念头一转,转身望着她,很肯定的说:“孟队长,我可以现在就救醒丽君,我知道你们不问完当事人是不能让外人接触的,能不能再帮个忙?让我从明天起每天来陪她们?我怕,我怕她们还有危险。”


孟胜蓝先是一喜,又是一惊:“能救回来?什么?你来陪她们?不行!再说你是她们什么人啊?她的哥嫂在没查清楚前都不可以见她们,她们现在在警方的严密保护之下呢,没有什么人能再伤害她们母女!”因为生气,孟胜蓝的声音越来越大。


方羽眉头一皱,一指床上快要醒来的马小雨,孟胜蓝惊觉,点了点头:“你不能留下陪她们,不行!也没必要!”声音很小,但语气决绝,让方羽一点都不会误会她的意思。


遭到拒绝的方羽不气反笑了,笑容还很灿烂:“我知道一时半会你决不会答应我的要求,这样吧,我现在就先救醒唐丽君,你的人可以问口供,我也不再麻烦你别的什么了,你不是还要到马家去查现场吗?我知道你也绝不会答应也让我去的,我就在旅馆等你吧,我想如果你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的话,我相信你到明天天黑前会来找我的,因为目前除了我,再没有别人能给你解释你所查到的一些怪异的东西的。”


孟胜蓝一听,明亮的双目中满是怒意和不屑,总算给了他一点面子,没有马上说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神情居然也很美丽。方羽无声的笑笑,转过头,左手轻轻拂在唐丽君的百会,右手抓住唐丽君的右手,双目微眯,九转玄功,心里默出拘魂咒,他身后的孟胜蓝只看到他那令她觉得讨厌的长发无风飘摇,在她一愣的工夫里又恢复原状,紧接着就听唐丽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吼:“德良,不要啊!!!”


好不容易安抚好被厉叫惊醒大哭的马小雨,唐丽君已经明白母女俩从噩梦中解脱了,顾不上问方羽怎么也会在这里,她就为了刚听闻的噩耗而又晕了过去。孟胜蓝一把把马小雨从方羽手中接过:“快,方羽,她又晕过去了,快救救她!我真不该立刻把凶信告诉她,苦命的女人。”一边又挥手让闻声进来看情况的两个警员出去。


方羽点点头,双手捧住唐丽君的头:“丽君!丽君!醒来了,快醒醒啊!”一边用元神渡入安魂定的法门,手上,凉凉的真气迅速走遍唐丽君的全身经脉,润肺经,灭心火。玄功三转后,唐丽君悠悠回醒,血红的双眼睁开,看到面前方羽关切的眼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方羽的胳膊,哭了个死去活来,方羽无言的轻轻拍着唐丽君的肩膀,也不由的为她难过。孟胜蓝怀里刚刚安静下来的小雨看到母亲哭,也不安的大哭起来,身子扭来扭去,大哭着要妈妈,房间里一时间愁云惨雾,哭声一片。就连久经这种场面的孟胜蓝在手忙脚乱的安抚小雨的同时,也不由的流出两行泪,心里更下了一定抓住凶手的决心。孩子逐渐嘶哑的哭声终于惊醒了沉浸在哀痛中的母亲,唐丽君止住哭声,抽泣着坐起身,接过大哭的女儿,还没说话,眼泪和哭声又止不住的涌了出来,紧紧抱着女儿一起大哭起来。孟胜蓝抹去眼角的泪迹,刚想上去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由把目光转向唯一没有哭的方羽,刚想说话,就看到一直不出声的方羽掏出手帕递了过去:“不要哭了,丽君,再哭小雨的嗓子就会哑了,来,擦擦泪,小雨交给我,让我哄她睡觉,你要坚强一些,我在这里。”轻轻但坚决的从唐丽君手里抱过小雨,退了两步,给孟胜蓝递了个眼色。孟胜蓝聪慧的一点头,坐在唐丽君身边,揽着她的肩头轻声劝了起来。哭闹个不休的小雨到了方羽手上,出奇的慢慢停住了哭声,在唐丽君的哭声还没止住前就进入了梦乡。


方羽无声的出了口长气,爱怜的亲了亲尤有泪痕的小脸,放到旁边的床上睡好。一转头,却发现身后两个女人惊讶的望着他。他心念一动,明白她们是奇怪小雨睡着的突然。他也不解释,本来也没法解释,难道告诉她们他用的方法吗?拢了拢长发方羽对已经停住哭泣而陷入茫然的唐丽君说:“丽君,我知道今天的事对你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但事情不象你看到的那样简单,所以你要坚强起来,小雨还有你父母他们的后事、丈夫的事业还要你来承担,详详细细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孟队长,然后好好休息,我明天会过来陪你和小雨,现在就打起精神把经过告诉孟队长她们,我不方便听,先回去了。”不再理会又开始埋头哭泣的唐丽君,方羽又对孟胜蓝道:“孟队长,现在就回去等你来找我,她们母女就交给你了,希望你的人能好好保护和照顾她们。”说完也不理孟胜蓝对他语气和意思的不满,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右手从怀里掏出天心灯,左手抚摩了一下温热石片,(天心灯自在戈壁里传出最后的能量消灭了旱魅后,方羽再也感觉不到它里面的能量,只有在大定中的玄境中,才能隐约感觉到它本身中还有一点奇异的力量,但引发不出来,再因为它对方羽的特殊意义,所以方羽一直贴身带着它)同时在里面种入九层破邪印,对唐丽君说:“这是我从小贴身带的护身符,据说对人有不少好处,现在先留在你这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和小雨不会再有意外。”说完,理都不理孟胜蓝嘲笑的眼神,郑重的把它交到神色凄然的唐丽君手里:“贴身收好,我先走了,和孟队长说完经过后,你要睡到明天我来的时候,自己保重!”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唐丽君已经恢复常温的手,方羽掉头而去。


凌晨五点三十五分,全身酸痛疲倦欲死的孟胜蓝终于回到了自己房间,咬着牙洗了个热水澡后,精神好了不少,把自己扔到书桌前的大皮椅上后,孟胜蓝烦躁的点起了一根烟,由于长期的疲劳和熬夜,她染上了抽烟提神的毛病,尽管在人前不抽,在自己房间里平时抽的也不多,但一遇到头痛的案子和需要熬夜的时候,她就抽的很凶。今天她就觉得头从来没有过的痛,马家血案凶手居然是男主人,他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死自己的一家人?动机何在?再说按照唐丽君的说法,在整个血案过程中全家没有一个人发出过声音,她自己呼叫也无人理会。而她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所有的死者都几乎没有挣扎的痕迹,特别是楼上的四位老人,没有道理睡在身边的人被砍死了而一点反应都没有,再说老人们睡觉一般都比较轻啊。还有马德良自己,按照唐丽君的说法,她是在马德良破门而入后大斧扬起后晕到的,没有道理马德良人没杀死而自己却摔在远离卧室的床六米多的走廊里啊,而且凶器断为三段,马德良七窍流血的死在那里。为什么他没有杀自己的妻女?他又是怎么死的?还有,除了婴儿房外,为什么所有的房间里的水全冻成冰了?直到现在还没全化开?孟胜蓝越想头越疼,两手揉着太阳穴,暗叹命苦,自己现在累的要死但还要等法医的验尸报告,早上还要给大发雷霆的局长汇报案情,本城巨富全家离奇被杀可不是什么小案子,刚在回来的路上自己还不是接到市长的电话和公安厅厅长限期破案的电话吗?两个星期破案谈何容易啊,就算是马德良自己杀的全家,也要找出个理由吧?孟胜蓝的睡意一点都没有了。


而方羽在旅馆里,看着逐渐发亮的窗户,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其实对现在的他而言,几晚上睡不睡觉都是小意思,但象今晚这样因心情紊乱而睡不着倒是最近来的头一次。他心里至今都驱不散从唐丽君脑海深处摄来的恐惧和无助以及用元神搜魂得来的马家凄厉景象。更深层的心里,被一种悲哀笼罩着,为什么人会作出这么残忍恶毒的事情?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思绪展开,长久以来对看到感受到而又被压制住的对人性的失望和厌倦如怒潮般向他袭来,挥之不去。眼前,以往的一切一幕幕清晰的出现,小城里一家三口服毒后扭曲的脸,圆睁着不肯合上的死灰色的眼睛;白龙江边,谢海添三百年来还不能忘记的深恨;戈壁上那望也望不到头的被砍掉的树跟;战魔滩神婆婆尸体前,难掩喜色的诸族;马德良在医院里嚣张的侮辱;以及在这间房子里不久前上演的两处闹剧,以及马家的血案;还有小雨幼小的心灵里被他抹去的浓浓恐惧……一想到这些都是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的作品,方羽沮丧的宛如木头,两年来他头一次感到人生实在无趣,自己究竟为什么要专注的研究天心灯带来的一切?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他感到呼吸困难,全身发颤,人为什么活着?他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越想越不明白,身上冷汗大冒,脸色惨白,全身肌肉僵硬若死,体内气息紊乱,劲气鼓荡。因为心境的问题,他处在入魔的边缘。


在城市北面的一座豪宅里,被法师无端的死去而吓的魂不附体的西服青年此时正抚着红红的脸颊,惴惴不安的看着面前宛如疯虎一样黑着脸走来走去的汉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虽然他已经在这里动都不敢动的站了快一夜,脸上挨的几巴掌早已没有感觉,背上被密室里崩裂的碎块砸上的地方还在生疼,两腿都已麻木,但他还是动都不敢动,他不知道面前这胖乎乎平时看起来宛如绅士的主子会怎么处置他,难道会像处理前几个做事失手的手下一样让他也从人间蒸发?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头的恐惧也越来越重,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主子的脚步和他自己逐渐失控的呼吸声,他觉得身上越来越冷,最终,在主子又转过来的时候,他崩溃了,双膝一软,跪爬在地上哭嚎出来:“陶总,饶命啊~”


就在方羽感觉头里闷的觉得要爆炸的要命时刻,身边的电话铃“嘟~嘟~”响了,清脆急促的铃声一下把方羽失控的心神拉回了神窍,心神一震,玄功自动运转,在三息的功夫里身体一切恢复正常,方羽抹掉头上的冷汗,心怀感激的拿起电话。


“喂!方羽吗?你好!我杜若兰。”


“是我,杜小姐,谢谢你的电话。”


“什么,谢谢我的电话?我不明白……”


“没什么,总之是谢谢你来的电话。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电话的?”


“是我表妹告诉我的。听说你以前女朋友一家出事了,真替你难过……”


“谢谢。你现在打电话不会是为了说这个吧?”方羽直率的打断了她的话。那一头杜若兰停了一下:“嗯,还有~还有就是小蓝对你有些怀疑,觉得你知道什么或是你瞒着什么,希望我能劝劝你,好好和她合作,她说这件案子和你都奇怪的反常,所以她打电话想问我你的详细情况,究竟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又是神神怪怪的事?虽然小蓝不肯细说,但我猜就是这类事,不然她不会这么急着打电话给我的,她是个很好强的丫头,不碰到实在理解不了的东西,不会问人的,而你又是个……是……是个……是个怪人。我想可能又是,又是神神怪怪的事!”她小心翼翼的说完了一大段话,出奇的没听到方羽插嘴。


“你给她说我的事了?”方羽问。


“没有!我不是大嘴巴的女人,我还劝她对你尊重点呢,”杜若兰不高兴的语气方羽明显的能感觉到。


“哦,谢谢你的关心啊,我会尽力和她合作的!你放心!对了,你现在在学校吗?”


“没有,我在你们镇的招待所里,带着学生实习。你父亲的医术真的很高明,比我们好些老教授都厉害,你母亲人也很好,我俩很投缘,”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躲开我?”一反前面的文静,杜若兰恨恨的问到。


“我不是在躲你,心里若有刺,是当不好主人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拔除这根刺,你明白吗?”方羽很认真的说。


“哦,这样啊。要不要我给你父母带个话,说你要多待几天?”


“不用了,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要多转几个地方才回去,他们不会担心我的,谢谢你的好意。”


“哦!是啊是啊,你现在是谁啊,谁能把你怎么样啊!那你就好好去玩吧,我该出去了,再见!”


“再见!”放下电话,方羽苦笑着摇摇头,尽力把杜若兰的影子抛开,长长吸了口气,觉得全身还有点涩涩的感觉。看来我还得小心,没用过的法门还是要注意才行,今天头一次用拘魂法竟然惹来十魔里的烦恼魔,真是危险。叹了口气,他仔细回想着拘魂法的秘诀:“拘人识魂,先习分神,能住能节,可收可停。我人合一。截彼神魂,拘入玄窍,狂颠自宁。”又仔细想着离魂法的秘诀,直到有了发现,这才抱一守素,闭息入定。


豪宅里,西服青年已经嚎不出声了,在主子阴沉的脸上,他看不出一点杀或放的表情,瘫在地毯上,他几乎已经放弃了什么希望。就在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一句冰冷的问话:“你说法师在死之前,有五把法旗神奇的不见了?可看清楚了么?”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他说那东西能把他的死讯带给他师傅,他师傅一天就可以来。”仿佛捞着了救命的稻草,他振起全部残存的精力急急的回答着。


“嗯!念在你跟我一段时间了的份上,这次先饶你一死。奶奶的,看你的熊样,起来吧。”


“多谢陶总,多谢陶总!”心里一宽,想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他努力的坐在地上,连声谢着已经坐在沙发上面色回晴的主子——陶大伟。坐在沙发上陶大伟胖大的身躯把沙发坐的满满的,阴沉了一晚上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倦意,点起烟,狠很吸了一口:“他师傅又是个怎么样的怪物?”陶大伟轻蔑的口吻里隐隐有一丝惧意。


“我不知道,法师也从来不说这些的。”


“恩,你先下去换衣服,等会我叫你。”摆摆手,支开已经疲不能兴的手下,他又狠很的抽了两口烟,把烟丢到烟灰缸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他已经从他在公安局里的朋友那里得到了马家血案现场的资料,自己也暗惊黑巫术的厉害,再想想第一次见到黑巫法师时,对方那冰冷的眼神和满身的阴寒,着实让他心里有点后悔和这种没有人味的邪人打交道。现在又听更邪门的人要来,心里暗暗有点发毛。经过一晚上的权衡,反正现在自己还没什么把柄可以让别人抓,马德良又已经死了,已经没办法和自己争什么了,剩下两个妇孺又能起多大风浪?能少和这些下九流的邪门人士打交道,还是上上之选!他已经有了决定。


下午两点四十分,孟胜蓝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陶家的豪宅,她觉得今天撞鬼了,四处受气。昨晚上一夜没睡,刚回家梳洗了一下打了个电话,法医就又把一个难题送到了面前:“马德良没有明显致命的外伤,但五脏和大脑全部充血破碎,脑浆里还有一块蚕豆大的物体,非常硬,经过检测,是大脑神经的变异体,法医也解释不了是怎么会出现的,因为对照五天前马德良自己做身体检查的脑CT片时,没有这块变异体。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天也就刚放亮,局长就紧急召见,在公安厅的特派员和市里主管领导的面前,局长着实表现了一番,对她的案情报告非常不满意,市里主管领导也乘机对治安发挥了不少意见,她知道局长的难处,也知道因为个人原因,这位主管的领导对她早就有些不满,只不过因为她以往的表现太出色,一时没办法而已,倒是公安厅来的两位特派员倒是很能体谅她这个同行的难处和辛苦,只传达了上级限期破案的要求,没有拿嘴脸给她看,而且表明态度让她自己全力破案,他们尽量从旁协助。从两头受气的的案情通报会上出来后,时间已经快到了中午,在安排成立了专案小组并分配了任务之后,她又带着两个得力手下专门去调查手下同事们都不想去的马德良最后出现的地方陶家,其实她自己也是很讨厌去那里,自从拒绝了专门来为陶大伟提亲的市里主管领导后,不死心的陶大伟邀请过她无数次了,都被找借口推辞掉了。她对这个面慈心毒的衙内一点都不感兴趣,书记的儿子又怎么?何况,有好几件大案最后的线索都指向陶大伟,只是每每在最关键的地方被各种各样的原因掐断,而无法进一步证实罢了。为此她和她的同事还受到好多方面的压力,弄的同事都很不愿意沾手牵扯到陶大伟的案子。但是,她能躲避吗?一反常态坐在警车后坐的孟胜蓝烦躁的电起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感觉头痛的象要裂开,胃在痉挛,心里更是窝火的难受,刚刚在陶家不但没问出什么名堂还受了恰巧在那里做客的那位主管领导的脸色:”昨晚我也在陶家和马德良一起吃饭,孟队长是不是也要调查我啊?不赶紧去查案,却跑到这里来胡闹,难道陶书记也有嫌疑不成?胡闹!“要不是身边的老刑警机警,暗里拉了她一把,她当时就想和这位她心里越来越看不起的从一个乡村小学教师爬上来的领导翻脸,陶大伟还乘机做好人,忙着活稀泥。看着他虚伪的嘴脸她恶心的只想吐,强压着怒火出来后,她气不过对着自己的警车轮胎狠踢了两脚才觉得舒服一点。现在她只觉得身心皆疲,脑子里木木的理不出个头绪。”孟头,咱们先去吃饭好吗?“从倒车镜里不停的观察她的刑警老王开口问她。她看了看表:”哦,三点了,你们去吃吧,把车留给我我先去办点事!“。


车到旅馆门口停住,孟胜蓝犹豫起来:“自己怎么会想着来找他呢?他又能帮什么忙?他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又把车发动着准备掉头。“叩,叩”她一扭头,身穿淡青色衬衣同色长裤的方羽在敲车窗,望着她的眼神里仿佛有点嘲弄。


“你瞎敲什么?我不是来找你的。”她憋了一天的怒气终于不可遏止的爆发出来了,脸涨的通红,微带血丝的大眼凌厉的瞪着方羽。方羽有若深潭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理解和怜惜,还微微的有点温暖,对,温暖!孟胜蓝火烧般的心田忽然一软,自己觉得鼻头一酸,竟然有想哭的冲动。她刷的扭过头不去看他,脚从油门稍稍挪开。车门一开,人坐了进来。她脚下一点,车箭一般的窜出。


“先去吃饭吧,你的胃已经接受不了你拼命。”方羽平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凭什么管我?”孟胜蓝心里觉得很别扭,冲着车前玻璃嚷嚷着,也不扭头看看方羽。


“不凭什么,就在这里停了吃点东西吧,我还有些案情的事要给你说说。”


“吱”一脚踩住刹车“什么?你给我说案情?”孟胜蓝惊讶的望向方羽,这是上车后的头一次。方羽轻轻点点了头。在方羽不吃饭就什么都不说的威胁下孟胜蓝很快就着菜吃完了两碗米饭。端着方羽叫来的果汁,孟胜蓝面色一正:“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你们是不是在现场发现了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整个房间里似乎曾经很冷的情况?”把玩着手中的纯净水,方羽的脸上神情有点飘忽。


“嗯?!你为什么这么说?”孟胜蓝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但脸上不漏半点痕迹,半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方羽,“莫非……”


方羽无意识的一笑:“别忘了我见过唐丽君,她的右手臂上有冻伤的痕迹,那样的冻伤要在很冷的情况才会发生。”


“哦,不错,现场是有点小怪异……”孟胜蓝很奇怪自己竟然会给个外人说案情。


“不是小怪异,马德良的身体情况也很怪异,对吗?”不客气的打断她的思索,方羽抬起头两眼微带嘲弄的看着她。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老实说!说不清楚我拘捕你!”孟胜蓝真的吃惊了,心里疑云大起,也毫不客气的紧瞪着方羽。


“呵呵,不要那么紧张,我是乱猜的。对了,孟队长,你对所谓的神通或是说叫超能力怎么看?”看到方羽满不在乎的神情,孟胜蓝也稍微松了口气:“什么超能力,我不相信那些东西!你不要想改话题,这个案件你到底知道什么?说!”


微微一笑,方羽神态轻松的往后一靠:“孟队长,你心里并不很相信我有嫌疑,何必还包着那么厚的壳呢?你累不累啊?我猜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眼都没合,对吗?”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别以为我表姐和你认识你就这么猖狂。哼!”孟胜蓝有点微恼,心里也有点好笑:“自己在这家伙面前就是发不起威来,真是……”


“真的不要再见到我?那我去看唐丽君的事……”


“自然免谈,方羽,不要再纠缠到这件事里了,你一个普通人帮不上忙的,别闹了,听我一句吧,好吗?”站起身伸出手:“我要走了,见了我表姐替我问个好。”


方羽也站起来和她一握手:“再见。”


看着孟胜蓝美好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一丝苦笑爬上了方羽的脸,现在要全靠自己了。


当天夜半三点,陶大伟和西服青年陪着三个人出现在乱的一塌糊涂,血腥味弥漫的地下室。


“这里一切都没有动过,请大师……”陶大伟的声线有点暗哑。看到领头的人一摆手他立即知趣的停住脚步和嘴站在门口。来的三个人一起来到死在地上的黑巫法师的尸体前,一言不发,也没有人动手去翻动他的尸体。密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五阴合聚,六甲听命残魂散魄听我号令,现”一把虚虚幻幻仿佛来自九幽的声音弥漫在密室里,随着声音,密室里的灯全部熄灭,一点绿油油的幽光在领头的人额前亮起,幽光流转越晃越大一时间整个密室全笼在惨绿里,一阵又一阵阴寒的气流围着尸体旋转。隐隐忽忽中,僵硬的尸体动了,僵尸般的飘起来,面对着幽光,一团黑雾从尸体的两眉间如飞蛾扑火的融进幽光。幽光大盛,发出耀眼的光芒。紧跟着站立的尸体由里到外发出惨绿色的火焰,转眼之间化为灰烬,形影全无。幽光一盛之后徐徐敛去,密室里灯光重新亮起。陶大伟和西服青年面面相窥,冷汗湿透内衣。喉咙象被鬼掐住了一般,出声不得。“五天后,我们给你做完我徒弟没做完的事。”那个虚虚幻幻的声音又在密室响起。


在局长和市里领导们的面前汇报完结果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感彻底击溃了孟胜蓝。厅里的特派员和领导们的观点居然基本一致:“可以结案了。”虽然她自己觉得颇有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再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在那里却无法获得支持。在这五天里,她忙的焦头烂额,双眸里也全是红丝,黑眼圈连着两天成为她俏脸上的装饰,心里更是躁的火烧,所有的证据线索都说明马家血案是马德良所为,但就是找不出马德良的动机,现在居然以“马德良因为外人难知的原因做出了这件血案”这么可笑的理由结案,一切让她觉得心灰意懒。站在车前,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咬着牙上了车驱车前往医院。


憔悴消瘦的不成样子的唐丽君听完她断断续续的结果后,紧抱着怀里的小雨,面色灰白陷入一种很少见的沉默。那种绝望的神情让她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马太太,对不起,从现在起你可以为你的家人办丧事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叫我,我一定帮忙,现在我和我的人先撤走了。对不起。”轻轻的叹了口气,她走了。蜂拥而入的哥嫂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围绕下,唐丽君呆若木鸡,怀里的小雨被吓的哇哇大哭。愣了半天后,泪水从她的双眼奔涌而出,哽咽着,她说道:“明天出院,办后事。”


自从赶走哥嫂后,唐丽君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七个多小时,一动不动。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和哀伤完全控制住了她。她觉得害怕、恐慌,她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往后,还有哪个肩膀可以让她靠一靠呢?想到惨处,她麻木了的脸颊抽动了几下,眼泪早已流光。夜慢慢深了,病房里一片死寂,可她还在乎什么呢?任随绝望的思绪俘虏住她,她想死。木然的眼光掠向身边的小雨,熟睡中的婴儿脸上似乎也带着忧伤。她竭力的摇摇头,仿佛要把这诱人的念头抛开,为了小雨她还不能就这么走,“苦命的孩子,呜呜……”


“丽君,不要哭!坚强些!”随着声音,一方手帕出现在面前。


“方羽?!”她一转头,看到又熟悉又陌生的方羽满是怜惜的眼神。痛痛快快的大哭过以后,一阵疲倦在方羽的安慰下包围了她:“快睡吧,今晚我会在这里陪你们的,你累了快睡吧”她沉沉的进入梦乡。等唐丽君熟睡后,方羽看了看腕表:“11点半,时间差不多了哼!”他开始着手准备。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 第八节


一串不歇的电话铃声把累的半死的孟胜蓝从噩梦里惊醒,在睡着的这几个小时,她一直睡不安稳,梦里老出现唐丽君和小雨哭泣着向她伸手的样子。她一把拿起床头的手机,


“喂,小蓝,我是表姐啊!”


她的怒气一下消失了,不由的呻吟道:“老姐啊,几点了,你还打电话来?我可是三天都没合过眼了啊!”


“呵呵,现在还不到12点啊,谁知道你这个夜猫子今天这么早睡啊,真是不好意思,那你先睡吧,明天我再电话你,好梦。”


不等她说话,那边杜若兰就挂断了,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撂,真想倒头再睡,可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催她:“到医院去,去看看那可怜的母女。”她一跃而起。


病房里,方羽在沙发上面对着虚掩的门独坐,原本扎在脑后的长发披散着,一身宽松的黑绸衣隐在幽幽的门灯影里,仿佛一个石头人。身后,唐丽君母女睡在一张床上,两扇窗户紧闭。一股若有若无的神秘气流在房间里盘旋。他,似乎在等什么。


子时正,医院的走廊里传出阵阵怪异的声浪,空空蒙蒙宛若来自九幽,温度急剧下降。值班的医生对护士说:“小张,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就在两人侧耳的空里,声浪已经控制住了他们的六识,面带着白痴般的微笑,他们进入离奇的梦乡。紧接着整个楼陷入一片黑暗,死寂的黑暗。


就在声浪刚起的时候,方羽房间的门灯忽然自熄,病房里神秘的气流运转加剧,房门无风自开,暗影里方羽已经站起,两眼发出宝石般的精光,在暗夜里灼灼生辉。怪异的声浪转盛,来自九幽地狱的万千魔音杂着阴风和两点绿芒一起往敞开的门涌来,一近门口,阴风绿芒和房内的气流相撞,发出闷雷般的轻鸣,震的整个楼发颤,阴风绿芒大盛,灰雾弥漫门口劲气急旋。


方羽清朗的声音在暗影里响起:“两位应该知难而退了,走了以后再不要来好吗?在下为这可怜的母女请命,好吗?”


“小子,你休想,惹了咱们黑巫,不让你们形神皆灭,我们决不放手。裂!”一把邪恶的让人讨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方羽眼神一变:“也好!物竞天择,强者生存。这正是自然的道理。破!”话音刚落,身影化为一团轻雾,扑入阴风。轻雾阴风暴涨但无法侵入房间,转眼退入走廊。走廊里雾影急旋阴风肆意,迷乱中鬼哭狼嚎的声音四起,纠缠片刻,两声长长的残嚎响起,一点绿芒一爆即灭,另一点绿芒如飞坠的流星一闪即逝,光影黯淡,摇摇欲坠。霎时间,走廊里雾收风敛,只是弥漫着一股焦臭味。整个楼里也刹时灯火通明,方羽面色略见苍白,汗透肩背的站在走廊里,双目神光依旧。长出了一口气:“黑巫祖师,我等你。”声音里有强大的自信。


依旧在城北的密室里,黑巫祖师盘坐在供邪神的神台上,面前的法坛后,两个弟子也盘坐在那里。他身后,陶大伟和西服青年神色不安的站在那里,不安的看这两个宛若死人的黑巫,刚刚,他俩用元神炼魂术去医院消灭祸根,短短十几分钟,在陶大伟的心里似乎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忽然,面前的两个黑巫动了一下,左边那个很少说话的黑巫眼耳鼻七窍里同时污血狂涌,坐在神台上的黑巫祖师发出一声悲鸣,大袖一挥,一个光球飞出,包住黑巫流血的身体,而身体在一声轻爆里裂为碎片,无数血肉就在光球里横飞,却没有一点溅出,转眼光球和着血肉落地而消失无踪,那里只空留了一个变的乌黑的锦垫。就在陶大伟和西服青年的惊呼还没落地之时,右边那个从来了后一直和他们打交道的黑巫也是一声闷哼,七窍出现血痕,幸运的是勉强睁开了双眼:“师尊,弟子无能,现在要魂飞魄散,只求师尊垂怜,不要让弟子成为无主的孤魂。”匍匐在地上,边说话边吐血。“巴痕,你放心去吧,师尊会给你的元神找个好家的,等师尊收拾了那个妖孽后,不久你们三个师兄弟还会是我黑巫的好弟子。”“谢师尊。那个小子给弟子的传音,想必师尊也知道了吧?”“知道了你放心去吧。”黑巫祖师一直犹如枯木般的老脸上居然也有一丝悲哀。“尘归尘,土归土,师尊保重,弟子先去了。”话音一落,地上的黑巫巴痕全身一颤,气散魂消,瘫倒在地上。尸体化为一道青虹一闪即逝,坐垫上只留下一个指环。


陶大伟被眼前一连串的诡异情景弄的目瞪口呆,吓的全身发冷,面对着离开神台走来的黑巫祖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高足有190CM的黑巫祖师不含一点表情的死羊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吓的半死的两人,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看不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陶公子,这里是不是有个江心洲?”语气一如以前的空空蒙蒙。


陶大伟神魂归窍:“有,有,就在城西郊区的大江中间,是一个有四五亩的芦苇洲,很偏僻的,祖师怎么知道那里?”


“马家的护法人约我今晚丑时末在那里决斗。”黑巫祖师的死羊眼里漏出一丝残忍的快意和兴奋。


“啊?祖师,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咱们就到这里结束这件事?您的损失我来负责拿钱赔,1000万你看怎么样?这样您也不用去和人拼命了。”说着说着陶大伟结结巴巴的话流畅了起来,他不太相信这世上还有拿钱摆不平的事情,前面请他徒弟对付马家也不过说好100万而已。


“对啊对啊,陶总也是为您老好,1000万啊,祖师,不如就这么算了。”西服青年也忙在一边敲边鼓,他委实对这些邪门人物害怕了也失望了,连着死了三个人都没什么进展,再闹下去,万一那个不知名的护法人也来找他们黑一下,那不就全完了吗?


黑巫祖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一股酷寒的气流从他身上发出,紧紧的裹住面前的两人,两人身上的寒毛倒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心里恐惧到了极点,恨不得晕过去,不要面对这种噩梦般的恐惧。偏偏神志清楚无比,就在即将崩溃的边缘:“老夫不会多要你一分钱,但老夫现在要把你们的魂魄和老夫连在一起,今晚老夫胜,你们活,老夫败,你们死,这世上要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有钱或是有权,都是一样。念在你是黑巫的雇主,现在老夫就饶你们拿钱侮辱老夫的行为,不然老夫让你们生生世世下地狱永不超生。现在给我滚出去。”两人随着黑巫祖师的话音落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逸出,全身一凉,恢复行动能力,狼狈的溜出密室。


病房里,方羽面对有惊容的孟胜蓝默默无语,他不想回答她刚连珠炮般问题里的任何一个,他知道孟胜蓝在走道里被那道逸走的绿芒阴风撞了个跟头,而她职业的敏感又让她有所怀疑。但事至如今,他还能给她说些什么?他相信就算告诉她他已经从刚才的那场接触里洞悉了整个血案的原委和对方的来历,她和她代表的势力一样无法面对这些玄秘莫测的局面,更何况无凭无椐,想动陶家谈何容易。另外知道原委后,他对人性和权势的厌恶更深更重,他宁愿用自己的方法解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强存弱亡,这本来就是自然之道。


等孟胜蓝稍微平静下来后,方羽笑了笑:“孟队长,你刚问的我都不是很清楚,你来的正好,帮个忙好吗?”


“你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些什么?”


“本来我想陪她们到天亮的,结果我忽然有急事,需要马上去办,能不能麻烦你看着她们一点?我知道你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不过还是要麻烦你一下,我怕她们还会有危险,你看行吗?”


“还会有危险?你指什么?”孟胜蓝心里疑云大起,警觉的问道。


方羽不置可否,站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我可能明天早上回来,也可能不会来了,我要是不回来,等丽君醒了,你告诉她要坚强些,老天不会帮弱者的。孟队长再见了。”说完也不理孟胜蓝的追问出门走了。


等门合上,方羽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孟胜蓝越想越觉得不对,方羽今晚的口气和神态一点都不象前几天那么平和,最后的话里到有问题!“不对,真有问题!”她掏出手机一面叫人来医院看护,一面快步追下楼去。追到住院部门口,方羽已经不见踪影,她赶忙跑回去开车追了出去。


这里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医院,依山而建,只有一条来的路。她开车追出十分种后,已经到了进入交通要道的十字,夜色里还是不见方羽的影子。


密室外,陶大伟和西装青年焦躁的来回走着,神情沮丧的陶大伟不时的看着表,已经三点差一刻了,密室里的黑巫祖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难道这老家伙不去了?只要能躲过今晚,老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敢威胁我……我不相信你能躲过子弹,哼!”他心里暗暗嘀咕着,转头给跟在身后的西服青年一打手势,让他去密室看看。西服青年犹豫了一下,抵不过他凶狠的目光,趔趄着推开密室门,探头一看,惊叫到:“啊?里面没有人!”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 第九节


月近中天,月色清凉如水,冷冷的清辉洒在宽阔的江面上,水声滔滔,大江宛若一条银丝带,蜿蜒着伸向天的那一头,水中央,江心洲象一个巨兽般盘踞在那里,将江水一分为二。洲上怪石堆里杂树芦苇密布,迎着江风摇曳,暗影重重里,显得分外安逸。


丑时末三点整,一阵猛烈的江风吹过,月影一暗即现,江心洲的怪石滩上多了两个人影。一黑一白相距十丈对面而立。一身黑绸衣的方羽仔细打量着面前一身白衣的对手:一身雪白的衣服似乎裹在一根瘦竹竿上,身材削瘦修长,一头短短的白发,惨白的面皮上看不到皱纹,高鼻梁,刀锋般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最引人注意的是宽广饱满的额头和雪白的一字眉下神秘莫测的山羊眼。整个人仿佛生在怪石上,和身边的黑暗融为一体,负手而立,也一瞬不瞬的看着方羽。江风虽大,却不能拂起他的一点衣角。


黑巫祖师从三个弟子的失败里早就知道了对方了得,没想到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面色温和身长玉立的少年,看红润健康的面色和一头自然披散在肩上乌黑的长发,最多也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青年,但对方仿佛和周围月光江水天地合为一体的身影和气势已然告诉他对方的不凡,还有那双似乎包含天地间勃勃生机和活力、玉样温润自在的眼睛,也让他明白今天一定是双方不死不休的结局。


相对片刻,黑巫祖师空空蒙蒙宛若来自九幽的声音在江心洲上响起:“老夫黑巫门第三十六代传人巫源,你就是马家的护法人?”


“在下小镇方羽,一个无门无派天地间的闲人,是马家的朋友。”


“好一个闲人,你是老夫百多年来见到的唯一配与老夫一战的方家,所以老夫以白衣相见,以示尊敬。今天你我只可有一人离开这里,你还有什么后话要说?”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我没有什么后话,你呢?”


“老夫要是败了,你会知道的。多说无益,请!”


请字落地,黑巫祖师双目骤然亮起口中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呼啸,天空忽然乌云滚滚直逼明月,江心洲里阴风四起,他身边怪石堆里杂树芦苇随着他的啸声迅速枯萎倒地,枯槁的圈子飞速的扩大,似乎有一支看不见的死亡之手在开辟战场。江面上不少小鱼跃起跌落在水面,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就在老黑巫啸声刚起的同时,方羽口中也发出龙吟般的长啸,啸声清越平和,直上九霄。所站的这边风轻月明万里无云,芦苇杂树生机勃勃,江面上群鱼戏水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观。两种力场在江心洲中心交会,不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站在怪石上的两人同样负手而立仰天长啸,浑身散出阵阵轻雾。方羽长发飞扬黑巫衣袂飘荡。纠缠在一起的啸声此起彼伏,始终分不出高低。


就在此时老黑巫口中啸声不停,双手在胸前幻出无数法诀,全身慢慢隐没幻化成一团黑雾裹着的绿影迅速扩大,充斥他占领的整个空间,方羽啸声越发的高亢,身形一矮,站立出八步生风,一道红光电射入黑雾绿影。绿影一涨,黑雾整个笼罩小洲,天空中,乌云遮月,江面上尺长的鱼漂起无数。


再说孟胜蓝,驱车至十字路口后,不见方羽的人影,觉得大是奇怪,他没有道理走的比车还快啊,正在寻思间,她叫来看护唐丽君母女的人到了,简单一吩咐后,她决定还是去找找方羽,总之这个方羽今晚让她觉得很不放心。


从方羽住的旅馆出来后,孟胜蓝又打电话到医院,医院里一切正常,方羽也没回去,她心里一急,看看表已经快三点了,这么晚他会上哪儿去呢?根据她以前调查的资料,方羽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太熟的朋友和地方啊。


她心里一急,就一边开车一边拿出电话:“喂,表姐吗?睡了吗?”


“是你这丫头啊,你不是睡觉了吗?怎么又半夜跑来扰我的清梦啊?是不是要报复我?”


听着表姐略带睡意的玩笑,孟胜蓝急了:“你还开玩笑,方羽不见了。”


“什么?怎么回事啊?你慢慢说。”杜若兰一下精神了,在电话里急急问道。


“是……然后他就不见了,到现在都找不到他,我怕他有什么意外啊!”


“哦,是这么回事啊,他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回去睡吧。”听完她讲的经过,她发现表姐意外的松弛了下来。


江心洲里雾气纵横光电激射,早已没有了人的形影,红光绿芒越纠缠越盛,漫天劲气里杂树芦苇怪石四面抛飞,附近江面上浊浪排空,天地一片混乱。剧烈的声光怪象惊醒了住在附近的居民,渐渐围在江边的人们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异象,没有人敢靠近江边十丈以内,就是如此,站在前面的人也被激荡的江水溅的大湿。远远的高地上,驱车赶来窥探的陶大伟和西服青年站在奔驰车顶上远眺,通过50倍的望远镜看到红光绿芒激光般电射、所过处寸草不存、怪石横飞的现象,身子一晃,陶大伟差点从车上摔下来。“这……他们还是人吗?”他喃喃的问站在边上同样面无人色的西服青年。


正在路上对表姐含含糊糊让她不要为方羽担心而又不说理由的态度不满意而追问不停的孟胜蓝被车上的紧急呼叫打断了,是江心洲派出所的紧急求援报告,说有居民报案,江心洲发生异变,他们到了现场后发现那里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确实异常,已经有不少迷信比较深的市民在那里传说是江神在发怒了,现在江边人越围越多,情况严重,请求市局援助。她一听大急,匆匆对着电话说了声回头再联系,就挂断了和表姐的电话,在挂断的一刹她仿佛听到表姐轻笑了两声,一丝疑云掠过心头。一面通过呼叫器下达一连串的指令,一面掉转车头拉响警笛,车子箭一般的往江心洲方向飞驰。


江心洲上,两人击天裂地的互拼此时也到了白热化的状态,两种不同源流但同样渊源流长的古老秘术在这两个修为深厚的人之间展开了较量,范围早就超出了一般的精气神的范畴,是代表生与死两种不同信仰的真正较量。所以一开始不久,两人的元神就开始了面对面的比拼,看谁对先天秘境探究的更深远些。就在大批的警车呼啸着来到江边的时候,雾影里红光绿芒正面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江心洲炸裂,尘石横飞。大地在颤抖,江面上一圈圈水幕高高的冲天而起,江边许多人被震倒在地上,很多警车的玻璃也在巨响中炸裂,整个城市都在巨响里苏醒。本来聚成一团的绿芒在巨响中一爆,发出耀眼的光华,然后宛若烟花般散落不见。一点红影也在混乱中,用肉眼难辩的奇速一闪而逝。高地上远远站在车顶上眺望的陶大伟和西服青年也在巨响发出的时候怪异的高高抛起十几米,身体还在夜空中就裂成碎片,血肉横飞的随风落地。等人们从惊慌失措里爬起时,惊讶的发现一直陪伴了他们祖祖辈辈不知多少年的的江心洲已经在江心中消失,分流的大江合而为一,江水滔滔,缓缓而进,天上明月高悬,江风徐徐,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医院里,就在病房中熟睡的唐丽君母女和在一边打盹的两位便衣被巨响惊醒而面面相窥、以为地震了的时候,走廊里灯影一暗,浑身被汗湿透的方羽幻现在门口,脸色灰白,精疲力尽的模样看起来仿佛老了许多,两眼无神,全身在微微发抖。长长的深吸了几口气,双眼一闭,全身汗影徐收,湿透的黑绸衣也在几呼的时间里干透,面色上出现些微的红润,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睁开依旧残留着疲倦的双眼,刚想伸手推门,忽然鼻子一抽,抬起胳膊闻了一下身上,全是汗味,还隐隐有些焦臭味。摇头苦笑了一下,略略一辨方向,左手往医院花园方向一抓,一股清幽的花香萦绕全身。微微一笑,他推门而入。花园里许多含苞待放的花蕾忽然展颜怒放,清香满园。


二十天后,重新整理装修完毕,恢复清幽豪华气派的马家豪宅的书房里,基本恢复俏丽原样的唐丽君一身淡白色旗袍,脸上些微的化了淡装,心不在焉的逗着沙发上玩耍的小雨,焦急的等着要来的方羽。在这二十天里,全靠方羽里外不辞辛苦的奔忙,马家的后事,家里的装修,马德良的公司,还有那个庞大的地皮合同一切终于走向正规,以前她从来没有发现方羽有这么多出色的能力。就在一切都恢复起色,而她也开始习惯依靠方羽的存在时,方羽居然提出要离开了。这似乎让她挨了一闷棍,震撼的程度不下于前面家里巨变的打击。她似乎觉得自己刚从无底深渊里爬出来,又被方羽无情的推了下去。家里的哥嫂和一些公司里忠于马家的老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一面纷纷挽留方羽,还一面或明或暗的提议她要不计代价的留住方羽,而公司里马家旁系的亲属和一些心怀叵测的大股东听到刚刚把他们收拾安稳的方羽要走,又在那里蠢蠢欲动。这一切,使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要在方羽来告别的时候和方羽摊牌。看着手上的腕表,还有一分钟就到了方羽约定的时间,她急急的跳起来,最后一次对镜检查自己的打扮,镜子里那个面色红润、俏脸幽娴中含着艳丽的少妇模样让她小鹿般乱撞的心安稳了不少,她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凄凉。


听着唐丽君开始断续后来流利起来的表白,方羽含笑的眼睛从怀里被他逗的咯咯直笑的小雨天使般的面容上离开,定定的看着面前勇敢面对他眼神的丽人,笑容转淡。唐丽君的心随着他的面色下沉。忽然,明朗而久违了的笑容在方羽脸上重现,唐丽君惊喜的发现以前那个大孩子般熟悉的方羽又出现在面前。方羽站起身笑着往她走来,她勉力压住心头涌起的巨大的幸福感,微笑着站起,闭上眼,准备迎接拥抱。方羽熟悉清朗的气味就在面前,脸上有被人巡视的灼热感,她知道方羽就在面前盯着她看,她心里敢和任何人打赌,方羽的双唇离她绝对不到三寸,一股红潮涌上双颊,丰润灼热的的红唇微微张开,呼吸错乱,丰满的胸脯激烈的起伏着。她心里在狂喊:“来吧,我的爱人”一双温暖的大手捧住了她滚烫的双颊,她微微的呻吟一声,全身一软,就往心目中的坚强怀抱靠去。


双手一紧,阻住了她的依靠,她不解的睁开迷蒙的星眸,映入眼帘的是方羽百般怜爱不舍和微带凄然的双眸,她心里一沉,全身的温度迅速降低,两行清泪无声的滚下面颊,她知道她已经永远失去面前这个正强忍住眼泪的男人,一切就在她当初选择的时候被他在心里埋葬了,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挽回。这一次他来,只不过是在还他心里的情债。她绝望的闭上眼,一任泪流满面。方羽冰凉的双唇在她同样冰凉的额头轻轻一吻,两颗泪珠也在离开的时候落在她的泪里。失去支持的她闭着眼强支持着早已僵硬的身体和冰冷的心一直往下沉,门轻轻一合,方羽的脚步声远去,她随着小雨仿佛预知什么般的大哭声缓缓软倒在地,书桌上,留着方羽的信和一叠公司计划和资料。


黯然神伤中,方羽还有点心里去了块石头的轻松,茫茫然然里,在机场,他被专门来等他的孟胜蓝找到。有点轻愁的叹了口气,孟胜蓝专注的盯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从遇到他开始,他就让她有一直把握不住他是哪类人的感觉存在,沉默,内敛,和貌似的平和,但她女性的直觉和专业的经验不时的提醒她,他不似表面那样平凡。特别是在她不断的逼表姐老实交代后,表姐含糊的说他有些很特别的能力,以及表姐在听完江心洲奇变后,若有所指的让她注意方羽后,这二十天来,她不断的接近和调查方羽,而问到这些时方羽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使她的自信大受打击,另一面,方羽在处理马家内外事情的果断和精明也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耳朵,本市的上层都一致认为方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很可能就是在马德良和陶大伟离奇死亡后本市商界最耀眼的青年明星,而就在她和众人都以为方羽当然的成为马家庞大财产的所有者时,却传来方羽要走的消息。在佩服表姐的判断正确的同时,她心里忽然有了再见方羽一面的冲动,在查询了航班后,她驱车直奔机场而来,终于在机场截住了方羽,却发现面对含笑的方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队长,谢谢你来送我,这些天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抛开了情愁后的方羽迅速的精神起来,含笑望着因为马家血案和江心洲离弃消失而清减了不少的警界之花,他知道她承受了不少压力,而通过近来的多次接触,也渐渐体会到她强者背后柔软的一面,因此心里早就把她当成朋友了,现在即将远离,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心里也有些温情的东西在涌动。


“没什么的,你这就回家吗?”


“不,我还要去各地游历一番,不这么快回去的。”


“哦,这样啊……”正说着,孟胜蓝眉头一皱,左手护上心口。


“哦?胃痛是吗?”


“是啊,老毛病,已经快三年了,忍忍一会儿就好了。”孟胜蓝揉了揉,苦笑着说。


方羽往机场的吧台一招手:“小姐,来杯清水。”接过小姐送来的水杯,方羽握在手里摇了摇,递过去:“喝了它,以后自己再注意按时饮食,胃就不会痛了。”


孟胜蓝有点好笑的接过凉凉的水,看了看杯子里,又看了看方羽,不忍拒绝方羽认真含笑的好意,端起杯子,闭着眼一饮而尽。水一进胃,没有想象中以往被凉水一激就更痛的感觉,反而是一种清凉的感觉刹时游走在五脏六腑,身上一激灵,全身的毛孔里仿佛有凉气逸出,紧接着胃里一热,疼痛立止。她有些惊奇的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方羽已经通过安全门的背影和乌黑的长发。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之传承 第一节


轻轻的暗叹的了一声,方羽把视线投向车窗外。


此刻,他离开家已经有五个月,离开唐丽君母女,也已经有了三个月之久。一切的恩怨情仇都在南方的碧水柔绿前变的仿佛很遥远,而了结了情结的心境更如朗朗青天,空空荡荡不滞一物,完全融合在漫无目的游历所看到山水之间,直到近来。近来,时常有一种淡淡的思念在不经意间掠过自己空灵的心境,当最初看到一如现在这般绿色的欣喜被现在心底里时常的比较所代替时,方羽知道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窗外的公路两边,还是成片成片的绿色,放眼远眺,绿色依然漫山漫野,处处可见。就是间或遇到的河流,不管大小,也绿的让人发腻,一切的一切一点都不若自己熟悉的北方那般裸露和原始,更缺乏一种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雄浑和粗犷。尽管得到天心灯以来,心灵柔和平静到一种难以诉说的境地,但骨子里,自小种下的意识却怎么都无法让他更进一步的融合到这里相对柔弱的绿色里,就连同样赫赫有名的大江,都让他有种过于柔弱的感觉,尽管大江的水面要比大河宽阔的多,也壮观的多,但他却更喜欢大河的汹涌和浩荡中蕴藏着的那种活力和生机,那里面有一种原始的真实!起码,他是这么觉得。


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快和叹息的是车上刚刚上演的一幕,但身为外乡人,他不想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和别人发生争执,所以只好把头扭向窗外,同时调整呼吸把听觉关闭,努力的让心内的不快尽快的散落到过往微弱的风里,有些事,并不是有异能就可以处理的,在转过头的瞬间,他心底里再一次掠过这个明悟。


刚刚人满为患的车上又上来了一个人,使本来就拥挤不堪的车上显得更是拥挤,闷热的天气更让人觉得车厢里憋闷,可是没办法,车依旧在公路上走走停停,尽可能的塞上任何可拉的人,到这会,方羽才知道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南方和北方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显然,车上的本地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大多都面无表情的打着瞌睡,而走道里站着的人也自觉的不停往后挪着,并没有谁发出怨言。


不来不很舒适,但也算平静的气氛就被刚上车的那个中年干部模样的人打破,自他一上车,嘴里就不停的大声咒骂着天气的炎热和车厢的拥挤,同时也不停的抹着黑胖的头脸上不断涌出的汗水,一边不时费力的从人群中探着脑袋张望着车厢里的座位情况,一点都不顾忌身边的人对他的粗口和叫嚷的厌烦。


开初听着他的叫嚷和看着他四处探视的眼睛,方羽只是暗摇头,就在刚要转移开视线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干部模样的中年人黑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那不是老蔫吗?怎么你也去县城了啊?正好,快,快,让个座位让我坐坐,这么站着累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的拨开身边站着人,往车厢里面走来,方羽顺着他说话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六十多岁花白着头发的人,无奈的强笑着从车厢的中间靠边的座位上慢慢站起:“原来是刁书记啊,你怎么今天也来赶这班车了?快过来坐,刚才没看到你,真是……”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那干部拨到一边了,一屁股做到刚腾出的座位上,顺手把提着的包挂在前面椅背上,然后肥硕的身子又往里把身边的一个看上去面色很是惨白的女人的挤了挤,这才仰靠到椅背上舒坦的伸展了一下双腿,眯着眼,爱理不理的回话了:“今天齐村的村长请客,喝的多了点,误了来接的车,真他妈的困,我先睡一会,老蔫你帮我看着点包,到了喊我一声。”说完,就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方羽不是很了解的视线落到那个叫老蔫的人身上,看到的是黑瘦干枯的脸上一脸纵愁苦的皱纹和一双茫茫然的近乎无神的眼珠,以及刹那间掠过的一丝羞辱和不甘,但瞬间就被很是恭顺的神态所代替:“好的,好的,你尽管睡,我看着就是,看着就是……”裹在灰兰色土布短褂里的瘦长身子佝偻着努力的连连点着头,然后伸出爬满累累青筋的手,抓住车厢里的扶手,认命了一般的低下头,仿佛没听到周围车里人不满和诧异的窃窃私语。


这也是一种人生!怀着已经变的有些复杂的心情,方羽把视线投向车窗外。这世上这类事情随时随地的都发生着,他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才是,只好不去多想。


几滴汁液忽然落在了他抓着扶手的手上,他一楞,随着双耳里一声轻响,心神从窗外的世界里拉回,顿时,感受到了车厢里喧嚣的声音和开锅了一样热闹的景象。


靠前面些,先是几声尖叫,紧接着是一阵喝骂声,一个衣着打扮入时的年轻女郎涨红着脸,一边抹着头脸上的汁液,一边站起身来怒骂着:“你这人怎么会事?长眼睛没?怎么喝饮料的?会不会喝,不会喝就别喝,一个土包子装什么时髦啊?弄的人家满身都是,快说怎么办?我要你赔!”一边骂,一边心疼的抹着衣服上的汁液,周围别的人不满的嚷嚷被她一个人的声音压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音的女声怯生生的喝骂的空里连连响起:“大姐对不起,对不起啊大姐,我没喝过这东西,是别人给的,因为口渴,想喝一口,可怎么都打不开,只好硬拉,结果它就溅出来了,大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没钱赔……呜呜呜”说着说着哭开了听到这熟悉的北方口音,方羽一震,半站起身让眼光穿过前面簇拥着的人群缝隙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就见一个打扮很是怪异的大约十八九年纪的年轻女孩傻傻的半跪在坐椅上无助的哭着,一身已经几乎很难再在街上看到的洗的开始发白的黄棉军装象个大褂一样的裹住她纤弱的身子,赤裸的脚上穿着一双不和时宜的黄胶鞋,剪的过分短了的头发凌乱的扎在头上,脸色有些异乎寻常的白,还算端正的脸上有一种象小孩一样的恐惧和茫然,呆呆的就在那里哭着,手里还捏着一个饮料的拉环,但看不到饮料。方羽眉头一皱,怎么看着这姑娘好象神经有点问题啊,刚要出声,那被溅到的女人又骂开了:“我管你有钱没钱,反正弄脏了我的衣服就要赔,这可是我新买的名牌,我不管,就要你赔!”那个哭着的女孩哭的更厉害了:“大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了,连车票都是别人可怜给卖的,饮料也是人家给的,我没钱啊,呜呜呜”就在这时,车上坐在哭的姑娘后面的一个看上去大约30岁左右的女人说话了:“我说大妹子,衣服脏了还可以洗呀,干吗一定要人赔呢,我看这小姑娘傻傻的也怪可怜,你就原谅她吧。”这话一说,车厢里一扁赞同声,都纷纷开口劝那脏了衣服的姑娘:“就是,姑娘,你就原谅她吧,瞧着怪可怜的,看样子真有点傻啊,这么热的天穿成这样,看来脑子是有点问题……”那哭着的女孩听到别人说她脑子有些问题,一下就不哭,大声的分辨倒:“人家不是傻子,人家不是傻子……”那脏了衣服的女郎一看:“好象真的脑子有问题,算我倒霉,真是晦气。”说着说着就坐了回去,站起的人也都纷纷开始坐下,方羽也松了口气,刚坐下,就又听到那个帮傻女孩说话的妇女举着手里刚从地板上检起的饮料筒,另一手拉着那女孩手发出了一声惊叫:“呀,中了5万的头奖,姑娘你好福气啊。”声音一落,车厢里顿时乱成一片。


方羽有点漠然的看着面前鼎沸的人声,觉得面前的场合有点熟悉,凝神一想,便想起个类似的事件,又注意看了看开车司机和售票员头也不回一下的反应,心里便明白了许多,再想想那傻女孩似是而非的北方口音,心里就一下全明白了,一丝洒然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随着那妇女的叫声,已经坐回原坐位的时髦女郎也随着众人站了起来,扭过身子大声的囔囔着:“什么头奖,什么头奖?是健力宝吗?是不是啊?我这里正好有书,快拿来对照一下。”一边囔囔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一本杂志。“就是健力宝!就是健力宝!快拿过来对对,快拿过来对对,”这时,车厢里的大多数人在那个举着饮料筒的妇女兴奋的催促下也连声催促着。一把从那女孩手里夺过拉环,往手里的书上一比:“呀,真是头奖,5万耶!”年轻女郎和那妇女都其声兴奋的尖叫起来,好象是她们自己中奖了一样,就在这时,一直傻傻楞着的傻女孩忽然猛的伸手,同时把那女郎手中的拉环和那妇女手中的饮料筒抢到过,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是我的,这是我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再也不肯松手。


就在那女郎和妇女愕然的空里,车厢上到处是一片叹息和羡慕的眼神,很多人眼里已经放射出灼灼的光芒:“就这么让一个傻子白白得到五万……”有不少人已经在快速的转动着脑袋想起办法了。


一愕之后,那妇女悻悻的笑道:“小妹子,你知道到那里去对奖吗?”“对,你知道到那里去对奖吗?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对呢,你有钱去那里吗?”年轻女郎也目放奇光的连声问到。“我,我没钱,我……”听到这话的傻女孩涨红了的脸迅速的白了下来,诺诺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小妹子,你一个单身女孩,又是外乡人,又没钱,上那对奖你也不知道,万一被坏人知道了,你拿着这东西真的很危险,我看这样吧,不如你把这东西让给我,我给你3000块现钱,你说怎么样?”转动着眼睛,那妇女无比和蔼的柔声问着那傻女孩。“三千换五万,好象少了很多,我不换,要换最起码也要5千才可以。”听到女孩这么一说,那妇女面色一暗,刚要说话,旁边那年轻女郎急了:“好,妹子,你说五千就五千,大姐和你换了,不过大姐现在没带这么多钱,你和大姐下车,咱们回去拿。司机,停……”说着就要拉那姑娘。“你干吗,换可是我先提出来的,你想抢我的好事啊?”傍边那妇女急了,一把拽住那女郎,气愤的嚷了起来。一摆胳膊,挣开了那妇女的手,女郎说话了:“嘿,你这是干什么?你能换得我就换不得了?再说你能拿出五千吗?看你那样你也拿不出来,哼,如果你能马上拿出来我就让给你。”“你……你”那妇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咬牙,黑着脸从座位上的坤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来,用力的在那女郎面前一晃:“我没钱?瞧瞧这是什么”一转头,把那钞票往那傻女孩手里直塞:“我说小妹子,你看,这可是三千元,你先拿着,咱们就下车回去取另外的两千,千万不要相信有些人,口袋里空空,嘴上却说的好象很有钱的样子,小心不怀好意啊,哼!”说着傲然的瞟了那面色也开始发黑的年轻女郎,一下子气的那女郎说不出话来。


黑着脸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一抬头:“各位,大家都看到了,有人想用三千就骗人家小姑娘的五万,这也太卑鄙了,既然大家都在车上,我认为见着有份,谁要是能拿出比三千多的现金来,我们就劝小妹妹把这头奖让给他,一手钱一手货,大家做个见证,免得人家小妹子被人骗大家说认为怎么样啊?”“好!就这样,这样才公平,他妈的,今天老子没带钱。谁带了,谁带了,还不赶快去换……”车厢里顿时就乱成一团,叫嚷什么的都有,而那妇女拿着钱僵在那里,一脸的怒色,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得意洋洋的女郎大约就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闹腾开了的车厢里也有冷眼看着和无动于衷的人,方羽是一个,那个一直低着头仿佛睡着了的老焉也是一个,再有的,就是一直头也不会司机和售票员,可惜已经被扇动起来了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司机他们这个不同寻常的反应。


“我出七千!”乱烘烘报价的车厢里顿时静了下来,出门坐班车能带这么多前钱的人在这个相对偏僻地方的还真不多见,刚才报价在六千左右三个人都是有事要用钱才恰巧带着的,但显然,七千就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尽管心里气的要命,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喊出这个高价的中年干部。


方羽一看是那厮,便收拾起了管闲事的心情,抱着看戏的态度注意着事件的发展。


慢慢站起的中年干部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着得意和贪婪的笑容,挪动着胖胖的身躯,傲然的从两边竭力让开的人群中走到有些怀疑的望着他的三个女人面前,刷的拉开手里提着的黑包,拿出捆扎成一团的一疙瘩钱,在手里掂了掂:“呶,这是七千现金,先让我看看那个书个拉环可以吗?”很不情愿的,那妇女从傻女孩手里要过拉环递了过来,同样很不情愿的,那女郎也把杂志递了过来。


紧张的的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那中年干部心头一阵狂喜,那拉环上的图标果然和杂志上说的一模一样,压下心头的狂喜,又谨慎的翻过书皮看了一下,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安然落下。虽然已经很少看这些书报了,但手里这本杂志的名字还是很有印象的,是全国比较有名的一本杂志,它上面说的应该绝对是真的了,嘿嘿,今天赚大了。把拉环和书紧紧的纂在右手里,左手飞快的递出前面一直也紧纂着的钱:“这是七千,给你,饮料筒也给我。”说完,钱往那似乎呆住了的傻女孩手中一塞,又飞快的从她手里夺人饮料筒,一转身,就在众人羡慕嫉妒夹击的目光里几步就走回自己的座位上,长长的出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黑胖的脸上一片时来运转的红光。


“我有钱,我有钱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停车停车,我不去言镇了,我要回家。”嚷嚷着,那傻女孩站了起来,厚厚的黄棉军衣把钱裹在怀里,一付再也忍耐不住的样子。“真扫兴,真晦气,司机停车,我也不去了,”几乎异口同声的,那黑着脸的妇女和年轻女郎也叫了起来。


临下车的一瞬,那年轻女郎一扭头喊到:“喂,把我杂志还我。”那中年干部此刻仿佛聋了,头都不抬,一点反应都没有。狠狠的跺了跺脚,那女郎也狠狠的下车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再次发动起来的车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都不时把嫉恨的目光投到那肥头大耳得意洋洋的不停摩挲着饮料筒的中年干部身上,只有坐在后面的方羽,扭头后望,逐渐模糊的公路上还隐约能看到三个笑的打跌的女人。扭回头,毫无怜惜之意的目光掠过尤在梦中的中年干部,刚要回收的目光在余光扫过那个一直低这头仿佛睡觉一样的老蔫时,明显一停:“哦?他眼中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光华?”


方羽精神一震,极大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之传承 第二节


车还在不停的行进,假寐中,方羽已经凝结的一缕灵神牢牢的感应着不远处随着车的颠簸摇摇晃晃着的老蔫,自发现老蔫也几乎和自己同时回望的眼神里闪过的奇光后,方羽已经留心了他大约一个小时,不过一直是很谨慎的将凝结的神念减弱到近乎不能存在的地步,因为他已经从那道目光里看出了对方的不凡。


能修炼到到双眼里发出那种光芒的人绝对不平凡,而能将那种光芒完全收敛起来,达到让敏感若方羽不全神留意都不能发觉的地步,那更是了不得的大行家,因此,方羽只能悄悄很小心的感觉着,感叹着。


这个老蔫绝对是难得一见的行家,从随着车子左右摇晃的动作里,方羽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而近乎全身封闭的气息里,方羽又隐隐感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不过很淡,淡到几乎不能察觉,但方羽还是感应并想起了来历,和他刚接触完不久的老黑巫有相同的气息,心里暗暗一喜,也隐隐的有点担心。


在江心洲和黑巫祖师对决的最后时刻,双方全力御元神相搏,灵神在相互交会激荡外爆的前一瞬,一个崇尚以生入道的心灵和一个崇尚以死入道的心灵以电光火石的速度融入欣赏到了对方的纯粹,刹那间,双方便明白了对方修为的高低和所处的层次,同时也发现双方的纯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共鸣,那是一种千百世都难以遇到的一种奇特经历。在那一瞬间,方羽忽然明白了黑巫,一个真正的修炼者,对心目中的至高颠峰,超越了生死荣辱的追求和皈依。同时也答应了黑巫最后的一点流连,不让黑巫门的异术自此绝传。让一个以身殉道者的灵神在彻底的消失在天地宇宙前,再了无遗憾。


而巫门的种种秘术,从此便象烙印一般深埋在方羽的识海深处,成为一个诺言。


虽然不能完全赞同黑巫在现实里的手段,但黑巫魂飞魄散前的平静和安乐,也使方羽对巫门的观感有了很大的转变。一个修行者,能坦然从容为了自己的信仰应这种死劫,除了自身的修为外,他信仰的东西绝对不会一无是处,尽管后世的经典记载和大多人的心目中,巫门是归结到旁门左道里的,巫术更成为邪恶的代名词。


但方羽确信,在魂飞魄散前,没有几个修道者能做到黑巫的平静,更何况,他还知道,尽管含糊莫名,但巫门依然不能被抹杀掉中土宗教源源的出发地的实际。


正因为有了这个认知,所以他才会在离开唐丽君,游历过青城等有限的几座名山后,直奔巫术很是流行的湘西,赶尸、下蛊等等这些,都是他所知之外的东西,而黑巫留下的巫门精华里,也没有这些方面的详细记载,或许对黑巫来说,这些小术,根本不在他眼里。当然,在方羽的潜意识里,也未尝没有再认识一下巫门的意思。


可是东奔西走的在湘西转悠了半个多月,到处只看到人家拿来宣传的种种所谓的遗迹和重新修整好的寺庙,却看不到一点真值得研究的地方,失望之余这才踏上此行的最后一站,深入到湘西腹地的言镇的班车,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终于碰到了一个真正的巫门高手。


老蔫随着车的摇晃而左右摇摆的身子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而落在方羽眼里,却是一种有规律到可怕的摆动,前后左右的晃动,竟然全部都在车动的前一刹那完成,也只有高明如方羽,才知道能把身体控制到这个地步是多么的不易。


车还在继续摇晃中前行,车上的人也大都又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正在这时,一直精神亢奋着摩挲饮料筒的中年干部却发出了猪样的惨叫:“啊!?怎么掉了,怎么掉了啊!”车上的人都是一惊,喧嚣又起。


看着再也面无人色的中年干部,车上的人又开始了嗡嗡的窃窃私语,看着他的目光里有怜悯,有嘲弄,而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下意识的摇摇头,方羽又把头转到了窗外,他不很习惯车厢里人们的兴奋,同时也不再想看到那中年干部再也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售票员这会才说出的真相和手里已经模糊了的图标,已经彻底的粉碎了他刚刚还很绚丽的梦想,把他推到了愤怒和绝望的深渊。“停车,我要去报案,我要去抓她们,那些是修学校的公款,停车 停车!”怪叫了一声,中年干部以不符合他体型的迅猛,几个大步就冲到了车门前,完全无视过道里被他挤的东倒西歪的其他人的抱怨,嘴里喊叫着,跳下还没完全停稳的车,向后跑去 .“喂,买票,买票……”措手不及的售票员等反应过来再喊时,他已经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等车再一次在售票员的嘟囔和司机的不满意里继续前行时,方羽发现重新坐回座位的老蔫原本昏花的眼中又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的神色里居然有隐隐的怒意和愤慨,同时方羽也看到他悄悄的收起了那干部丢下的杂志,然后重新又成了昏昏若睡的模样,再也看不出一丝异样。


※  ※  ※  ※  ※


走在古朴的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全神的领略着已经很难见到的一种古老小镇的风情,方羽发现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虽然穿着打扮不同,口音也听不大懂,但这里的人们走在街上的那份闲适和脸上的平和却和自己家乡的小镇有着惊人的相似,路上,两边随处可见的老式木板房和不多的店铺里柜台和店家的模样不由的就给人一种恍然回到以前的感觉,唯一有些现代气息的,是偶尔可以见到的机动车和还算普及的电灯,大多的街道就是一条条四通八达弯弯曲曲的小巷连成的,最特别的就是四周还保护得基本完整的城墙,纯粹由大青石堆砌,长高达三米,宽有两米的城墙正正方方的把小镇围成了一座城池,就连四面的城楼都保持的比较完整,这么具有古风古韵的小镇方羽还实在没见过几个,而最吸引他的,就是和外面现代化的城市截然不同的那种悠闲和安然,城池是这样,人们也是这样,虽然从穿着和饭馆食物的廉价上可以几乎肯定的说,这里的人们过的并不富裕,但大多都显得很知足,也很快乐。


随着暮色渐浓,一缕薄薄的乡愁再一次萦绕在方羽空灵的心头,久久不能排遣,几乎使他忘记了晚上要去拜访老蔫的打算。长长的吸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随着头的摆动,方羽的双眼腾的亮了起来,在这条巷子的拐弯处,他又看到了挖在石缝中的小神龛,三支冒着袅袅青烟的香头在暮色里显得分外耀眼,同时也映衬的暗暗的神龛里的神像分外的狰狞。


这是供的什么神?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没有相关佛像的资料?已经有所感觉的方羽再一次仔细地搜索自己的识海,却发现依然还是那样的没有印象。


仔细的回想着一路走来看到的神龛摆放的位置,一种明悟闪过心头,方羽知道,自己这次来对地方了。


轻轻的掩上房门,盛夏的清月便在身后拉下了长长的影子,尽管没有街灯,依旧让眼前的石板路清清晰晰的延伸了出去,才不过十点的光景,整个言镇便笼罩在一片静谧里,清风徐徐,浩月当空,远山近巷,都带着一种特别的安逸,静静而又快速的走向城外,此刻方羽的心神融入这朦胧的月夜,一点都没有去冒然拜访一位巫门高手的紧张,直觉里,他相信老蔫能够和他平和的沟通。


出到城外,四周的空气更加的清新,远远近近,都能听到无数的虫鸣蛙唱,独木桥横,桥下平缓的河水静静的闪着粼粼波光远去,不细听,居然听不到河水流动的声音。“这也许便是南方的特色了……”心里暗想着,方羽走下了桥,顺着月光蜿蜒的小路尽头,一幢仿佛和山影融为一体的泥草屋就矗立在那里,远远望去,一片朦胧的昏黄透过纸糊的窗户洒落在旷野。“他还没睡……”就在方羽心头一喜的空里,忽然发现四周这时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此时,方羽停住的身体距离那幢泥草屋最少还有三十丈的距离,但在一阵又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流压迫下,方羽全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竖了起来,体内,天心灯的能量好象受到刺激了一样蓬勃汹涌着仿佛要迎出体外。眉头一皱,“难道他会在这个时候施法?他准备要干什么呢?”心里寻思着,神识却毫不放松,玄功一转,运起最具守式的九守心法,眨眼间,身体缓缓隐没在逐渐逐渐朦胧的月夜里。


随着四周突然的安静,淡淡的青烟般的雾气逐渐在月夜里弥漫开来,夜色越来越浓,迷蒙中死寂的旷野有一种神秘妖异在气氛在流动。


在陈设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泥草屋里,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影下,头上扎着黑色的符带,一身黑色长袍的老蔫伸展开佝偻着的身子,标枪般的站立在屋立唯一的灰色长条案前,案上只摆着一个蒿草扎成的草人和一个小粗泥碗,碗里有小半碗黄豆,还有一本杂志样的书被压在草人之下。


随着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放在案前的灯火也在此时一摇,火焰突然晃动,一道道看不见的气流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旋起,气温也迅速降低。随着老蔫低沉怪异连绵不绝的声浪响起,空间里出现一种诡异的无形压力,全身的黑袍衣袖无风自摇,头上所束的符带的两头也飞扬着猎猎作响,灯火摇摇中,昏黄的火焰竟逐渐转为妖异的碧绿,碧绿的灯光下,老蔫枯黑的脸变得阴森恍惚,只有一双眼睛里象是有碧油油火焰在燃烧,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妖魔般的光芒。


低沉绵长的声浪里,老蔫瘦长的身子在房间里缓缓按照一定的规律动了起来。


“前举左,右过左,左就右。次举右,左过右,右就左。次举右,右过左,左就右。”隐在外面的方羽心里默念着口诀,发现老蔫踏的果然是正宗的禹步。


身形一定,老蔫口里的声浪也同时停止,一串急如滚豆的咒语同时在房间里响起:“天清地宁阴阳生,白云砀羽飞旋神,本体通灵,玄空导引,天与我机,贪盗自宁,三豆立威,尊我号令!”随着声落,三颗豆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发射一般的从碗里电样的弹出,钉在草人的头和胸腹之间,奇怪的是在钉上的瞬间,草人仿佛也有知觉的扭动了起来。眼中的碧光更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案上还在继续扭动的草人,老蔫用奇异的声调一字一吐的说到:“明天酉时前把钱送到言镇小学!”声落 ,摇摇摆摆的灯火蓦的一闪,灯火拉长,又迅速回落,火焰转为正常的昏黄,盘旋在房间的气旋也刹时不见,草人也同时停止扭动。长长的出了口气,老蔫一直如标枪般挺立的身躯又委琐的佝偻了下来,正要伸手解开头上的符带,忽然全身一僵,房间里顿时隐隐的劲气四溢:“谁?”一声可以追魂夺魄的尖利喝声箭一般的射了过去。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之传承 第三节


方羽分出的元神刚刚才从探测到的已经变得异样了的那三个女人处回来,就听到老蔫明显含有撼神术的喝声,心头微微一楞:“他居然能感应到自己的存在?”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被感觉到的另一种不曾见识过的存在抹去了,悄悄的一凝神,开始全力的感应着给他特别的感觉的一股刚刚闯进三十丈内的陌生存在。


随着声波箭一般的射到,绝对独具一格的那股奇异能量开始很怪异地扭动了起来,隐含撼神术的声波就在这种虫样的伸缩蠕动里消失的干干静静。隐在暗中的方羽心头大奇,“这是一种什么秘术?”居然在自己的脑海里没有一点印象,带着诧异,他饶有兴趣的留意着感知中这个满脸于思的闯入者的后续行动,自然,也没放过河那头的暗影里让来自天心灯的能量隐隐感觉到亲近的存在,不用细察,他知道,那里有一个修炼道门功夫的女人在悄悄的关注着这边。


老蔫自发出那声沉喝后,左手的大袖一挥,劲风起处,刚刚稳了下来的油灯噗的熄灭,右手如电般的伸出抓起桌上的黄豆,身一矮,隐入瞬时笼罩小屋的黑雾里不见,再次闪现,人已经象孤松一样地矗立在小屋前三米的地方,身后黑觑觑的小屋依然门窗紧闭,身前身后,开始有隐隐的黑雾翻腾。


就在他刚站定的一刻,一个满脸于思的老者也犹如幽灵一样的穿越近三十丈的空间,屹立如山的站到了他面前。双方相距不过五丈,一阵暗哑的笑声从老者的嘴里响起,不含一丝喜悦的感情,反倒象是在切齿:“嘿嘿嘿,王闻川,你终于还是犯戒了,现在距离你师傅自订的一甲子期限还足足有四个月零六天,你居然犯戒了,哈哈哈,还让我给发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看清了来人后,面色立时一暗的老蔫闻言往后踉跄地退了两步:“黄鼎元?怎么会是你?婷妹呢?”说到这里,面上已经再无血色,眼神中更是一片凄苦。


“婷妹?”暗处的方羽奇怪的发现方圆百丈范围里的三个心神在此刻同时都是一震,老蔫本来圆通自如的气息随着最后三个字的出口顿时散乱了起来,河对面暗影里那个女人的气机也是一窒,只有眼前那个满脸于思的黄鼎元全身的气机却在这一瞬间蓬的狂发了起来,在方羽的经验里,一个修炼者如若让气机这样狂猛的变化的话,应该是很危险的事情。“难道又和男女感情有关?”想到这里,方羽立时有了掉头就走的念头,咬了咬牙,这才勉强忍耐了下来。


“住口!王闻川,你这个巫门的余孽,婷妹是你叫的吗?快说,今天你犯戒,又使用巫法对付普通人,你决定怎么办?是按照你师傅答应过的自己散功,还是要让我宗替你收功?嘿嘿!我等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六十年,给你三声的时间考虑,否则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一!”得意洋洋又咬牙切齿地说着充满威胁的话,黄鼎元开始解开斜背在跨下的一个黑袋,神情显得无比的激动和热切,两只大环眼里竟然隐隐的有一丝血光在闪动。


“黄鼎元,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可谓总角之交,为什么你还要帮着外人逼我?为了婷妹么?婷妹不也嫁给你了吗?我巫灵一脉到底那里得罪你了?竟然使你叛出巫门,勾结外人,来欺压了我巫灵门足足六十年,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到底我和你有什么一天二地的仇,要你这么做?”愤愤的,本来已经开始佝偻着身子的老蔫又直起了腰杆,越来越大声的问道。


阴阴的一笑,黄鼎元说到:“就算你不问,我今天也打算告诉你的,嘿嘿,这么多年来,我逆师叛门,帮外人欺压乡亲的恶名也背够了,不错,你我是一起长大,可从小到大,你处处都欺压着我一头,论家世,你王家富压一方,论才学,你也是名闻乡里,就连我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入了巫灵门,想借着自己在这方面的专长来压过你的打算,都被那个老不死看到你后成为泡影,凭什么我比你入门早三年,却只传给我放蛊的小道,而传给你地上手就是巫灵门的走阴大法?凭什么要我们这些老弟子要管你叫师兄?这不明摆着偏心吗?这还不算,最叫人生气的是那个老不死,借着自己在乡亲们面前有点半仙的名头,到处胡说什么你和婷妹是天造地配的一双佳偶,让本来喜欢我多点的婷妹居然接受你家的娉礼,我当然不服气,都是父母生养下来的,凭什么我要处处低你一头?连心爱的人都要被你抢走?难道世间除了巫门,就没有更强的力量了吗?虽然很怕老不死的巫术,但这口气我怎么都咽不下去,反正失去了婷妹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若就反了出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也是老天可怜我,在走投无路,求告无门的时候,让我碰上正打算往这里发展的阁皂宗的仙师,而他们为了救我,破掉了老不死种在我身上的原灵蛊,我当然要帮他们,我不但要帮他们,我还要加入他们,彻底铲除巫灵一脉在这里的根基,夺回我的婷妹。”恨恨的抹了一把脸上的于思,黄鼎元继续说到:“可恼的是这次天不从人愿,斗法落败的紧要关头,居然被那老不死逃出了性命,硬是让要强的金乌道长只能含恨退走,让你和那老不死苟延残喘到了现在,虽然最后婷妹还是嫁给我了,可我知道,她心里依然装着你,从那会我就暗暗发誓,这一辈子绝对不放过你。”长长的吐了口浊气,满脸于思的黄鼎元气恼地摇了摇头,重新咬牙切齿的说道:“而今天,你终于违背了老不死用巫灵门历代祖师名义立下的誓言,哈哈,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躲,这一甲子来,你借着天下大势不利于修道人的机会到处东躲西逃的甘愿装龟孙,想欺骗我宗的监视,但我始终就不相信你会老老实实的做个普通人,也不相信你能一辈子不返回生你养你的家园,果不其然,五年前你回来了,尽管你装龟孙装的很象,装到让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你,叫你老蔫,但我就是不相信,就要时刻盯着你,我就不相信抓不住你的把柄,今天,终于让我逮着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隐在暗中的方羽越听越觉得气闷,这那里还是修道人所为啊,简直……摇着头,他不太相信象源流长的阁皂宗会出现这样的门人,因为在他从书上所得的记忆里,阁皂宗虽说是主修符录的道教宗派,但主旨也是讲清净无为的啊。


门前,听了面前这个童年密友后来对手的男人毫不掩饰地自白后的老蔫,也就是王闻川,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来,他离乡背井的到处流浪,默默无闻的苟且偷生,为了让巫灵一脉不至于由自己而绝,一直坚守着师傅惨败后立下的屈辱诺言,整整过了五十五年,本以为人家早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和那个诺言,这才回到自己的家乡。尽管回来后,很快发现了对方的存在,想立即离开,但已经苍老了的心实在不愿意再离开这块生他养他的故乡,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当年一时的门户和意气之争,尽管他到现在都不能原谅黄鼎元对师傅和巫门的背叛,但他还是准备将这段仇恨彻底忘掉,因为整整六十年来,世事沧桑,连天下的归属都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更何况小小的一个门派之争?同时,随着这些年来对巫门秘术不断地修炼,心境的变迁也让他日渐模糊了对往事的不忿。可现在……


仰天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要把这多年的不甘和屈辱都随着这口长气喷洒出去,王闻川努力压下心头的恶气,木然着已经变得有点惨白的脸,双眼望天,淡淡地说到:“黄鼎元,你还是走吧,门户之争,夺妻之恨,我都统统忘记了,六十年来,你对婷妹一往清深,这些早以足够补偿你对我的伤害,今天运用小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故意的,就当我是错了,以后决不再犯。你走吧,不要再想什么以前的恩怨了,而今,这天下已经不再适合你我这些修炼的人了,还是回去吧,好好过你的日子,都已经没几年好活了,这么纠缠在陈年往事里不值得。”说完,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再也不发一言。


“什么?!你这个该死一万次的畜生,尽敢对我说这些话,好!你不肯按照那老不死的诺言散功是不是,那我就给你收功!”说到这里,黄鼎元身形让人眼花的左右一晃,大片大片的浓雾立时就从身影的消失处弥漫了开来,同时,随着一声怒姹,一大蓬东西从雾气里飞了出来,嗡嗡的向不远处的王闻川扑去。


“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传说中的蛊?”就在隐于暗处的方羽心念电转的空里,“欺人太甚!”随着一声怒极的嘶吼声,面色冷森到了极处的老蔫袍袖一挥,一股遮天闭月的黑雾蓦的隐去瘦长的身形,同时,一阵宛若来自九幽的阴森声浪在迷迷蒙蒙的雾气里传出,随着声浪逐渐的提高扩散,大片大片的乌云逐渐遮去天空的月光,而小泥屋之外的空地上,三十丈方圆里更是雾影重重,各种怪声和连成一片的嗡嗡声在浓物里更是响得越来越惊人。


“磬!”一声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清鸣声阻住了方羽刚要现身的念头,就在他凝神细察的空里,雾影里起了惊人的变化,阵阵刺骨冰寒的阴风里,一串又一串让人听了心来发毛的“啾啾”声凄厉的响起,成片成片绿莹莹的光芒迅速照亮了整个雾区,绿影中,老蔫宛如一块冷玉一样通体的发出绿芒,无穷无尽的绿色斑点鸣叫着从他的身上窜出,被阴风一吹,瞬间化成一颗颗绿骨森森的骷髅头,骷髅头张着大嘴,好象有了意识一样灵活无比的追着绿影里如电闪一般飞舞的无数蓝点咬去。而奇怪的就在这里,笼罩了一切的绿影却不能改变那些如电般闪动着的蓝色光点。“磬!”的又是一声清鸣,随后老蔫手里发出清鸣的两块样式怪异的小板脱手飞出,迎风一晃,变成两条长有几丈的巨蟒,瞪着斗大的眼睛吐着尺长的长信,恶狠狠地往脸上勃然变色的黄鼎元扑去,而老蔫身上发出的绿芒也同时转为冷飕飕的靛青,一切都变的那么妖异和狰狞。


面对这一切,勃然变色的黄鼎元身子一边迅速后移,一边把挂在肋下的黑包挪到胸前,咬破舌尖一口血往前一喷,不住回飞的蓝点应血就大了三倍,身上发出刺眼的蓝光,一时间气势大盛,齐齐掉头又电闪着扑了过去,利用赢得的这点工夫,黄鼎元飞快的探手入包,手一翻,亮出一方尺长的雷印来,雷印在一触到空间中无处不在的靛青色光芒的同时,天空传来殷殷雷声,而雷印瞬间也发出赤末末血样的夺目光华,照住飞扑过来的大蟒,使得气势狰狞的大蟒再难寸进,被压制住的大蟒暴躁地摔着身子激起地上大片大片的尘土,一时难以前行。


黄鼎元稳住后退的身子,左手高举雷印,右手掐指成诀,微微流汗的脸上一片肃穆:“六甲六丁之神,霹雳天将,雨伯大将,火光大将,吼风大将,混海大将,各领神兵,助我法力,我上按天罡,下察地理,足踏夔龙,托住六天之宫,统摄六天神君,今有妖人,兴法乱世,六甲六丁,速速现形!急急如率令!敕!”随着剑指前伸,一声霹雳巨响之后,靛青色的雾影里闪出十二道明晃晃亮灿灿的金黄色光影,强烈的光影照得雾影一片光明,光影深处,闪现十二位身高足有六丈的金甲天神,一阵怒雷般的狂吼之后,十二道光影扑向已经在强烈的光华下显得委靡不振的骷髅和大蟒,血战顿时加剧。


就在这时,发现不对劲的老蔫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双手飞快的在胸前结出无数千奇百怪的法印,一身本来垂地的宽袍迅速地好象充气了一样鼓了起来,随着头上扎着的符带悄然无声的崩裂化灰,他瘦长的身子迅速地膨胀了起来,身上靛青色的光华逐渐消失,一种冰冷邪恶的铁灰色渐渐地在皮肤上隐现,两只眼睛此刻也变成了黑宝石一样,发出冰冷晶莹的光华,眼神里再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感情,一片再也照不亮的黑雾和宛如万年寒冰一样凝结的阴冷迅速地抽走空气里的温度和光华,就连刚刚还光焰冲天,杀得骷髅、大蟒现出豆子、小板原形的十二道光影也在这邪恶冰冷地压迫下暗淡萎靡着倒地,化为几张黄纸,嘶哑的哈哈一笑,充满毁灭意味的笑声里,已经不象老蔫的老蔫缓缓抬起环抱着的双手,就在黄鼎元面无人色的后退中,双手往外一放,一声闷雷般的暴响,黄鼎元手中高举着的雷印和空间中如电移动的蓝芒全都应声炸得粉碎,又是一声阴阴地轻笑:“九幽之主,君临大地,暗黑之夜万物灭绝!令!”随着暗哑的咒语,一阵奇异的波动在脚下产生,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腐尸的气息。


“不好,是九幽大灭术。”脑海里闪过这恐怖秘术的名称,来不及细想,直觉地,方羽催动起全身所有的能量,配合着胸前再次出现异动的天心灯发出了出道以来最强的力量,就在这时,天上响起从来未曾那般响过的雷声,紧接着一道闪着耀眼光华的霹雳就那么笔直笔直地劈了下来!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之传承 第四节


仿佛有了灵性的霹雳闪电在几乎密不可分的瞬间前后三道的接连劈中在空中已经不具人形的那一抹幻影。就在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早一步发现天劫临头的老蔫心中暗暗叫苦,沮丧欲死的瞬间,已经基本不受他控制的神识却本能的让身体作出了经过千锤百炼后最直接的反应,本来正在迅速膨胀的身体忽然就象没有骨头一样萎靡蜕化成不可思议的一团虚影,以超越神识反应的速度逸出正被第一道霹雳击个正着的黑袍。就在黑袍应声化为飞灰的空里,又一道霹雳紧追着他逸出的原身轰然光临,仓促间本能运起的渡劫秘术这时已经来不及作出适当的反应,眼看就要在老天的雷击之下化为灰烬的一瞬,另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劲流斜次里卷到,拖起已经开始下坠的身影,轰然巨响中把他险陷送出危境,就在身影在第三道耀眼的光华下幽灵般的逃过一劫的当里,一直包裹着他的那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狂猛力量忽然就如激光般的贯穿了他全部的身意,在宛若被天雷轰顶的巨震和抽痛中,他已经精疲力皆的神识陷入从未曾有过的眩晕。“吧嗒”一声,软软的身子重重的坠到了小屋背后十来丈的草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喘息着挥手驱散眼前大片大片翻腾着的尘土和中人欲熏的焦臭味,面色苍白,浑身汗透衣裤的方羽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几乎透支了他全部的精力,临时变阳刚为阴柔再变为阴阳合一的气劲变化让他全身的气血一阵翻腾,要不是这会又没了反应的天心灯那点怪异能量关键时刻最有力的支持,他几乎可能和老蔫他们一起就在这可怖的霹雳面前化成焦碳,当然,此刻又是另一翻光景。他微微一笑,身心一松,全力运转重新开始凝结的气机,进入快速恢复的修行。


摇晃着依旧昏昏沉沉的脑袋,已经良久不知人间为何物的黄鼎元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贪婪的深吸了一口略带焦臭的清新空气,他欣喜的发现自己还活着,紧接着发觉自己满身满脸全是厚厚的尘土,眼前更是硬棒棒的大地,被心里还活着的感激催动着,他就那么爬着狠狠亲了亲一向是两脚踩着的大地。这一生中,他从没发现能活在这块大地上是如此的另人激动和欢喜。摇晃着艰难的站了起来,两把抹去脸上厚厚的尘土,此刻,他才感觉到全身从没有过的酸痛和无力,紧接着胸膛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搅动,面无人色里他又重重的一跤跌到,最后的记忆是尘埃落尽的星空中那一轮洒着清辉的明月。


缓缓的睁开重新发出玉样温润光芒的眼睛,方羽看了看已经尘埃落尽的空地上满目狼籍的景象,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心里暗惊天地自然的无穷威力。刚才还杂花生树,生机昂然的空地上,此时已被三个一丈多宽,足有一人多深的大坑盘踞了,大坑周围十丈方圆里到处是焦灼的痕迹,别说草木,连地都成了颜色怪异的焦土,但奇怪的是,那里却没有正常遭到雷击后燃烧着火的样子,就连十丈之外的小泥草屋,除了纸糊的窗户全被震的裂开之外,周围别的地方依然是一片生机。


从小独木桥到小屋的四五十丈方圆的空地上,毫无顾忌的仰天躺着两个人,要是加上小屋后此刻逐渐深长了呼吸但依然昏迷着的老蔫,地面上总共躺着三个人。觉得好笑的方羽又摇了摇头,心里忽然一动,就往离他最远的那个躺到的人走了过去,因为他知道,让他隐隐有种亲近感觉的那个女人就要醒过来了。


走过去的空里,他这才发现刚还阴云密布,雷吼电闪的夜空里此刻却又是长风万里,星月共辉,而远远的本来一片漆黑的言镇方向,亮起的无数灯影又次第明灭,最终一切又陷于黑夜。“这种小镇上的人们活的真是安宁啊”有点怀念的,在停住脚步前,方羽心里闪过家乡同样静谧的夜晚。


“你醒了吗?”一把清朗的声音把刚刚迷糊着站起的文婷拉会现实。


“你是……闻川、鼎元他们人呢?”惊异的瞪大依旧明亮和迅速恢复锐利的眼睛,一头白发的费文婷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这个仿佛要和月光大地融为一体的含笑青年,同时发现体内的气机以从来没有过的澎湃和汹涌快速的恢复着自己的精力,同时,平日里温和阴柔的气机此刻竟隐隐透漏出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修炼了五十多年,这是从没发生过的奇事。要不是她还恍惚记得在光华耀眼霹雳逞威的关键时刻,好象是这个忽然幻现在斗法现场把自己和另外两个男人随手抛离雷击区域的青年,她此刻就根本不会理他,尽管如此,她心里的戒意瞬间就提升到了顶点,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气机从来没有这么怪异的波动过,也从没听那个修为深厚,见闻广博的师长说起过这种情况,反倒在她的所知里,很多旁门左道秘法盗功或攻击的特征与此时的现象颇有类似。


轻轻一笑,方羽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可能就是那两个男人口中所说叫婷妹的女人,人年岁已经不小了,一头的白发如雪,明显可以看到皱纹的脸庞还基本保持着曾经娇好的轮廓,一双眼睛很大也很亮,双眸里丝毫不见平常老年人眼中惯见的赤纹。身量不高,一身淡青色的老式妇女打扮。虽然刚从地上爬起,整个人和衣服显得有点凌乱和狼狈,但还是给人一种很精神很慈祥的感觉,这主要来源于她身上自然散发着的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可以看的出来,她保养的还算不错。所以就很难让人能具体估量出她的岁数。


“我叫方羽,来自遥远的北方,他们俩都没事,你不用担心。”踌躇了一下,方羽又直接问到:“你是不是那位黄老人的夫人 ?也就是他们说的婷妹?”稍微一楞,费文婷点了点头,此刻她觉得全身一会酸 ,一阵麻的,全身的毛孔里仿佛都有凉丝丝的月光在进入,气机根本不受她控制的翻腾起伏着,还好精神也越来越健旺,惊疑不定中,她也奇怪的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个年轻人有一种莫名的喜欢和信任。怎么会这样呢? 她心里暗暗嘀咕着。


“目前两位老人身体内都有点变化,需要在那里躺一会,你不用太着急的”仿佛看穿了她心里的不安,方羽认真的肯定着。看到她张望的眼神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方羽轻轻一点头:“是真的,你不用担心的,黄夫人,如果他们醒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怎么办?”楞了一下,她本来有点焦急的脸色暗了下来,在朦胧的月色下,神情显得有点无奈和幽怨。“我能怎么办 ?鼎元虽然平时什么都听我的,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怎么说都不行, 说的多了就怀疑我……怀疑我还念着闻川,都快当太公的人了,还这么样喜欢吃醋,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看老天怎么安排了。”咬了咬牙,费文婷说出了实情,说完后,自己觉得老脸都微微有点发红,心里乱糟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还在心里挂着闻川。


若有所思的点点了头 “哦,是这样,所以你今天才暗里跟来看能不能化解这段恩怨是吗?”“ 是啊,事情就是这样了,但是是没有希望了,闻川怎么会变的那么厉害?你知道他施展的是什么秘术吗?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方羽,看到方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赶忙转变话题:“对了 ,前面要不是你帮忙,我们三个人可能都死在雷下了,到还没谢过你,真是很失礼啊,方小哥,谢谢你了。”说着就正经的侧着身子福了下去。“快别这样,快别这样,我一个年轻小子,担当不起啊……”急急的一闪身,方羽双手虚抬,不多不少刚刚好的一股气劲托起了她的身子。等费文婷站直身子,方羽不等她再开口,也急急的转移话题:“黄夫人,你好象修的是不是阁皂宗的心法啊 ,是不是在修记载于《道家、七步尘技、神道门》的玉光定?我看你好象已经修到玉光三才周天阴极阳生的境界了,是吗 ?”全身大大的一颤,一双刚刚还很平和的双眸里立时闪出两道冷电:“啊? 你怎么知道? 你到底是谁?”此刻,语气里已经明显的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无声的笑了笑,体内玄功一转,一层朦胧的如月如云的光华逐渐透体而出,渐渐的方羽负手而立的身影通体明净,内外光耀,光华冉冉再盛,光影里方羽身影消失不见,只有一片温润清辉散发着蒙蒙的玉光,照耀着身前身后五丈方圆,同时,一股让人舒爽的说不出来的暖暖凉意流转在光影笼罩的大地。费文婷立时从震惊中变的心神皆醉,迷失在自己追求的颠峰至境面前。就在这时,如云如霞的光影里传来方羽清朗的声音:“对镜无形,体同光霞,玉光至境,双月争辉”闻声又大大的一颤,文婷抬头向天空望去,天上的明月此时也显得分外妩媚。随着体内已经被激荡到极限的气机如怒潮般透体而出,也绽放出薄薄的光华的一刻,文婷心灵颤动,两滴清泪终于夺眶而出,隐入她身上逐渐开始转亮的光华里,再也了无痕迹。


等感知到文婷的玉光三才周天进入了阴阳和合的稳定期,方羽这才敛去光华现出身形,含笑看了看她透体而出的光华如环似链的流转不停,再没有一丝破绽的全力吸收着月光的景象,这才快步往依旧昏迷着的黄鼎元走去。


他体内气机的反应一直让他对这个费文婷有着一种说不明白的亲近,那对人而言好象是属于那种他乡遇故知般的亲近。很类似,但又没有那么强烈,而文婷体内的能量则不然,就象是婴儿见了慈母那般急切的依恋着自己的气机,一直不曾停过,方羽相信,如果这期间他只要心念一动,费文婷修炼了一辈子的能量就会转眼成为他的,而他,也知道费文婷一直戒意重重的摸样,也是为个那种直觉的感应。毕竟,她几十年的修炼,也不是闹着玩的。


一切的这种亲近感知在他带费文婷的玉光周天进入阴阳和合的真境时,才逐渐淡薄到似有似无的另一个层次,自此以后,费文婷的玉光定才真正进入大成的初境。


方羽判断离她稳定气机后出定还得点时间。而他,正需要有这段时间去处理地方躺着的那个无聊男子。


本来他在没确实见到费文婷之前还设想着请她自己出面去劝为了她而拼命的两个男人,停了这场无聊的争斗,在他的感觉里,经历过刚才的那场险死还生后,事情的解决可能会容易的多。可在见到费文婷后,她的诉说和神态还有她的迷茫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同时还因为气机感应上的亲近感和年龄上的巨大差异,使得方羽不忍心也不可能去逼她自己去面对刚刚惨败的丈夫和同样也没有胜利的老蔫,六十多年的情仇也不是他这个外人所能全面了解的,而他也不可能追着一个年龄至少足以做他奶奶的老人使劲去问人家以前的那些私事 . 更何况,都已经大半截入土了的三个人,还纠缠着这些不放,就算真弄明白了 ,又能说明什么?这让他觉得这个今天这个事情无聊,尤其无聊和叫他讨厌的是面前躺着的黄鼎元,直觉的,他不喜欢他,不光是为了他的无聊,更多的是为了他的仗势欺人,特别是仗势在感情方面欺负人。


这是他忍不住出头插手的两个原因之一,另一个是对老蔫的一种他不想去细究原因的同情和心底里暗暗做出的一个决定,所以他必须出面,以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身份,去插手人家的这些事情,还好,能让他勉强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还算充分,他不太希望再看到有类似黑巫这种有修为的人再次用这些能力去做一些蠢事。他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在心底里同意这个显得特别勉强的理由,但他就是常出现这种念头,而且随着对自身能力逐渐的了解,这个念头也越发的明显起来。


皱着眉头看了看面色怪异的扭曲着昏迷过去的黄鼎元,方羽实在不怎么想弄醒他,刚刚在雷击的紧要关头,他只是本能的努力着想救出全部的人,可到了现在, 他实在有点没心管他了。方羽也知道,地上这个男人死是绝对死不了的,但如果不及时处理,他受的阴伤绝对会成为一个大麻烦,可能他这辈子注定要缠绵于药物和病榻之间了。


轻轻的叹了口,暗骂着自己小心眼和多事,方羽苦笑着伸出手搭上了黄鼎元的脉门。讨厌尽管讨厌,他还是忘不掉医者父母心的家教和传承,同时他也不忍心看到能和自己结段善缘的费文婷晚年变的那么凄凉和沉重,毕竟,这件事上,有老蔫一个人付出代价就已经足够了。


等他凝神搭完脉,脉象和气机的感应里,黄鼎元的伤势这会已经变的古怪了许多,气血都亏,顺滑的脉动跳的非常异常。皱着眉头,方羽仔细的回想着刚才斗法的场面中自己的感应和领悟。在刚才斗法的时候,他就感觉着黄鼎元卸去声波和气机的变化大异常人,而到了拿出雷印的时候,气脉又转为比较正常的运行方式,两者之间的转换相当怪异,好象是借助体外的什么东西做媒介,才能够顺利转换。“可能就是借助那些蛊了吧,他前面气脉运行的方式不是和那些恶心的飞虫体内能量流动的方式一样吗?而且那些飞虫和他好象有一种特别的关联,哦就是这个了”恍然明白了原因的方羽又暗里感应了下自己身上血脉的虚实和计算了下时辰,心里基本有了主意。


长长的吸了口气,体内劲气九转,面色一肃,他开始用家传的灵龟八法下针,不过不是常见的针灸,而是他全力凝聚成的气针,事急从权,而且恰好这会正是丑时,他不想为了找针而拖到已经开始进入收定阶段的费文婷醒来后才下手。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为好,在出针前,他心里这么想着。


“行间为主配肝俞,三阴合谷交间使,期门神门并大敦,风池瞳子过阳溪”心里默念着下针的穴位,嘴里背着下针的手法:“烧山火,能除寒,三进一退热涌涌。透天凉 ,能出热 三退一进冷冰冰……”方羽十指翻飞,短短几十息的工夫,他连换了指、分、 旋、 温、 雀、滚、升、降等九种针法,同时气劲也根据补、泻的不同而做着相应的调节。


方羽与众不同的气针随着中医世家千锤百练的针灸之术进入到宛若一团烂泥似的昏迷者的身体,激发起生命中原本就存在着的生机 ,同时也毫不留情的驱走了因为养蛊而几乎种到骨子里的阴寒,黄鼎元正是因为与他血肉相连,息息相关的蓝蛊全部在老蔫的九幽大灭术下灭绝而使他本体受了重创,要不是他还有阁皂宗的心法支撑,他的身心早该随着蓝蛊的灭绝而一起消亡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他心太贪的缘故,远贪是他舍不得在当年叛出巫灵门时彻底的放弃蛊道而专修阁皂宗的心法,以至于留下这个隐患,近贪是他为了发泄心头的怨恨,而忘记蛊道的忌讳,把所有的蓝蛊全放了出去,原本,放蛊的时候是要留下两只命蛊的,一为自己保命,二为以后再次炼蛊 ,而他刚刚却以为眼下的老蔫还和六十年前的他师傅一样,在雷印下绝无反抗的能力,这才造成了这次危机。要不是幸好碰上方羽,十有八九,他这辈子注定就要成废人 ,现代医学虽然发达,却救不了他这样古怪的病人 ,因为这些牵扯到了气血以及神意方面的复杂东西,就连他自己这个养那玩意的,也不怎么能解释的清。


随着最后一指落定,幽幽的长叹了一声,黄鼎元再次睁开眼睛。呆看了面前头上微微出汗的方羽一会,眨巴着眼睛刚要开口说话,一股怎么也控制不了的恶心瞬间添满了他的身体。一翻身,就那么爬着吐了个昏天地黑,大口大口的喷着颜色怪异恶心,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污物,还没吐几口,肚子里也叽里咕噜的大响了起来,他就象中箭了一样,不顾污秽,双手往地上一撑,就那么喷吐着箭一般的窜入不远处的暗影,速度之快,完全可以媲美他最初幻现的那一刻,只是再没那么不可一世的豪气。


好笑而又厌恶的挥手趋赶着异味,方羽远远的躲开了。


再说黄鼎元,上吐下泻着狼狈的把自己体内的垃圾清理干净后,站起身,想去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可是看看自己还充满异味的手和身子,心里顿时一阵难得羞惭,心念一转:“反正也不认识,我还是悄悄溜吧,回头再找门里的人来收拾王闻川这个狗贼,一想起王闻川,他顿时火上心头,脑子里转悠的全是回去后怎么拉人来帮自己出气的恶毒念头,想也不想,转身掉头就要离开。


到这会,他都没发现妻子早就来了,更没发现,在他们最危机的关头,费文婷也曾不要命的冲过来想救他们,不过被方羽拦开和被雷震晕了过去而已。


身子转过,前脚还没迈出去,耳边就传来一声不悦的沉喝:“给我站住!”声波不高,在他脑子却象是炸了一个闷雷,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摇晃着不听使唤的坐到了上。


等视线再次恢复时,刚刚救回他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带着怒意站在了他面前。


腾的一下,满脸于思下的老脸也这时也禁不住变成了赭色,一时间,竟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尽管在暗影里,方羽锐利的眼神依旧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赭色,微微一摇头,语气放缓:“如果你这么走了,你身上的伤就会好不干净,我给你说个方子,你回去再吃上几天药,就可以完全好了。”说完,不等他的谢谢出口,就迅速的说出了一串药名和剂量以及服法。连着说了三次,看到黄鼎元凝神记住了,这才面色一正 ,沉声问道:“黄老人,你是不是还要来找老蔫算帐 ?”看到黄鼎元神态作伪,两眼乱转的神情,方羽心头一烦:“ 说实话!”声音转厉,再没有丝毫的客气。“是,我就是要再来,怎么样? 不行吗? 你是他什么人?”被方羽的冷喝吓了一跳的黄鼎元也一下子恼了,怒火上冲,瞬间就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是刚刚救了他自己的恩人。方羽很失望的摇着头 :“你们到底有什么三江四海的仇 ? 为什么这么苦苦的纠缠着不放呢?难道六十年的忍让都不足以消磨掉你心头的怨恨吗? ”“哼,谁和他有私怨了,我只所以不放过他,是因为他是巫门的余孽,他是……”前面被恐惧吓破了胆的他居然没发现在电光火石的紧急关头,是方羽出面把他送出雷区之外的,因此还振振有辞的想表白自己的正义,因为这么些年来,他知道和湘西不同,大凡外乡人,多对巫师之类的人或事抱有很重的恐惧和反感,尽管他自己的门派也已经凋零了很多,但他依然以正派的宗教人士自居,同时也随着社会逐渐的开放,被他用这个捞到了不少好处,所以这次又想继续表演。“住口!”方羽再也忍不住的恼了:“你知道什么是巫门?什么又是余孽?我告诉你!余孽就是你这号不知进退,不知廉耻的小人,枉你活了八九十岁,你的年纪和修炼全都活到狗身上了,给我滚!”越说越气,怒火再也忍不住的狂涌上了方羽一直强忍着的心头,实在没想到在修行的人里会碰上这种人,一怒之下,劲气狂涌,一伸手,一道闷雷般的巨响就把面前的黄鼎元远远的轰了出去,阴雷掌内敛后瞬间外张的狂猛劲道使也同样怒火上头,准备放手一拼的黄鼎元根本就来不及抵抗,体内刚刚聚会了点的气劲一遇到压体而来的巨响后,就象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崩溃了。在身子腾云驾雾高高抛飞的空中他才觉查觉到了害怕,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依恋瞬间压倒了他全部的意识:“救命啊,我不在找他了……”就在黄鼎元应声抛飞的瞬间,怒气得到发泄的方羽也迅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和卤莽,尽管他只是忍不住想让这个无耻的小人远远的滚蛋,但丝毫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尽管十分的愤怒和不齿,他还是基本上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在暗责自己火气太大,忘了对方是个很老的老人的空里,他长吐了一口浊气,身影一闪,幻现到十丈外的黄鼎元落处,接住他,轻轻的放了下来。其实到这时,黄鼎元的呼救声还在夜空里清晰的回响着。


也懒得和他再客气,方羽两眼一瞪,双目中发出夺人魂魄的精光:“这话是你说的,我记住了,如果让我知道以后你再来这里纠缠不休,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能救你,自然也可以再废了你,这次念在你老婆的分上就这么算了,你走吧。”顿了顿他放缓声音:“如果你真的还要找你师门出头,那你先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对付的了九幽大灭术这种恐怖的秘术才是。”又轻轻叹了口,意兴阑珊的挥手说道:“黄夫人,带他走吧,最好能劝他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眼下的老蔫不是他们所能再次欺负的。”


说完,方羽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只留下惊魂初定,面色时红时白的黄鼎元和从暗影中木然走出,瞧也不瞧自己老公一眼的费文婷。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破邪之传承 第五节


走到空地的三个大坑边缘,心情有点茫然和失落的方羽停住脚步,望着天空依旧冷冷洒着清辉的明月发起楞来,长风万里,晴空如洗的夜空深处,无数星光在亿万光年外的地方明灭着,一闪一闪的仿佛在可怜,也在嘲笑着地上的众生。想想人生不过百年,转瞬即逝,天地间,人世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可以追寻,为什么有人偏要在很多无聊的事情上浪费那么多精力?甚至还干出种种令人失望的恶行,眼下连修行的人都是如此,实在让他觉得很是悲哀。黯然的心境中,想回家的念头再一次悄悄的涌上心头,此刻,感觉家是那么的温馨和诱惑。那里有温暖的亲情,有淳朴的乡亲,还有一直波涛汹涌日夜奔流不息的大河,只有在那里,一切种种的事物才显得那般真实和平和。


轻轻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向远远的言镇方向,那里现在的一切都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朦胧和安详,零星的几点灯光也带着温暖的印记,吸引着深夜中跋涉者的目光,眼光缓缓拉回,不远处的独木桥依然静静的横在小河上,河水带着粼粼波光依旧一往无前的缓缓前行,空地四周,月白风轻,空气中荡漾着静谧和温暖的气息,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只有眼下几个盘踞着空地的大坑和逐渐远去的那两个人的脚步,证明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


自然的气息在这里依旧是如此的博大和安详,一如千里之外的家乡!


一切都象做梦一般。忽然,一种这样荒唐的近乎可笑的念头在方羽好转了许多的心头闪现。


没办法,只要心神接触到自然的气息和清新,他的心境就会不自觉的变得安静和宽容起来。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只是在那里默默存在的自然,才是他心灵最好的老师。


哑然一笑,重新恢复空灵的心境已经察觉到泥草屋背后老蔫挣扎着爬起的动静,轻快的迈开脚步,心里闪现出老子的名言:“道法自然”。既然一切都已经自然的发生了,那么就去自然的面对,困扰什么?


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全身仿佛要散架了般的酸痛带出的呻吟,全身衣裤破碎零落的老蔫终于勉力站稳了脚跟,迅速的感觉了一下依然在酸痛的肌肉和骨架间隐隐流动的气机,一种再也说不出的激动在心头涌起:“过了,过了!”心里被狂喜冲击着,再也不能进行多余的思考。


“恭喜啊,你躲过了这次雷劫。”一把清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闻声一震,闪着光华的眸子正好碰到从草屋一边也恰好迎来的一双玉样温润的双眼,脑子里轰然一响,天地间顿时一片空白,脑海里萦绕的只是那双眼睛,玉样的温润。


静静的含笑站在气机宛若燃烧了起来般的老蔫面前,方羽知道,他已经感应到了自己身上来自天心灯的能量那卓越的不凡,并被它深深的震撼着,或许,也可以说是自己身上的能量籍着他身上和黑巫那种类似的气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波动,引发并撼动了他身上的气机,造成了他目前心神的震动和迷醉。两种截然不同的纯粹除了会相互排斥外,还会相互感染和欣赏的,而且,可能这种不带任何杂质的欣赏和感染,要比人和人之间来的更强烈,也更直接的多。也或许,那就是明暗、阴阳之间的排斥和吸引。同时,从气机交融的波动里,他还发现深埋在记忆角落里的巫门精华,也开始波动着发出一阵阵召唤的信息,心头一动,若有所思的等待老蔫心神的回归。


轰然作响的空白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从老蔫渐渐恢复的神识中褪去,动荡的心神缓缓回归,一片肃穆和敬仰中,老蔫瘦长的身子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到、前仆,额头触到前伸的扣指双手,行出六十年年来,再也没有施过的巫门大礼。而往往这种五体投地的大礼在巫门,只有在拜山川之神和拜师的时候才可能用到,当然,还有在拜见本派宗主也需要用到。而身为外人的方羽,居然也面色肃然的接受了他的这个大礼。


三拜九叩后,跪伏如羊的老蔫头都不抬,恭恭敬敬的说话了:“黑巫宗第十三路旁支二十二代巫灵弟子王闻川拜见掌门祖师,祖师万安。”到这会,方羽才一本正经的发出声音:“免礼,王闻川你先起来说话。”“是。”依旧恭敬的老蔫中规中矩的站起,肃手立在一边。


面色一换,方羽上前一步,也中规中矩的对着惊疑莫名的老蔫深深还了一个现在很少见到的老式礼仪——作揖,那也是他自小被家里培养出来,拜见世交长辈的礼仪。


站起身,松去控制住老蔫的气劲,方羽含笑说道:“王老人,不必惊疑,我不是黑巫门这代的宗主,所以要给你还礼,因为我很佩服你的忍耐和修行。”顿了顿,看着面色更加迷惑的老蔫又说:“你刚刚感觉到的是黑巫门这代宗主遗留下来的巫门正法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因为我带着它,所以前面代黑巫门的宗主受了你的大礼,同时还有个别的原因,本来我心里还有点犹豫,既然你巫灵一派是黑巫的旁支,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咱们进你屋里详细说?”


在老蔫拘束和依然恭敬的劝让里,方羽有点无奈的在屋子唯一的木椅上坐定,同时也放弃了再劝硬要在一旁肃手而立的老蔫也坐到床上说话的想法,通过这么一会短短的接触,他已经知道这个老蔫是个很保守,也很坚持的人,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这种性格,也不可能在师门近乎崩溃后的这么些年里,依旧坚持着他的信仰和戒律,并背负起它带来的恩怨,东躲西藏的成为众人眼里的可怜虫,口里的老蔫,这需要多少的坚忍和毅力才能做到?方羽不怎么愿意去想象。


“本派祖师的遗留??您是说……您是说难道祖师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么?”一等方羽坐定,一直强忍着心头疑问的老蔫再也忍不住的开口问到。昏暗的油灯下,可以明显的看出心中的不安和震惊,同时面色中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凄凉味道。


轻轻一点头,方羽正色说到:“黑巫祖师以身殉道,尽了一个修行人的本分,再也了无遗憾,所以你也不必太难过。另外,千万不要再用您来称呼我这个后生小子,我姓方,叫方羽,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顿了顿话风一转:“既然你巫灵是黑巫一派,为什么你们会被道教的阁皂宗压了这么多年,而不去黑巫那里寻求支援?”心里觉得一阵轻松,方羽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在他的感觉里,以老黑巫的强横和自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支派受到别派如此压迫的,以他的能力和个性,如果早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虽然从气机的感应里,老蔫身上确实有黑巫门的气息印记,而他前面施展的九幽大灭术也确实是黑巫所留秘法里所说的三个禁忌最重的渡劫密法之一,但为了慎重起见,他依然要心里完全明了一切才行,因为了解过脑海深处封存的巫门秘术的他,深深知道这些东西要是所传非人后可能造成后果的厉害,他尽管也很佩服老黑巫对自己修行至道的纯粹,但实在不希望再为这个人世间创造出另一个类似的黑巫祖师出来,他观念里对别的事和人太过无情和血腥,这一点是方羽怎么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听到黑巫祖师殉道的消息后,老蔫的神色竟然只带了几份淡淡的哀伤,更多的则是茫然和不知所措。木然的站在那里楞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巫灵一支从黑巫一派分出来自立门户也有一千多年的时间了,当初我宗的祖师巫灵因为和师兄,也就是第十四代黑巫祖师因为修行的方向发生争执后,愤然离开,自创巫灵一脉,从那时起,就只在名义上尊黑巫为派祖,但修行的法门上已经有很大区别的了。我们巫门千百年来尽管信仰的是天地山川的自然之神,但后来实际上已经分出很多流派,主分生死两大流,其中我们黑巫一派是主张从修死入手的大门户,经过历代高智和祖师们的研究、尝试,各类密术正法层出不穷,成为巫门中的一大宗派,声势曾一度非常浩大。”说到这里,他微微的停了停,整理了一下思绪,在方羽仔细聆听的目光中又继续说到:“但到了本派初组巫灵的这一代,黑巫门里却为修行的方向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和冲突,最后很多掌握了大宗密术的长老、高人们都纷纷破墙而出,自立门户,我巫灵一脉也就从那会儿产生。因为巫灵初祖他认为以修死入道没有错,却不该以生灵来做修行的媒介,结果被黑巫里包括祖师在内的众多同门耻笑和排挤,竟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的看法,都说他的想法太软弱,太幼稚。所以我巫灵一脉从产生开始,初祖他老人家就订下一条戒律,即使巫灵门上下人等死绝,都不可以去向别的宗派请求支援,如果老天认为我巫灵一脉该绝,那就证明是我巫灵一脉的方向错了,那结果,便是老天对我宗的惩罚!”


“哦,这样啊,这就难怪了……”听到这里,方羽恍然说到,一面在心里暗想千百年前巫灵初创此宗那一刻沉痛复杂的心情和定立这条戒律时对自己信念的坚持,不由得心里就对这巫灵一脉又多了几份好感,尽管从他的理解,并不是很同意巫灵关于以死入道的的尊崇和肯定,但也不否认,以死入道也有它的道理,阴符经上不也说:“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么?”


“千百年来,我们巫灵一脉虽然还尊黑巫为派祖,但实际上联系已经很少了,中间尽管有几个时期和黑巫的关系得到了进一步的恢复,但一直是有着自己独立传承的,到了我师傅这一代,也就是三十六代黑巫祖师接掌门户后,大力整顿教务,合并支派,使得黑巫派很有中兴的势头,我师傅也曾应招去见过他一次,回来后,考虑了足足有半个多月,才黯然放弃了并入黑巫的打算,记得他当年作出这个决定后,对刚进师门不久的我说过几句话,那些话言尤在耳,而师傅和祖师却都已经不在了……唉!”长长的叹了口气,老蔫眼神里闪过几许凄凉的意味。


“哦?你师傅怎么说的呢?”方羽心动的问到,对于各种的密术和法门,他通过自己的体会,可能知道的比很多人都多。但对这些古老宗派的内闻和源源,他很少能从别人口里听到,他所知道的一些,都是从那些古老经典里零碎看来的,不成系统,因此听的很是有味。


“我记得那天也是这么一个夜晚,因为思虑过多,不能入睡的师傅在苦思了良久了后长叹着对我说:“我巫灵一脉自初祖开始,虽然已经自立门户,用自己的方式传承,但历代宗主在临去之前都留下初祖他老人家的最后的一个心愿,在以后,如果有天资横溢,气度恢弘的黑巫祖师能够中兴黑巫门,兼容并蓄各种修行观念的话,我们巫灵一脉就要主动重回黑巫门,这次我去见到了当代祖师,其所做所为,确实当的起天资横溢,气度恢弘这八个字的赞誉,另外,更难得是他能够真正做到兼容并蓄,鼓励和提倡大家按照各自的理解去修行,只可惜,只可惜我自己一向懒散惯了,实在不能再去接受别人的管制,同时,也不忍心让这里的乡亲们过多的接触到黑巫其他宗派的影响,这里的人们心目中的巫术气氛太浓厚了,我怕很难避免黑巫门中种种流派的影响,还有,尽管祖师眼下做到了兼容并蓄,但他修炼的依旧是正统的黑巫正法,我怕以后他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影响,改变目前的初衷啊,也许是我自私,我考虑了这么久,还是决定暂时不加入了,如果我大归后,你能眼见到黑巫还能保持现在的盛况,到那时,你就引巫灵一脉回到那里吧,毕竟,那里才是我巫门的正统。’”顿了顿,老蔫痛心的又说:“师傅说过这些话后不久,黑巫那边又来人劝了几次,后来看到师傅心意已绝,就留下用做紧急求援的五道法旗后走了,并没有丝毫为难我们,一切确实有大家的风范。


过后不到五年工夫,忽然听到已经声威大震的黑巫门由于在祖师闭关的期间和当地的军阀起了冲突,另外又被一些别的宗派的人暗里下手,短短时间内近乎瓦解,当时师傅郁闷了很久,心里一直很是挂念,只是因为山长水远,再加上自己这里也被阁皂宗的人牵制着不能离开,所以只好放弃了去一探究竟的打算,后来师傅在和阁皂宗的金乌道长斗法前的白天,隐约听路过的同道说到了黑巫祖师,说他出关后,用无上神通,制造出连翻血案和报复的消息,据说他施法的那一夜,当地的天空先是晴天猛响雷声,紧接着一夜之间雪下盈尺,我记得很清楚,那会才刚入八月啊,这怎么可能呢?当时我还就这个问题,专门问楞在那里,脸上神色百变的师傅,一向有问必答得师傅却理都没有理我,只是颤抖手在那里问卦,最后看着大凶的卦象,呆呆的坐了一个下午,晚上就去和金乌斗法了。而结果是我一直一点都不担心的师傅那次居然输掉了,败在一个我自己都觉得可以对付的人手里,还很耻辱的在很多同道面前立下了誓言,一甲子内,巫灵一脉再也不对任何人,特别是普通人使用巫术,违着自己散功,同时还强逼着所有巫灵的弟子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誓,不发者立即赶出门户,最后,大多的弟子因为忍受不了屈辱而就那么散了,留下的只有我和另外两个比较老点的弟子。


从那以后,师傅一直郁郁寡欢,闭门不出,就连对我们修行的督促也少了许多,一年后,另两个师弟也因为忍受不了黄鼎元的逼迫和欺凌,又不满意师傅的处处克制而愤然求去,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在那里陪着师傅苦熬,又半年后,我已经下过文定的小婷,也就是和我还有黄鼎元一起青梅竹马长的未过门妻子,又退了婚约而嫁给黄鼎元,已经被四周舆论和乡亲们的指指点点以及黄鼎元他们阁皂宗众人的欺压压跨了的我再也不能忍受这个羞辱,也在师傅面前哭了一夜,跪着求去。师傅知道这个消息后,气得吐了很多血,最后长叹着让我起来,跟他连夜到了镇外,在荒野里,师傅把九幽大灭术和其他一直从没教过我们的一些密术传给了我,同时再一次要我立誓六十年里不许对别人施展这些,同时在天亮前的拂晓里把我赶出了言镇,要我在不练成这些绝学前绝对不要回来。”凄苦的神色变得更加寂寥,“直到那一天晚上,我才知道师傅的心灵是如何的博大,修为是如何的深厚,他老人家要是施展出已经修至八成的九幽大灭术,即使是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让金乌老道死一百次,但他为了方圆十里的同道和乡亲的安危及言镇以后的太平,硬是受了雷印阴雷的三击,而不肯使用这恐怖的密术,到后来我又从他留给我的遗书里才知道,让他下了决心不使用这从来没有施展过的密术的原因,是因为那次黑巫祖师愤然施展同为禁忌三法里的九幽黑死术报复后,造成的惨厉结果所引起的,据说那次除了天呈异象外,那一夜,那个军阀和他的军营周围十里方圆里生灵一起灭绝,整整无端端在睡梦里死了有好几千人,各个七窍流血,死状异常凄惨,同时,那里三个昼夜后瘟疫开始大规模的流行,波及到方圆几百里,造成无数人畜的死亡,据说在祖师施法之时,也有不少一直在暗中等候着他的同道联手施法,想要阻止,却全被祖师的密术击溃,好象连元神都不曾跑掉一点。所以师傅才下了决心,那次斗法决不用九幽大灭术应敌,就算巫灵一脉就此散派都在所不惜,师傅呆在这里太久了,多少年来,他和言镇的太多人都有了深厚的感情,所以才能做出对他自己,对巫灵一门来说,是那么残忍的决定。师傅啊,我还是对不起你,我今天差点就闯了大祸,施展出了你宁愿死都不肯施用的禁忌之术啊,师傅~~”说到这里,两行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此刻的方羽早已经和老蔫一样站在那里凝神细听老蔫娓娓道来的往事,他从前面已经站起来了,他觉得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听一个如此仁心前辈的往事是对前辈和自己心目中原则和家教的一种亵渎,同样做为一个有大能力的人,他当然更深刻的明白往事中这位前辈胸怀的伟大和修养的深厚,是什么样的悲天悯人的心灵里能放的下这么多的宽容和耻辱?他不禁悠悠神往之。


看着老蔫如同孩子般痛哭失声的情形,方羽觉得心头一阵激动,抢步上前,递过自己的手帕,轻声劝道:“王前辈,请不要自责太甚,今天的情况我也都看在眼里,是对方欺人太甚,如果你师傅他老人家有灵,也不会怪你的,毕竟,六十年来你也受了太多的委屈,”顿了顿,嘘出了一口闷气的方羽又劝到:“如果实在还想哭,那就干脆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好了,我可以出去一会,等你哭完了我们再谈不迟。”说完,方羽转身要出去,右手却被拉住,一回头,却发现脸上尤有泪珠的老蔫缩回右手,又跪到了地上,插秧似地拜了下来,方羽一惊,不加思索的双手一升,硬生生把也同样发劲的老蔫扶了起来:“王前辈,你这又是干什么?快起来呀。”挣了两挣,发现根本无法卸去方羽紧锁着自己的气劲,老蔫这才放松了下来,一边心里暗赞着气劲几乎同时收敛不见的对方了得,一边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对方的气息似乎不象是巫门中的类型,同时和他所了解的佛道两门中常见的也大不一样,浩瀚雄浑若不见其尽头的夜空,淡然悠远到若大地上生命自由生机,这是那一门的密术?尽管心里有点隐隐的戒意,但心目中认为该做的还是要全力去做,这就是他的性格。


也知道自己再不能拜下去的老蔫,两眼含着真诚无比的感激之情,很认真地说到:“方小哥,我刚刚这一拜是谢谢你在紧要关头阻止我施用九幽大灭术的,要不是你阻拦,我就犯下大错了,再没有面目去见师傅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对不起我这些多灾多难的乡亲们,本来还有一拜的,”说到这里,他一退身子,双手顺势从微微有点不好意思的方羽手中抽出,很认真的一个揖作了下去:“这一礼是感谢你帮我度过雷劫的,大家都是修行的人,知道这天劫对一个修行的人意味着什么,所以请你一定要受。”


被他拿话扣住的方羽只好浑身不自在的站在那里受了一礼,一向镇静如常的脸上竟然有些微的红晕和一点扭捏,幸好转瞬即逝。


等老蔫施完礼后,感觉都松了一口气的俩人心情都轻松了不少,等重新劝方羽坐下后,老蔫迟疑了一下,问到:“方小哥,黄鼎元和婷……和那个最后从桥那边冲过来的女人呢?”油灯下,他脸色似乎也红了一下。方羽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微微一沉吟,就决定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全告诉他,好让他心里也有个准备。


专心的听完方羽的大略的讲述后,老蔫神色黯然了不少,好半天都没说话,方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小泥草屋里一片寂静,惟有一灯如豆,昏暗的摇摆着,在房子里投下一片晃动着的暗影。


就在这时,一声显得分外勉强的暗哑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老蔫,哎哟,不,王闻川,只要你今后不在来打搅我和婷妹的安静,我和你的恩怨从此一笔购销,这次你犯规的事情我也就当没有看到,否则……哎哟~”又是一声疼叫后,他的声音消失,同时,费文婷的声音又远远响起:“闻川大哥,过去的种种是我们鼎元不对,小妹在这里陪个不是,宗派的恩怨我们也没有办法,但从今天起,我们夫妻俩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了,以后相见无期,你自己要多珍重。”停了一下后,她的声音又隐隐的响起:“方小哥,今天的一切都多谢您了,我会永远感激的,您也保重,我们夫妇无颜相见,就此拜别了。”声音越来越远,以至不能听闻。


突发的事件让房间里的俩人面面相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一缕发自内心的笑容在老蔫冲出房去的身影背后,方羽的脸上升起。


含笑望着有点茫然若失的回来的老蔫,方羽微微一笑,清晰无比的说道:“王前辈,请按你们巫门正式传承的仪式,摆起法案,我今天要代黑巫传宗,从今天起,你就是黑巫门第三十七代的宗主祖师!”


※※※※※


迈着轻快的脚步,方羽踏上了返回的公交车,虽然一夜没睡,晚上又经历了那么多消耗精力的事情,但此刻,他觉得心头一片安宁,回家的诱惑和完成诺言的轻松,让他显得神采奕奕,就连这里的空气都显得分外清新,更不用说一路穿街走巷的走来,看到的言镇人脸上那酷似家乡小镇的人们脸上的那份安详和随意,还有,那些历经了近百年风雨洗礼后,依旧悄悄按照天星古道图摆放在街头巷尾里,还显得相当完整的巫门图腾,那昨天还觉得奇怪和狰狞的神像,因着都出自一个有博大胸怀的巫门前辈之手,此刻,看起来也有一种另类的魅力。


法无定法,万法归一,只有人分了善恶,一切才有了对错,修行的门派和法门,乃至世间的一切,莫不都是如此。


这个明悟就在车子开始前进的一刻,在方羽的心头闪过,转眼又随着清新的风,随风而去。


车出镇郊,又将进入绿色覆盖着的山区,方羽远远地最后望向昨夜天翻地覆的小泥草屋那里,依稀只见到门窗紧闭,空荡荡的空地前独木桥自横,依旧不见人的踪迹。“他或许已经休息了,遭过雷击震荡后,又被自己强行压散了九幽大灭术能量运行后,又花了全部的精力来强行把宗目繁多的巫门密法刻到脑子里,那绝对是件很累人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历经了那么多磨难的老人?尽管他已经修炼到了让雷劫都要来光顾他的通微之境。”


想到这里,方羽在山脚挡住视线的前一刹那收回视线,微笑着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一缕颤抖着回响着连绵不断的袅袅清音在绿山绿水间缓缓响起,音色低回处宛若来自九幽,高亢处犹如九天鹤鸣,最奇异的是音乐的节拍,隐隐和周围的山风相互契合着,再也不能分出谁是谁的韵律。


“是埙,这是什么曲子?”讶然中,方羽挣大眼睛,循着自己灵觉的指引望去,在山峰再次完全遮住视线前,捕捉到一座危崖上正全神踏脚吹奏着曲子的老蔫,山风过处,带起他的发捎衣袂,伴着幽幽的陨声,消失在绿色莹莹的山蜂之后,再也不复得见。


在萦绕在胸间的暖意伴随之下,到了地方的方羽又踏上另一辆可以让他早日返家的班车,无意间,在扭头望向窗外的时候,看到当日那三个女人忧色重重的踏上了要发往言镇的车,唯一不同的是,三个面色苍白的女人都穿着最不起眼的当地装束,神色一片萎靡和茫然。


无声的笑了笑,方羽再次进入无里无外的至境,让开始发动的车带着他任意东西。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待续。。。。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好文~~!!

Originally posted by 勿用 at 2005-4-15 08:48 PM:
待续。。。。

TOP

阵字篇


前生 第一节


入夜的燕城基本上笼罩在一片夜色里,地处经济相对落后的西北,二十几万人口和多民族积聚的性质决定了这里多数人无法有象样的夜生活。保留着传统农业城市习惯的居民大多一过十点就上床睡觉了。尽管城里的有线电视也能收上二十几个台,但再多的节目也留不住需要每天为生计奔忙的燕城人。当然,再贫瘠的地方也有几个富人,作为一个民族自制地区的首府,燕城也有他的上层阶级,自然,夜色也遮挡不住他们追逐欢乐的脚步。城北同化里,,就是燕城为数不多彻夜笙歌的欢乐场,有钱的,有权的,还有一些有办法的,都能以经常出入这里而自傲,特别是,如果在大名鼎鼎燕子楼拥有一个固定的包厢或台位的话,那更是在燕城周围方面三百里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自明清以来一直以风月闻名的同化里,又一次用更绚丽的光影声色证明了它的价值,自三年前,占天刚——占大嘴入主燕子楼以后。


占天刚,混名占大嘴,燕城土生土长的混混头,从小以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成为街坊门眼里的坏种,在十七岁因调戏邻家少女,被派出所拘留了十五天,成功的气死了老实粗暴的父亲后,更因再没有人拳棒管教而无法无天,同时也为进过号子而成为街上混混们的偶像,当然,他粗壮的身体,残忍嗜血的个性以及打拼起来悍不畏死的摸样和名声也促成了身后总跟着一帮泼皮在燕城闹事。


监狱几进几出,倒学的更坏了,在混混中间地位也更高,到第四次从监狱出来,他整整三十岁,前后在监狱呆了九年,中国的改革此时也进入了最热闹的阶段,正所谓十亿人民九亿商,还剩一亿在观望的90年代,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在社会上混成人精的占大嘴靠着自己浪荡江湖的经验,敏锐的把握住了当时的形式,在自己爬满蜘蛛网的家里捂头大睡了三天后,他腰里别着两把菜刀,走进了城北区政府。在他暴虎临涧的疯狂压力和信誓旦旦的言语里,新来不久的区委刘书记终于作出了他上任三个星期来的第一个武断,不顾区委众人的反对,从区建设费里划了10000元给占大嘴,并一手帮占大嘴开起了所谓的拆迁公司,当年这位对占大嘴只提了一个干出个样子,坚持开下去要求,而还钱的事情只字未提的书记,却真没想到占大嘴的能力和胆量,带着一大帮燕城有名的流氓地痞,占大嘴硬是在开业当月就介入了燕城旧城一期改造的拆迁工程,开业竟半年当初的那10000元钱就给区委还上了,同时,还给区里捐了20000元,从而在刘书记的印象里成为浪子回头,有信有为的典型,再加上家里妻儿对占大嘴的如潮好评,直到他因为脑淤血死在酒桌上,都听不进别人对占大嘴的反映。而占大嘴也没让他失望,用连续三年燕城明星企业家的荣誉硬是给已经升任燕城副书记的他争了好大的光。有了他的关照和占大嘴越来越明白钱和权的关系后的手段,短短几年,他成了燕城数一数二的爆发户,也成了只要是和旧城改造沾边的燕城人恨不得吃肉扒皮的眼中钉,不管是承建商还是搬迁户。不过奇怪的是他也成了燕城更多有头有脸政府官员的座上客,时不时的还和以前抓他教育他的政法官员们称兄道弟的酒肉交流一番。


他手下的混混们不知道是因为他想办的事情越来越容易办了还是因为长大学好了,在街上打架斗殴,呼啸而过的情景少了很多,在他们的印象里除了把几个工地的民工还有十几家不知趣的搬迁钉子户打残打伤了一堆外,近几年没什么太刺激的事情发生。


到最后,在燕城,只要人家一听是占老大,当真有姜太公在此的威风。


但是俗话说,走的夜路多了终遇鬼,正当占天刚一番风顺,得意的不可收拾,准备一举把第二期旧城搬迁的项目全部拿下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时候,他遇到了平生第一个让他感到害怕了对手,一个比他还小七岁的年轻人,庄吉。


强笑着对面前几个面色不虞的打了个抱歉的招呼,占大嘴轻轻的拉上门,一转身,粗犷的紫红色面皮上阴云立时密部,狮子鼻扩张着喷出怒气,一字浓眉下两只大眼里凶光烁烁,簇利的仿佛要杀死眼前喘着粗气的心腹狐狸田,“你不知道我在请人吃饭吗?为什么这么急促的敲门?说!”最后一个字似乎是从两块粗铁缝里挤出来,暗哑,刺耳,还带着隐约一股杀气,要不是面前的人是自己最信的过的手下,要不是顾及身后房子里那几个得罪不起的贵人,他可能会把眼前这张时红时白的瘦脸打烂。强忍着怒气,他仅存的耐性和理智迅速分析着可能听到的消息。“大哥,铁梅在楼下硬要见你。”“铁梅?她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你们又去惹她那里的服务员了?”占大嘴绷紧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下,但心底里还是觉得头痛和愤怒。“大哥,不是,兄弟们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这个当里去捅那个马蜂窝。她,她是来要下午的那个女人的。”


“哦?那个女人和她什么关系?”边问他边往楼下大厅走。“听说那个女孩是她那里服务员领班的堂妹。”


穿过灯影迷离的大厅,身边的人抢先一步推开一楼里最好的七号包厢门,占大嘴阴云密部的脸上刹时堆满了笑容:“呵呵,稀客稀客,弟妹,怎么来了也不先打声招呼,慢待慢待。”嘴里打着哈哈,心里暗赞到:“他妈妈的,不愧是燕城一枝花,怎么看怎么漂亮。”轻盈的站起身:“这么晚来打搅占总,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想繁忙如占总,也不会这么早就休息的,加上事急,就不自量力的来了,总想着以占总的大量,不会象你这些职员这么怪我吧?”芙蓉面上两颗妙目在房间几个如临大敌的大汉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略有些尴尬的来人。哈哈一笑,占天刚大手一挥:“还不快去找些可以拿出来见人的东西招呼我们的铁大小姐,傻鸟一样的站在那里干什么?没见过美女么?快去,快去。”然后又一笑:“弟妹忽然来我这里,想必是有急事,有话请坐下来直说,咱们总是好商量,坐坐。”一边招呼铁梅坐下,一边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上,坐在了对面。“占总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我今天来是希望占总给我和小庄一个面子,能让我带今天下午在你那里签了合同的那个田小妮走,你的一切损失由我来赔偿,占总你看怎么样?”铁梅挺起腰干,压下心头的狂跳,专注的看着面前这个跺脚都会让燕城抖三抖的枭霸。占天刚微笑的脸沉了下来,长长的喷出口烟,两眼在烟雾背后眯了起来,寒光在眼缝里狰狞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心头一阵几乎压抑不住的狂怒:“臭婊子!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又长长的吸了口烟喷出来,依旧眯着眼冷冷道:“弟妹,你也知道她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吧?你也知道我和小庄一样是在外面混的,人若是就这么交给你了,你和小庄有面子了,那我的面子往那里放?你是拿小庄来压我了?”慢慢的话语里流露出压抑的怒气。铁梅的心不争气的跳了起来,咬了咬牙,她硬着头皮笑道:“占总这是说的那里话,这个女孩因为家里有人病了,急需要钱,到这里来找她堂姐想办法的,没想到小云也一时找不出那么多钱,这两天恰好我又不在,所以那傻丫头才会想出个卖身的办法,要是别人,我也就不会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听到是占总收留了她,所以抱着万一的希望来这里见您,小庄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并赶着到你这里了,以占总的身份地位,怎么会想到我会拿小庄来压你呢,真是说笑了。”“呵呵,是吗?”占天刚依旧阴阴的说到。铁梅觉得实在支持不住了,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后又马不停蹄跑到这里来个这个老奸巨滑,深浅不测的枭霸周旋,还的担心着万一弄翻了以后的后果,她的希望和精力慢慢消失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要是占总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只好怨那个丫头命不好,铁梅今天不自量力,自讨没趣,也没什么脸管这件事情了,打搅,我走了。”


不理会占天刚伸手虚拦的招呼,铁梅僵硬的走到门口,实在忍不下心头这口恶气,一转头,面色苍白两眼霍霍的看着面沉若水的占天刚:“希望占总的生意永远这么兴旺。铁梅会睁大眼睛看着的!不用送了。”正要起身的占天刚听到生意兴旺这几个字,面色忽然一变,一咬牙,叫到:“弟妹,等一下,老哥也只是说说自己的难处罢了,又没说不让你带人走,干吗那么大火气?”看了看眼前面色逐渐泛红,惊疑不信的铁梅:“人可以交给你,但我有个要求。”顿了顿,看到铁梅使劲的点头,他面色一正:“我不希望在燕城街面上听到这件事情的丝毫风声,一口价,她拿了五万,我要收回两倍,有问题吗?”


次日上午,在燕子楼顶楼宽阔华丽的贵宾厅外间,呛人的烟雾中,占大嘴狠狠的摁灭了手中刚点起不久的香烟,略带红丝的双眼一扫眼前熬了一夜,但精神却丝毫未见憔悴的几个公司的骨干,心头忽然泛起自己老了的感觉,眼就要四十了!为了这把年纪,也要把眼前这块肥肉抓住,想到这里,他嘴角裂出招牌式的狞笑,一如肉食动物发现猎物落在爪牙下的摸样:“还有什么问题没?没问题就给我加把劲,以后过什么日子就全看它了哈哈!”随着他的狂笑,手下的八大将全都狂笑起来,门紧窗闭,灯火通明的贵宾厅里一时间狂放的笑声不绝于耳,狂笑中,占大嘴发现八大将里最有心计的狐狸笑容有点勉强,似乎有话要说,他心里一转,摆手止住笑声,两眼放光的盯住狐狸:“狐狸,你他奶奶的是不是在担心小庄又来坏事?”狐狸有点犹豫的点点头,心里有点怕惹占大嘴不高兴。没想到占大嘴听了一反常态的没有流露特别的神色,反到有点神秘的一笑:“我早就计划要好好对付他,这一次要让他彻底人间蒸发,让人们知道和我占某人作对付出的代价嘿嘿!”恶笑着,摇头阻住了众人且惊且喜追问,面色一变,煞气毕露:“从三年前我们退出旧城改造,我从没忘记那一次带给我的羞辱和仇恨,我整整忍了三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只要开发街一到我们手里,咱们就立刻全面对小庄展开进攻,具体的细节你们就不要问了,多想想上次失误带给我们的羞辱和教训,虽然心里不好过,也未尝不是好事!哼!”


听到大哥的一番话,八将个个都不出声了,沉默中,一股子仇恨弥漫在空间里,忒的沉重。出来混的人,要的就是面子,而那一次,他们的面子何存?羞辱的感觉,使他们都沉入了当年的不堪回忆。


三年初春的一个傍晚,正在燕城威风不可一世的占氏拆迁公司所有的车马一起出动,就连很少再亲临现场的占天刚也坐着他的皇冠3.0亲自压阵,直奔城中心的燕子巷,那里,是旧城改造二期搬迁的中心区,也是最大的钉子区,整个长九百米的巷道,一座连着一座大大小小的四合院构成了燕子巷特有的平房风貌,这里在旧社会是燕城最古老的几个家族中,张、铁、马、李四大家的住宅区,四家的院落占了近300米的街道,但现在住在里面的,都是燕城最底层最贫弱的居民,一个院子里能住上几十家,里面大多数是从四九年解放后就靠着房产证在那里居住相濡以沫的老住户。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说燕城的经济状况,燕城的经济很古怪,从以前到到现在,城里城外都找不到一家象样的工厂,而在商业流通领域则有着自古以来的传统,贫瘠的土地养不饱生活在这里的燕城子孙,靠着身上流淌着的热血,燕城人的脚步走遍了中国,全城中有尽七成的人都靠起早贪黑的做小买卖过日子,住房、小孩上学、生病住院,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来获得,而现在的燕子巷,住的就是一群在这个城市里刚能维持温饱的一群,他们也喜欢住高楼,希望改变现在的生活现状,也很支持旧城改造,但接受不了占氏公司帖在巷口的搬迁通知上苛刻的搬迁条件,每户补贴5000,限一个星期内搬到由占氏公司承建的安置区,安置区房子每户一间,等三年后由政府解决。去看过安置区的房子后,燕子巷的居名气炸了,那那里是住房?简直就是窝棚,一家有老有小的怎么住啊。群情激愤的燕子巷居民迅速作出反映了,推举出代表去找政府,但官员们推来推去,最后还是让他们去找承包商占氏公司,代表们又去找占氏公司理论,却被那里的人乱棍打了出来,告到派处所说那里打人,那里却已经恶人先告状报案说他们扰乱公司经营,可怜的燕子巷居民到限期开始的第二天便明白了自己险恶的处境,进入求告无门的绝境。


俗话说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何况是这么多生活在贫困线周围的人?西北人血液里不甘屈服的天性和常年处于困境的压抑终于爆发了出来,整整七天的期限里,燕子巷没有一家住户外迁,(其实也是无处可迁,迁出去也没有什么活路)都绷住了要和占氏拼条活路出来,尽管他们自己也知道希望微小到几乎没有。而困境中,有心人想起了近几年窜起于燕城东区的快手小庄,另一个略带神秘色彩的燕城混混头。


四年前的一个冬夜,二十二岁的庄吉在燕城东区的混混里一夜成名,他凭着手中一把五寸折刀放倒了城东区以能打能拼出名的东区五虎,五虎残废,在燕城消失。他接收了五虎的燕华酒楼和势力范围,成为燕城东区的混混头。在乍听此消息的各区老大们调查他来历的空里,庄吉又用霹雳手段,快速扫平了东西半城的江湖势力,成为街头混混们口里的神话,快手小庄和他结义六兄弟的大名慢慢在燕城叫响字号,两年后蓝天货运公司成立,东南半城的街上混混基本消失,大多成为蓝天的员工,干起正经工作,二十五岁的小庄又成为燕城商界的名人。


虽然大名已经在燕城叫响了很久,但大多的燕城人并没见过他本人,包括也是混混头的占大嘴,除了他隐约的知道小庄来自关外大漠,打架出手凶狠,小折刀快如闪电,一出必见血,所以得到绰号快手,头脑灵活,可能不太好惹外,他也没见过这个人,不管在商场上还是所谓的江湖上,因为他也知道,这世上的钱,一个人是捞不完的,只要不挡自己的财路,不妨先让他也捞一点,等自己势力足够的时候,再收拾都来的急,他还真不相信在燕城出来混的中,还有他收拾不了的人。再加上小庄窜起时他还在监狱,出来后他的精力和势力一直都放在北西两区的搬迁改造上。而小庄和他的人,也似乎从没把手伸到过他控制的地区,故而没有太在意过小庄。


但有时候人的命运和际遇是无法确定的,就象他和小庄的相遇,到三年后的今天,占大嘴还是不能相信他会在颠峰的时候,折翼在燕城的中心。


一心要通过旧城的二次改造来壮大势力的占天刚和他的手下八将早已经打听出燕子巷一户人都没在期限里搬走的消息,也知道只要这颗钉子一拔,往后更加风光未来就成为他们注定的将来,所以在多方准备之后,决定在第七天的傍晚,对燕子巷进行最彻底,最无情的教训。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哈哈。”占天刚紫红的面皮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开快点,争取晚上早点回去开咱们的庆功宴,今完咱们不醉不休!哈哈哈……”笑声未歇,一个急刹车差点让前面的椅背把他自以为傲的鼻子碰破:“混蛋,你怎么开车的?”不顾他的怒喝,坐在前面的狐狸就叫了起来:“老大,有点不对,我们好象被包围了。”占大嘴坐正身体,气的笑了起来:“你妈的狐狸,你晕了不是,包围?靠,你以为是打仗啊?”边说边把车窗摇下来,往外看去,“啊?”外面的情景让他吃了一惊,同时也勃然大怒:“他妈的这是哪来的野车?敢拦我的车队,狐狸,下去叫人打断这些司机的狗腿!快去!”他已经快气疯了。在燕子巷巷口,四辆加长东风把路挡得死死的,在夜色里能隐约看到车里有人,在叫嚣中他的车队里一群拿着棍棒的痞子,呼啸着在狐狸的带领下往卡车奔去。他慢慢走下车站在路上叉腰大笑起来:“好小子们,有种!”


等着看卡车司机求爷爷告奶奶的惨样。狐狸领着一大帮气势汹汹的手下快冲到卡车前面的时候,一直静悄悄不见动劲的卡车忽然大灯齐亮,紧接着喇叭长鸣,狐狸一惊停住,一只手挡在面前挡光,一只手举着铁棍指骂到:“你他妈的还敢弄花样,今天老子不把你狗日的弄废了就不叫狐狸,给我……”“呜~~~~~”一阵不知道多少辆车上一起鸣叫的喇叭遮盖住了他的声音,紧接着无数车灯耀眼的光芒刺花了他和手下的眼睛,他有点慌了,大叫到:“先退回去,先退回去!”潮水般的来,又如潮水般的往回退了,不退也不行,前面的四辆大车一边鸣着喇叭,一边缓缓的往前逼来,在退的路上,喇叭鸣叫的空隙里,他也隐约的听到老大占大嘴有点发慌的叫声:“回来,先回来。”


压下围拢在自己身边略有慌乱的手下,占大刚眯着眼在刺眼的灯光里打量周围的情况,一边在心里不住的惊问自己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这么大的势力来和自己作对?


仔细看过四周慢慢逼过来的十几辆大车,占大嘴狞笑了起来,一转身,顺手抢过狐狸手中的铁棍,迅速上了自己的爱车车顶,他知道在这种时刻非要拿出非常手段不可,车坏了可以再买,还可以让对方赔更好的,但今天要是自己一乱,就什么都完蛋了。上了车顶,他手中铁棍往来车最多的右面一指:“前面是那一路的小子?大爷我占大嘴就在这里,有种就出来摆道,不要拿几辆破车在这里吓唬老子,要不是姑娘生的你就压过来,看老子含糊你不,来啊,来啊!我操!”从他开口的一刻,他周围所有的混混都睁大眼睛佩服的看着他,此刻的他在灯光的会聚处手舞铁棍,高大粗壮的身躯威风凛凛,面目狰狞潮红,也真有一种不要命的狂气,一直跟着他闯道的八将也觉得鼻子发酸,血气沸腾,一挤身,八将的老大和老二也上了车顶,占大嘴一看自己的行动已经成功的把地下所有人的士气提了起来,心里暗暗高兴,态度也更加嚣张:“怎么,小子,你们怂了吗?压过来啊,我操你妈的,不敢压过来就找个长鸡吧的孬种出来,不然大爷我今天撕碎你们。”“来啊,来啊。”他手下的混混也都疯狂的叫嚣起来,手里的棍棒也在地上乱敲,颠狂的不可一世。就在占大嘴准备一鼓作气叫人冲过去的当里,四周的车灯一暗,又骤然亮起,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慢慢的在光影里站定:“不愧是燕城赫赫有名的占老大,居然这么有种,佩服佩服。”懒洋洋的声音一入耳,占大嘴就从车顶上跳了下,边往前走边问到:“燕城什么时候出了老弟这样的人物?我占天刚可是得罪过你了?”一面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占天刚来到空地中间和那汉子相隔五米的地方站住,一边在脑海里搜索面前这个看起来20多岁,面目微黑,长相还算英挺的年轻人,是不是自己漫长的混混生涯里得罪过的哪个仇人,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肯定了自己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外地口音和他脸上双眉间米粒大小的朱砂痣便是证明,如果见过,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果然,那汉子微微一笑:“我就是快手小庄,庄吉。和你占老大也没仇,今天只是想请占老大给个面子,不要去燕子巷闹事,多给这些人一些时间和安家费,不知道占老大你的意思如何?”“我操,你就是小庄啊?我还以为你是那路神仙呢,哈哈,你他妈算那棵葱啊!”知道对方也是燕城的另一股势力后,占大嘴完全放下心来,一扭头对着跟到他身后的百来号人笑骂到:“瞧瞧,站在你们面前的这就是燕城大名鼎鼎的小庄,快手小庄啊!仔细瞧瞧,仔细瞧瞧啊,怕以后就看不着了呢,哈哈哈……”喘了口气后,他转正身体面色一变:“你他妈识相就带你人快滚,老子念在你也是出来混的人,留条路给你走,给你一分钟,走!”完全无视他的叫嚣,庄吉忍着怒气,微微一笑,“占老大,真没的商量?”“商量你妈,给我打!”占大嘴咒骂着前扑了两步,对着庄吉的脑袋就是一铁棍抽出,面对着扫来的铁棍,占大嘴看到庄吉脸色变的煞白,一直含着笑意的两眼里变幻出一种死灰色,也就眨眼的功夫,庄吉从他眼前消失了,他想都不想,顺势一棍反抽,抽空,紧接着肩头一凉,眼角闪过一星刀光,紧抓着铁棍的手立时没了感觉,他拼命往前起窜,扭头回顾的时候,看到从八将的老大和老二两声惨叫软倒处向他扑来的庄吉。他一惊,左手反手抽出别在后腰的菜刀,冲着庄吉当头砍落,他看到庄吉背后,八将里的狐狸一把匕首已经快接近小庄的后腰,狐狸身后,他的人潮水般的挥舞着武器涌来。


对着当头劈落的菜刀,庄吉冷冷的一笑,身子一矮加速从占大嘴的腋下窜过,手里的小刀又在占大嘴肋下划开一道血缝,窜出五米后站定转头,身后占大嘴软软的倒下,左肋下、右肩上血如泉涌,冷冷一笑,握在手里的折刀一收,顺手接过他结拜老二递过的垒球棒,一声轻吼:“抓紧时间,灭了他们。”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入迎面而来的人群,棒落、血飞,骁勇无比的一直往拖抱着占大嘴往后狂退的狐狸和其它八将追去,短短的十几米路,他打翻了九个人,挨了三棍两刀,等冲出人群,占大嘴已经半个身体进了车门,远远的又听到警笛的狂鸣,他停住冲式,长长叹了口气:“就差了一步,就差了一步。”说罢,也不理会不远处边上车边恐慌的戒备着他的狐狸,一转身,左手伸进口里打了声凄厉的呼哨,带着他的人和车扬长而去,现场,只留下一片翻滚的身体和慌乱的人群。


就在警察将到未到的空里,一直寂寂无声的燕子巷里又潮水般的冲出所有居民,高喊着打强盗的口号对这些惊魂未定的占氏公司的混混又是一顿痛扁,直到大队的警察赶到才控制住事态没有进一步发展,由于牵扯的人太多,当晚便惊动了燕城的最高层,燕子巷所有的居民群情激愤,整整纠缠了前来安抚的燕城首脑们几乎一夜,最后直到燕城最高层当场宣布取消占氏公司的二期工程承包权和答应妥善安置搬迁人员才渐渐散去。


是役,占大嘴重伤住院,三个月后才能见人,手下八将差点废了两个,带去的121名混混因伤残了七个,重伤十三个,在燕城的势力大大削弱,小庄挨了三棍两刀,修养了九天,手下伤亡不详,在燕城街面上更是声名遐迩。而有关当局知道参与械斗的主要双方明暗势力都极为庞大,为避免燕城的经济改革和稳定祥和的政治局面受到进一步的影响,采取了明放暗收的办法,由主管领导亲自出面为双方调停,划开了发展范围,促成了双方暂时的和解。


自此,占大嘴卧薪尝胆,淡出建筑界,大力开发当时在燕城还算新生事物的娱乐界,占氏娱乐公司的实力随着夜间娱乐业的逐渐流行而慢慢超过当年,占大嘴痛定思痛,知道发展到现在光靠拼杀已经无法跟上现在的潮流,近年来着意用便利的酒色拉拢各级官员,潜势力又一次达到了他混混生涯的最颠峰,也使他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掀起第二次全面扩张和挑起决定性的冲突。


想到这里,贵宾厅里渐渐响起占大嘴和他骨干们的一阵狂笑……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前生 第二节


微笑着送走了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的两姐妹出门,庄吉再也忍不住剧烈的头痛,在一阵发自脑海深处的眩晕绞痛中,面无人色的软倒。最后的意识淹没在一股熟悉的淡香和那怎么也驱不出去的一双眼睛里。


挣扎着睁开眼睛,庄吉觉得全身发软,身上满是粘粘的冷汗。


眼睛逐渐聚焦,鼻子也恢复感觉,看着淡黄色的天花板和鼻子里熟悉的香味,小庄觉得照在脸上的阳光很刺眼。努力扭转头,看到铁梅正在拉窗帘的曼妙背影,他努力的闭了下眼,又睁开,印入眼帘的是铁梅惊喜的面孔:“你醒了,可吓死我了,觉得怎么样?”咧咧嘴:“我怎么了?”“你陪我送走小田她们出门后,就忽然昏过去了,吓死我了,幸好你就醒了,别动,大夫马上就到了。”坐在床头,边说边使劲握着他的手,铁梅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紧了紧握着的小手:“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前面就是头有点痛,现在不是好了么?给我点水喝。”


喝下水的庄吉斜靠在铁梅肩膀上闭着眼开始大口的做深呼吸,铁梅不知就里,只是悄悄的搂着他让他靠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直到今天庄吉倒下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跟了几年的这个男人在她生命里的分量。


整整三十六吸后,庄吉觉得身体里又充满了往日丰盈的力量和活力,同时满身热汗淋漓,有点不舍的轻轻拿开铁梅胳膊:“好了,现在我想洗澡。”勉强打完不要医生再来的电话后,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铁梅呆呆的坐在床上,无意识的整理着拿出的换洗衣服,脸上阴晴不定。平息了最初的欣喜后,此刻的她,想起了一些让她不快的事情,联想起以前,心里更是充满了怒气和不平。


慢慢穿着手里的衬衣,庄吉心里嘀咕着铁梅看起来不善的脸色,不明白什么事情让一向温柔的她这么不开心了。


走过去拿走叼在红唇上的香烟,狠吸了两口,也坐在床上,伸手搂住身边面色愈发不善的铁梅,笑嘻嘻问到:“老婆,怎么了?干吗那么不开心啊,我不是好了吗?”摔了两次没摔掉他的手,也就随他了,但铁梅依旧僵硬着脖子:“谁是你老婆了?我嫁给你了吗?我嫁给你了吗?”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庄吉一惊,干紧把手里的烟往烟灰缸一撂,把开始抽泣的铁梅圈在怀里:“到底怎么了嘛,老婆,在燕城谁不知道你是我小庄的老婆啊,怎么忽然就这个样了?快,别哭了,我会心疼的哦。”“少来这一套了,从你来燕城我就跟着你,一直到现在,几年了?你一直拿这个话来哄我,今天又……”不满的发泄忽然一停,用力转过头,微红的泪眼狠狠的瞪着面前尴尬苦笑着的小庄一瞬也不瞬:“你给我老实说,小梦是谁?”“小梦??”庄吉头有三个大,也不明白,惊讶的重复:“小梦?”“对!小梦!!你刚才昏过去后一直喊叫着的名字,不要想骗我,我知道她是个女的。”“小梦?我在昏迷的时候喊叫的名字?”庄吉心头有点不快:“我一直没娶你是一回事情,可这冒出来的另一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啊?真是无理取闹!”可想归想,但手里绷紧僵硬的肩膀和眼都不眨一下的神情告诉太过熟悉铁梅的他,她绝对不会是在胡扯,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情,他不明白,不过他明白今天要是应付不好,对他自己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又想想这许多年来两人之间的种种,一种冲动在心里涌起。缓缓松开怀中逐渐发冷的肩膀,木着刚刚恢复红润不久的脸,两眉间的朱砂痣红的仿佛要滴出血,两只大眼里闪着兽性的光芒,手里刀光一闪,刚刚穿上的衬衣刷的敞开,露出铁一样坚强的胸口和胸口上青幽幽的刺青狼头,刀光又闪,青幽幽的狼头刺青上狰狞的狼口多了三朵血花,身子一起,笔直的跪在床上,举着双手,也不理会铁梅惊异苍白的面色和阻挠,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庄吉,狼的子孙,今天发誓:今年一定娶一直深爱着铁梅为妻,发誓一生一世对她好,以血为证,以刀为凭,若有违此誓,三刀六眼,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铁梅又哭又笑手忙脚乱的找纱布药棉清理着呵呵直笑的庄吉胸口的血痕,心里欢喜、激动和刺激的不知道怎么是好,耳中庄吉的笑声听起来是这么的可恶,实在忍不住了,她秀眉一竖恶狠狠的冲着庄吉喝道:“你再笑,想我用嘴巴堵你是不是?”说吧,便付之以行动。一时间,春满小楼。


当最初的激情恢复平静以后,铁梅手轻画着看上去狰狞无比的狼头刺青,上面已经不在流血了,不过她依然后悔刚才的冲动:“都是你啦,刚才还和病猫一样,这会又……一点都不注意身体,想让我早早当寡妇啊?”说着使劲扭了一把。“哈哈,放心好了,我铁打的身体,这点算什么?不过奇怪啊,我怎么会忽然头痛的昏倒呢?现在又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真是怪了!”庄吉晃着脑袋不解的说。“就是啊,刚才在昏迷里又喊又叫,满头大汗,都吓死人了,还以为这下要病好久了呢。对了,快起来,跟我上医院检查,我可不想早早就做寡妇,快啦。”不由分说,硬拽着庄吉起身。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本来就满不在乎的庄吉笑她:“哈,我说没事吧,你还不信?现在相信了?”“嗯,没事情就好了,我也放心了。”眼珠一转:“对了,那你现在该给我说小梦是谁了吧?差点让你含混过去,说啊。”拉着庄吉的胳膊摇个不停。“我真的不知道小梦是谁啊,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瞒过你啊,不信你问小六。”庄吉头大的指了指正在专心开车的小六。“大哥真的没有别的女人啊,大嫂,再说他那里敢啊,呵呵……”小六在前面头也不回的笑道。赞许的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庄吉得意的转头说:“听到了?老婆大人?呵呵,别在乱想了啊。”“不是乱想啊,你真在昏迷里一直叫着这个小梦的名字的,”顿了顿,又把头伸到庄吉耳边:“最后你还叫着她的名字大哭呢,跟狼嚎一样难听,不过我能感觉出来那是你真伤心的哭声。”“什么?!我哭?!”庄吉惊叫起来,吓的前面的小六一打方向,把车停在路边,回过神转头看猩猩一样看着庄吉:“大哥,你也会哭?”庄吉有点觉得不好意思了:“下车,下车,去叫个车自己回去,我自己来开,和你大嫂还有点事情要办,上午就不回去了。就你小子耳朵长。呵呵~”赶走贼嘻嘻笑着的小六后,庄吉一溜烟把车开回铁梅的酒吧后门,回到二楼的房间,拉着若有所思的铁梅在客厅坐下刚想仔细问。没想到铁梅先说话了:“小庄,她是不是你来燕城以前的女朋友?如果是,你也别瞒我,我不会吃醋的。”庄吉听了,头又快痛了:“老婆,我再给你说一次,我真不认识什么叫小梦的人,我来燕城以前也没女朋友,是真的!你相信我!”看着铁梅还是那种不太相信的眼神,他心里有点焦躁,一咬牙:“老婆,这也怪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告诉你我到底来自那里,今天正好,反正也决定要娶你做老婆了,就说明白了,免得你一直心里不舒服。”看了看铁梅认真点头的样子,庄吉嘴里吐出个地方名字来。看着铁梅吃惊的样子,他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从小就生长在那里,对大多数人来说,那里是这个世上最污秽,坏人最多的地方,但对我来说,那里是我的故乡,我童年的乐园。我本来是一个弃儿,是义父在漫天黄沙的街头捡到我的,那时我最多有两岁,除了一张包裹的狼皮和胸口的这个狼头,身上别的什么都没有,那会义父刚从那里面出来不久,但实在是没脸回家,也已经无家可回,于是就留在那里当采购。


义父说本来也不可能发现我的,但正好他老寒腿犯了,看到路边有卷着的皮子,就想捡回去暖腿,没想到却发现了我,你也可能听说过,那里方圆几白里全是荒漠,除了里面的人,再也没有人烟,寂寞的可以杀死人。另外,”喝了口铁梅悄悄送上来的水,庄吉接着说:“我在关外那样的环境里至少在路边放了有三个小时还没死掉。看到义父还能哭出来,一下子便让义父动了心,于是就带我到了那里。”


有点寂寥的对着傻傻听着铁梅笑了笑:“那里住的虽然都是些在外界穷凶极恶,坏得不成样子的人,可在那种荒凉的可以把人逼疯的环境里,人是会变的,因为没有希望,呵呵,没有希望,你要跑都没人会正经拦你,从我到了那里一直到我离开,那里有六十三个跑的,结果就找回了六十二具尸体和一具骨头架子,到后来所有的老住户几乎都在绝望里生存,天天的跟老天斗,和大地要粮食,那里基本是农场方式的管理我就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因为是唯一的小孩,不论是管理的还是被管理的,都对我极好,我就在那些人的爱护下慢慢长大。”喝了口水,又笑了笑:“不知道在那里听过一句话,真正的罪犯都是有头脑,有知识的精英,我认为说的一点没错,我没上过一天学,没受过一天正规教育,严格意义上说,我到现在都是没户口的黑人黑户,可在那里,我觉得我学到的东西很多人几辈子都学不到,还有很多是一般人想都想不到的东西,而这些,我就在自己的玩闹,那些人的无聊里漫不经心的全学到了,还有很多,是他们求我学的。”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庄吉,铁梅只有轻拍着庄吉的胳膊,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现在说什么好。


庄吉停了好半天,闭着的脸上神色仿佛又回到了黄沙遍野的大漠。“那后来?”“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义父也一年一年的衰老,一直到我XX岁的时候,终于撒手西去,临终前要我把他的骨灰带回他老家来,就是燕城,他还有个弟弟留在这里,于是我就来了,而他弟弟也在收到他骨灰后一个月里撒手去了,又没什么亲属,我在给他办后事的空里又认识了你,本来我也没有家,所以决定不走了,就留在这里打江山,闯出一番天地来,而我所学的东西里,实在没有比混社会这种方式更适合当初的我了,所以一直到了今天,但我也知道,走黑路永远不是好办法,所以我慢慢转向正行,现在已经基本上有个雏形了,这也是我到今天才敢说要娶你的原因,你知道吗?在那里,那些叔伯们大多在晚年放不下心的就是家里的亲人,而我的耳朵,从小也灌满了男人应该如何如何的叮咛,花犯,在那里是最下等的住民。再打拼几年,等我那些好兄弟根基都稳了,我也有更大的能力以后,我就收手,另找个地方给那些养育我的叔伯们准备个养老的地方,你也知道,从那里出来的人,都基本上不容于这个社会,晚景很是凄凉,我不管他们以前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但对我,我只知道他们对我的好。”长长的出了口气,庄吉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一笑:“老婆,没吓到你吧?”铁梅柔柔的一笑,缓缓偎入他怀里有点哽咽的说:“小庄,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以为你不是真心打算要我呢,我爱死你了,才不管你从那里来的呢。”轻轻吻掉明眸里闪出的泪花:“现在相信我了吧?没有什么小梦这个人的,不过我这么紧张要回来主要是想问下,我在昏迷中真的大哭吗?”铁梅抬起脸,用力的点着头:“是真的,哭有什么啊?这么紧张,难道在我面前你还害羞啊?”正色的点了点头,“这对我很重要,因为从我懂事以来,所受到的全是男儿流血不留泪的教育,为这个,从来舍不得打我的义父用拇指粗的红柳条狠很的抽过三次,从那以后,除了在义父去的那一晚在沙漠里狂嚎了半夜以外,我再也没有哭过。”摇着头爱怜的轻抚着庄吉的面颊:“那我就不知道了,在昏迷中你几乎一直在喊叫,后面在狂哭,后来才安静下来,哦对了,那一会你的朱砂痣要比现在亮好多,血红血红的,仿佛要滴血一样,现在也比平时红啊。不信你看——”“哦?”揉着痣,庄吉接过镜子一看,果然,双眉中间的朱砂痣不但红了许多,而且也大了一点,隐隐的里面仿佛还有一点血光在流动。“是啊,这就怪了,反复揉着痣,也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痒。就在这时候,“叮当,叮当……”有人按门铃。


看着门口的服务员小田,铁梅一边往房间里让,一边问:“你不是和你妹妹一起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庄吉也站起来招呼:“小田,过来坐下说话。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化了?”他敏锐的眼睛已经发现小田脸上的神色不太正常,有三分扭捏三分不安,还有三分害怕和一分无奈。“梅姐,庄大哥,庄大哥刚才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了?”“哦?!你怎么知道的?是楼下小孙给你说了吗?”铁梅心里有点不悦:“不是啊,梅姐,我从后门上来的,还没到前面去呢。”“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庄吉忍不住说话了。


局促的做在沙发上,服务员小田低着头两手指头不安的搅来搅去,俏脸挣的通红,仿佛在为什么难开口的事情犯难。庄吉不解的看看铁梅,铁梅也不解的摇了摇头,正要说话。这时小田仿佛下了决心般的抬起头:“梅姐,庄大哥你们对我们姐妹这么好,我就直说了,希望你们听了不要笑,因为看来妹妹已经说准了。”庄吉和铁梅也不说话,一起点点头,铁梅面上隐隐已经有点变色,她女性的直觉已经觉察到了一丝丝的不祥。


“本来我俩已经在到长途汽车站了,不过小妹今天的样子很古怪,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而且脸色很苍白……”一边回忆着,小田的话语逐渐流畅了。


姐妹俩一出屋门,还没走到走廊另一头小田的宿舍,情绪颇为激动的小田就发现她这个一向相对沉着的表妹的行为很有点古怪,不到十米的路上竟然回了五次头,她心里暗笑:“老回头看啥呢?别是被庄大哥迷住了吧?嘻嘻,别胡思乱想了,庄大哥不是你我这种人能幻想的,唉!”说到后来,禁不住叹了口气,紧接着本来就因为少许激动而微微泛红的面皮在表妹似笑非笑的怪异眼神里腾的红了起来,想说话,又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一时间自己觉得很是尴尬。正好走到了宿舍门口,借着开门的空,她稍微平静了下有点紊乱的情绪:“小妹,你先坐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就走,还可以赶上早上的班车呢。”虽然对小妹依旧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有点诧异,但还是手忙脚乱的快速收拾着东西,没有再多说话。


等到在通往汽车站的中巴上坐稳,田小云再也忍不住心头微微的不悦侧过头凑到表妹的耳边:“小妮,你今天是怎么了?一路上不停的回头,和你说话也不理我,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你到底在想什么?不会真是……”连说了两次,直到她忍不住心头的不快,伸手掐了田小妮胳膊一把,田小妮才猛的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表姐,你知道庄大哥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不解的瞪着面前这张熟悉的俏脸,田小云觉得有点头痛,强笑着伸手摸了摸表妹白的有点不正常的面颊:“小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到田小妮认真的否认后,她面色微微一板:“表妹,庄大哥和铁梅姐是天生的一对,你可真的别乱想啊!”一道微微的红潮迅速从脸上掠过,面色迅速恢复雪白的颜色,配着脸上一双仿佛在梦幻中才会出现的眼睛表漏出的委屈神色,田小妮没说话,但田小云的心里没来由的一软:“我也不知道庄大哥家里有什么人,从来没听梅姐说过,好象她也不知道庄大哥家里还有什么人的。”边说,边在心里暗叹:“如果表妹不是在家乡那种小地方出生长大,小妹绝对有和梅姐一争的实力……”“哦,那他俩是怎么认识的呢?”表妹格外的认真和目光里企求的神色再一次让她心里一软:“具体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听一起的姐妹说庄大哥刚来燕城的时候从几个流氓手里救过梅姐,而梅姐又在随后的搏斗中替庄大哥挨了流氓一刀,好象就这么走到一起了。”“哦,那庄大哥现在到底是做什么的呢?”田小妮又接着问,而这次,田小云不说话了,刷的拧过身,面对着有点吃惊的表妹,小声但很坚决的说:“小妮,今天你问的太多了,而且很多东西是你不该问的,知道吗?”看着微微有点怒意的表姐,田小妮显得有点发愣,转瞬间一种深深的歉意出现在仿佛会说话的大眼中,田小云又觉得心里一软,再没说什么,软软的靠向背椅,她心里自己也觉得奇怪,“今天好象特别容易心软,被这个柔柔的表妹眼睛一看,就不忍心了再说她了,看来……”她有点无力的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本来她还准备和表妹讨论一下小表弟生病的事情呢。


摇摇晃晃的中巴终于在四十分钟后停到了汽车站的门口,田小云一边抱怨着蜗牛似的车速,一边拉着仿佛在梦游的田小妮下了车。此刻,她在车上些微的不快已经被一路上田小妮越来越白的脸色给吓走了,此刻的田小妮浑身滚烫,面色白的仿佛要透明似的,虽然路上几次很勉强的说自己没事,但大多时间半闭着的眼睛和全身不断涌出的汗水,让田小云急的想哭,今天是不能走了,得赶紧上医院啊。所以一下车她就扶着全身发烫的田小妮站在路边慌张的四处找出租车,在心急火燎的熬过两分钟中后,她看到一辆的士开了过来,她心里一喜,赶忙伸手招呼,可手还没全抬起来,胳膊却被另一支手挡下了:“表姐,我没事了,不要叫车。”


耳边传来田小妮略带点疲惫,但很清晰的声音。“你没事了?你还在发高烧啊,哎?你怎么现在这么快就不烧了?”她惊讶的发现手里里扶着的胳膊上的高温不见了,传来的是有点潮湿的凉意,再抬头,看到田小妮的脸色恢复了红润,虽然发际还稍微有点汗的痕迹,但也在迅速的消失中。而且,此刻她还惊奇的发觉表妹的双眼里有一种从没见过的光芒,那光使她大脑有种眩晕的感觉。所以她不由的叫了出来。“表姐,咱们到那边的石椅上坐一下,我有话给你说。”等她神思一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车站门前的广场石椅上了:“表妹,你在干吗?”还没等她完全回过神,又被表妹几乎钻到她怀里的举动吓了一跳。“表姐,拜托你个事情,马上把这个带回去给梅姐,让她一定要庄大哥带上。”塞到手里的是一块蚕豆摸样系着端午节辟邪彩带的鲜红石头,石头还微微带着一丝温热和香气。田小云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的石头和正微红着脸匆匆系上衬衣上筘的表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小妮!你今天到底在干什么?疯疯癫癫的你晕头了不成?难道我和你有仇啊?今天你不说明白我可真生气了!”说到后来,语气里已经有压抑不住的怒意了。“表姐,你知道,我从小是个比较孤僻的人,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一个朋友,就算有人愿意和我玩,爸爸也不让,”说着说着田小妮眼中有孤寂、凄凉和一星的泪光闪出。田小云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揽住靠过来的肩膀:“这些表姐都知道,不然也不会求梅姐出面去救你了,你要知道那么多钱我可能一辈子都给梅姐还不上啊,可是谁让是你呢……说到这里,田小云也动了感情,眼泪不由的流出:我们从一起长大,连小霞都嫉妒我对你比对她这个亲妹妹好,到现在都对我有想法。这咱们也不说,可这次梅姐这么的帮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弄这么多事情出来呢?”“不是的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说……”田小妮急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并不抬起头,依旧半爬在她肩膀上。她稍微有点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注意她们俩,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可紧接着,又被从耳边传来的细语声吓的快跳了起来。


“什么,你有超能力?”全身猛的一颤,想跳起的身体被表妹用力的摁住,后面的声音也就被遏止在喉咙里。


纷乱的心神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她一边搂着怀里安静下来的表妹,一边无意识的把玩着手里鲜红的石头,石头在上午的阳光下发出一种莫名的荧光,多少也帮助她稳定了下情绪:“哦,这下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姑父你爸爸不愿意你和别的小孩子玩,还特意把家搬到族宅的那里。原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的原因啊。那你爸爸他们是怎么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的呢?”“因为四岁的时侯,有一次爸爸妈妈去种地,让我和弟弟在在地边玩,结果到了中午爸妈过来叫我们去吃饭的时候,发现弟弟的脚边有条大蛇,当时妈妈都吓的昏了过去,爸爸也紧张的呆住了,弟弟也吓的大哭,而我……而我却不知道那来的勇气,伸手过去抓它,而刚刚还吐着红信要咬人的蛇却乖乖的伏在那里,让我揪住了头,推到了一边,等我放手后才嗖的一下不见了。


从那以后爸爸妈妈就开始注意我了,结果让他们发现我身上出来的怪事越来越多,比如我老说看到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啊等等的,让当年的他们很害怕,又不敢让别人知道,所以就不让我和别的小孩子玩,还把家搬到了老宅那里。”“不让你和别的小孩子玩我能明白,那为什么要搬到老宅那里呢?我记得那里除了太叔公外别的人都搬到新庄子了啊。对了,还有为什么姑姑他们会让你和我玩呢?”“因为有一次去老宅祭祖的时候太叔公看到我了,他老人家发现了我的事情,所以叫爸爸他们搬到老宅那里住,你也是他给妈妈们可以玩的唯一一个。”那,那太叔公他老人家也有超能力吗?”一边头大大的听着表妹的诉说,一边脑海里泛起童年的许多多往事,很多当时觉得姑姑姑父乖僻的不可理解的举动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不过太多的冲击还是让她觉得一切象是在做梦。“太叔公说他没有超能力,不过因为他一直在家信佛做居士,修行的时间长了能感受和看到一些东西,所以能发现我的异常。就连这块鸡血石也是他在我六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说可以压住和温养我的那种能力,少惹事情。我戴上后果然能压住,后来我身上各种怪事就少了许多。”说到这里,已经基本恢复正常的田小妮从表姐的肩膀抬起头,表情复杂的看着表姐手里的那块陪伴了她十多年的石头,那里有她童年灰色的记忆和美好,也是太叔公这个慈祥老人留给她的的唯一遗物,自然,那里也有她多少年里被压抑和温养着的能量。“啊,对了,这些和今天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送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庄大哥,难道……难道?”田小云在晕头晕脑的迷糊里忽然想起了今天的主题,头脑一清,手不由的纂住手心里的石头,微颤着声音问道。她隐约觉得不对劲。“我今天见到庄大哥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想哭,然后我从庄大哥额前的那个红痣里感觉到了一种无穷无尽的悲哀和一个女人的身影,还有庄大哥身上好重好重的杀气和血腥味以及以及一种让我毛骨悚然的黑暗……”说道这里,田小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面色又白了起来,与此同时,田小云也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她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冰寒围绕着自己,在初夏的太阳里,她不由的搂紧了似乎同样冰冷的表妹。


田小云在庄吉和铁梅面面相窥的表情里,相对简略的讲完前因,从包里郑重的拿出那块鸡血石起身放到庄吉面前:“庄大哥,我不知道你听我说的有什么感觉,不过这是我表妹和我——两个乡下女孩子的心意,希望你能收下。”转过头又对看着石头发呆的铁梅说道:“梅姐,请你不要见怪,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收下好吗?虽然我不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相信小妮不会骗我,更不会骗你和庄大哥的。”从鸡血石放到桌子上就一直出神的看着那仿佛比在太阳底下还要更红几分的荧光,一直没有说话的庄吉说话了:“她还说了些什么?”铁梅觉得奇怪的看着面色象铁铸一般僵硬的庄吉,张了张口,没说话。而听到问话的田小云则明显一楞,“庄大哥怎么知道小妮还有话呢?”心里这么寻思着,赶忙道:“小妮还说……小妮还说如果庄大哥最近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或是做什么怪梦,而且一直不消失的话,她希望庄大哥能给她个机会让她为恩人有进分心力的机会。”说完有点不安的看了看神色怪异的小庄和铁梅,心里慌慌的不敢再说话。


轻轻的伸手去拿桌上的石头,在手指碰到石头的一刹那,铁梅心猛的抽了一下,她看到小庄明显的全身一颤,紧握住石头的右手背上青筋暴起,连骨头都开始泛白,就在她的惊叫还没出吼以前,庄吉长长的嘘了口气,一低头戴上了鸡血石,整个人仿佛全松了下来。


一直没有看她和小田,惨白着脸的小庄打手机吩咐老六过来接田小云,要他送田小云和还在车站等消息的田小妮回老家。合上电话,小庄勉力一笑,阻住了刚想说话的田小云:“回去帮我谢谢你妹妹,就说我等忙完这一阵子一定去拜访她,你快去收拾一下,小六就要来了。去吧。”莫名的田小云觉得面前的庄吉好象老了很多,她知趣的收住想说的话,忍着心头的狂跳,低着头悄悄的带上门走了。


惨白着脸的小庄转过惨白的脸,对同样惨白着脸的铁梅,涩声苦笑道:“老婆,这下真糟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前生 第三节


月影西斜,朦朦胧胧的月影下白天熙熙攘攘的燕城一片静谧,间或只有树上、地面的落叶随着一阵紧一阵松的夜风零零落落的飘散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深秋的夜夜凉如水。


城西北角一幢不引人注意的二层小楼此刻也安静的沉湎于夜色月影里,但是很奇怪,本该安详平静的夜在这里却因为不远处昏黄的街灯和楼前楼后花木的暗影给人几分萧瑟的感觉。


“小梦~!” 撕心裂肺的长嚎里,床上的身影宛若疯虎的一个翻腾,踉跄着站到了卧室的地上,双手间“霍~霍”飞舞着一片黑云,就听“乒”的一声,黑云远远的抛飞,刚刚还在剧烈活动着的黑影忽然象石雕一般的不动了。黑暗中,只有急促迫人的喘。良久,木立着的黑影才缓缓软倒,透过窗纱的月影似乎可以看到黑影双手抱头紧紧缩成一团,同时在剧烈的颤抖。


“啪”拉开灯,大汗淋漓的小庄面目憔悴的摊倒在床边的沙发上,通红通红的双眼无神的望着眼前一地的茶杯碎片和地上近乎扯成布条的被子发呆。门外,被惊醒的小六和几个的青年人面面相窥,也楞楞的发着呆。


过了半响,小庄疲惫的声音从紧关着卧室们里传出:“大家都去休息吧,我没事,只是又做了个怪梦。小六帮我倒杯水进来。” 挥着手驱散了发呆的几个青年,小六迅速的端了一杯水轻手轻脚的进去放在小庄手边,“大哥……”“你也去睡觉好了,我没事,坐一会就好了。”低着头,小六强忍着不安悄悄的离开房间。


一出门,小六径自走到客厅坐下,这会他心里憋闷的就想挥刀砍人。他实在不能忍受自己最敬爱的大哥每天晚上独自默默的忍受这种痛苦。虽然他不知道小庄这三个月来是怎么了 ,几乎每天都要在半夜狂叫着醒来,然后就看到他卧室的灯一直亮到天明,要不就是看到他在后院的空地上疯了一样的打拳,练刀。虽然白天照样貌似精神充沛的办公处理事情,可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怎么会注意不到小庄日渐消瘦的脸庞和日趋憔悴,暗淡的目光啊? “当年的小庄哥是多么的精神抖擞啊”他心里狠狠的想着。猛的站了起来,几个箭步冲上二楼,在小庄的卧室门前又犹豫着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会,他又轻手轻脚的退回到客厅,做在沙发上,气的直想揍自己的耳光。他恨他自己,为什么那么怕小庄生气。大哥虽然平日里话不多,打起架来也狠的让人胆寒,但对他们一班兄弟,却好的没法说,在他心里,早就当小庄是他亲大哥了,记得当初小庄把他从街上找来,帮他还请了赌债,还出钱治好了他老娘的病后,他就决心一辈子跟着小庄混下去,在他心目中,小庄不但是他大哥,同时也是他一生的偶像,所以他十天里倒有八天就住在小庄这里。他实在不愿意惹小庄生气,因为就在小庄半夜惊叫连续超过三天后,小庄就曾经严厉的嘱咐过他们,谁都不许把这件事情的风声透漏出去,即使是对家里人也不许。事后 他也曾在单独和小庄在一起的时候拐弯摸角的问过小庄,可小庄只是默默的摇摇头,什么都不说,末了还特地专门的吩咐他:“不许向外人,特别是铁梅透漏一个字,不然就赶他出蓝天。”想到这里,他觉得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大嫂呢? 大哥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啊,不愿意给我们说,应该可以给大嫂说吧 ?就算事后大哥要生气,有大嫂挡着,大约也不会怎么得了我,对啊 我他妈的就是个傻比”他抬手就给自己重重的摔了一记耳光,然后揉着生疼的脸,一面暗骂着自己近来对铁梅撒谎的愚蠢,一边蹑手蹑脚的溜出客厅来到前院的门口,就在大门的暗影里拨响了铁梅的电话:“喂,大嫂吗? 我是小六……


看着发完脾气后独自缩在沙发角落里抽泣的铁梅,一缕苦笑爬上小庄已经恢复平静的脸庞,他挪了挪身凑到铁梅边上,怜惜的搂过还在抽动着的肩膀 :“老婆,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的。来,别哭了,你看你眼睛都开始肿了 ,那多难看啊,来 别哭了 笑一个啊。”铁梅反倒大哭了起来,爬在他怀里,左手不停的拍打着他裸露的胸膛:“你为什么要瞒我 ~~~ 呜呜~ 难道我不是你老婆,我是外人吗? 到底是怎么了 ? 你连着骗了我三个月, 你当我是什么 ? 你当我是什么? 呜 ~呜~”小庄手忙脚乱的应付了半天,铁梅才算安静了下来。


裹着棉被,两人坐在床头,铁梅紧捧着小庄的头,两眼一眨都不眨的用心盯着小庄的双眼,一字一顿认真的说:“小庄,你要是还当我是你老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到底你这几个月来怎么了? 为什么半夜里老惊叫着起来?为什么最近都找借口不来陪我 ?到底是不是因为田家那小丫头弄出来的事情 ? 现在我要你一个字都不许说谎的告诉我,要是被我发现你还在骗我,我……我 ……我就和你分手,再也不管你的任何事……”说着说着,眼圈一红,两旺泪水又充盈了那双美目,眼睛一眨,泪珠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凝视着眼前泪水盈盈的双目和有点凄艳的俏脸,小庄心里怜意大起,也不由的后悔起当初隐瞒她的决定来,不过自己也知道,如过换到另一件这么莫名痛苦的事情,他十有八九还是会选择自己默默的承受而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担心的,这无关爱的深厚与否,只是个人成长环境所造成的必然选择。在他的信念里,一个好男人是不应该让自己所爱的女人担心,受累和流泪的。一边温柔的拭去铁梅脸上的清泪,一边心里暗想:“看来我还是不够资格做成个好男人……”叹了一口气:“老婆,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担心而已,其实这件事情很邪门,也很难说明白,不然我早就给你说了,你是我老婆呀。还有 最近没去陪你是因为公司事情太多,你也知道,科技街马上就要开始启动了,占大嘴和我们蓝天的斗争正到关键时刻,确实是忙呀,另外,我也怕到了你那里,半夜做噩梦的话,吓到你啊。”说着说着,小庄有点烦恼的摇摇头:“呶,你看,地上的那些就是我今晚做梦的实例,我自己都觉得很不适应 ,唉。”看着地上的玻璃片和堆在沙发上的破被子叹了口气 .“你到底是做的什么梦啊 ? 怎么天天做 ? 我听小六说你都这么闹了快三个月了,到底是怎么了?”铁梅不管别的,急急的问到。“其实从那天戴上鸡血石的晚上就开始了,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就是田小妮给你的那个石头 ? 果然,我猜就是从那天开始的,哼!”不满地给小庄飞了个白眼球:“那天你莫名奇妙的晕到,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收下这个,随后又给我说这下糟了,完了说没啥是在开玩笑,原来从那会你就在骗我啊 ,现在你可要仔细说说,你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最近你瘦的很厉害啊。脸色也变的憔悴多了,你说啊 你快说啊” 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先急了,拽着小庄的肩膀猛催。小庄摇了摇脑袋,整理了一下头绪:“是这样的,老婆……”


从三个月前送走田小妮的那天下午他接触到田小云又送回来的鸡血石开始,他就知道是真不对劲了,尽管他素来根本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他却因为刚刚莫明的昏到而对田小云的话有了半信半疑的迷惑。这才拿起来了那块石头。可当拿起那块鸡血石时,忽然就被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和痛苦的想长嚎的欲望在瞬间击穿他的全身,他用了全部的力量才控制住了这种冲动,(因为不想吓着铁梅)紧接着是一波接一波的愤怒 、怨怼和不甘,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负面情绪迅速涨满了他的全身,感觉里额头上的朱砂痣霍霍的跳跃着仿佛要破将开来,就在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从手中的鸡血石上透来一丝清凉和平和的感觉,绵绵不绝的清凉和平和宛若一缕清风拂过他狂暴的心灵大地,汹涌着的躁动和不安逐渐的远去,只剩下眉心处的一种不甘和怨怼,还象寒冰一样不能融化,但毕竟情绪已经到了他能完全控制的范围。直到他在心神大乱下把鸡血石戴上后,眉心处的不舒服才逐渐消失。


虽然是短短几秒种内发生的事,可他还是有一种快要虚脱了的感觉和一种泛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恐惧。以他的强韧,也不由惨白着脸对着一样惨白着脸的铁梅不加思索的喊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老婆,这下真糟了。”随后他又为铁梅惊慌不制所措的样子而后悔刚才的失言,所以强忍住心里的不安,假说是开玩笑吓唬她,又想尽办法的逗铁梅比较放心了,才借口晚上有事要忙而宛拒了铁梅的挽留,独自一人回到了住处。当晚便开始做起了噩梦。而更可怕的是,从那天起,他每天晚上都会陷入同一个噩梦。


一段灰蒙蒙长的似乎走不到尽头的过道之后,是一扇令他觉得使完最后一点力气也无法推开,重的不能再重的大门。通体乌黑的大门上,两只嘴里含着粗粗门环的狮首紫铜怪兽面目狰狞居高临下的的斜瞅着着他,仿佛在讥笑他的软弱和渺小。整个门非常的高,高的使他觉得自己格外的卑微,虚掩着的两扇门面乌黑发亮,朱漆溜边的血红展示出一种无言的威严和煞气。面对着这扇门,那种莫名的,由骨子里渗出的是一种怎么也形容不上来的烦恶和仇恨,有种熟悉的陌生,但绝对真实,这一点小庄从每次醒来后血红的双眼和全身异样的干涩中就能体会到,那感觉绝对就是每次挥刀放倒对手后身体里残留感觉的总和,而这种痛恨和激愤也正是他能在虚幻无助的梦里振奋起最后的力气推开它的动力。


这一切的感受在每次的梦里分外的清晰。


可怕的是每次推开门,梦里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了,远不若在外面的清晰。在无数人影尸体以及漫天火光的晃动中,除了一双狰狞的怪眼和倒在血泊中的她,一切都不能记忆。


一个嫩绿色的娇小人影总是在迷乱中格外清晰的向他伸着手踉跄的奔来,满是慌恐和看到救星后充斥着狂喜、希望的那张清秀的瓜子脸,总是在睡梦里唤起他心中一种熟的不能再熟柔软的感觉,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拥抱她是此时梦里唯一的念头,可就是挪不动脚步。同时,一阵野兽般的笑声突如其来的和一个男人的强壮的背影,象一堵邪恶的黑墙,拦住他的视线,让这一刻的他怒火如狂,他愤怒的全力挥刀,小折刀刀光如电,却怎么也划不开挡住他视线的这个背影,只有绝望的听着(等候着)随之而来的那一声凄厉的惨呼和一切变的更模糊的未来,男人的背影在惨呼中迅速的模糊消失,只看到那男人扭头看他的一双怪眼,狰狞 凶恨还有一种让他觉得更加愤怒欲狂的藐视。


一切在刀幕中转眼消失,呈现在被沮丧和无助紧紧捆绑中的他眼前的,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她和插在胸口的三把闪着寒光,模样怪异的尖刀。地上,刚刚还充满希望的脸惨白的扭曲着,不肯闭上的双眼里犹自含着三分惨烈 三分不甘 三分幽怨还有一分让他觉得刺痛的疑问。半睁的眼眸仿佛一直定定的看着他,尸体在一种诡异的血红色迷雾中逐渐消失,此时的天地就象陷入一个无声迟缓怪异的地狱,不管他怎么惊讶,怎么呼喊,他都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更另他绝望和愤怒的就要爆炸的是:此刻, 短短两步的距离就是咫尺天涯,用尽全部全部的力量,他都无法抢上一步抱住被血红色迷雾逐渐吞噬的她,眼睁睁的就看着那几乎是他全部生命的躯体消失在血雾。“小梦~!”每次他都在这声肝胆欲裂的叫声里清醒,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没来由身心皆疲的软弱和悔恨,以及再也睡不着的漫漫长夜。


“又是小梦?”听完他越来越快讲述的铁梅皱起眉头,疑惑的瞪着他,目光里有种受伤了伤感。他一楞,马上明白了过来 .双手一身,紧紧握住铁梅要缩回去的双手:“梅,你要相信我,我除了你绝对再没有第二个女人,是真的,我庄吉虽然出身和环境都谈不上高尚,但也知道真感情是不容亵玩的。虽然只要我愿意,想跟我的女人多的是,但我知道,真正在危难时刻替我挡刀的女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相信我。”说完松开双手,也两眼眨都不眨的看着铁梅,脸上是铁梅从没见过的肃穆。铁梅百感交集的望着面前这个苦恋了多年的男人,回想着自认识以来的一幕幕,他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从噩梦般的处境里救回自己,然后又在医院不眠不休的陪了三天,随后悄悄的离去,自己在半年后的一个偶然里,看到正在和另一伙混混争地盘的他,当时的他是多么的凶狠啊,六个大汉的刀光里还是那么冷静的挥刀,转眼就有四个人被他放倒,而他自己也中了三刀,一把到一直插在他肩膀上,记忆中温和的脸上一片冷酷,挥刀的动作里一点看不到不停流血的痛苦,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忘记了一向对血的恐惧,反而一直注意着他身上不停流淌的鲜血,只想着帮他包回去。转眼那两个人又被他手里晃动的小刀给放倒了,而他自己的左肩上也中了一刀,血象泉水一样的流着,可他,还有工夫收刀后对着站在路这边的我微笑。惨白的脸上那有些软弱的笑容瞬间便让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天地旋转了良久。那或许就是所谓的销魂了吧?。等我定下心神,自己都觉得自己全身烫的仿佛在燃烧,他居然已经开始转头走了,地上随着他的脚步,血洒的全是斑斑点点的猩红。当时自己是怎样的心痛啊 ,想都不想便冲了过去,“你等等,我送你去医院啊”想想也真是好笑,自己居然要送满身是血的他去医院,那会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啊,就在他转身的空里,地上躺着一个大汉一跃而起 ,举着明晃晃的砍刀对着他的后脑抽头就砍了过来。也许人的潜力真是无穷无劲的罢,自己居然能在眨眼的工夫扑了过去用肩膀替他挡下了这一刀。肩上一木,飞溅着鲜血倒下的空里,我还是看到他苍白的脸上瞬间闪过的惊讶,慌乱、额头上勃起的青筋和两眼中的愤怒,紧接着刀光闪过,一之断手带着滴血的砍刀飞到了一边,仿佛听不到那断手大汉响彻天地的惨叫,自己最后的知觉就是跌倒在一个充满血腥,汗味以及烟草味道的男人怀里,耳中隐约的有男人急切的呼唤。


小庄奇怪的看着面前脸上神色百变的铁梅,觉得十分的诧异,自己这么认真的在和她说话 ,而她却在这里发起呆来,挠了挠头,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面前的俏脸:“老婆,老婆~”铁梅一楞:“什么?你刚说什么 ? ”


忍住皱眉的念头,小庄奇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 我真的没别的女人,别乱想啊”铁梅有点不好意思了,娇俏的横了他一眼:“知道你没别的女人,要是有,我就剪了你,哼!”说完自己扑哧先笑了出来。小庄一听:“啊 ?老婆,咱们在说正经事哎,你在乱讲什么啊 ? 女人,啧啧,我真是服了你了 .”随着心事的吐露小庄的心情也稍微的轻松了起来。


“喂,女人怎么了?”嗔了一句,铁梅脸色一正:“小庄,我相信你另外没有女人,不过老这么做噩梦绝对有问题呀,你想过没 ? 老这么忍这更是不行的……”“我也知道绝对有问题,因为梦里面有些情绪和感觉非常非常的深刻,就和你我之间的感觉那样深刻,但事实上我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经历,问题就在这里,说实话老婆,最近我心里难受的要死,很多时候都开始怕天黑,怕睡觉,怕一个人在黑夜里孤零零的清醒,可我是小庄,很多事情没办法回避,也不能回避,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恼吗 ?多少个夜里在惊醒后的惊悸里,真想有你在我身边,可是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啊……”说这说着,小庄罕见的把头钻到铁梅怀里,鼻子有点发酸的说。“我知道,我知道那种感受,小庄,从今天开始我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让咱们一起面对这个噩梦吧。另外,咱们明天就到小田她们老家去,我相信那个田小伲一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她既然有超能力,那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呀急死了,怎么天还不亮啊?”铁梅越说心里越急,一个劲的直瞅窗外。


老婆,不行啊,我目前还走不开,明后天科技街的房地租赁权就要决定花落谁家了,为了这个事情,蓝天的上下努力了有半年之久 ,为了公关已经花掉了公司60多万的资金,同时,已经交上去了十万的招标费和10%也就是300万的银行资产保证金,你也知道,我们蓝天近几天虽然生意做的不小,可是为了要兄弟们走入正行,很多利润很高的生意都放弃了,同时连着进入了好些投资期长,相对发展前景有保障的行业,资金很紧张,同时这里的兄弟大多都是当年的混混,虽然没什么别的本事,可也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而今好不容易基本安稳下来了,还要我总不能再让他们跟着我受苦了,所以这次我除了动用了公司全部的资金外,同时还让蓝天的员工每人集资了2万,下了决心要把这个科技街的租赁权拿下。我算过了,只要能拿下它,凭我们蓝天的实力和燕城在方圆几百里的影响,科技街一定能火起来,不但我蓝天所有的人受惠,同时也能极大的拉动燕城的经济,到那时,我就可以放心的把这里丢开,一起和你走的远远的和我那些叔伯过点平淡的日子。但是,在科技街的这件事情上,占大嘴也在拼命的上窜下跳,他的活动能量大多了 ,投入的公关资金更是有200万之多,还有他手里的女人,这两样加起来更是不容小视。要不是我们蓝天和政府一向的合作基础打的不错,我们早就出局了,所以目前这个时候我是说什么也不能离开的。“小庄一口气把心里话全部说完,才觉得真正轻松了不少,日夜要为手下三四百号人的吃饭穿衣和将来精打细算,他肩上的压力着实不小,平时更是难得有机会这么坦白的向别人诉说。就算是铁梅,他也从来没有这么畅快的说过自己的这些顾虑和想法。铁梅听完,也只好无奈的说:”那好吧,等结果出来咱们再去找田小妮好了 .你要答应我,等科技街搞稳定了咱们就离开燕城啊,我不想再留在这里现眼 .“说着说着,语气里竟有一点怨气。”“好的,好的,老婆我保证。”小庄忙不迭的答应着,语气里也竟有点歉意的味道。“那好,就这样吧,才五点,咱们还可以睡一会,你快躺下,让我也看看你那个小梦到底还来不来。”催促声里,铁梅拉着小庄躺倒。“对了,那小姑娘很漂亮啊 ,到底是叫田小梦还是田小妮呢? 我都没记住。”突兀的,铁梅在关灯的前一刹那问道。“快睡吧,你个醋坛子,你没记住,我更没记住了。”嘻嘻声里,黑暗重新笼罩住房间。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前生 第四节


停下手中的活计,田小妮怔忡地望着山坡下那条空荡荡的路发呆。从小,她就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这条路发呆,她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些什么,但总是习惯一有空就坐到这个坡的大树下,看着这条路上那些熟悉或是陌生的人来来往往。


这坡上一向安静,附近知道的人没事从不到这坡上来,而不知道的路人,更不会跑到这来,这或许就是她喜欢这里的唯一理由。


因为,她能比别人更强烈的感受到身后不远处那座老宅的带给人的不安和压力。但是她没办法,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可以让自己整天惶惶不安的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不用再担心任何的什么人或事情,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开心和不开心。在这棵大树下,她自言自语说过的话好象比给任何人说过的话都多。几乎可以这么说,这块有点阴森和充满怪异传说的地方,几乎就是她整个童年灰色记忆的浓缩,她可以选择喜欢或不喜欢,但无法选择逃避。


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里更加的冷清和荒凉了,正如自己越来越没生趣的生命。来往的人大都开始走前山的新修的马路了,而自己却还是习惯的坐到这里来远远地看着,可心情和在外面有什么区别呢?就连最后这么一块安静的地方,自己都没办法享受,还要不停的赶着编绳结,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曾经的最爱,有朝一日也可以变成这么令人厌恶的事情。太叔公啊,太叔公,你可曾想到妮儿现在是如何的厌恶你教我的结艺?就在出神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远远的路上过来了个人,琢磨了一下距离后她还是不情愿的把身子望后挪了挪,这样,下面走路的人就看不到她了。


多少年来,她就是这么默默的保护和隐藏着自己在这个地方的秘密,就象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另一个秘密一样。整天远远的离开人群,游离在正常生活的边缘,从来不想被别人发现,不过也从来没被发现过,有时候她都隐约的怀疑上天真有有什么神灵之类的在捉弄她,始终生活在一种灰色的空间,无声无息的在这个累人的世界里存在着,看不到一点点的其他的希望。有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压力和烦恼。但日子照样还的往下过,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关心和爱护自己的人们熬下去呀。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人情和债务要还。


打起精神,双手又飞快的编了起来。彩线在两只纤细修长灵活的手里仿佛就象有了生命般的飞舞着,转眼就因为这双手的绾、结、穿、绕、缠、编、而变成了一个精巧别致的绳结——平安结。仔细看了看手中两边对称的绳结,田小妮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到面前铺开的手帕上。又拿起一根编了起来。


正在凝神间,忽然心里一动,抬眼向路口望去,正好也看到一双玉样温润的眼睛向她看来,眼神里同时也有毫不掩饰的一丝惊讶。


※  ※  ※  ※  ※


小庄从会场出来后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愤怒,两把扯下脖子里扎的整整齐齐的领带,狠恨的摔到车座上,铁青着脸对有点不安的小六说了声:“开车。”便不在言语,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着。


小六从来没见过一向镇定自若的小庄如此的失态过,一路上也只能默默的开着,不时的偷偷打量和感觉着小庄的神色。


他越打量越心惊,小庄前面还铁青着的脸此刻竟开始变的苍白,眼神里更流露出一种久违了的冰寒,这种神情小六只在有意忘却的记忆里见过两次,那两次都是在当年和别的帮派争地盘的时候在小庄身上出现过,每一次小庄表露出这种表情,结果都是血淋林的让他这个在外面混大的人都觉得有几分恐惧和不忍。想到这里,他觉得一缕冰寒侵入他的脊梁,同时心脏也霍霍的狂跳起来,他竟然也有几分兴奋的感觉。


看到小庄苍白着的脸和两眼之间的冰寒,蓝天的大员门各个都神色凝重的不发一言,都竖起耳朵打起精神等候小庄的发言。


缓慢而用力的把手上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碎,小庄平静不带一丝感情的声线在会议厅里响起:“咱们科技街的项目快要在一些杂种的手里完蛋了,如过是凭实力赢过我们,我小庄虽然是出来混的,也只有讲个服字,可现在他们官商勾结,作弊的手段拙劣到连我这个出来混的人都觉得羞愧的地步我们标底也明显的被泄露给对手,占大嘴在每个项目山的报价都比我们低10块,就连我们专门从外省请专家来做好的科技街开发计划这么秘密的资料占大嘴居然也有,而且事先给会场的每个评委都发了一个副本,整个会场上局面是一面倒,要不是有黄主任和张工一力顶着,今天项目就会正式落如占大嘴的手里,不过就算是拖两天,如果没有翻天的手段,咱们这大半年来心血就注定会泡汤,同时,公司里所有员工的辛苦钱也将赔的一塌糊涂。”顿了顿,冷冷的目光如他手中的快刀一样掠过众人的吃惊的脸上,冷冷一笑:“大家说说,咱们该怎么办?”会场一阵死寂,沉默中蓝天的老二发话了:“大哥,你也知道我们都是粗人,还是你拿主意,兄弟们跟着你干就是了,我想这也是大家的意见。”“是啊是啊,大哥你就发话吧,咱们都跟着你干就是了。”众人也纷纷表态。


“那好!既然他们把咱们当病猫,那咱们就发发威给他们看,老二,你带人……想办法去……老六你带几个人去……老四、老五……老三明天早上跟我去拜访拜访占大嘴,咱们就给他个惊喜!”随着平稳的语音,一股浓浓的杀气弥漫会议厅。


※  ※  ※  ※  ※


在田小妮还没回神的空里,那双眼睛的主人笑了:“你好,请问你知道田家老庄怎么走吗?”田小妮一楞:“你找田家老庄干什么呢?”边问边打量面前这个在她眼里明显和众人不同的来人,挺拔瘦长的身躯上穿一身干净合体的淡青色的衬衣,装在淡清色的长裤里,双袖整齐的挽着,比较扎眼的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蓬松着在脑后扎成了小马尾,隐隐散发着健康气息的脸庞上宽广的额头下玉样温润清澈的双眼里看不到一丝尘世里常见的烟火气,就凭这双眼睛和嘴边着微微的笑容,便带给人一种爽洁亲切的味道。


“哦,是这样的,我在县城的城东看到有一家小店在买绳结,结艺非常的高超,简简单单的一根绳子,细细密密的绕来盘去,竟然就让这个绳节散发出了一种古香古色的悠悠韵味。一般这么厉害的结艺高手是不会轻易的外卖自己作品的,今天难得遇上,因此想请这个做绳结的高人师傅帮我也做两个,好拿回去送给我母亲,她一定会很开心,因为她也很喜欢绳艺。”“哦,这样啊,看你这么孝顺的份上就告诉你吧,你不用去田家老庄了,那些绳结就是我编的,你看看这里有没合意的拿几个好了,不收钱。”田小妮一边有点惊讶自己今天在交谈上的从容和大方,一边也有点莫名开心的说到。“哦!原来那些绳结就是你编的啊,我一路上还想那么古香古色玲珑雅致的东西可能是个老婆婆做出来的,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你编的,你手真巧,更难得是透过绳结表达出来的心境厉害啊!”听着面前这个陌生人的夸奖,田小妮第一次为自己的绳艺感到了些微的得意:“你太夸奖了,只不过是从小玩出的小东西而已,你快挑几个,我还要赶回去帮家里煮饭做家务呢。”“好的好的”那人疾步走过来蹲到她面前地面上铺着的小手帕前,拿起打好的十几个结仔细的逐个看过,又一一不舍的放回原处,满脸惋惜的站了起来。“怎么,都不好吗?”田小妮有点激动的问。“不是,绳艺还是一样好的没法再好,可惜从这些绳结里流露出来的心境却不适合拿来送给母亲做礼物。可惜了~”说着,这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哦,你真能从我的结里看到我的心境?”田小妮不很相信的问。“是的,能看出来,不过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哦?用心看?”“嗯,就是用心看,就象你放在城里让人卖的那个嵌了黄玉的袈裟结,就透出一种很浓的佛家味道,从那里可以推断出你信佛或是你常看佛经。顿了顿,对着吃惊地望着他的田小妮又说:“很多东西,你用心去做了,别人也能用心感受出来,尽管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但一定有,”又停下来笑了笑若有所指的对有点发愣的田小妮说到:不管是做事情还是做人,道理大约都一样,你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和人交流,别人怎么可能来接受和认知你呢?根本就没机会啊,社会在变,人的思想也在变,千万不要被那种灰色的记忆吓住了,拥有些特别的能力并不是你的错,改变一下你的生活方式,你会发现天地虽然还是那个天地,但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那样,你的结艺也会上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你不妨试试。”一口气说完这一翻话,不顾田小妮呆呆发愣的模样,笑了笑,这个给田小妮以极大震撼的年轻人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这位大哥请等等!”醒过神来的田小妮不顾一切的从坡上飞奔而下,一口气冲到那微微有点惊讶的年青人面前前,猛个乍的深深鞠了个躬,抬起头,涨红着的俏脸上神情激动,平日里淡漠深远的象蒙了一层雾气的眼睛里此刻已经满是盈盈欲滴的泪水:“这位大哥,我知道你是高人,请你一定帮帮小妮,帮小妮把那个什么超能力给收了好吗?我听太叔公说过,有些高人是可以帮人收掉这鬼能力的,这位大哥,你就帮帮我吧,我过的太苦了,呜~~~”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满腔辛酸,把拳堵在嘴上失声痛哭起来。


望着哭的全身都在发颤的田小妮,他也不由的叹了口气,从刚才双方气机一触的空里,他就发现面前这个姑娘拥有先天的灵力,同时发现她身上的明光几乎都以灰色为主,(已经有不少书上说过从明光或是所谓的奥拉光环的颜色上,可以清晰的反映出本人的心境状态和身体好坏,有兴趣的朋友不妨找来去看看)紧接着又感受到她刚编的绳结上那浓的不能再弄的无助和绝望,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可能会走上自杀的绝路。所以才多嘴说了那些话。


叹了口气:“唉~别哭了让我试试好了。”正在哭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田小妮刚想开口,忽然就发现全身着了火一般的烫了起来,奇异的劲流好象如电似箭一般的在全身的肌肤里乱射,完全不是平时那种温吞吞有轨可循的样子,麻、酥、酸、痒、重、轻、痛、畅,各种感觉在身体内部此起彼伏瞬间起落,接着后背的两肾如同火烧一样的再次增加全身的温度,两只耳朵里全是各种奇异的声响,两眼酸涨,瞬时泪眼前五彩纷呈各种怪诞秀丽恐怖的的景观层出不穷。面对这些异样的冲击,她本能的诵起了自小就用来平静内心的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舍利子……”“哦,果然你是信佛的,一切放松就好,勿忘勿助,自在圆通!”


随着脑海里响起的年轻人的平和稳定声音,她身体内外所有的触感消失,意识刹时间化成一朵洁白无暇的云彩在蔚蓝蔚蓝的万里长空中自由自在的随着熟悉的风飘荡。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空间里各种前尘往事一一掠过心头,从懂事起就一直没有大变化过的每一天,每次远远看着别的姐妹们一起自由的嬉戏玩耍,自己孤零零的躲在一边悄悄哭泣的辛酸,还有时不时的看到和面对别人无法看到理解的怪异事物后,那种无处可躲,无人可以诉说的恐惧和寂寞,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瞬间出现,又瞬间消没。一切在这个空间里没有来处,不知去处。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还是那个天地,天地又不是那个天地。一种莫名的明悟涌上仿佛早以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心头,两行热泪终于又一次夺眶而出。


※  ※  ※  ※  ※


忘记今晚是第几次从梦里猝醒了,大汗淋漓的小庄狼狈的悄悄爬起,摸黑走进空荡荡的客厅,扭亮台灯,看着凌晨四点的时钟发起呆来。自从铁梅搬来后,也许是潜意识里有顾忌,他在也没有从梦里跳起挥刀的举动,不过梦还是照做不误,只是不象那么清晰连贯了。所以他常常在梦里忽然惊醒。只是,自己悄悄的忍着那股烦躁和恐惧,因为铁梅睡觉很轻。


昨晚的计划其实他已经想了很久,只是因为顾虑太多,对方也没有这次这么过分,所以一直没有实施。昨天,在招标会上,占大嘴张狂的模样和会场上他们互相勾结的丑恶终于成功激发了起了他骨子属于江湖的那种狂暴和快意。以刀还刀,以牙还牙是他自懂事来学会的第一条做人的道理。后天的理智和教育始终替换不掉最初的印记。


这场游戏他不能输,也输不起,因为身后还有好几百人的将来和他们家庭的重负。还有这个困绕了他三个月的梦。一切的一切,终于使他下了最后一搏决心。尽管他还是答应了铁梅不到最后,决不下死手,但他相信自此一战,要么从此走出江湖,要么就一辈子沦落江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咬咬牙,摁灭了手里刚点起的第六根555,他跳起身,赤条条的走进卫生间。


深秋的黎明风象刀子般清冷,小庄脸上却发出异样的红光,现在他觉得通体精力勃勃的似乎要爆炸,刚被凉水冲刷过的身体摩擦着织棉,久违了的兴奋感,在放下刀枪过了安稳日子两年之后的今天,依旧让他有一种微熏的冲动。


闷着声在后面急行的六个彪悍汉子,从他越来越轻快,越来越向标枪般挺直的背影里,又看到了他们大哥久违了的豪气和快意。一种无言的热切在他们之间流传,迅速消融了秋风落叶的萧瑟,他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  ※  ※  ※  ※


睁开双眼,面前五米的树下的,那个年轻人负手而立,面含微笑的看着她。“你比我预料的早醒了两分钟,看来你的先天禀赋要比我想象的好。”那个人含笑说道。又深深的鞠了躬:“多谢先生帮田小妮明白了生命存在的道理,以后不会那么想了。”说说说着,眼眶又开始发红。七情伤神,往后想开些,不要再有那种蠢念头了,老天生咱们出来,不是用来那样糟蹋的,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很高兴,所以你的这个鞠躬我就站在那里不客气的受了。超能力虽然不太见容于咱们的现实世界,但任何事物只要存在,就有它应该存在的理由,不一定全是坏事。就目前而言,我也说不好它可以专门用来干什么,不过如过不是它,你就不可能在今天感受到那些很玄妙的境地,同时你也不可能打出如此精妙的绳结。”顿了顿,又说:”我也知道刚才的话道理很勉强,但生命如果是一滩可以欲知的,一直波澜不惊的死水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普通人能在得失、悲欢、聚散里滋滋有味的过完这短短的百十年,那咱们最不济也可以用它来做探索生命存在的意义和自然间无穷无尽奥秘的工具吧?回想一下,刚才你在被引发的功境里那种动人的滋味,再说了,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有别人没有的能力而自卑呢?”听着这些话,回想着刚才在状态中的动人感受,田小妮发现自己的心境也明朗了许多,同时更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乎用和家里人交流的方式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说了这么多话,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心里一急脸又红了:“这位大哥,请问你怎么称呼?”“哦,我叫方羽,来自小镇,你如果不觉得见外,叫我方大哥好了,呵呵……”“那好,就叫你方大哥了。我叫田小妮,方大哥你叫我小妮好了。”田小妮高兴的说。“好的,小妮,今天咱们能在这里见面也算是很有缘分了,现在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我也要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再见啊。”


方羽话一说完,田小妮着急了:“方大哥你要是这么走了,小妮会恨自己一辈子的。”说着又要流下泪来的样子。方羽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是水做的女孩,头觉得有点大,心里都有点后悔自己多事,为了让也爱结艺的母亲高兴一下,也为了见识一下这难得一见的结艺高人,他才临时起意从回程的路上专门找过来,要不然他这会已经到家了。他也知道田小妮今天情绪这么容易失控和连串由自己造成的冲击太大有关,可是对着爱哭的女人,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办法没有,唯一有点进展的地方,就是不至于让人明显的看出来自己在这方面是如何的手足无措。


不好意思的擦干眼泪,田小妮对明显松了口气的方羽说:“方大哥,今天就请你到我家做客吧,让我爸妈也见见你,再说小妮也从来没有一个明白超能力的朋友,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象你请教呢,另外,我也好安心给你编个结,好吗?难道你不想看看小妮心境转变后结能打成什么样子吗??”看着面前一脸期望和诚恳的田小妮,方羽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知道这是田小妮结开心结后的第一次新尝试,而他也很喜欢这个象一张白纸一般单纯的姑娘,看着她就象看到自己妹妹一样,而田小妮也是如此,对他的依恋就如对哥哥一样,其中还包含了对友情的渴望。这一点通过灵力的接触,他能感觉的到,同时,也明白田小妮也能感觉的到。


※  ※  ※  ※  ※


当天下午,赶走闹了一中午的小弟们后,左手吊在绷带里的小庄和他的六个兄弟,也就是蓝天的大员们懒散的坐在客厅里开始安排正事:“小六,回头你到田局那里走动一下,请他们大事化小,让咱们自己解决就可以了,老三老四,明天就把咱们的人安排过去,别让大嘴再搞有机会搞鬼,老二老五,我最近想出去一阵子,可能下午就走,这里你们就多看着点,别让小弟们乱搞,免得坏了我们的名声。”同样多少都有点伤的六个人爽快的答应着,通过今天血战得来的利益早就让他们忘记了身上的这点小伤,“老大,没想到我们兄弟还没老嘛,大嘴那二三十号人依然不是对手,哈哈。一想到他被大哥踩在脚下求饶的熊样,我就想笑,哈哈,其实大哥,今天应该做掉他,免得以后麻烦。”“老三的话刚落地,满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小庄笑了笑:“那是他没想到就咱们兄弟六个还会象当年那样突然奇袭,他还以为面对的是下面那些小弟们的骚扰呢,以他的势力今天输的很冤。不过做掉他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他没了,那里非乱不可,而咱们又没兴趣去接受他的那个懒摊子和那群杂碎,不如就这样让他拖着残腿在那里丢人现眼好了。再说我也答应过铁梅,不到最后决不下死手。所以就放了他一马,咱们毕竟是求财,不是求别的。对了,老三,你们去找那些人的时候没留下什么破绽把柄吧?”在得到明确回答后他轻轻笑道:“看来钞票和女人还是不如刀子管用啊,呵呵……”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正,“咱们在街面上也混的够久了,咱们本来也打算这次科技街项目一到手就开始全部做正行的,现在项目到手了,那咱们从今天开始就算是正式脱离街头了,大家把手下的兄弟们管紧,等我一回来,就有个比较重要的决定告诉大家。记住,从明天开始在公司里上班,谁都不许再大哥兄弟的乱叫,要按照职务来称呼,记住了么?”“记住了,大哥。”“嗯,在家里叫叫没什么,在公司可要注意啊,咱们就从这些最小的细节做起,我就不相信我们做不好这个公司。”在众人开心的应答声里,小庄又问到:“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没事的话就散了,我过一会就要和你们大嫂出门去了。”“呵呵大哥,该不会是偷偷的去度蜜月吧?”嘴快的小六打趣说到。话音一落,几个人一起起哄,小庄也被说的哈哈大笑起来,目光里掠过一丝温柔。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前生 第五节


含笑听着田小妮唧唧喳喳越来越流畅的介绍,方羽边走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前面不远处,坡那头掩映在乱树从中的的一座宅院。那是北方常见的一座带着围墙的平房,已经比较少见了的一圈占地颇大的青砖围墙很高,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青瓦的屋脊,青灰色的瓦面上隐约能看到枯败的蒿草迎风飘摇。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在方羽意识里泛起。


“小妮,那里是什么地方 ?”方羽随口问道。“那,那是我们老庄的祖宅。”一楞之后,田小妮有点含糊的说到。敏感的把握到了田小妮的犹豫,方羽脚步一停:“哦?怎么祖宅周围会那么凌乱?好象没人住的样子。”


田小妮也停住刚刚加快了的脚步:“我们村的人都搬到新庄去了,只有我家还住在老庄,所以那里已经很久都没人住了。”“哦。”方羽一听,明白了。“那你家不住在那里面吗?”点了点,又扭头随口问了一声 .“嗯,我家在坡那边的中崾,不住这里。”随后又在嘴里呢喃了一句:“谁还敢住在这里啊。”


说着,迈开步子急走几步往右边的小路一拐:“方大哥快点,咱们走小路,很快就到了。”扭身看去却发现方羽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不由心里一虚 :“怎么不走了,方大哥?”“呵呵,为什么会没人敢住在那里?”她一听,脸红了:“方大哥你听到了?”“我不但听到了,也感觉到了,那所房子很不妥当,这是不是你们全庄搬走的原因啊?”方羽脸色一正,很认真的问道。因为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不妥当的感觉又重了几分,而且同时感觉到一种阴森森的压力和无边的怨怼象被触动了的怒海一样汹涌翻腾,并电闪般的从四面八方往他们这里卷来。


田小妮在午后的太阳下忽然连打了三个寒战,俏脸上血色刹时褪尽,急道:“方大哥快走,我觉得这里又开始不对,快离开啊!”调顺了脚步准备跑开的她连声催着,声音里透出来的,是那种已经深入骨髓的恐惧。皱着眉头,方羽寒着脸脚步一调,不丁不八的一站,两手结出日奇印,猛的望外一拂,“什么东西!退!”“蓬!”小山坡上响起了闷雷般的巨响,田小妮就觉得脚下一晃,一股仿佛要把自己抛飞的大力狠狠的往自己身上冲来,自身的能量也仿佛爆炸一样的往身外涌去,感觉里好象要保护自己,就在她吓得要大叫的空里,一只大手在她面前一划而过,耳朵里听到方羽清朗的声音:“别怕,没事了。”她神魂一定,定睛瞧去,看到面前一股透明的气旋冲天而上,居然没带起地上的一片落叶,四周随着气旋的消失,转眼恢复平静 ,阳光照在身上依旧暖洋洋的,早已不复刚才那如在地狱里的阴寒。


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身上刚才仿佛要爆炸的能量也已经无声无息的融在全身里,找不到一点刚才那种奔腾的痕迹。“方大哥,你真厉害!”她惊喜的话冲口而出。“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能量呢? 好象是……”正在皱着眉头思索的方羽一听她这么直接的称赞笑了 :“这有什么啊,如果你要是知道方法你也可以做到的。”顿了顿:“对了,小妮,这座房子老是出现这样的异状吗?”田小妮强忍住想问自己要知道什么方法才可以这么厉害的冲动,思索了一下后,答到:“也不是,好象这么多年来只有在月圆之夜和雷电交加的晚上才会有种种怪异发生,月圆之夜只要有人靠近这里,就会莫名其妙的昏到,醒来后就象大病了一场一样的虚弱,而且半夜老是被噩梦惊醒,但是醒来后没一个人记住是什么梦。如果是暴雨如注雷电交加的晚上,那我们在老庄里都可以听到这里传来的仿佛在打仗的呐喊声和一个女人的哭声,凄厉的叫人不能忍受。”说着说着,田小妮又打了寒战,想起小时侯自己听到那女人的声音后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入睡,跑到太叔公的佛堂里躲在佛龛下面的情景,只有在那里,她才可以听不到那女人的声音,才能勉强的入睡。想着想着,忽然又想起自己有一次因为生病而没力气躲过去的,自己被那声音吓得哭晕过去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太叔公泪流满面仰天长叹的模样:“作孽啊!作孽啊……”而后自己就在不绝于耳的颂经声中冉冉入睡的往事。“太叔公~~”田小妮在心底里呼唤着,泪光又一次在眼眶里闪动。


“那就是说这里倒也没出过什么太大的怪事,是么?”尽管隐隐约约的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似乎明了田小妮心事的方羽在等到她基本恢复平静后,还是这么问道。如果没什么太特别的事情出现,怪异就怪异吧,方羽心里不想太多事的暗念到。


“那倒好象没有,起码我没听过有比这更怪异的事情出现了。”田小妮思索着说,她还在为刚才自己的失神而感到不好意思,可看到方羽玉样温润的眼睛里充满的体谅和了解,不自然的感觉就很快消失了。


“哦,那就好,咱们快赶一步,不然你作饭可能就要做晚了,呵呵……”一笑后,方羽又看了那所旧房子一眼,转身跟着田小妮走了。


※  ※  ※  ※  ※


仰着头半躺在铁梅边上,小庄叼着烟呆呆的望着车顶发呆,铁梅在过一会就有点担心的看他一眼的空里,和坐在小六边上的田小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小田,还有多久才到?”“别急,梅姐,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田小云有点兴奋的说道。从今天中午坐到这个回家的车上,她就有点莫名的兴奋,一路上老在想着坐这么高级的小车进村庄后,亲友们羡慕的眼光和惊奇,同时也为自己能帮到铁梅和小庄这两个她一直敬仰的人而感到自豪。


有点担心的碰了碰上车后越来越沉默的小庄,铁梅问道:“听到没?就快到了,随即又被小庄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庄,小庄,你怎么了 ? 醒醒啊!”她吓的直摇小庄,因为此刻的小庄好象被魇住了一样,大瞪着双眼的苍白着面容,呆呆的对她的话和摇拽没有反应,而额头,那棵血红血红的朱砂痣却象要发光一般的闪着血红血红的颜色,显得很是诡异。


一脚踩住刹车,小六也闻声迅速扭过身子,抓住小庄的肩膀急叫:“大哥!大哥!”他觉得小庄的肩膀象岩石一样的僵硬,好象全身都在抽筋一样的紧绷着。田小云也慌了,转过头叫着:“庄大哥,庄大哥!”就在车里乱成一团,铁梅急怒的眼泪夺眶而出的一刻,在他们的摇拽下,叼在小庄嘴上的半截香烟滑落到小庄的衬衣领口,红红的烟头烙在了领口的皮肉上,一股轻微的肉臭迅速在车里弥漫,而小庄也在被烫到的一刹全身一松,“呀”的惊叫了一声醒过来了。而此刻,也正是方羽和那来自老宅的能量硬碰完的一刻。


等手忙脚乱的把烟头找到甩出窗口,点点头谢过田小云的问候,示意还在担心的小六继续开车前行,小庄轻轻揽过又哭又笑的铁梅,爱怜的用纱布包着的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老婆,没事的,我刚好象被魇住了,能看到听到你说话和拽我,可就是无法动弹,头里又是清楚又是迷乱,清楚的一半在这里,却无法动弹,而那一半脑子里乱的和开了锅粥一样,有很多和那梦一样的东西出来,而且还好象听到一个女人在凄厉的哭喊,哭的我心都快要碎了,奇怪,刚才的感觉好象就是为我在哭。”疑惑的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小庄对者铁梅的耳边轻轻的说。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手还疼不疼?”铁梅顾不上不满,心里一片惶恐,但还是强忍着不安,努力含着笑对还有点发愣的小庄问道。“现在好了,手是小伤,没什么大碍的,不过老婆,我这一路上越往前走,心里就越觉得难过,而且老有一种想砍人的冲动,感觉很不好,心里和着火了一样难受。”还是对着铁梅的耳边,小庄还是悄悄的说,他不想让小六和小田听到。


“啊?你也有这么不妥的感觉。”他刚发觉揽在臂挽的铁梅闻言全身一颤,耳边就听到铁梅这样的惊呼。


铁梅一直都努力克制着的不安,在听到小庄的这话后,就爆发开了,所以她惊呼了出来。


从那天小庄在自己那里忽然晕到后,从昏迷中他的惨叫里,她就隐隐感到了一阵不安,一种要失去小庄的不详预感从那天起就紧紧抓住了她,后来在田小云回来后说的话里,她心上又多了一层莫名的恐惧。再后来,小庄说因为忙而少来找自己,也只有自己知道那一段时间自己是多么的不安和失意,只有在一个一个冷清的夜里反复回想他对自己的好和疼爱来安慰自己快要崩溃的心灵,因为她多少次自问后,坚信小庄是真爱她的,身边也没有其他女人。可她的直觉里就是不放心。到那天接到小六电话赶来后,得知小庄的噩梦后,她心里的不安更加深了,这会儿的不安不是怕别的,而是来自女人最深处的直觉,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的不安,可又说不明白。而她也不喜欢在小庄面临事业成败关键的时刻用这些说不明白的理由去烦同样深觉不安的小庄,虽然她不说,他也不提,可两个人谁不明白呢?在经历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之后,还有什么东西能瞒过一直深爱着的对方?可她就是觉得不安,自从踏上去田家老庄的路上开始,那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象一块永不能挪开的铁一样压的她胸口一直在隐隐作痛。直到此刻,一切的不安在这声惊呼里爆炸开来,直至将她淹没。


车在新修不久的马路上箭一般的飞奔了起来,小六在再三询问下,得知详情后,满身的无奈和急愤化做飞车的动力。他恨不的让车子一下子就飞到田家老庄。他气急败坏的心头此刻就只一个念头,快!快!快!这会谁要是敢阻拦他的车,他一定会立刻劈碎他,老天都不给面子。


※  ※  ※  ※  ※


此刻,燕城赫赫有名的燕子楼三楼卧室里,曾经不可一世的占大嘴狼狈的躺在床上,痛苦的喘息着,头上包着的纱布还在隐隐的透出血迹,右脸上长长的刀口在上了白药后疼痛减轻了不少,右手和左腿就算打着绷带,还是疼的钻心。但这一切,还是不如他此刻心里要让他疯狂的羞辱和仇恨来得猛烈,从凌晨被袭击后,到随后得知花了他无数心血和钱财的项目落入小庄的手里,除了接受医生的包扎和简单的治疗以外,他谁都不见,就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偷偷的哭,从十五岁后,他已经忘记哭是什么滋味了,无数次的闯荡里 ,就算被人逼的跳河而逃,在监狱里被人象女人一样的凌辱,他都没哭过,因为他早知道,这个世界你哭了没用,除非你有力量。


而现在,在他以为他的势力达到最颠峰的时刻,却被人家当着他所有手下的面踩在脚下,而自己居然也求饶了,虽然自己一个劲的安慰自己,这是有理由有代价的,可羞辱和委屈还有些微的恐惧,依然象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等到自己明白,空荡荡的卧室里已经是一片拼命压抑着的哭声和满脸不听指挥的眼泪。


到现在,泪水早已经流干,只有一阵紧过一阵的刺心入骨的疼痛一次次的冲击着他快要麻木了的神经和他满心满腹的仇恨。一定要报这个仇,要把小庄这个狗日的千刀万剐,还有他老婆——那个小婊子和他那一班走狗。这个念头在这苦候的大半天里已经不下上万次的在他脑海里翻腾过,所以他拒绝打麻药,拒绝躺到,他在等,等他前几天已经约好了的人。


就在他觉得心力焦瘁的就要忍不住倒下的时刻,他听到问外传来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如同被打了强心针一样的挣扎着坐起。刻,他红的吓人的眼光里竟有几许疯狂的味道。


※  ※  ※  ※  ※


方羽放下碗,轻轻往前一推:“我已经吃好了,伯父伯母你们慢用,我出去走走。”笑着回绝了田家一家请他再吃一点的挽留,方羽信步走出田家小院,四面打量起来。刚才一到田家就忙着和田小妮的父母打招呼说话,没过一会就开始吃田小妮端上来简单但很合他口味的农家菜饭,刚在饭桌上田小妮和他的家人还一个劲的为不能准备的好一点而再三的向他抱歉,可他就是觉得这种淡饭合胃口,为了证明他不是嫌弃,还特意多吃了半碗,这才可以出来四处看看。


深秋的天,暗的很快,刚过六点天就有点麻麻的了,站在院门口不远的斜坡上,方羽四面眺望,发现这个老庄四面环山,周围的山都是很奇怪的红土白头山,整个山是红砂岩的,山上面只有薄薄一层显得枯槁的乱草丛而山顶却是白的,明显可以看出是土,那些山顶上东一棵西一棵零零散散长着的树和大片大片的显得格外茂盛的野草丛就可以证明,整个不高也不低的群山中,整个村庄就坐落在一块大约呈长方形的盆地上,一条差不多有自己见惯的黄河一半宽窄的大河从盆地中间穿过,不过水是很少见的红褐色,在昏黄的天色下象一条蠕动着的大蟒蜿蜒远去。整个盆地里,自己所在的这半边显得相当安静,几乎没有完整的房屋,大多是拆的所剩无几的土墙在乱草从中无声的矗立着,而且也几乎听不到、看不到一个别的人影,而在河的那一边,鸡犬之声隐约可闻,大片大片的房屋连成了片,偶尔在平房群里还可以看到零星的几栋小楼。轻叹着摇摇头,方羽眼光拉近,看到几里外的大河上一座还算现代的大桥贯通两岸,不过来往的车辆大多顺着沿河的公路急弛而去,只有一辆在这种小地方很少见的小轿车飞一般的往这里冲来。方羽隐约记得那车型叫马自达。


车一冲上桥,小庄一直强压着的心就霍霍的狂跳起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狂涌上心头,费力的合上眼,任凭飞驰的车把他带过和他记忆里几乎完全融合的一个又一个的山弯。他全身禁不住簇簇的开始颤抖。而握在手里的铁梅的手,此刻冰凉的象根冰棍。而这时,快黑了的天,也开始有点突兀的刮起风来,天快要变了。


越来越大的风里,方羽清楚的听到刚跑过来要叫他进屋的田小妮嘴里惊到:“哦?那是庄大哥的车!他终于还是来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前生 第六节


风起云涌, 刹时间漫天的黑云笼罩四野。天色迅速的暗了起来,风转雷起。狂暴的雷声先如沉闷的大鼓,无休无止的滚滚而来,随着一串刺目的闪电,闷雷开始爆炸,发威。


在天地突变至令人头皮发麻耳聋眼花的狂暴时刻,小庄的车终于停在了田小妮家的门口。知道了前因的方羽和田小妮撑着油伞在等。


小庄长长的吸了口气,静了静,按下忐忑不安狂跳着的心,摇头拒绝了小六递过来的雨伞:“你先陪小田下去,然后过来接你大嫂,我随便淋一下不碍事的。”说完不等铁梅反对的话出口,一弯腰就从自己这边钻了出去。


头一出车门,一股凉到骨髓的风便让他打了寒颤。咬咬牙,淋到几滴雨的身子刚要钻出来站直,头顶的雨便被一把伞遮掉了,紧接着就听到一个晴朗的声音在耳边面前响起:“你身上有伤,不能淋雨的,慢点出来。”一抬头,正和方羽玉样温润,海样深远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他浑身一震,就那样半弯着身子抬着头傻住了。


铁梅还没来的及跟出,自己这边的车门就被拉开:“铁梅姐姐你也来了,快下来进屋,雨很大呢。”雨伞下,田小妮清秀的俏脸含笑望着她。在下车的空里,她觉得田小妮和上次见面有了些微的不同,那是一种只能用她女性的敏锐直觉察觉出来的东西,具体说不上来。“好象漂亮了不少。”在心里转过这含糊的结论时,站直了身子的她和所有人一样也察觉到了车那边小庄的异样。


方羽一看到小庄的脸,一种突如其来的忧伤就象怒潮一样的遮住了他空灵的心田,近乎本能的,身上一直安安稳稳的庞大能量就从全身涌向眼睛,两眼蓦的神光一闪,发出一种奇异的幽光直射到面前一切产生的根源:小庄脸上此刻涨红到如血珠般晶莹欲滴的那颗朱砂痣。就在那颗朱砂痣涨缩不定的起伏里,无尽的忧伤,海一样的思念,无边无际的怨怼和不甘,种种奇异的感觉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侵入他的识海,就在自身能量本身的高速运转中,发现无处可去的种种负面情绪就在能量最强的眉间交融爆炸,瞬间,方羽一直刻意避免使用的灵眼前就出现了一幕幕让他已经习惯了原谅和宽恕的心也感觉到愤怒的画面。


此刻,在不解的站在他们一边的铁梅、小六和田小云眼里,一向镇静自若仿佛拥有铁样神经的小庄此刻无疑是非常非常的异样,平日里标枪一样挺拔修长的身躯此刻在一个同样看起来很出色的男人面前不很自然的颤抖的弯曲着,努力仰起的脸上两眼空洞洞的就象傻了一样的空白,脸上,不!是全身好象在抽筋一样痉挛着,那种痛苦和说不上感觉的难受宛若针一样扎着这些爱慕、敬仰着小庄的人的心。


“小庄。”首先是铁梅一声高亢的呼叫,纤弱的身子猛的就往小庄那里扑去。“不要!梅姐!”身子一把被身边的人紧紧抱住。“放手!”她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肘锤。“哦!”后面的人全身一抽,发出疼叫,可手依旧没有放开。“好象是田小妮。”她心里一动,扭头看去,映如眼帘的正是田小妮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分不清楚是雨还是冷汗的俏脸上满是水珠,而眼神里的那份惶急和脸上的哀求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一软:“为什么?那个男人是谁?庄吉怎么了?”连珠炮一般的问题从放软了身体的她嘴里飞出。


同样满脸水珠的脸上一片不安、惊恐和戒备。转眼早就浑身湿透她们都没发现此刻田小妮手里打的伞早就丢在了一边。


就在田小云还在发呆,田小妮刚要回答的空里,就听着站在铁梅身后的小六发出一声充满兽性的咆哮:“大哥~我来帮你!”漫天雨幕中三个惊醒的女人就看到他壮硕的身子象箭一般冲着小庄他们射了过去,闪电下,雷声里,一道闪亮的刀光电一般的向卓立着的方羽肩上落去。


“不要!”就在三个女人的齐声惊叫里,刚跃到方羽身前的小六象是撞上了一堵铁壁,以比刚才射过去更快更猛的速度远远的抛飞了回来,扑通一声摔在她们身后三米多的泥地里,就在众人惊异,为他担心的空里,他一翻身,一骨碌爬起来,摇了摇满头满脸的雨水和泥水,红着眼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又冲了过来。


“小六哥,住手!”雨幕里,田小妮显得格外高亢,怪异的喝止声响起。奇怪的,已经红了眼开始狂奔的小六闻声全身一震,扭头向她看来:“为什么 ?”就在眼神一接触到田小妮闪着幽光的大眼时,嘴里的怒喝变成了呢喃,身子也呆呆的定住了。


看看也和小庄一样呆住了的小六,再看看同样两眼散发着和前面那个男人一样奇异幽光的田小妮,铁梅就觉得全身绷紧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喷火的两眼一瞬不瞬的瞪着面色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田小妮。此刻,在她感觉里,雨幕狂雷闪电里悄然独立的田小妮有一种非人的恐怖和阴冷。而田小云此刻已经被连翻的事件冲击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梅姐,你请相信我 ,这会儿的方大哥和庄大哥那里不能惊动的,你们看不到,但我也说不明白,这会方大哥正在使用特别特别厉害的能量在给庄大哥……可能是治病,你就相信我一次吧,不要动,等一会好吗?!”软语哀求着,已经浑身淋透的她全身不自然的打着颤,勉力支撑着就想倒下的身体和越来越沉重的脑门和眩晕。


有点醒过神来的田小云抢上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表妹,眼光闪过,看到面色苍白到没有人色的表妹在她怀里挤出来的微笑,不由心里一痛,转头凄声道:“梅姐,你就相信小妮一次吧,她决不会害庄大哥的,就算不信她,也该信我一次啊。”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跑了出来,瞬间融到雨水里看不出痕迹。


“我不是不信……可是小庄……呜~~”铁梅也再也坚持不住的哭了起来。也就一两分钟,当最初的慌乱和恐惧过后,铁梅抹着泪眼和满脸的雨水,定下神仔细看,才瞧出面前场面的奇异和不可能。


小庄刚还空洞洞的眼神和痉挛着的脸上此刻竟然充满了那么多激烈的表情,痛苦,残酷,深情,悲哀,怨怼,愤怒 ,绝望和无助,这些种种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的表情居然就在此刻,她注视着的小庄的脸上层次分明的流淌。


震惊的感觉还没来的及泛起的一瞬,她又发现神情百变的小庄脸上居然没有一滴雨水,又是一震,已经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指挥着快要崩出眼眶的眼睛转向依旧一言不发撑着没有一点作用的伞,全身衣服微微涨起的那个男人,注意力立时就被他脸上两只漆黑悠远,深邃到仿佛要吞噬自己意识的一双眼睛所吸引,再也注意不到其它。


一种膜拜的冲动驱使着她缓缓弯下双膝。忽然耳朵跟一麻一疼,耳边恍恍忽忽听到有人再叫:“梅姐,醒醒!梅姐!”茫然的眼神飘忽着盯住田小妮挣扎着站稳的身体:“你在叫我吗?什么事?”“梅姐,不要看方大哥的眼睛,你已经迷糊了吗?庄大哥还在那里呢!”一听到小庄两个字,铁梅一激灵,身体马上感觉到了风雨的寒意和心里的焦虑,楞了楞神,抬头再看向那边,心里已经毛毛的不敢看那个方大哥的眼睛,目光转动,心神又是大大的一震,那人和小庄的身体周围没有一滴雨丝可以落下,飞泻的雨水象故意绕开般的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水罩,水罩里仿佛有烟雾在缭绕。


看到这里,她麻木的大脑顿时象开了锅一般的沸腾起来:“这是人吗 ?他怎么能做到这样?小庄到底怎么了?”惊呆了的眼神掠过惊得打颤,呆住了的田小云,停在也有点茫然的田小妮脸上,看到田小妮苍白着脸,苦笑着摇了摇。就在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雨幕里全身湿透,浑身发冷的也打着颤,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从一接触到方羽眼神开始,小庄脑海里就仿佛听到身体最深处的一个事物破裂的声音。“啪”轻轻的一响,在此刻,在面前这汪洋一般深远庞大的目光里,就象一声霹雳在脑海里轰鸣。一片空白中,眉心的朱砂痣疯狂的跃动起来,紧接着眼前血光一闪,天上地下全是大片大片的血光,以及透过血光仅存着的那双玉样温润的眼睛,莫名的,随着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怜悯和悲伤,他觉得自己又眩晕起来。就在越来越深的旋转着的意识里,仅有的一点知觉随着那双眼睛,一直不停的向下落,一直陷入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以及没来由的怎么也抛不开的伤心里。


方羽忍住一阵又一阵的强烈不适,任随身体里强横无匹的能量在面前显现出一幅一幅诡异莫名的画面,神经在颤抖,全身在不停的流着冷汗,可神志却是在也没有过的清明和敏感。天空里颜色诡异的闪电一道接一道的划破昏暗阴沉的雨幕,而无休无止的炸雷也催促着无边无际雨的急箭散落,可这一切,也无法把他从超越时空的那一幕幕画面前拉回。


同样处在雨的罗网下的燕城,连天地都在为之颤抖的雷声里,闪电下,五条黑影从燕子楼里闪出,迅速融入雨幕里的身影在异样的天地下,仿佛带着浓浓的阴寒和血腥。三楼上,刚打过止疼针的占大嘴酣然入睡,青红一片的脸上,居然有些微得意的笑意。


就在众人在发愣的时刻,田家老庄里异变再起。又一串让天地颤抖的惊雷和颜色诡异的闪电之后,一声的凄厉的呼声阴森森的在雨的天地里响起。


一直卓然挺立的方羽闻声全身明显的一紧,紧缩在他和小庄周围的雨罩兀的大涨,一道可比美闪电的耀眼明光一闪即灭。那道凄厉的叫声也渐行渐远,忽得消失不见。


当众人的双眼渐能视物的时候,就看到恢复正常站直身体的小庄对着方羽凄然一笑,方羽默默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进去再说吧!”说完手中的油伞一合,转身便往院内走去,全然不顾顿时被雨打的湿透的脸和身上。小庄明显有点失神,茫然对着冲过来的铁梅小六他们一笑 :“我没事,快进屋吧,看都淋透了。”说罢竟也掉头跟着方羽的背影而去。


在那道明光里恢复正常的小六应了一声开心的紧跟着小庄大步前进,全然不把迎头迎脸的狂雨当回事。铁梅却顿时傻在暴雨里,心灵仿佛被冰封了一样难受:“他居然没管我,居然没管我就这么走了。”毫不思索的,滚滚热泪就从眼眶里奔涌而出,刹时融在冰冷冰冷的雨水里在脸上恣意的流淌。


小庄趔趄前行的身体仿佛感觉到了背后的凄然和眼泪,在田小妮和田小云两姐妹眼里有点萧瑟和凄凉的背影缓缓的站定,慢慢的扭过身,勉强一笑:“老婆,快点……”铁梅心里又是一凉:小庄的眼睛竟然在回避她的视线!这是怎么了?此刻,她直觉里一片苍凉。


在田家姐妹半扶半掺的推进下,铁梅木着脸和身子来到了田家的堂屋,一路上小庄始终半低着头不肯看她,也不说一句话。一种陌生的东西堵在他们之间,这一点,连素来迟钝的小六都能明显的感觉到。


半哄半劝的让两位有点惶恐的老人进里屋去休息之后,田小妮和田小云又马不停蹄的去安排众人换衣服,端茶倒水和作饭。而方羽依旧穿着他在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干透了的衣服,在众人换衣服收拾的空里一直静静的坐在堂屋的板凳上,悄悄的出神想着什么,静静的连眼都不眨一下。


木然的换好田小妮送来的衣服,随意的让拧的半干的秀发披散在肩上,苍白着到此刻还冰凉冰凉的脸,铁梅宛若行尸的来到堂屋。堂屋里,依旧凄然着脸的小庄此刻呆呆的坐在土炕沿上, 一身灰兰色的土布农家衣服胡乱的穿在身上,神色在有点幽暗的灯影里有一种奇怪的凄凉。旁边,穿着小了一号同样颜色衣服的小六此刻也傻傻的蹲在门口的门槛上,两眼不知所措的来回扫着炕头的小庄和依旧木在里间门口的铁梅,间或,目光也有点好奇,同样也有点畏惧的看着坐在灯光暗影里的方羽。他发现足足有八分钟,这个人身上连一丝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全身和神色就象木雕一样真正做到了纹丝不动。


就在铁样的沉默里,小六的心里越来越慌,他看到平时温婉可人的大嫂眼里有一种从没见到过的光芒在逐盛起,全身也在慢慢的开始发颤,脸色越来越白,直觉里就觉得不好,可眼前的大哥依然呆呆的瞪着墙角发呆,一点都没注意到大嫂的异样。“今天一切都透着怪异!”他暗想着,心里也越来越急,可越急他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压抑的气氛憋得他两颊通红,只想学狼一样长长的嚎出来才觉得甘心。


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要命时刻,方羽动了:“啪!”手在膝上一拍,霍的站起:“对上就对上,小梦,我决定帮你了。”不顾被他惊醒后愕然望向他的小庄和小六,一偏脸,对到他站起才发觉他,而又被他的突兀吓了一跳的铁梅微微一笑:“梅小姐不用担心,小庄不太敢面对是有原因的,你不必想的太复杂。”说完又是一笑:“你身子单薄,还是上炕上先暖着吧,饭上来大约还要等一会,正好叫小庄给你说一下原因,没有你的理解和帮助,他是过不了这关的。说完,也不理会神情明显一松后依然带着迷惑的表情望着他的铁梅,又对明显有点吃惊的小庄一点头:“前生是爱,后世难道就不是了么?到底是要前世的感情还是要今生的挚爱,这一点我帮不了你,你要自己选择的。”说完,冲着大感疑惑的站起来的小六一摆头:“跟我出来帮姑娘们去作饭,你大哥大嫂有话要说。”说完转身一拖小六,出去了。


楞了一下后,小庄站起来走到铁梅眼前,两只已经含着泪光的双眼好象从没见过铁梅一样贪婪而又专著的一分一分的瞧过她苍白着的脸和分外显得醒目的红唇,爱怜一丝丝的爬入他的双眼,两眼一红,头一次在铁梅面前真正的流下泪来:“老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要帮帮我……”说着说着,猛的搂住铁梅象小孩子一样呜呜的哭了起来。


忍受着小庄铁一样有力的拥抱,体会着怀里男人颤抖和压抑的哭声中的哀伤,铁梅的泪也汹涌而下,同样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抱住这再也熟悉不过的身体:“别哭,别哭,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的……”哽咽着,铁梅把仅存的精力裹在这句话里送出。



方羽带着稍微有点紧张的小六一进厨房,正在北方农村常见的灶台边忙个不亦乐乎的田小妮就讶然了:“呀,方大哥你们怎么进灶房来了?你们是客人啊,再说哪里有大男人进灶房的?


快到堂屋坐着去,饭马上就好了。”说着抹了抹被柴火映红了的额头上沁出的些微汗珠,又对忙着添火的表姐说:“小云姐,干脆你到堂屋给方大哥、庄大哥们添茶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田小云稍微琢磨了一下:“嗯,那好,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我过去就是了。”站起身,一边洗手一边笑着对小六说:“小六哥,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到堂屋坐着吧,走,我给你们倒水去。”


听完她们的话,方羽微微一楞,随即就想到了自己的失误,不由的哑然而笑 :“对了,这点我倒忘记了,呵呵。不过今天特殊,小六你还是在厨房待一会的好,你们姐妹也暂时不要到堂屋去了,小庄他们有事要谈。”说完,脸色一正,对有些愕然的田小妮问道:“看你家的格局,西厢应该还有空房,我觉得那里有一间是佛堂,对么?”“是啊,那是我太叔公以前念经的地方,方大哥你有什么事吗?”田小妮根本不想为什么方羽会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在她的感知里,这一切再正常不过。“我有点累了,想去那里休息,方便吗?”听到方羽说有点累,房间里的三个人都不信的看着他,都在暗想:“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身上有丝毫累的痕迹?”“方便,方便,那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那里只有蒲团,没床,方大哥你不如……”“那就正好 ,我只是需要个安静点的地方想点事情罢了,不用床的。”顿了顿:“不过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请不要打搅我,小妮领我去吧。”说完,对房间里一直不怎么敢和他说话的两个人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出来了。


送有点不安的田小妮出门后,方羽轻轻合上门,转身走到佛龛前借着油灯的火点起了三支粗粗的藏香,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往蒲团上一坐,用已经很久很久不用了的五岳朝天式这种规范的姿势练起气来。


门外,已经变的漆黑的夜空里,漫天的暴雨逐渐变成滴沥不绝的细雨,风冷如刀,让这个夜分外有一种寂静的凄迷。


堂屋里,铁梅头大如斗的听着小庄梦呓般的诉说,肝肠寸断。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我一直往下掉,可以抓住帮自己一把的东西什么都没有,黑暗之外,还是黑暗,我好象一直掉不到底。可就算这么惶恐的无住,也压不下心里越来越浓的悲伤。那种伤心欲绝和失望,沮丧的程度,比我养父去世的那天晚上还要厉害,简直就象是一直种在骨子里的,到此刻才爆发开来。”


喘着气,小庄失神的回忆着,完全忽视了铁梅的存在。


就在心里憋闷和害怕的就要晕过去的时刻,一种让意识完全停顿住的眩晕过后,眼前奇异的一亮,我发现现在的我融入了另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的感知里。还没等我完全明白过来,比先前更猛烈的悲伤和绝望以及不甘,在瞬间把我的意识冲的大乱,那是一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觉,刹那间我就没来由的明白了这个临死的人就是前一世的我,我回到了我前世最后的记忆和感知里,但还保留着我这一世的一点最后的意识。在漫天的火光里和呛人的烟雾里,(为了方便描述,下面的我代表这世的我在描述前世的我的感受)我只觉得全身愤怒的要爆炸,悲伤失望和随之而来的绝望已经深深的击跨了我。


我象那只被我猎杀了那一窝狼后,循着我留下的气息追了我两天一夜两百里后又倒在脚下的狼一般,凄厉又凄厉的长嚎了起来,记得当时自己在发出最后一根标枪射穿它身体的时候,手在很明显的颤抖,眼睛里有湿湿的感觉。它虽然是兽类,可也还是给我一种知己一般的感觉。我知道,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我决不会去杀那一窝狼的,因为它们中间,有这么一匹值得尊敬的狼。虽然杀了它,但我还是象对待跟了我五年的爱犬阿吉一样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埋了它。从那以后,我有多少年再没杀过野兽了?大概三年了吧,狼兄,你可曾安息了?我记得你的双眼到被土埋掉都不曾闭上过。如果你还不能瞑目,那我也就要下来了,你做不到的,还是被别人做到了。我好恨啊 ,为什么会这么大意?为什么让小梦死在自己面前?我太没用了,老天,老天,你既然让我从五年前活过来,为什么又要在我面前这么残酷的又一次把我推进深渊?难道我真做错了什么么?就算是错了,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拖上小梦?为什么还要拖上小梦?小梦……我从哀号里醒过来,用了全身的力气扭动脑袋,小梦就在三步远的地上躺着,那三只怪异的刀还在她胸脯上闪着讨厌的光,好象在嘲笑我的无能,小梦刚刚还狂喜的脸上,这会只有一种无言的苍白和一种不相信和惊慌,我想再大声的哭,可小梦在我眼前慢慢模糊,我的眼皮越来越重,黑暗在一点一点的吞噬我的灵魂,大概血就要流光了吧,我还听到他在狂笑,他请来的那个凶手也在嘿嘿的冷笑,我已经没有力气愤怒了,不过我已经把他们的样子刻在我生命的灵魂上了,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我都不会放过他们。此刻,让我用最后的力气再看一眼小梦吧,我额头上溅到的你的鲜血还没冷透,小梦,你等等我,我就随你来了,生前不能在一起,就让我们在地下再相会吧,要是鬼差不让你等,那你先走吧,就算死了,我也会在地下找到你的,我答应过要陪你的,你也要记得答应过我,不管生生死死,你都会等我的……”几乎象在梦游一样,小庄呢喃着说出这些。


“那后来呢?” 铁梅近乎无意识的问道。


“随着一阵浓的看不到一点光的黑暗,我忽然发现前世的意识消失,只留下又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的我现在的意识,忍受着那种锥心刺骨的悲伤和不甘的余味。但奇怪的是我的意识还停留在那里,看到最近常在梦里看到的那个挡住我视线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青灰色的道袍,身材高瘦,被一种奇怪的红雾遮住脸庞的男人。”


“红雾?遮住脸?”尽管心里和乱麻一样,铁梅还是追问了这个奇怪的细节,她不明白人的脸怎么会被红雾遮住。


“对,是红雾,一种好象始在活动变化着的红色烟雾,我不管怎么想办法都看不到他的脸,而且奇怪的事,自从我从前世的记忆里出来后,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象看哑剧般的看着他们指挥很多慌乱的人不去救火,也不去管地上满地伤者和死人,而是手忙脚乱的在大院里挖深坑,搭架子,随后又在高高的架子上摆好桌子,那个穿道袍的人披散了头发,从道袍里掏出很多黄纸符,嘴里念念有词的打了出去,转眼之间和变戏法的一样在院子里刮起了一阵阴风 ,风过去后,一个比电影里常看到的大的多的做法事的场面出现在大院里,画着各种各样怪模怪样文字的无数黄旗遮天闭日的在院子里到处飘扬着,旗卷中间,是那一身道袍的红雾遮脸人,他在放满各种各样奇怪物品的桌子后面装神弄怪的乱晃着,手里还多了把木剑,桌子前,在一个画着八卦的大布上,小梦,就是天天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女孩。”小庄苦笑了一下,不自觉的给铁梅解释到,铁梅闷哼了一声表示知道,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


“布上,小梦的尸体就放在八卦上面,身体上也贴满了无数黄纸符,随着老道的越舞越快的身影,一阵紧过一阵的阴风和淡青色的雾气围绕着小梦的身体也越转越急,最后淡青色的雾气变换成一种血红的光焰,小梦的身体就在那光焰里逐渐消失了!”


随着一声比一声高的诉说,小庄激动了起来:“我当时直看的火冒三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对小梦干什么,可我就是感觉到肯定没好事,我拼命的喊叫,拼命的挥着刀前冲,可是没用,我根本到不了黄旗跟前,一碰到黄旗,我就象没重量的一样被弹飞了开来,而且碰到的地方象被火烙了一样钻心的疼,我的声音他们也听不到,我都快要疯了,恨不的手里是一把枪。”恨狠的说着,刀光在铁梅视线里象一道流星一样扎在对面的墙上,刀身全部没入厚厚的土墙里,可看到这一刀的力量。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中最重要的部分消失在红的光焰里,无力的失败感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到后来,就在我的前世的身体也被放到小梦刚刚消失了的那快布上的时候,天忽然变了,天上开始打雷,就象今夜一样的那种惊雷,一声霹雳后满院子的黄旗断了一半,那个在台上的老道好象也被吓呆了一样,楞了好一会,然后仰天长叹,袍袖一挥,满院子的黄旗就不见了,又叫人把我的身体搬开,收拾起那块黄布,黑着脸丢给那也吓了一跳的中年人,神色好象很是恼怒,神情激动的冲着那神色恐慌的中年人,说了一会,忿忿的转走要走,结果那中年人忽然跪在地上,一边说,不停的叩头,到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那个道袍人好歹终于被他拉住了,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不走了。


就在这时候,我的意识忽然又和前面一样模糊了起来,就在眩晕快要控制住我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好象是小梦在叫我,可是就在我要答应的时候,一股从没见过的光华瞬间照亮了一切,我的心神一震,却发现已经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光影里,刚才那个方羽就挡在我的面前,身上有一种绮丽无匹的七采光芒在流转。隐隐的,我听到那酷似小梦的声音再远远的恳求着什么,可是那光芒干扰着我,我怎么也看不那光芒看清楚来的是谁以及听分明说的内容,就在我急的要死的时候,心头却响起方羽的声音:“别乱动,现在你不能见她,如果见了,你会成为白痴,而她就再也没有一丝机会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机会和这些话是什么用意,可打心底里就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少有人能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能让我听进去。然后眼前一黑,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傻傻的站在方羽面前,心里充满了悲伤,无助和怨怼。”


小庄黯然的叹了口气,不在说话了。


等着他继续说的铁梅发现他又开始发呆了,心里一烦:“你怎么回事啊,说事说半截?”小庄一愕:“我把我感觉到的都给你说了啊。”“说了?那我问你,这个小梦是怎么成为你前世的女人的?你又为什么会感觉到你的前世?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对付你们?还有,为什么你一直都感觉不到你的前生,而到了这里后,你会忽然这么清楚的感觉到了?还有,你不是说那道袍人的脸上,一直有红雾遮着的吗?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在说话?神色很激动的?你说啊?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不想要我了才拿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来哄我?”铁梅近几个月来的压抑和怀疑突然的爆发了出来,高亢着声音,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冲着傻了一样的小庄劈头盖脸的袭来,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眼泪也不争气的狂涌出来。


此刻,端着饭菜的田小妮和田小云进退不得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后面,小六也一脸尴尬的僵在那里。


东厢,被惊动了的两位老人也在窃窃私语。西厢,佛堂的门无声无息的开启,宛若要融在夜色里的方羽静静的当门而立。


在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一辆和黑漆漆的夜色同样颜色的轿车仿佛带着一股阴沉沉的杀气往田家老庄急弛,前后的车灯下,被泥糊住了的车牌上看不清牌号。


在燕城,同样暗的让人心惊的雨夜里,三条黑影幽灵一样的出现在蓝天公司的停车场。


夜,真的深了。




※  ※  ※  ※  ※


小庄无奈的看着全面发作的铁梅,一时间心里千头万绪,乱的要命。也在这关口发起呆来。他知道铁梅一向是很自制的,如果遇到的事情不是这么怪异难明,她也绝对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在别人的家里哭成这样,而自己也不会变的这么狼狈和不知所措。因为直到此刻,他依旧不能从前面剧烈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好似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依然深爱着铁梅,心里怜惜的发痛的小庄,而另一个则是依旧沉溺过去的那也叫阿吉的前世。两种感触,爱怜和默然如同水火交融在一起,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铁梅大声肆无忌惮的哭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从脸上滚下,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脑子里各种不好的念头转的越多,越来越无助的绝望和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凄苦一阵阵狂涛似的填满了她的心扉,闷哼了一声,她软软的向后倒去。


院子里,静静而立的方羽暗暗叹了口气,迈开脚步往闹哄哄的堂屋走去。他知道,这次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麻烦,一个他也弄不明白的领域:“没想到我这个感情的败兵今天要去帮人处理感情问题,真可笑。”就在跨过堂屋门口的一瞬,他心里有这样的念头闪过。走到大家都挤在一块的炕头,方羽从田小云和小六不自觉的让开的空里,看到斜躺在小庄怀里的铁梅和抱着铁梅一脸焦急悔恨的小庄。铁梅的脸上一片雪白,紧闭着的眼角长长的睫毛下,依然有泪光在闪动。又暗暗叹了口气,冲着一脸希翼的望着他的田小妮点点头,方羽对还没发觉他来的小庄说道:“庄兄,别乱了心神,点她人中就会醒了。”小庄闻言,立即明了的“哦”了一声,拇指摁在铁梅冰凉的人中上,一使劲,铁梅缓缓的醒来了。


整开眼睛的铁梅一看到面前小庄焦急悔恨和已经显出憔悴的脸,又是一阵心酸,不理会他惊喜的目光,眼睛一闭,眼泪却无声的流了出来。小庄定定的看着怀里的爱人,心里一阵酸痛,眼眶一红,两滴清泪便滴到了铁梅的脸上。铁梅心里一震,微红的眼眸里透国泪光清晰的看到小庄也痴痴的望着她,两行眼泪就那么无声的流着,眼神里竟然有种生离死别般的哀伤,这是她从没在小庄眼里看到过。


就在两双泪眼宛如定住了的凝视里,方羽清朗的声音打断了无声的交流:“庄兄,铁小姐,有什么事等会说,还是先吃饭吧,吃完了我还有话要说。”头一转:“小妮,你们赶快把饭拿过来,大家先吃饭,都尽量多吃点,明天有事要办,恐怕没什么机会吃东西了。”顿了顿,他又对还是有些发呆的铁梅轻声说到:“铁小姐,还是先吃饭吧,一会我也有话要专门给你说,其实刚才的事情有很多庄兄也不是很明了,所以造成你们的误会,真不好意思,你先吃饭,吃完了我给你个解释吧。”虽然是轻声说的,可话语里居然有一种让铁梅不得不依从的力量。


看着铁梅有点茫然的连吃了两碗面,众人也都吃完了。在一边等候的方羽忍不住又暗叹了一口长气:“小妮你们赶快收拾一下碗筷,马上过来,我有话给大家说,很重要的。”在等田小妮她们的空里,方羽稍微振了下精神:“铁小姐抱歉啊,刚才不得已对你稍微冒犯了一下,不过这也是为你好,今天你身体和心情都不太正常,所以只有稍微想点办法了。”说完,也不对露出有些恍然的铁梅多做解释。径直对开始一脸肃然的看着他的小庄一笑:“庄兄看来已经恢复的好多了。那么让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羽,方圆的方,羽毛的羽,一个今天偶然路过这里的闲人,庄兄你们的义举和一些事情我已经听田小妮说了,也是咱们有缘,一起面对这件事情,你们还有什么疑惑的要问就现在问,问明白了等一会好沟通。”说完,很诚恳的看着面前相互交流着眼神的两个人,玉样温润的眼神里有一种有若朗朗晴空般的坦荡。


一长身,小庄跃到地面上,双手一抱拳:“我是燕城的庄吉,一个不得已走黑路的混混头,来自大漠,方兄弟听口音也是西北人?”此刻的他已经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精明,隐隐觉得今天很多的事情都和眼前的这个方羽有关,同样他敏锐的直觉也告诉他面前这个人的坦荡。“正是,我就来自小镇。”方羽也站起来微笑的回答道。简短的介绍过后,两个男人互相好奇和欣赏的打量着对方,在方羽眼里,面前这个经历过悲惨前世和即将也要历经绝不好过的今生的男人身上抛开那一层宿命里的暗影的话,绝对是个非常出色的人,眼光内敛蕴神,有点瘦长的身子即使是今天这样的困境里依然象标枪一样的挺立着,全身隐隐的充满了一种爆炸性的力量,而眼神最深处,那一抹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的淡漠和坚强,恐怕正是他纵横黑道的本钱。而在小庄眼里,这个面色红润,和他几乎一样高的年轻人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那双眼睛,那双把自己带入不知怎么是好那样困境的玉样温润的眼睛。在这双小庄暗暗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眼神里此刻只荡漾着一种有若朗朗晴空般的坦荡和诚恳,还有眼神更深处的一种淡泊和深远,让小庄不由的想起了自己无数次注视迷神过的大漠星空。“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凭着多年来浪迹江湖的经验和眼光,小庄在心里暗说道。不约而同的,两个人在田小妮小六他们进来的时候微微一笑,相互招呼着坐下,一种很奇怪的温暖感在彼此的胸间涌起。


而铁梅也在地上两个男人互相打量的空里,拥着驱寒的被子坐在炕的一角有点失神的看着他们,面前的两个男人无疑都很出色,可她此刻还是没有太多心思去注意他们,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心乱如麻。看到两个男人彼此好象有了默契一样的一笑,一种更加失落的情绪从脑海闪过:“自己虽然一直好强,不承认男人比较坚强,可小庄在经历过刚才那些后依然会去欣赏另一个男人,而自己,却只是在这里为两人的世界烦恼。女人啊……”她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方羽一看人都到齐了。心下一计较,说话了:“小六你送这位小田回去吧,天已经很晚了,也该让她回去看看家里人了,你快去快回。”小六心里有点不服气,但也不敢反驳,求助的看了看了看小庄。小庄一点了点头:“小田你也回家看看吧,回来一趟挺不容易的,今天辛苦你了,另外,回去后不要对别人说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等回头我们走的时候去你家里接你,你快去吧。”一听到连小庄都这么说了,田小云只有不很乐意的在同样不很乐意的小六陪同下告辞。边走,她还心里边嘀咕着自己最后向表妹送出求援的目光后,表妹一个劲的摇头的样子和为她的离开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再联想到今天的事情,心里暗惊:“难道……”


等小六和田小妮打着伞的背影出了院门,方羽面色一正,“今天庄兄身上发生了一些比较奇怪的事情,这里可能我了解的比较多点,等一会我说的东西不太容易让人理解,所以我希望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难道真的有前世?为什么小庄在这里会这样?”回过神来的铁梅想都没想,心里最大的疑问冲口而出。方羽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好,很多宗教里都认为有,但实际上也确实没有几个人能具体说清楚,不过这类一直争论的东西我认为没有太计较的必要,我们需要面对的是此刻小庄面临的问题,后一个问题我想小庄来回答比较好。”技巧的回避了一下铁梅的问题,方羽把话题引到了小庄身上。


小庄自借用吃饭的那点时间恢复过来后,神志清明了不少,此时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倒也比较自若:“我一过那个红水桥,就觉得这个地方异常的熟悉,熟悉到好象我就是生长在这里的一样。”顿了顿,对一直在边上凝神听着的田小妮问道:“小田,在这个坡的坡顶上是不是有座大房子?很高的青砖围墙,朱漆溜边的乌黑大门,门上有两个紫铜的怪兽门环?”问到后来,小庄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带一丝的冰寒。田小妮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庄大哥你说的没错,是有那么一座大房子,那是我们的祖宅,现在已经没人住了。”说着,眼睛询问一样的飘向方羽,方羽微微的点头。


铁梅惶惶的看着听到肯定的回答后,脸色一下变的惨白的小庄,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好象永远都逃不出来的噩梦:“那就是说小庄的前世果真是在这里了?”


她颤声盯着方羽问道。“看来只能这么认为了。”方羽叹道。“那就算是有前世,一切不都进入轮回了吗?为什么就单单我们庄吉会这么倒霉?”铁梅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紧紧逼问方羽。方羽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庄吉额上的这棵朱砂痣,那是有些书上说的血魂印,里面带着就算轮回几世都消除不了的印记和另一个和他生死相托的人的魂灵,这个印记几世不消失,他的前世就可能一直要困绕他几世,而另一个人的魂灵同样也不能消失。这或许就是佛家所说的‘业’吧。”“血魂印?”屋里的三个人都齐声惊道。“嗯,根据巫门的《五鬼密要》上记载,这种血魂印其实就是那些冤死的孤魂在临死前用强烈的怨气或是不甘以及鲜血化成的,一旦形成,生生世世都不会消失,只有等造成的原因结束了,印记才会消失。总之,这是一种很罕见的东西。”“那这东西岂不是很容易就会产生?


这世间屈死冤死的人那么多!”已经回过神来的小庄,不自在的摸着额头隐隐发烫的朱砂痣问到。从见过方羽之后,这棵痔一直就这么发烫,看来可能就是什么血魂印了。


“不是那样的,要形成这个,需要很多特定的条件配合到一起才可以的。总之,这是一种很罕见的印记。”方羽大概的解释着,可心头,来自《五鬼密要》的记载一闪而过:“血魂印,时合三阴九煞,地配五阴绝地一朝血印合一灵聚天地怨气,血引百世厉魄。实乃阴中至阴。凡我门人,起术时不可轻易妄为,违者恐遭天谴。


切记!切记!”


“那小庄前世到底是怎么了?我看他自己也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楚。”横了小庄一眼,铁梅追问道。


“他前世的详细情况我现在不好说,不过这也是我要给大家在这里说的原因。”


看了看紧等着要听下文的三个人,方羽放轻声音:“庄兄前世的恋人的魂魄被人使法打散了,只有一点印记藏在这个血魂印里幸免,这也是你们老宅从此不安稳的原因所在,发觉血魂印已经随你而去的法师用了特别厉害的阵印符咒把因为血魂印而引出的厉魄怨灵都镇压在老宅里,但这股天地的怨气太重,所以才会在阴极阳初生的十五和天地异变的时候泄露一点出来,惊到你们,也因为还有一点印记在外面,庄兄前世恋人的魂魄才不至于全部消失在天地乾坤之间,而且已经成为那里怨灵的主魂,长此这么下去,这里怨气越结越重,恐怕迟早要出大乱,这也是我这次这么贸然插手这件事情的主因,当然庄兄前世的遭遇之惨,也是我动了莫名的原因之一,没有人可以这么累世的欺负一个无辜的人或是魂魄,不管他是谁,到底是什么来头!”说到这里,快要惊呆了的三个人都发现方羽玉样温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少见的怒意。


惊怒过后,有点顾忌的小庄看了铁梅一眼,这才担心的问道:“你说的是小梦么?打散了魂魄?还被镇压在老宅那里……我现在就去看看。”说着腾的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走。“等等,庄兄!”方羽适时的在铁梅阻拦出口前先叫住了气色里已经带着一股杀气的小庄,“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我明白你的感受,只要是男人都会象你这么急怒的,不过那样解决不了问题。”


看到小庄慢慢恢复平静的坐下,铁梅忍了忍没再说话,刚才她差点又忍不住冲着小庄发起火来,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特别的在意小庄对那个所谓前世恋人的关注,她自己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当然,小庄以前也没这么异常过。


她不理会又在那里压制心情的小庄,径直对着方羽问道:“方先生看来很清楚小庄的前世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件事呢?”客气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敌意和怀疑。方羽微微一笑,刚要说话,一边的田小妮急了,俏脸涨的微红:“铁梅姐姐,你别误会方大哥啊!他就是知道,你不明白的,他是……”正说到这里,方羽笑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铁梅小姐,首先请直接叫我方羽好了,当不起先生这个尊称。另外,我这会儿是比较清楚庄兄的前世,可能比现在的庄兄自己还知道的多点,不过我申明,这些其实是我一向不想知道的,可是这次不能避开。因为我的本能和良知不要我回避,理由就和你去燕子楼帮小妮一样。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只是一个偶然下的产物,就象我知道你此刻百会附近针扎般的疼一样,疼就是疼,没有做详细解释我怎么知道的必要。”顿了顿,感觉到自己的语气稍微有点过了的方羽歉然一笑:“我准备试着帮庄兄把这个血魂印去掉,把压在那里的魂灵放出来,一切的前因后果让她来告诉你们吧。不过不能保证一定行,你们觉得如何?”“方大哥你一定行的!一定行的!”还没等小庄和铁梅醒过神来答话,一边的田小妮就兴奋的抢着回答着。随即又注意到三个人都有点怪异的看着她时,她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脸也红了,人马上显得扭捏起来。方羽明了的一笑:“谢谢小妮的信任,我尽量努力,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听到方羽肯定的回答,田小妮自然了许多,勇敢的抬起头,充满信任的认真点了点。


此时,一直沉默小庄一直沉默着在思索什么,方羽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等着他的回答。反倒是铁梅有点急了,伸手一推小庄:“你发什么呆啊,说句话啊!”


就是这样,小庄也在又出神的想了一会才抬起头:“那就麻烦你了方羽,以后有用到我庄吉的地方招呼一声,我庄吉水里火里,一定到。”刚刚还百变的神情此刻只化成了一种坚定深刻的肃然表情。随即伸出了双手。方羽两眼里闪出同样深刻的表情:“庄兄见外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此外一切休提!”


两双男人的大手紧紧的握到了一起。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前生 第七节


回到佛堂后,方羽暂时没了继续练气的兴致,就随便坐在蒲团上,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来。


对他来说,今天的冲击也是非同小可,尽管他在众人面前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他不想让小庄铁梅他们继续在那种未知的不安和恐惧中苦熬时日,因为他知道,那种感觉对人的伤害。尽管他感受到的东西很多小庄并没有感受到。


做为一个外人,一个经历过天心灯这类灵物锻炼过心神的自己,都被在灵眼前出现的一幕幕往事所触动,更不用说身为当事人的小庄了,尽管是以现在的身份意识去感受前世的遭遇多少会有点隔阂,但方羽还是小心的过滤掉了大多的画面和感知,他不想那些太过狂暴的情感一下子摧毁庄吉已经很脆弱的神经。从他一接触小庄便感受到血魂印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又加上回到了当时的发生地,那一点蕴涵在血魂印里的魂灵和镇压在田家祖宅里已经变的强大暴烈的本体立时就发生了感应。要不是自己和那老宅里的封印在,恐怕这会的小庄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没有人的神经能在这么强大的怨气和厉魄悍然入侵下还能保持人的意识。


起码小庄不行,更何况三个月来的噩梦已经快要耗垮他在这方面的意志。


另一个让方羽不安的因素是铁梅,方羽不知道如果自己破法放出前世的怨灵,无辜但对小庄一样情深似海的的铁梅将怎么办,更不知道夹在前生今世生死恋情中的小庄将如何自处,同时也不知道那可怜的等了数百年的怨灵将是什么反应。


在情感这方面,方羽一向都不怎么看好自己。在他的感觉里,如果小庄现在的处境换成是他,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好象怎么选择都不对,就连死,都会对不起一方。这一点上,他很佩服和欣赏小庄。在小庄最后思索了半天后毅然伸出来的双手里,他感觉到了小庄对情感的珍视和自己所爱的人的一种负责。尽管是一切都还没发生,但他相信,凭小庄的人生阅历和今天铁梅的反应,他没有道理不想到这一点,自己问了后,小庄在那里苦苦思索的,恐怕就是这个问题。而他选择了面对!


所以方羽也伸出了自从得到天心灯以来,从没再向外人伸出过的友谊之手。


那在他,是一种诺言。


依旧保留了那些古老传统的真正世家决不会轻易对外人伸出真挚的友谊之手。


就算面对的是他们不能抵抗的势力,依旧会在精神上保持他们的坚持。这种人家以前不多,现在更是少的可怜,但毕竟还是存在着。而方羽正好出自这样的人家。


更为不同的是,通过天心灯的洗礼和他自己的锻炼,他对搀杂了太多杂质的世情更是觉得淡然,能让他伸出这双手的人和物更是少的可怜,起码,到现在为止,只有小庄一个。在这个男人身上,他感受到和自己所受教育完全不同的一种特质,但同样真挚。


摆了摆想不明白小庄应该怎么办才对的脑袋,方羽又仔细的琢磨起明天要面对的那些封印来。


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那里的封印布置的十分厉害,因为不带一丝邪气,所以他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打算,没想到后来还是对上了,而且透过灵眼看到的情景和镇压下怨灵的陈述,他知道这次对上的,恐怕是有道门第六秘之称的“宣真门”


(这个秘门的名字我居然敲了三次都出现别字,看来不适合如实写出,本来这也是小说,不是资料,就此用上这个通假的名字,用上这个秘门只是因为小说的需要,和文中的具体事例毫无瓜葛,还请看到的方家见谅为盼),对上这个精通道门近乎所有秘术的古老门派,知道一些底细的方羽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通过这几年对这些经典掌故自觉不自觉的研究,方羽明白能和道门五秘相提并论的宣真门下是如何的厉害,那么多经典上描述的那句话恐怕不是假的:“出了宣真门,方为真道人”。这一点从老宅那里不时传出来的能量翻腾涌动的强劲上就可以得到证明。


也可以从小庄在前世里一直看不到使法老道的脸上得到证明,就连方羽自己,都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由此可见对方厉害程度的一斑。


为此他今晚也想了许多,最后还是无法回避自己内心的不满,还是决定对上了。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方羽再一次点上了三支藏香,开始为明天的挑战准备起来。


既然对上了,那就放手来吧。临发动前,他心里暗道。


迷迷糊糊刚合上眼的小庄蓦的一下被惊醒了。坐在炕上,上半身立时起来的鸡皮疙瘩让他的耳目和头脑格外的清醒。黑暗里,他凝神细听,窗外的雨正如田小妮猜测的停了,寂静的黑夜里一阵轻微的刹车声传来。莫名的,他感到一阵心悸,这是一种只有在极度危险下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本能,他脑子一转:“这里只有田小妮一家,怎么会有汽车的声音?不好!”他全身立刻绷紧了。


悄悄的一推睡在身边的小六,小六也一下子坐了起来,但颇有经验的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咱们准备出去,有人摸过来了,小心点。”悄悄的说着,小庄已经穿好了衣裤,溜下了土炕。


正在入定中的方羽心中一动,灵神和一,两眼睁开,本能的,一股酷寒的杀意瞬间笼罩住暗夜里热闹的田家小院。因为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冰凉的杀意和血腥。


本能的,他分外讨厌这种极端的感觉,而在功境中,很多本能的反应都是最直接的。


刚在暗影里稳住身形,小庄敏锐的夜眼就看到从墙头上掠下两条黑影,从落地的轻盈姿势来看,两个都是很少见的高手,紧跟着就听到黑影那边两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传来,小庄心里一惊:“对方有枪!”一面为藏在另一边的小六担心着,一面悄悄的抖直滑到两只手里的折刀。


院子里静悄悄的还和前面一样寂静,只有不时从瓦面低落的水声滴答滴答的响着。在小庄兽般紧盯着的视线里,翻墙而入的两条黑影迅速而内行的在院子泥泞的地面上向堂屋潜来,居然听不到多大的声响和呼吸。七米……五米,在小庄暗算的空里,两条黑影迅速的潜到距离小庄三米的距离,小庄一声不发,全身力量爆炸性的一发,两手的两把飞刀如魔的暗羽,在短短的空间里一闪便逝,紧接着那两条前进的黑影全身如被雷击的一震,闷哼着仰天便倒,刷,小六一个纵身,两个黑影倒在他怀里。紧接着“扑,扑”两件东西落到泥里的时间沉闷的传来。


小庄一闪身来到小六边上,手一探,没气了。“弄出去丢到河里,小心,外面还有辆汽车。”说完,接过一具尸体扛到肩上就往大门走去。


佛堂里,方羽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合上了双眼。


深深呼吸着雨后乡村里特有的新鲜空气,方羽踏出佛堂。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不过雨是停了。眼光一扫院内泥泞的地面,瞧不出一丝的异样。一缕苦笑爬上他的双颊:“生命有时候真的脆弱,我们干吗要这么争来斗去的呢?究竟在争些什么啊。”这是个他一直以来常想的问题,可惜他的答案始终和他遇到的人的所做所为背道而弛。


堂屋里,已经早早起来的铁梅和田小妮在摆早饭,看到方羽进来,两人赶忙招呼他吃饭。“庄兄他们呢?”方羽问到。“他们在烤衣服,说是昨天半夜起来上厕所不小心滑倒了,我要他们放着我来洗,他们硬是不让,说什么弄脏了别人的衣服一定要自己洗,这才是男人的性格。”田小妮有点不满的说。方羽听了哈哈一笑,也不在多说,暗想:沾了血的衣服要是让你洗那才见鬼了呢。一边也暗赞小庄的阅历丰富,知道在这个保守的地方,一般的问题只要戴上男人的性格、尊严等等的大帽子,一般都能被人接受,封闭的北方从某中程度上来说确实是男人的天堂,在这里,古老的男尊女卑那一套还是蛮有市场的,特别是农村。这也是昨天方羽一进厨房,田小妮就往外赶他们的原因。同样身为北方人的方羽当然明白是怎么会事,所以才会说自己忘记了。


等方羽的一碗小米粥快要喝完的时候,小庄和小六匆匆地走了进来。


把碗一放,方羽就向也放下碗的小庄问到:“你们在这里认不认识比较有势力的人?”小庄一楞:“怎么?有事吗?”“如果有,最好先私下里打个招呼,我怕今天这里会弄出些动静,惹的闲人好奇的过来,咱们不方便。”方羽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早餐里培养出来的虚假热闹破坏至尽。铁梅一下子白了俏脸,盯着粥碗发起呆来。田小妮也悄悄的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哦,有的,小六,你赶快吃,吃完了到张书记和孟老大那里去拜访一下,就说我到这里来办点事情,让你给他们打个招呼,明后天我请他们吃饭,大家聚聚,顺便请他们关照一下,今天不要让闲人到这边坡上来。办完这个你不用回来了,直接回燕城看着点,我怎么觉得那里不安稳。”说完,给小六暗暗使了个眼色。小六连声应着,三口两口喝完粥,给大家打了个招呼,走了。


小庄关切的眼神从小六的背影一回来,就看到方羽若有所思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他一下明白方羽是早知道了。苦笑着点点头,神情里有隐藏不住的焦灼。


铁梅也一下子从自己男人脸上发生了异样:“怎么了?小庄,是不是燕城那边出什么事了?”“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心,所以叫小六赶回去看看。”小庄装做很随意的回答着,但眼神里那怎么也压不住的焦灼怎么能瞒过跟了他这么多年的铁梅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铁梅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再说话。


方羽心里明白,但不想多管那些属于他能力之外的事情,看田小妮已经收拾好碗筷过来了,就很正色的对田小妮说到:“小妮,今天本来你是不用去的,不过那里到底是你们田家的祖宅,你和我们一起去比较合适,如果万一那里有什么损坏的话,也好和你们村的人说赔偿的事情,本来你父亲陪我们去最合适了,不过我怕吓着他,还是你方便点,你觉得呢?”“我一定要去的,不过千万别说什么赔偿,你和庄大哥都是我们家的恩人啊,再说那里这么久都没人住了……”


“傻丫头,没人住并不表示那里可以让外人随意损坏啊,你放心,有什么损失了我赔,不会为难你的。”小庄适时的说话了。铁梅也连连点头。


站起身阻住了还要说话的田小妮:“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早去早了。对了,”走到门口的方羽一停:“对了小妮,最好你父母也离开老庄,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说他们年纪也大了,知道了反倒受惊吓。”田小妮应声旋风般的去了。


“吱~ 呀呀……”封闭了多年的沉重木门终于在小庄的奋力一推下响着难听的声音缓缓的敞开。一股沉烂腐败的气味顿时涌入众人的呼吸,铁梅一下子捂着鼻子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声顿时惊起了不少在此安家的鸟雀,映衬着满院半人高枯败的蒿草,一种凄凉荒芜的感觉立刻扑面而来。


四个人,除了开始弯着腰剧烈咳嗽的铁梅外,感受各自不同,都奇怪的没有理会咳嗽着的铁梅。


一推开门,小庄立时就觉得一股怨气直冲脑顶,全身象即将扑击的猎豹一样绷的忒紧,心胸间一种郁闷仿佛要炸裂开来一样,眉心的血魂印放射出一阵紧过一阵的燥热,熏的两眼血红血红的,此刻他就想拔刀杀人。幸好挂在胸前的鸡血石此刻也适时的发出一阵紧过一阵的冰凉,使他保持着灵台一点仅存的清明。


而田小妮在门开的一瞬,立刻面色煞白,触电般全身颤抖了起来,一种莫可名状的可怕能量在瞬间就打散了她微弱的护体能量,一下子就把她拖进了一个恐怖的世界,种种怪异的声浪若鬼哭狼嚎一般在她脑海中响起,同时种种不能拿语言诉说的可怕景象如同是电光火石的走马灯一样无休无止的包围着她,无所不在的冰寒能量一刻不停的想进入她紧紧守护着的心灯,微弱的意识只有不断的念颂着自小就已经熟透了心经,苦苦的坚守着自己最后的阵地,默默的在灵神最深处为方羽他们祈祷着。


而方羽在门一开启时的瞬间,也同样受了到比田小妮感受的力量狂暴百倍的怨气厉魄的冲击,可不同的是他明白面对的什么,而田小妮不明白,同时他身上的能量也不是田小妮可以想象的。神念一动,“蓬”全身充盈着的能量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与天地乾坤的庞大力量融为一体,无穷无尽的自然能量从全身的各个地方无休无止的进入他的身体,再从身体的各个地方涌出来迎接着冲击而来的阴寒能量。阴寒能量在接触的瞬间就若化为乌有一样再被吸入他的身体,锻炼着他几乎纯阳的乾体。阳极阴生,阴极阳生循环往复,复归元极。这也就是所谓的练死气养生气,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天地盗机万化定基。


这一切写来话长,实际就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也就转眼间,小庄身上的鸡血石“波”的一声轻响后在胸口碎裂,而田小妮苦苦坚守着的心灯也眼看就要被越来越狂猛的冰寒能量压灭的要命时刻,空旷的老宅里响起方羽殷雷般的一声沉喝:“临!”


一切的异象和冲天的怨气在这一声宛若黄种大吕般的沉喝里破碎、消融直至归于平静。


而另一种微带清凉,就象三月里的阳光一般温和亲切的能量从老宅的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迅速抚平田小妮狂乱的心海和补充成她自身的能量,而小庄也在在这股清凉的气劲里恢复平静,手一抖,收回已经亮在手里闪着凛冽杀气的折刀,傻傻的和田小妮一样望向正缓缓松开手扣的月奇印,面色肃穆,一头长发无风自摇的方羽。


直到此时,还能听到远远的山谷里传来的回声:“临!”“临!”“临!”


“临!”一声声的撞击着他们有点呆住的心神。





就在三个人心头的震撼还没消失的时刻,在山谷回响的低喝声里,他们眼前的方羽动了。


青影就在眨眼间化做一道流光,消失在他们视线追逐的空里,已经不具人形的青影旋风般的穿梭在老宅的四面八方,连一向自认为眼光犀利的小庄也只能在越来越快的流光后看到一蓬象黑色火焰一样摇曳的长发和满院的枯萎的蒿草,在逐渐逐渐加速的风里纷纷飞扬。“你们跟我来!”当铁梅的眼睛还努力追逐着时隐时现的青影流光的间隙,方羽清朗中不带一丝异样的声音出现的在她耳边。一转头,骇然发现明明还该在院里四处电闪的方羽就静静的站在身边,一脸的肃然,除了一头自然披散着的长发和刚才不同外,仿佛根本就没动过。


“你,你……”铁梅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什么都别说,都跟我来。”方羽根本不想多说,刚才实地勘察得来的情况让他一直自在圆融的心里很是不快,而且也有点暗暗的心惊。悄悄地跟在一路前进的方羽后面,小庄轻轻摇头阻住了还想说话的铁梅。经历过太多的他发现刚才方羽说话的神情变的相当怪异,特别是一直以来有若朗朗晴空般清澈坦荡的眼神竟然变得象两块深不见底的黑玉,一直有若点漆的瞳孔异样的放大着,发出一种奇异的湛湛神光,几乎看不到眼白,全身被一种冷森森若有若无的气流包围着,让接近的人心里没来由的发慌。他不知道方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他完全相信方羽,不要他们说话自然就有他的理由,他信任他。


田小妮加紧脚步,悄悄地跟在最后,心里澎湃着对方羽的敬畏和好奇。在她所能看到的层次,此刻的方羽身边三尺内,一团沛然不可抵御的庞大能量如同不断伸缩的气球一样翻腾着,旋转着,不断地吸收着周围天地间的浩然能量,就连远在身后的自己都感到了自身不多的能量也随着整个气机的涨缩不停的成长着,使她的脚下越来越轻盈,身体越来越舒服。


在院里最南头一块明显和周围蒿草丛生的环境不一样的地方站住脚步,方羽一转身:“庄兄,你们就留在这里不要动,记住!无论等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也不要乱动,要是觉得害怕的就闭上眼睛,但千万不要说话和走动,最好紧紧的守住你们的心神,”顿了顿,看到铁梅有点不明白:“专心地想一件事情,不要被等一会你看到和听到的乱了心神就可以。”“这里是这个地方生机最旺盛的地方,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问题的。由于院内人家的布置和封印完全的配合了这块绝地的特性,我没把握一直守护着你们,因此刚才想办法找到了这里,一般这种布置和封印都会留下让人施法地方,现在你们都留在这里,我也已经布置了一下,你们应该是安全的。我去了,大家小心。”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方羽转身就要走。


“方羽,等一下!”小庄关切地叫到。“庄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羽停住转身问到。“刚才你说这里是留给施法人用的,那我们占掉了,你怎么施法?”小庄有点拗口的说出施法这两个字眼。方羽一笑:“我不是道人,施什么法呀,再说人家布置了这么多,又加上后来又陆续布置的,想同样用施法或正常的方式破解,那已经几乎不可能了,就算可能,我也没有49天那么长的时间和精力在这里耗的。”小庄一楞:“后面加的?”“嗯,我刚刚才发现这里后来又增加了不少封印的痕迹,看来这里一直都有人关注着,不然那些怨气厉魄早就破封而出了。”“哦,你看后来那些人是不是和那个施法的老道是同一派的人?”


小庄紧接着追问。


看了看竖起耳朵凝神等他回答的小庄,方羽脸上刚刚还在的笑容一下消失了,脸色一正,沉声说到:“庄兄,很多东西,我认为还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否则,整天斗来都去的只会增加更多的仇恨和血腥,你认为呢?”


小庄一时语塞,知道方羽已经看穿了他的打算,并借机点明对昨晚事情的不爽。


可是世间事,光自己能忍就有用么?他暗暗的想。


“那……方羽,你准备怎么破解这里的那些东西呢?我们怎么看不到那些你说的封印?”铁梅适时的开口了,不过她一直对这件事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故而在经历过这么多后,话语里还有那么一点多余的别扭。


“铁梅姐姐,方大哥一定有办法的,那些东西我们当然看不到了,不然方大哥怎么会特意的来帮忙呢?”田小妮也说话了,她不太习惯铁梅说这话的态度。


方羽轻轻一叹:“我要硬闯!一切的布置说到最后都是能量和神意的组合而已。你们小心了。”声落,人已经出现的在大院的最中央。


长长的吸了口气,站到院中心的方羽开始不停的催动着身体里已经流转到接近极限的气机,最大程度的吞吐着从四面八方吸收而来汹涌澎湃的无尽能量。变化成黑洞似的双眼里里不时发出阵阵夺目的异光,一股冷森森的风逐渐在他身边出现,旋转着慢慢的裹住他的身影。


从全身无处不在的气机感应里,此刻无里无外的灵神探测着院里至少十八种异能的压迫。随着他聚集能量的不断外延,相应的异能也不断的强大起来。那是方羽自从出道以来从没感受过的不同能量,不象黑巫和谢海添的那样阴冷,也不象旱魅那样的酷热,倒和平时感受到的自然中那类浩然之气有点相象,但稳定的多,并且清晰的可以分辨出是十八种不同的能量,分别蕴涵了他已经比较熟悉的九种金木水火土的纯正潜能和光暗阴阳的八种变化,但是有一种最强大,也是最怪异的能量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而此刻躁动不安,也在蠢蠢欲动的那股怨气厉魄的灵能,就镇压在它的下面。


长长的吐了口气,在无匹的浩然能量支持下,方羽把灵神延伸到极限,无所不在的灵神瞬间就在灵眼前幻化出十八幅能量来源不同的本质图象 .六星南斗阵伏魔,五印五符贯天河二十四录六甲神阴阳乾坤日月锁!好厉害的布置,可惜用错地方了。


冷冷的,方羽心里默念着看到的不世秘术,体内澎湃的能量也兴奋的仿佛要破体而出。但他还是不动,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他认不出是什么来头。


在十几米外一直默默观望的小庄不解的看着院中间宛如雕塑一般矗立不动的方羽,不能明白他在干什么,自从站到那里后,除了逐渐在风里有些模糊的身影和衣袂飘动的声音外,什么动静都没有。而这一种难耐的紧张使他特别特别想抽烟,可一想方羽临别时的凝重,又竭力的忍耐着。等待中,只觉得口干舌燥,而紊乱的心里,竟有一丝丝盼望着就这么站下去,不要揭开前世秘密的这种念头。


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远没自己想象中的坚强,说实话,如过揭开了前世,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在前世今生的两个至爱间自处。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前世到底是怎么样一段刻骨的情愁,但从前世的记忆那里得来的感受让他明白爱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今生他对铁梅的深厚。


他也明白自己在感情上是属于哪一种人,这样的两份深情他负担不起。铁梅也接受不起,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一直不舍不弃的纠缠在了一起,生死不能相离。想到这里,不由的转头向身边的铁梅望去,正好和铁梅也向他望来的眼神撞个正着,海般的深情涌上心头,再也不能分离。


正在这时候,就听到院心中的方羽一连串轻雷般的喝声:“临!兵!斗!者!”


随着喝声,一阵狂风和如烟的轻雾遮住方羽早已模糊的身影,整个庭院里也开始发生突变。


若有若无的轻雾下,庭院里荒芜的地面上蒿草纷纷奇异的被连根拔起,抛向墙边,裸漏的地面上如血猩红的的六道朱砂线渐渐浮现,中间均匀的散布着五颗寸大的不同材质的印状物和五道不同颜色的符状物,再里圈是二十四道比符略大的黄纸和中间镶嵌在地面一块青石板上巨大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象镜子一样的东西,狂风急旋,迅速带走那块镜子一样东西上面的浮土,浮土一去,一道夺目的光华冲天而起,一声宛若玉鸣的脆响后,庭院里的天地再变。


随着光华和脆响的消失,一重又一重狂风夹带着浓雾迅速的罩住了田家老宅所在的山坡,种种怪异的声浪也在山坡上的旷野里四处弥漫,浓雾中,一种说不上的来的刺鼻怪味中人欲熏。雾影里五颜六色的光华和怪影此起彼伏。


不知道浓雾中心的方羽此刻如何,站在十几米外的小庄这会只觉得头晕脑涨,两耳里全是要让神经撕裂的怪异声浪,眼前雾蒙蒙里幻现的各种神魔鬼怪的样子的恐怖绝伦,闭上眼,各种感受更加的明显,眼前轮番出现的,尽是一张张惨败在自己手里的那些人满是血淋淋的身体和要报仇的恶脸,只不过短短的几息工夫,他全身冒出的虚汗就已经渗出衣外,摇晃着,他软软的卧到,仅存的意识里,是自己拼命伸出去的手,终于握到了那支熟悉的纤手。心神一松,却惊讶的发现怪异的感受减弱了不少。


自从看到小庄眼里的海样深情后,铁梅完全的沉浸在几乎可以说是占据了她全部身心的往事中,再也体会不到身外天翻地覆的变化,包括随着小庄的拉拽迷迷糊糊的坐倒。


在怪异的浓雾中感觉到能量波动最厉害,而神志保持最清醒的就该算是田小妮了,透过奇光怪影的迷雾,她注意到的只是几十道能量的冲突和纠缠,种种的幻象在习惯了灵异景象的她眼里还不足以撼动她的心神,更何况这一两天来多次的受到超强能量的淬炼和补充,使她的心神有了长足的进步,而最主要的是,她的心神一直在牵挂着没在浓雾里的方羽,一个在她纯净的心田里真正喜欢和敬重的大哥。


自小到大,她几乎没有什么同龄异性朋友,而长大后在她接触不多的异性眼里往往带着让她心惊肉跳的灼热和躁动,这一切让她对成年不是很熟悉的男性有一种发自本能的抗拒。


直到遇见小庄和铁梅他们,小庄是为数不多赢得她感激和尊敬的青年男人,但感觉里,她知道,他们永远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虽然敬重,但缺乏亲切。


而方羽和她以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包括了最疼她的太叔公。从方羽玉样温润的眼睛里那朗朗晴空般的坦荡和自然从容的言行里,她感受到了一种再也熟悉不过的东西,那是一种她自小就沉浸并感受到的大自然一样的气息,亲切,淡然,却又无处不在。在随后方羽引领下进入的奇异状态里,她不但感受了自然勃勃的生机,也同时感应到了方羽淡泊宁静到无届弗远心灵。


一种再也亲切,熟悉不过的感觉自那时便充盈在她一直保持着纯净的心田。


就算方羽此刻淹没在浓的不能在浓的浓雾里,被数十道另一种她同样不想抗拒的能量包围着,她依旧能感觉到方羽那熟悉的宁静和深远,以及越来越强大的意志。


保持着定水无波的奇异状态,方羽抵挡、分析着一波波仿佛永不停歇的能量攻击,南斗六星阵离火催朱砂,不带一丝阴性的灼热能量并不能威胁到他抱元守一的身心,即使是加上代表了天地间金木水火土的纯正潜能和光暗阴阳的八种变化的五方引和五气符,以及道门二十四录和六甲神咒组成的威力奇大的封魔绝阵:阴阳乾坤日月锁,都不能使他在这十六种能量的压迫里有丝毫的难受,了不起也只是增加本身能量外放的程度而已。最让他不舒服的是嵌在阴阳乾坤日月锁中心的那块大铜镜,从刚才识海的记忆里他认出了那是很多经典记载中本来是作为饰物的道镜,如此大规格的道镜恐怕就是传说中天地人三镜中的地照镜,面对这传说的中的饰物,他才发现此物的厉害,本来还有办法可解的阴阳乾坤日月锁,被它占去阵眼,而且借着它本身的特性:“天地合象,日月贞明,写规万物,洞鉴百灵”和背后的祝文刻像,在此时把十六种阴阳明暗的能量整合成取象天地,外圆内方的太极链模样,此起彼伏无休无至的能量圈,再也看不到阵法的破绽,而道镜本身又化出阴极阳生阳极阴生的两道能量源成为整个阵法太级圈的阴阳眼,使得方羽再也不敢妄动,不知道如何下手。


雾影里,方羽迟迟找不到阵中纵横电射的能量圈的破绽,只有一个劲的重复着抱一为天下式的守式,任由十八种能量你来我往无休止的淬炼。由于整个阵法里所蕴涵的能量全部被他惊动,此刻,他的灵神已经几乎感觉不到道镜下怨魄挣扎的脉动了,他心里清楚的明白,能够利用的时间已经不多。记忆里这种封魔秘阵的特性之一就是当遇到不按照正统道法的时间和顺序来解而强力突破的话,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被破开,二是阵法被触动发出最强的力量,毁绝方圆三十六丈周围的一切生物和能量,而现在又增加了一块捉摸不清的道镜,到毁灭时能量的强横恐怕更难想象,此刻道镜下的怨魄逐渐减弱的反应正说明了这一点的不虚。


尽可能的外张着身体里已经开始觉得憋闷的能量,识海里再一次掠过有关地照镜的有限资料:“地照厚三寸,重七十二斤,面广三十六寸。背上铸山川、五岳、四滨、八卦、九州、十六神。发火铸时,当太阴望中铸成。”就在抱一式的稳定气机在日月锁能量链的冲击下开始出现强烈波动,地底的怨魄几乎消失脉动的要命时刻,方羽的灵神深处忽然想起了在大定中感受到天心灯里那种不可提取和压缩的最后能量,忽然,一种明悟在灵神的最深处闪现。


一直凝神细细关注着浓雾中心能量变动的田小妮忽然就觉得心里一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瞬间贯穿她的全身。


方羽一直强横的存在着的能量忽然开始快速的变弱了。


就在刚想呼叫的空里,眼前闭天遮地的漫天浓雾忽然象有了生命的一样,快速的向院子中心滚滚而去,随着浓雾的回收,耳边眼前种种惑人的幻象也迅速消失,目瞪口呆里田小妮只看到一个越来越紧缩的浓雾球转眼间横亘在恢复光亮的院子中间,越变越黑越变越小的雾球外此刻竟然浮现出六道红的好象就要滴血的朱砂线,紧紧的裹住越变越黑越变越小的雾球,已经缩至一丈大小的雾球里不时传处一阵阵闷雷般的怪音和诡异的电芒,奇异恐怖的景象下,这种不属于方羽的能量显得那般的怪异和强横,而方羽那熟悉的能量却竟然已经完全感应不到了!


“方大哥!”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田小妮傻傻的瘫倒在地面。


“蓬”一声能让人心都发颤的闷暴声又强行把田小妮从昏迷的边缘拉醒,同时也把刚要摇晃着站起小庄和铁梅震倒在地。


漫天飞舞的蒿草和尘烟,中人欲倒的腥臭中,一声悲含天地的凄厉呼叫贯穿了众人的神经:“阿吉~~~~~~!”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前生 第八节


瞪大了双眼,小庄凌厉的目光搜索着刚才那声厉叫的来源,在厉叫入耳的同时,他就觉得全身象被火烧了一样抽疼和敏感起来,一颗顿时就跳的好象要喷出胸腔。这一声是那么久远的熟悉和刻骨,这一时,他已经完全忘掉了眼前所有的恐惧,只想找到这声音的主人。可他就是找不到!~ !


铁梅在厉叫入耳的瞬间脸上再无一点血色,那声音里包含的渴望和思念使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要觉黯然,她知道几天以来她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她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小庄从前世一直记挂到今生。她一直在莫名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可现在真到来了,她一直紊乱的心却忽然的安静了下来,是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安静,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好象是另一个旁观者一样那般的默然和冷静,在不含一丝波动的脑海里,她也只想先看看这个不管是人是鬼的女的再说,她觉得很不服气。可她也找不到。


透过漫天的蒿草和熏人的异味,田小妮也在睁大仔细的看着,在声音入耳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一道微弱的阴冷能量冲击着她的灵觉,循声望去,她看到一抹轻烟般的身影围着他们三个人不停打转,身影转动的非常快,就象真是没有实体的烟雾幻化成的一般,依稀有女人的模样,却不敢靠近她们的周围。此刻,他们的周围有一道方羽熟悉的能量在慢慢的膨胀,轻烟般的人影也在缓缓地后退,同时轻烟的浓度在慢慢的变的淡薄。突的,一种难言的狂喜浪潮般的席卷全身,她顿时忘了眼前的一切:“方大哥!”惊喜的呼声从喉间不加思索的喊出,喜悦的泪水溢出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的眼眶。她又感觉到了方羽身上的浩然能量,同时,泪眼里也看到了庭院中间如山挺立的身躯。


就在想到天心灯里不能提取不能压缩的能量时,方羽的识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老子在道德经中的一句名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同时眼前又浮现出据说是华山陈抟所造的图,一种明悟立刻让他知道了跑街的方法。


乾坤日月锁在道镜的催化下变成如环似链阴阳相生的太极圈,已经由有形变为相生相克的无形,此时惟有返回到混沌的皇极(即老子说的道)那种无阴无阳的最初,才可能有破解的办法。


意动神随,九九归一,苦守的气机一涨后依照最玄秘的方式徐徐敛去,周围狂猛的能量如潮水般追着内陷气机往身体里最深的地方压去,在越来越快的牵引下,日月锁再也不能保持太级的原形。


当气机和外界的能量在身体最深处交会时,基督内敛的灵神忽然感知到了另一番方羽从没体验的天地,瞑暝恍恍中,方羽觉得那仿佛就是传说中一,就在此刻,气机自发的开始了宇宙开初的演变: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爆炸性的能量里,组成秘阵日月锁的一切器物顿时化为飞灰,传说中的道镜也在瞬间蔓延的龟裂里冉冉消失,尘烟中,苦苦抵当着能量爆炸后极度空虚和衰弱冲击的方羽隐约听到一个似金似石的声音:“天地玄黄演一道宗宇宙洪荒归宣真……”声音久久不散,紧接着听到从道镜下逸出的怨魂惊天的厉叫。


到此刻,他才勉强收住散乱的气机,面色苍白的睁开眼睛,全身大汗淋漓。


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方羽松懈了微微有点颤抖的身体,看了看裸露在冷冷空气里的双臂,衣袖早已经在气机的交会外炸里震的粉碎。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后,把视线转到了一片狼籍庭院和各自呆立的三个人那里,苦笑着摇着头,他知道,真正头疼的时刻这会儿才刚刚开始,日后,还有更艰苦的挑战在等待自己,最后听到的那两句似诗非诗的留音绝对不会是放在那里玩的,因为也只有方家如他,才知道要借外在的灵力留住那几句话在阵中是多么的不易。


直到方羽走到面前站定,小庄和铁梅才意识到自己的迷失,愧疚中,小庄几步跨到方羽面前,无声的拉住方羽已经恢复正常的双手,两眼里涌现出深刻莫名的感情,久久不能言语。


一切尽在不言。


各怀心思的两个丽人也无声的沉浸在面前两个男儿难得裸露的真情里,荒凉的庭院中,有一种温暖流动。


轻轻一笑,方羽双手从小庄紧握的手里滑出,后退两步,脚下不丁不八的一站,双手配合着口中的默颂,作出各种常人的关节根本不能承受的动作,随即在:“敕!”的一声里,一道轻烟般的人影幻现在三双惊异的眼睛前,逐渐凝实身影上,一张再也不能凄艳的少女的脸缓缓展现。


※  ※  ※  ※  ※


从县城出来后,小六开着马自达飞驰在基本寂静的山道上。


今天从半夜放倒那两个来意不明但肯定不是好路数的秃头人后,他一直觉得心惊肉跳的不安稳,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会来这么两个身手高明的人。(要不要小庄出手,小六觉得自己最多能接下其中一个,而且胜负很难预料,最多是五五之数。)


实在不能不引起他和小庄的警觉,他知道,小庄是为遇到的这个邪呼事而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的。没道理象田家老庄这样荒凉的地方来这种人的,小六虽然一向心粗,也知道事情大大的不对了。


昨天夜里他们把尸体搬出去后,在坡下停着的车上再没找到任何人和其他线索,不过让他们心惊的是刮去泥后那块来自燕城的车牌,死者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么冷的深秋雨天里,两个身材匀称,肌肉看上去格外结实的秃头男人身上居然只穿了一身细帆布做的紧身衣,两张不自然的扭曲着的脸也相当的平凡,找不到一点特别的痕迹,这种人就是属于你每天见到的千百个普通人,转眼就会忘却。


面面相窥的他和小庄楞了好一会,实在想不起来和这两个人有什么过节,在燕城好象也没遇到过这俩人啊。苦思后不得要领的两个人没时间细琢磨,只好连尸体带车给弄下了不远处的红水河。看着夜里黑糊糊的河水恢复平静,小六才发现自己点烟的手在不收控制的轻颤着,心里也紧张的发慌。他想借着夜色掩饰住自己的不安,可还是让一直默默望着河水的小庄发现了:“我也是第一次杀人,也很紧张和害怕。”说着打火机伸过来给他点烟。


他激动的把手里的烟和火机往河里一扔,低叫到:“大哥!我……”“我明白,我明白,什么都不用说的,走黑路就是这样,走长了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才想把兄弟们拉回正路,没想到就要成功了,却……唉!”长叹了一口气,小庄把手里的烟塞到神情依旧有些激动的唇上:“走吧,我就不信这老天这么不给我们面子,就不相信我们蓝天走不回正道。再晚天就亮了,这身血不弄赶紧是有麻烦的呢。”


当时情绪有点激动的他没注意到小庄说的话里只说了蓝天走回正路,可没说到自己。小六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了上来,就想立马掉头回去,可又想到洗血衣时小庄对他的再三嘱咐,当时他不想天亮就回燕城的,可小庄硬是不许他留下陪着,自己说不放心他一个人面对那么邪呼的人(他从被莫名弹开后,一直有点怕方羽,那是一种自小就深种在脑海里的对黑暗和鬼神的恐惧,尽管他出来混,尽在晚上晃荡,但骨子里依旧留着对黑暗和传说中鬼怪的恐惧(呵呵,好象现实中很多说不怕的人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吧?)和事情,最后看到小庄脸色都开始有点白了,才不敢再坚持。


总之,这会儿他就是觉得心惊肉跳的不得安宁。


就在这种心境中,他回到了已经人慌马乱的燕城。


※  ※  ※  ※  ※


呆呆地望着面前已经基本和真人没有区别的人影和这张脸,傻了一样的小庄就觉得眉心一疼,冷冷的,一滴鲜血就绽放在血魂印上,一道冷电迅速侵过他的全身,前生的一切在脑海里清晰的闪现。全身大大的一震,“小梦!”哀狼似的惨呼夺喉而出。


看着血魂印破后轻烟般溶入血花不见的怨灵,以及如被雷击一般颤抖着哀叫出声的小庄紧闭的双眼里奔涌而出的泪水。方羽长长的仰天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到小庄那扭曲着的脸。可一转身,就看到了铁梅面无人色的俏脸和强忍着眼泪百般哀怨的望着他的双眼。他心里一疼,想起另一双曾经这么望着他的眼睛,又是怅然的一叹,对着铁梅点点头。铁梅脸上,两道清泪滚滚划落,跌至地面,化为一地碎片。


再看了眼已经神游时空的这对恋人,方羽默默的转过身,走到一脸愕然的田小妮面前:“小妮,还有点时间,帮我再多打盘长,不,一个平安结吧,我想送给一个人。”说完,也呆呆的看着阴沉沉的万里长空,发起呆来。


※  ※  ※  ※  ※


小六一进燕城,就发觉到了燕城的异样和紧张。平日里安定团结的祥和街面此刻被一种慌乱、猜疑和悲伤所代替,街上人都往一个方向走,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着,大多脸上有燕城人少见的激动和凄然,而平日里随处可见的蓝天弟子,此刻却一个都不看不到。惊疑中,就在车要拐入蓝天公司停车厂的专用车道时,他从倒车镜里看到后边的人都对着他的车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里正慌的空里,又看到不远处的蓝天停车厂门口挤满了人,发疯般的摇下车窗,灌满耳朵里的是嘈杂的人声和催命似的警笛。


“什么?”听到三哥哽咽着说完情况了,小六再也不能支持住发软的身躯,重重的跌在沙发上,任随一波又一波的泪水汹涌的从面颊上滚下。


只不过一晚上的工夫,多少年来情同手足的二哥和四哥就成永别,一直从小和他一起出来的五哥生死不明的躺在医院里挺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不去医院陪五哥?为什么?”他从喃喃自语中爆发起来,转眼间变的血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面前同样也悲愤莫名的三哥,好象他就是导致出现这种结果的元凶。


“啪!”重重的一记耳光总算让他清醒了不少,“小六,你冷静点,不光是咱们兄弟出事了,还有车上的41个旅客也死伤惨重,到现在只有11个还活着,警察现在就在门外等我们去应付,还有数以百计家属需要安抚,你和大哥又不在,里外只有我顶着,我怎么去医院?怎么去医院啊?”说着说着,三哥也失去理智的疯狂起来。


“三哥,对不起,我混,你别和我计较,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弄明白咱们也好处理啊。”勉强按住悲伤,基本恢复了点理智的小六也知道一向粗犷的三哥已经被眼下发生的事情逼到急处,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眼下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这他从楼下越来越鼎沸的声浪里听的出来。


狠狠的用身上名牌西装的衣袖擦去了眼里的泪水,三哥详细的开始诉说他有所知不多的情况。


原来蓝天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下面的员工如果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事情,蓝天的六个头儿最少会抽出一个,代表蓝天去帮忙,今天正好有个新进来的员工结婚,结果轮到老三去,他一大早就去帮忙了,谁知道新娘刚接回来不久,就接到公司里的办事员哭喊着的电话,说是出事了,但又说不清楚。等他心急火撩赶回公司时,才知道蓝天客货的一辆长途客车翻到西山梁的深沟里去了。他一听头嗡的一声就大了,那西山梁里所有燕城外通公路里最险的路,两边是三十多米深的悬崖,路上山雾又很大,一直是蓝天大多司机眼里的畏途,要是翻到那里的崖下,那,那车上四五十条人命……?他倒抽着凉气,赶忙问也吓的缩成一团的办事员其他几位领导哪里去了,听到的答复是已经带着人开着车去救援了,随后赶去的还有接到通知的公安、医院、还有相关一些单位的人。


到这时他才放了点心到肚子里,想了想,赶忙给小庄打手机,可小庄和铁梅的手机一直接不通信号。就在他放下电话,到处张罗着准备迎接赶去救援的其他人回来的焦急时刻,电话里又传来蓝天员工快要疯狂的呼叫:“几位副经理坐的车也突然失控翻下山崖了!”他当时险些没立马晕了过去。


然后就是疯了一样的忙和救援,忙了三四个小时后,救出来的结果是客车上只有13个当时还活着,其余全部当场遇难,而他们兄弟的那辆车里,只有老五还有一口气。在送医院的途中,又有两个乘客咽气。


“现场那惨样,二哥他们那惨样,呜~~~~”说着说着,三哥捂着大脸小孩一样的哭了起来。


这大半天里外只有他一个人顶着,震骇、惊怒、悲伤、恐惧、无力感,各种各样的剧烈冲击早已经把他忙的麻木了的神经弄的没有一点知觉了。直到此刻,在自己性命相交的兄弟面前,这些才象山洪一样的爆发了开来,种种被官方猜疑,限制以及那些死者家属的责问和哭喊带来的委屈和憋闷,全在这一阵哭声里爆发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在三哥的诉说里木头一样傻了的小六任随三哥大声的哭泣着,几乎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怎么会在同一天翻两辆车到悬崖下去?所有蓝天跑这条路的司机几乎是全燕城最有经验的老司机,客车也是燕城少见的最新轿车,虽然每天发车的时间都是最早,可每次发车的头一天晚上都要做最详细的机械检查和最严格的司机状态评定后才会发车的,而且自蓝天的车跑上这条线八年来从没出过任何的事情,今天怎么会突然翻车?就算是意外,也没道理几位兄弟们坐的车也翻啊,驾车的可是是全燕城最好的司机——二哥啊,不对劲!联想起昨晚那两个带着家伙的秃头人,他弹簧一样的跳了起来,对已经快要止住哭声的三哥喊到:“三哥,你再支持一下,我去找大哥回来,这件事有问题!”嘴里嚷嚷着,小六旋风般的冲出房间。


城东同化里的烟子楼三楼上,依旧包扎着全身的庄大嘴躺在床上,心里喜忧参半的等着应该此时就该到达的消息。良久,实在忍不住满心的混乱,狼一样的怪叫了起来:“呕~~~~~~”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前生 第九节


不知过了多久,小庄才在绝对的悲哀和绝望中睁开双眼,枯木般死灰的脸色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飞扬和神采,连泪水都已麻木的干涸。


艰难的扭转已经僵硬了的脖子,印入眼帘的是同样面无人色的铁梅,铁梅泪水纵横的脸上,有一种沉沉的坚持,微肿的双眼在泪光后,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眼神里除了几份悲哀和同情外,还有份他仅见过一次的坚决。那神色,融着暮色,和多年前的一样熟悉。可此刻,除了感动和愧疚以外,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望着暮色里刚刚恢复神志的这对恋人,一直站在一边守侯了的方羽此刻也觉得头大如斗,无话可说。尽管他早已经知道的了事情的原委,并为之苦想了很多次,可事到眼前,他却发现依旧没有合适的话说。


略带茫然的寻思间,空气中一末能量的异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面色一沉,对身边一直自打完结后坐在那里看着地面发呆的田小妮发出了一声冷喝:“你在干什么?”刚刚还有点茫然若失的眼神此刻象两道冷电一样紧盯在此刻有了动静的田小妮身上。


缓缓的,田小妮象梦游一样的站起身,紧紧闭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就象正在努力从一个深梦里醒来。听到方羽的喝声,全身一颤,一行泪珠悄然从眼角流下,田小妮终于睁开了眼睛,此刻的双眼之上象是笼了一层轻雾,带着一丝茫然的诡异。眼珠涩涩的转动,遇到方羽冷电般的双眼后全身又是一颤,笼在双眼里的轻雾刹时褪尽,平日里单纯的象梦一样的眸子里此刻在异样白皙的肤色映衬下流转着一抹哀哀的凄艳和无助。迟疑着,仿佛忽然间单薄了许多的身体轻轻的就在院中的泥地里跪到:“法师,请帮帮我”。


异样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一入耳,小庄几乎麻木了的神经里就象听到了一声惊雷:“小梦?小梦?!”狂叫着扑了过来,不顾地方的泥泞,半跪到地上一把拉起跪伏如羊的女人肩膀:“田小妮??!”失望和难堪立时爬满了他从涨红迅速褪为苍白的面颊。


眼睛里流转着百般的爱怜、不舍和深情的女人缓缓伸手抚上小庄木然的脸庞,轻轻说道:“大哥,就是我啊,你瘦了。”说着说着,清泪又一次如珍珠一样不听话的从眼睛里滚了出来。“小梦?!你是小梦?!!”闻言大震的小庄瞪大了双眼,一次又一次的巡视着面前带哭带笑的俏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面前这张脸是另一个女孩的脸,可脸上那种神情,那种神情和眼睛里再也不能忘记的依恋和深情,不是小梦又是谁!?在心里一阵针扎般的狂喜下,他忘记一切的狂叫了一声:“小梦~!!”紧紧搂住面前的身体,再也不能松手。


在神情极度迷乱的亢奋里,他依稀听到身后有一个女人在暗泣。


轻轻的长吸了一口气,方羽把不再凌厉的视线转向正掩面悲泣的铁梅。一惊,闪身过去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软玉温香满怀,可一种怎么也排泄不掉的郁闷堵塞在胸口,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冲天的长啸。满腔的郁闷和无奈化在啸声里久久不能停歇,就连天上如若铁幕的阴云也向怒涛一样的翻滚了起来。天,好象又要下雨了。


啸声一落,方羽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一面暗暗警惕自己心境的失常,一面轻轻的把已经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铁梅送到因为他的长啸而意识恢复清明的小庄身边,面色一紧,对有些畏惧和害怕,躲在小庄怀里的田小妮说话了:“小梦姑娘,你这又何必呢?你主魂虽然侥幸保存下来了,但回生无望,又何必再历一次情劫?生离死别的苦痛受的还不够么?”轻轻的从已经变的不知所措的小庄怀里直起身,恋恋不舍的目光再一次划过小庄从狂喜转为愁苦的面颊,又掠过木立在一边神情凄苦百变的铁梅。眼神颤抖了一下,勇敢的迎向方羽的深潭似的双眼,双手合十:“法师,谢谢你把放我出来,两百年来,在那无边无尽的寂寥等待中,我已经想明白了,不管做人做鬼,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仅余的怨气也在你和阵法的斗法中消磨光了,不管是你还是摆阵的人,都不是我所能匹敌的,都两百年了,那些害我和大哥的人恐怕也早已做成泥土了,一切都让它随风去吧。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只是大哥而已,现在终于见到大哥了,我心愿已了,只求法师你大发慈悲,念在我前世的凄惨和这两百年的苦候上,给我一个机会,我用我生命的烙印换和大哥相聚的三天光阴,三天后我愿意魂飞魄散,再也不入轮回,永远的消失在天地之间,请法师可怜,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求你了。”说完,一脸虔诚的款款拜倒,跪伏如羊。


望了望一脸愕然的方羽,小庄心念电转,顿时明白了烙印换时间的真正意思,“啊?!”的惊呼出口,就觉得胸口宛如被一块大石狠狠的撞了一记,踉跄着仰天便到,随着一口鲜血的喷出,怎么也回不过的这口气终于顺了:“不!~!”他撕心裂肺的狂叫终于在落地的瞬间出口。


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在经历过这么多后,自己会面对这么一个结局,一种要让骨髓都燃烧起来的愤怒瞬间充满了他的全身:“贼老天,你真是瞎了眼的!”咒骂着,三道电光一样的刀影从疯狂蹦起的身体里飞出,箭一般射向阴沉沉的天际。


疯狂中,前世的一幕幕闪电般的在脑海中再次掠过,一切都使他再也忍耐不住的疯狂。


自小,他就在大山中的家乡跟着父亲留连在贫瘠的山岭沟壑之间,过着近乎与外界隔绝的猎者生活。横亘的大山教会了他超越野兽的直觉和勇悍,使他在自然的天地里锻炼成为卓越的强者,而封闭的大山同样造就了他单纯的有若白纸的生命,仅有的一点社会经验,也是跟随父亲在一月一次的赶集上得来的见识。


每每从市集上回来后,他都会楞上半天,外界热闹的精彩强烈的吸引着他年轻的心神,但再怎么绚丽的梦想,都比不过生活沉重的压力,就在大山沉默的腹地中,山林间的强悍的风和漫山遍野望也望不到头山峦,转眼就会把这一切的诱惑变成一抹烟云。因为在山中的小村,仅有的六户人家里,就有四户指望着他们父子的接济过活,贫瘠和富饶的大山,只给最卓越的强者以丰厚的回报,却半点都不会给这些可怜的老弱。这一点,他从懂事开始就从母亲口里和父亲日夜忙碌的身影里体会到了,那会,来这近乎绝地的山中旁依着他们生活的人家才不过三户。


再往后,从很少多话的父亲不经意的言语中,他知道外面的天地这时间乱的不象样子,在一些人成王败寇的逐鹿中这世间有太多的人失去了来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家园,还有亲人。颠簸流离在这茫茫的人世间,完全不能象自己这样虽然简单,但很充实的活着。说话时父亲凝重的面孔和沉痛的语气,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要向父亲一样,做一个最好的猎人,帮最多的人。


于是在他逐渐成长为出色猎人的岁月里,小村中又增加了三户人。这也基本上成为他们父子能力的极限,大山虽然慷慨,但能提供的食物毕竟还是很有限,尽管此刻他已经成为继父亲之后,方圆五百里最好的猎人。


简单,忙碌的生活在他十八岁的那年随着第七户人家的来临而打破,一切的天地和感受自他一见到小梦后便变的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背着几只山鸡和一条狼尸的他轻松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在路上,遇到了因为饥饿而倒卧在路边的小梦和她娘。


已经昏到的母女俩被他背回小村后,在母亲的照料下,大致恢复后的小梦出来谢他。第一次,他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象第一次面对大豹一样的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一颗心蹦的山响,呐呐着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


于是在母亲大有深意的微笑里,小梦和她娘亲就在小山村里住了下来,而他的生活也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此,心里就有了一份不同的牵挂和希翼,因为他知道,孤单的纵横在山林间的身影背后,多了一双让他迷醉的等待着的眼睛。


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都将是那么的简单和美好,可老天,什么时候让人真正消停过?


就在他和小梦为已经伸手可及的幸福暗暗欣喜的时候,老天伸出了它的黑手,一场在开春肆虐起来的瘟疫夺走了小山村里包括他父亲和小梦母亲在内的9条生命,让仅余的8个人面对着七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瘟疫过后怎么也坚持不下去的荒年,万般无奈下,他们只有含泪再一次的离乡别井,迁往三百里外相对富饶的田家庄。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和已经年迈了的母亲,也成了投靠他人的流民中的一员。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是强者,走到那里都会发出耀眼的光芒,更何况的是方圆五百里内最有名气的猎人。凭着强者的实力和忍耐,他带着小村的八口人终于在一向排外的田家庄站稳脚跟,并且在一次和村民共同抗击来犯的马匪时,和当时田家的族长田丰建立了过命的交情,他在马匪头子白狼的刀下救回了田丰的命。并且重伤了白狼,让名闻整个地区的白狼吐血而逃,再一次证明了他强者的能力。同时也成为田家庄的护庄教头。而悲剧,在他救回田丰的时刻就已经拉开序幕。


年过中旬的田丰一向以为人大方,乐善好施而名闻乡里,虽然偶尔有好色的风评传出,但在当时的社会,有钱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再加上他田家庄族长的身份,在整个红水河流域便有相当不俗的声誉。田丰待他也象自家的子侄,一向都爱护有加。他也满怀感激的以父执相待,把自己的一腔心血全用在训练田家庄的年轻人身上。


在他和家人的心目里,田家庄就是自己的家园,再也不愿意它受到土匪的破坏和侵害。而他再也没想到的是,在一次到他家的时候,田丰偶然看到了在厨房里忙活的小梦,一时间惊为天人,自回去后魂梦牵饶,片刻都不能忘怀。


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强烈的占有欲终于使田丰抛开一切,疯狂的打着得到小梦,横了心要除去他的算盘。而他却还单纯的为田家庄不停的奔忙着。


他的厄运终于在白狼再一次率众来犯的行动中同时展开,在经过他半年多苦心训练的田家庄村民以从来没有过的骁勇和霹雳手段粉碎了白狼马匪攻击的同时,他却在斩杀白狼的紧要关头被背后的一支暗箭射中,和白狼一起被淬不及防的暗算一起扫落离庄六十里的夺命山崖。


当侥幸不死的他和白狼在绝境中挣扎着爬出那恐怖的山谷时,已经是四天以后的黄昏,谢绝了在绝境中消去敌意的白狼上山养伤的好意和互定了永不相犯的承诺后,带着死里逃生喜悦和一点点疑惑的他连夜赶回自己的家,而迎接他的却是烧成一片白地的家和七具已经辨认不出是谁的尸体,紧接着的是再也想不到的来自田家庄众人骤雨般射来的急箭和夺命的袭击,在亡命逃脱的一瞬,他清晰的听到田丰急怒的命令声,带着一身的创伤和悲愤,他象野兽一样选择了逃遁,那一夜,所有田家庄的人都听到了他哀狼般的惨号:“姓田的,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凄厉的叫声,让不少田家庄心里有鬼的人连着做了几天的噩梦。


半年后,在白狼的协助下,他带着已经让方圆几百里的所有人都要做噩梦的血狼队重返也在一刻都没停止扩充防卫的田家庄,一场宿命中的决战终于拉开。


在深知田家庄底细的他带领下,已经尊他为首的白狼和更名了的血狼队残忍的血洗了所有经过的村舍,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血流成河,整个田家庄几乎被烧成白地,尽管田家庄有匪的警锣敲的山响,可周围的村寨救援队伍看到火光掩映中面色狰狞的他和一身血红的血狼队后,全都悄悄的打道回府。没有人愿意为了早就暗里唾弃的田丰再尽一份心力,尽管觉得村民可怜。但对那样明目张胆的恩将仇报的行为采取了默认态度的人们,憨直的他们并不觉值得怜悯,在这混乱的世道中,只有血和忠诚,才是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凭借,违背了这个,在这块贫瘠而又强悍的大地上,就只有乞求上天怜悯的份了,别人无话可说。


当杀红了眼的血狼队终于撞开田家庄最后的掩体,田丰的大宅门时,血光和火光中一直矗立着的他终于动了,随着炸雷一般的怒吼,他一带马缰,旋风般的冲了进去,身后,留下他恶狠狠的命令:“寸草不留!”


整个田宅在血光和火焰里逐渐崩溃和瓦解,在他旋风般的马蹄前,小梦狂喜的身影的忽然飞奔着出现,那熟悉的面容和俏脸上怒放的狂喜,一下子击穿了他被仇恨麻木了的心田:“小梦?!!!”他狂喜的从飞驰的马上一蹦而起,再也不敢相信的狂喜几乎在他的全身爆炸了开来,这时,他看到小梦狂喜的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紧接着是后背上一串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一黑,他矫健的身影打着旋摔在小梦脚前不到两尺的地方,接近着,在随之而来的叫他神经麻木的疼痛中,他看到小梦胸前钉上了三把奇怪的尖刀,小梦瞬间失去血色的面容和软软倒下的身躯以及田丰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笑和身后白狼疯了一样的狂叫:“老大!!”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团诡异的红色烟雾和一声声霹雳似的惊雷,一切在一阵再也抵挡不了的眩晕中逐渐远去,记忆里却只有田丰的狂笑和眼前正在逐渐吞噬小梦柔弱身躯的红雾以及红雾背后面色诡异的一个道者的凝重的脸,再有的是从小梦身上溅到自己额头的那点鲜血的温热。“小梦!!”在怒涛般的不甘和怨恨里他陷入无尽的黑暗。


记忆的断点又在小梦怨灵的导引下知道了以后的事情,才知道本来天衣无缝的报复计划在老天蓄意的作弄下变成一个悲剧的结尾。


在那个无意间卷入是非的老道的怪异神通下,自己的血浪队被从天而降的霹雳近乎一个不剩的击溃,白狼也在老道手中冒出的雷击里化为一道灰烬。事后,在田丰的欺瞒下,已经发现骑虎难下的老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布下灭绝一切的乾坤日月锁绝阵,打算永久的消灭小梦和自己这个他意识里的祸胎,没想到心烦意乱之下,老道开坛施法的时刻正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配合着田丰家这块五阴绝地,正好形成了术门百年难得一见的血魂引,引发了天地至阴的黑暗原力,也因此而导致了天地至阳正气的反击,使老道功亏一篑,含恨而走,因而使小庄能逃过一劫,再一次进入轮回,而小梦因为阵法发动的早,一压就是两百年,只有在天地剧变或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才能稍微的一漏端倪,引来天地间数也数不清的厉魄和怨气,就靠着这些能量,小梦在黑暗里支持了整整两百年,同时,岁月也消磨干净了小梦所有的生机和活力,有的,只是想再见他一面的决心和告诉他用生命和鲜血保卫了自己身心的事实。


而现在,当所有的一切都眼看可以圆满的时刻,他却听到小梦嘴里冒出这个残忍的决定,一切的种种再也压抑不住的爆发起来,愤怒中、直觉里,这一切都是老天在故意捉弄的结局,深心里向来从不相信老天的他终于狂喊出前生今身一切种种累计起来的怨怼:“贼老天,你从来都没睁开过眼睛!”


※  ※  ※  ※  ※


再说小六,驾驶着疯了一样的马子达飙直在公路上,已经麻木到不能进行任何思考的大脑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快点到!”就在几乎怎么也走不到头的路的那头终于可以看到那座横跨在红水河上的大桥时,耳朵里隐隐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长啸。啸声未落,他冲上桥头的车就被路障拦了下来。


猛的一脚刹车,车胎冒出一溜青烟,眼看就要撞上的车在路障前30公分处险险停住。


剧烈的刹车声和迅猛而来的声势显然激怒了路边举着停车牌示意的年轻交警,同样愤怒中的小六在探头出车窗的空里,依然注意到了他还带点稚气的脸上迅速升腾起来的怒气。同时,他从倒车镜里看到后面也有几个警察快速的兜了过来,依稀,里面一个象是头的中年警察面目有点熟悉。


已经生气了的年轻交警两步就跨到了车跟前:“你瞎了?会开车吗?给我下来一边站着!”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手里的停车牌就向车前窗玻璃敲了过来。小六压抑着的火气腾的就炸了开来,刚想喝止,一只从年轻交警身后闪出的手在停车牌触到玻璃前捞住它。“靠!”怒火更盛的年轻交警吓了一跳,习惯性的骂话刚一出口,扭过去的头还没看清楚是谁呢,就被一股大力带到了后头,眼角扫过的衣服颜色虽然让他的粗口留在了喉头,可还是在站稳身子后怒目瞅去,想看看是哪个同事这么大胆,连对身为大队长舅子的他都这么在外人面前不给面子。定神一看,悄悄的蔫了,原来推开他的正是姐夫。再一看,周围的同事没一个人注意到他,都在看他姐夫和车上那个人很亲热的说话,他不由的一楞,很少见身为交警大队长的姐夫对一个开车的司机这么客气来的,而眼前这个司机居然也连车都不下来,难道是哪个大人物?他有点疑惑的边想着,打量着,边特意走到后面去看车牌。


小六看着边把停车牌随手递到后面,边对自己笑嘻嘻的含笑招呼的中年警察,怒气稍歇的大脑飞快运转,终于在对方伸过手来的空里想起对方的姓名和职务。“常队长你好啊,怎么忽然在这里设起路障来了?”“呵呵,陈兄你也好啊(小六姓陈),今天那阵风把你给吹到我们这小地方了?也不通知一声,咱们好高兴高兴啊,很久没见了呢呵呵。”顿了顿,握完手又说,“我们今天临时接到县里的通知,对面田家老庄那里有事,不能放一辆车过去,你是路过还是……”他此刻也发现小六没有一点下车的意思,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但还是似笑非笑的停住询问。


小六一看,心里就明白了,立马一推车门钻了出来,顺手递过一只烟,借着点火的机会压低声音:“常队长别见怪,今天情况特殊,我要上田家老庄去接我大哥,非常紧急的事情,所以有些失礼,你别见怪啊,回头我和大哥专门来给你赔罪,咱们好好开心开心。”“哦,哦,明白了,明白了,陈兄你赶紧上路赶紧上路。”感觉顿时大好了起来的常队长一边连声催促着,一边摆手让挪开路障。小六顺手把刚拆开的555递给赶过来挪路障的那个年轻交警,笑了笑:“这位,刚才对不起啊,有点急事,车开的快了些,抽根烟压压惊,顺便给大家也发发,交个朋友。”说完,对着连声催促着的常对长点点头,暗骂着钻进车里,一溜烟奔着老庄去了。


身后似乎听到姐夫呵斥小舅子的声音:“笨蛋……不是叫你记住那些车牌了吗?”


再说田家老宅里,看到小庄突然疯狂爆发的模样,铁梅心里一酸,茫茫然里,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知道此刻小庄心神大乱,如果任由他这么发作下去,对他的身体绝对是一种伤害,可这会儿她自己脑子也同样乱做一团,竟然理不出个劝人的头绪来。她也没想到小梦会忽然提出这么个要求,她最担心最害怕的的事情终于还是这么不真实的发生了。


在方羽的帮助下,她随着小庄一样,看到了小庄的前生,她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她自己的主观,除了额间的那颗朱砂痣,她发现前世中的小庄和今生的小庄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前世中,她以一个女性细腻的感触,深刻的体会到了小梦和小庄之间刻骨铭心的深爱和忠诚,为了生死不明的小庄,小梦可以在落到田丰手上的半年多时间里,以七次寻死,九次绝食的决绝方式以死抗争田丰的种种威逼和诱惑,也因为有了小庄隐约的信息,小梦同样也可以在一个没有一丝善意,充满了阴谋不测和另外的嫉妒以及切齿声的院落里,坚持着清白咬牙硬挺着活下来,这需要一个单薄的小姑娘心里有多少的坚持才可以做到啊!而这一切的种种,却是为了她也深爱的小庄,在同情和敬佩的同时,她依然隐隐觉得不安和憋气。


而跪在地上的小梦,全身颤抖着,也硬是伏在地上没有回头看发作中的小庄一眼。


有点头疼的方羽见状,眉头一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抢上一步赶紧扶起地上的小梦:“小梦姑娘快起来,你不用这样的,现在不是古代,我也不是法师,你先起来再说话。”说完,似乎不忍再看面前这张强忍着泪水的俏脸,一个箭步抢了过去,如山的右手压住了正在暴跳的小庄:“庄兄!冷静些!”小庄大力的挣了两下,发觉挣不出去后,便安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方羽,涩声说到:“我到底作错了什么?为什么这老天要如此对我?为什么?”喃喃的问着问着,眼圈一红,滴下泪来。“庄兄!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振作些!”方羽盯着他明显失神的双眼又轻喝了一声。他到现在还是不喜欢看到男人哭,同时也很怕女人哭,可这一两天里,好象随时都有人在哭。对这种前生今世的情仇,他根本没什么处理的经验,当年他自己不也这么哭过么?所以只有快刀斩乱麻,尽管他知道这样要求,对一个象小庄这样忽然面对了剧烈冲击的人来说是残酷了些,但是他更明白,如果这时候自己要是再不果断些,今天这里的事情就会麻烦的厉害。这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因为随着暮色渐渐的浓重,这里还有些不好说明白的事情要他自己来解决,不能太耽搁的。


看到小庄在自己的刻意刺激下慢慢平静了下来,方羽嘘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听到短促而又尖利的刹车声,和几乎同时穿破暮色的呼叫声:“大哥,大哥,公司出事了!大哥……”


听完小六气急败坏的诉说,小庄整个人都变了,如果说刚才的疯狂象一座爆发的火山的话,现在则是一片万古不化的冰川,白里透青的脸宛如雕刻出的一般再没有一丝波动,越发红了的双眼里散发出阵阵渗人的冰寒,盯的小六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打颤,他从来没见过小庄有过这样的表情,此刻,在他感觉里,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人的感情。


在小六说完后沉重的寂静里,铁梅从头到底的僵住了,脸上还挂着前面未掉下的一双泪珠,她已经被这消息惊的忘记怎么去思考了。


从地上被扶起的小梦也说不出一句话,孤单单的呆立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身边盘旋着一抹冰凉。


方羽的面色要多坏有多坏,站在那里,从里到外,再也无法保持心境的空灵,心底里,只是不停的喊叫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已经隐约的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被一种深沉的失望和悲凉一次一次的冲击到对人性失望的边缘。悄悄的,一种厌倦了的感觉在内心的最深处泛起,“自己到处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值得吗??又能起什么作用?”他刻意的回避着去多想。


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脸上神色变的很漠然的小庄走到面色阴沉的方羽面前,两只不在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方羽,刻板的没有一点起伏的声线打破周围的寂静:“方羽,我需要帮忙!是谁?”闻言一震的方羽双眼也暴起两道精光,一丝不让的盯住小庄。久久,发现不能溶解小庄眼中寒霜的方羽叹了一声,退开一步,挪开微显失望的双眼:“燕子楼,四个人。”眼神落到孤零零的小梦身上,停了一下:“你有三天的时间。”说完扭头望向空荡荡的院落,再也不发一言。


小庄无言的转身,让视线一一落在小梦,铁梅无语凝视着的脸上,冰样严寒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不舍和凄然,当眼神转为歉疚时,他的脚步已经出了老宅的大门,身后,小六在紧紧追着。


取下墙上挂着的三尺长萧,已经换掉没有双袖的衣服的方羽悄悄的拉开佛堂的门,刚要出去,心里一动,又走到佛龛前,掏出兜里揣着的天心灯,放到供桌上,凝神就着油灯看了看佛龛里面色依旧慈祥庄严的菩萨,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昏暗的灯影下,铁梅呆呆的望着墙角发呆,从小庄问过方羽掉头走了后,到现在,她再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流过一滴泪,只是在发呆。


她觉得心都要碎了,小庄竟然话都没留下一句,就那么掉头走了!尽管以往小庄出去和人家谈判或是火拼,也同样尽量的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但这次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对她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孤零零的把自己撂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会有多担心他,有多么为他兄弟们的死难过么?可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掉头走掉了,只留下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冷,这么长的夜晚,这一切难道还是以前那个时刻惦记着自己,疼爱着自己的小庄做出来的吗?很多很多以前都没有过的事情在这一两天里都发生了,难道……难道今生的自己真的比不上前世那个女孩么?她思前想后,完全的沉迷在自己的猜疑、怨怼和不安里,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只是痴痴的想着。


“铁姐姐,你喝点水吧,别担心,庄大哥不会有事的。”一个声音和一下轻推还是拉不回她迷乱的神思,就在这时,一声呜咽的萧声划过夜空,传入耳中,颤抖低回的音符拨动了一根心底里一直在沉睡的心弦。不由自主的,她的心神随着萧声,进入一个悠远的天地。


荒凉冷清的田家老宅院里,方羽静静的坐在台阶上,六神合一的吹着《安魂曲》,据说,这是汉张良被发入山成道之前,惊闻韩信被杀未央宫,便跑到白云山顶,吹出了的这支《安魂曲》。


《安魂曲》流传并不广,世上知音不多,全曲七章,前五章那令人酸鼻的音符,充满了深深的悲哀和走投无路的凄凉,只有最后两章才由哀伤转为一种出世的空灵,体现了安魂的味道。方羽也是无意间从一本老书里见到的,一直比较喜欢音乐的他当时就试吹了一下,压抑悲伤的音符让他很是不舒服,从此再没碰过,到今天,为了彻底的驱散这里四处弥漫的厉魄和怨气,再一次全神的吹起。


箫声中充满了凄凉孤寂的情绪,低回抖切令人平空生出无穷的哀伤与苍凉,俯首低回,心弦撼动中,一股股从微弱到强烈的阴风在院子里旋起,风声呜咽,使得这暗夜里仿佛有无数的幽灵在随着萧音哭泣。令人心酸的萧音在越来越诡异的风里逐渐转为空灵,一种云水随意,海阔天空的冲淡之意随着萧声在黑夜里流转,成团成团的旋风逐渐逐渐的落地而逝,原本暗的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院子仿佛也随着旋风的不见而逐渐亮了起来。


萧声还在冉冉的夜空里盘旋,双唇离开洞箫的方羽睁开的双眼里一片精光,仿佛能看透黑暗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院墙,那里正有越墙而过的一点绿莹莹的光点在逐渐变大,碧幽幽的往他缓缓飞来。


还握在手里的长萧就那么轻轻的一转,一个巴掌大的绿鹤就颤巍巍的挺在长萧的那一头,绿光一涨即熄,稳若磐石的萧尖上,一张扎成鹤型的黄纸留在那里。轻轻的摇着头一抖手,在方羽长发无风自摇的空里,纸鹤就消失在暗的不能再暗的夜里,了无痕迹。


转头又向东西的两面看了看,想了一下,方羽又凝神就唇,绵绵不绝的萧声演成他最喜欢的曲子《闲云野鹤》。袅袅的萧音回响在静静的夜空,让一切都在自然的神韵面前沉迷,阴沉了一天的天际也慢慢出现月亮的倩影。


萧声缓缓停住,两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在夜空里响起,并随着萧声远去。


把玩着手中的长萧,方羽头也不抬:“铁小姐,小妮,你们也出来吧。”随着他的声音,打着手电的田小妮和铁梅出现在田家老宅的大门口。


心境已经恢复空灵的方羽含笑看着面色基本恢复平静的铁梅:“铁小姐,感觉好点了么?”有点别扭的回避了一下月光下方羽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好多了,多谢关心。”“哦,那就好,小妮,你呢?身体觉得好点了么?”方羽又冲着显得自然的多的田小妮问到。拉着铁梅坐到铺了手帕的台阶上,田小妮使劲点着头:“全好了。方大哥,你刚才吹的曲子真好听,能再吹一遍吗?”方羽轻轻一笑:“那曲子叫《闲云野鹤》,小姑娘不能多听的,呵呵。”“那前面那首叫什么?”铁梅心有余悸的问到。大有深意的看了铁梅一眼,方羽答到:“那叫《安魂曲》,是用来驱散这里郁结的怨气的。”“哦,怪不得,这会儿这里的感觉舒服多了。”田小妮有点恍然的回应到。不太明白田小妮感觉的铁梅楞了一下,也不去细想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驱散怨气?那不是连那个小梦也……”她强忍着碰碰的心跳,停住了问话。方羽一摇头:“我把她寄魄的天心灯放在佛堂里了,她没事。”说完,顿了顿,很诚恳的对铁梅说:“铁小姐,我能明白你的担心和苦衷,想来通过刚才在听安魂曲的时候你也明白了一点什么,千万不要太自苦了,庄兄眼下是有事待办,不全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听到这话,铁梅有一种被窥破心灵的不安,可在方羽诚恳的表情和玉样温润自然坦荡的的双眼注视下,便不由的有了一种信任的感觉,心里一转念:“对啊,以后大多的事情都要他帮忙才可以,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不听听他的意见呢?”想到这里,铁梅一鼓勇气:“方羽,我知道你不是个一般人,小庄以前的事情你可能知道的比我们所有当事者还要多,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才对/小庄要怎么做才好?”随后暗暗咬了咬牙:“失去小庄,我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了,但如果完全不考虑小庄的处境,我也做不到,而且,如果小庄为了我而完全不顾小梦,我会觉得他冷血,同时我也会心理一辈子不安的。但是,如果小庄完全答应了小梦的要求,单独的陪她三天,如果她光是魂魄的话,我还能勉强认同,但她要借小妮的身体,这一点我心里已经自问了很多遍,实在做不到不嫉妒,尽管我也觉得自己自私,可我还是做不到。就算我现在能勉强接受,以后也肯定会在心里留下阴影,因为我知道,他心里除我之外,还可能会有另外两个女人,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发疯的。”一口气说完,铁梅急促的喘着气,含着歉意对已经满脸飞红的田小妮勉强一笑,双眼再也眨都不眨的看着方羽,等他的回答。


一点点无奈的苦笑爬上了方羽的脸,心里暗想:“感情的事一直是自己的弱项,但今天这事已经涉入的太深,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好才是,情是何物啊。”暗叹着,方羽点了点头:“我明白铁小姐你的感受,虽然到现在我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但我会帮你的,还有庄兄和小梦,总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才是,能找到一个可以生死相托的爱人真不容易,我明白那种失去后的滋味,我明白的。唉~!”头一次,方羽在外人面前明白的为感情叹出了气。


就在铁梅心里琢磨方羽的回话和叹气的空里,面色还有点发烫的田小妮说话了:“对啊,方大哥,你一定也要帮帮小梦姐,她好可怜啊,都被人欺负了两百年,我们田家真是对不起她。”说着说着,面色黯然了下来。方羽一听笑了:“小妮,那是两百年前的事情,和你无关的,千万不要自责,如果你是为了这个而同意让小梦借你身体现身说话的话,我就不再管这件事情了,没有道理为了帮一个人而让另一个无辜的人付出代价,这不公平。你以为让魂魄接身体是好玩的吗?”“是啊小妮,前生的事跟你无关,你别乱想了,小庄不会怪你的。”铁梅也柔声劝到。


“不是,不是,我也是这么说说而已,不是为了自责而想帮小梦姐的,而是觉得小梦姐太可怜了,所以才答应的,你们不知道,小梦姐留在我脑子里的遭遇有多可怜,是真的,方大哥,你相信我啊。”红了脸的田小妮急急地分辨道。方羽点点头:“那就好,不过借灵对你的身体影响很大,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才是,天也很晚了,咱们都回去休息吧,庄兄可能明天就能赶回来了。”“哦?小庄明天就能回来?”铁梅一下子精神多了。“我只是这么感觉而已,也不一定。”站起身,方羽淡淡的应道。


转身正要关门的方羽被随后跟过来的田小妮低低的叫住了:“方大哥,等一下。”


进到屋里,方羽问她:“小妮,还有什么事情?”迟疑了一下,田小妮诺诺的问到:“方大哥,刚才在老宅院子里我发现有些很陌生的东西存在过的痕迹,你的第二支曲子里也有力量在外放,究竟那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羽有点惊讶她现在的敏感,定睛仔细一看,才明白过来:“呀,小妮大有长进啊,以后要注意收敛才是,明天要是有时间,我给你说说好了。”“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到:“那是因为这里的封印被解开,惊动了有些一直留意着这里的人和另外一些能感应到这里能量波动的人,他们来探察,所以……”“哦,是这样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方大哥你把他们吓跑了,嘻嘻,你真厉害啊,方大哥。”田小妮很开心的说道。方羽一摇头:“我那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啊,是人家发现这里没什么可看的,所以才走了……”“嘻嘻,方大哥也开始骗人了呢,我才不相信他们会自己离开,”偷眼看了看脸色有点发红的方羽,发现他正有点尴尬的摸着鼻子苦笑,心里一乐:“方大哥这么厉害,要是当初你在,那个臭道士就不能那么嚣张了,小梦姐也不会苦等两百年了,唉,都是那个臭道士。”最初的一点不好意思过去后,方羽含笑看着越来越活泼的田小妮,心里暗暗为她高兴,知道经过自己的开解和引导,再加上小梦为了补偿因为借灵而对她造成的伤害,把凝聚了两百年的一点至阴留给了她,让她更明锐,更深刻的体会到了天地自然的生机和活力,而这一切,已经开始发生作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她有些灰色的个性。当然方羽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眼下只有在他面前才能这么明显。


听到田小妮骂臭道士了,方羽急急开口了:“小妮,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你已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说话要留神,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这一点以后要注意,你是信佛的,佛门里就有一戒叫口戒,要注意了。”看到田小妮一楞之后若有所得的点头,他这才继续说到:“其实怪那道人很冤枉的,他是因为恰逢其时,一方面因为不忍看到当时的田家庄血流成河的样子,另一方面也因为作为世侄的田丰的故意欺骗,他说一个他新娶的姨太,就是指小梦姑娘,因为不守妇道,被他发现后严加管教后含恨不止,所以才勾结奸夫大盗血狼来报复的。可怜那老道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却被自己相信的人骗了,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才大动无名,甘冒着遭天劫的危险,用了很厉害的道术消灭了这股土匪和杀死了小梦,可当他亲眼见到小梦的尸体后,一眼就发现小梦还是处子,这才知道错了,可那会小梦和小庄因为死的太过不甘,怨气凝结不散,大有以后为祸田家的可能,再加上田丰苦苦的哀求和另编了一套说辞,终于使老道再错了一步,不过当时可能是因为心情激荡,忙乱下没细算当时的时刻,结果弄出血魂印这么难缠的东西来,同时又因为血魂印引发天地间至阴至阳两种气机的交会激变,使他明白这次彻底的错了,法术没能施展完全,便含狠而去。所以才会有了今天的这些事情。”面对着田小妮,方羽才能把有些事情说详细说明白,因为不管怎样,他们是属于同一种人,尽管层次有高低。


“哦,是这样啊,那为什么前面方大哥你说还有新的封印呢?”田小妮又追着问到。她觉得和方羽说话真轻松,也真开心,好象什么在方羽面前都有办法解决一样,所以问的就特别详细。方羽一听笑了:“你还真能问啊,不过心也够细,呵呵,那是后来的人怕积聚在那里的怨气厉魄太厉害,冲破了封印造成大麻烦,所以才加的。”“那方大哥你解开封印怎么没什么事情啊?”田小妮不解的问道。“那是因为我是纯粹硬闯开的,在两种能量的激荡之下大部分的那些东西被冲没了,剩余不多的一些,我也用安魂曲驱散了,以后这里就不会再有怪事发生了。”


“哦,那,方大哥,小梦姐姐为什么没被冲没了呢?”“那是她自己的能量和我的一点帮助的结果,不过就算这样,她最多能在天心灯里待七天,在外面借灵待三天,但代价就是从此魂飞魄散,永远的消失在天地之间。”方羽有些凝重的回答到。“那……那怎么办呢?小梦姐姐太可怜了,方大哥你一定要帮帮她啊,你一定会有办法的。”说起这个,房间里刚才比较轻松的气氛再也荡然无存。


送走临出门还在不停的恳求他的田小妮,方羽拿起供桌上的天心灯,摩挲着,开始苦思可能明天就要面对的问题,要怎么样才能让这前生的事情有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又怎么样在今生那些血淋淋的事实面前自处呢?


头一次,他有了失眠的迹象。


※  ※  ※  ※  ※


提心掉胆的看着神色奇异的小庄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纹丝不乱的处理着乱成一团麻的事情,小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面前这个人不再象自己以往熟悉的大哥了,而象一部没有感情,只是高速运作着的机器。


一进公司,小庄便让快要累瘫了的老三去紧急和银行联系,连夜提出了100万的现金,接着和燕城的高层一起和伤亡者的家属召开了恳谈会,经过一番努力后,在政府的介入和小庄再三的保证下,围了公司一天的家属们拿着两万的首批赔偿金在哭泣声中逐渐散去。小庄又连夜赶到客车司机的家里,看望了悲痛的家属并安排了后事,这才留下五万的安家费后赶到了医院,再和医院的高层达成不计成本,全力抢救的共识后,又逐一探望了躺在医院的伤者,最后才到了放着自家兄弟尸体的太平间。


和嚎啕大哭的老三与小六不同,面对着血肉模糊的老二、老四,小庄只是象个冰棍一样的默立了良久,最后只是轻轻的用手抚上了老三抹了多次都合不拢的老二圆睁着的眼睛。而小六发现小庄伸出去抚老二眼睛的那只手,居然连丝毫的颤抖都没有。


神色木然的凝视着面前被纱布和石膏裹成人棍的老五,小庄默默的听完了医生简短的介绍,在生命测试仪急促的鸣叫声里,赶走了要陪着守夜的老三,无情的命令他回去休息。又叫同样劳累的小六去公司的办公室里打个盹,在天亮之前再开车到医院来接他。


面对神色异常冷厉的小庄,小六和老三没敢再多说一句话,悄悄的领命去了。到这时,一直紧张运转着的这部人形机器才在半夜两点多的病房里轰然倒下,瘫倒在病床脚下的沙发上,抱着头,发出拼命压抑着的低嚎。


※  ※  ※  ※  ※


凌晨五点,正是很多人都睡的最香的时刻,可燕子楼的三楼上,躺在床上的占天刚还没有一丝睡意,焦躁的看着卧室里象个疯虎一样来回走动着的秃头男人,他觉得头疼的要命,全身的伤也疼的钻心,但眼下只有硬忍着,他知道,目前的他还惹不起面前这个男人,所以尽管心里烦的要命,也只有忍着等他做出决定。


此刻,他心里多少有点后悔自己花了那么高的代价和担了那么大的风险去请这个人出面帮忙的决定,特别是在得知小庄已经毫发无损的回到燕城后,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同时,心底里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详感觉,尽管他自己也不断的安慰自己,已经高度戒备的燕子楼和有这个男人和他同伙在的自己卧室是绝对安全的,可不安依旧无法消除,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象一群蚂蚁在心头啃食一般的让他不爽。


“贺大哥,你快作个决定出来啊,我看龙五和龙六两兄弟是凶多吉少了,如果再等下去,让小庄腾出手来,事情就麻烦了,你快决定吧,要么再干一票,彻底消除后患,要么你们天亮就走,离开燕城,免得夜长梦多,让事情露出破绽来,说实话,小弟实在陪不住你们这些江湖上的独行侠,如果事情一旦败露,你们抬脚就海阔天空的走了,小弟可没那种以命搏命的本钱,我的基业可全在这里呢。这样吧,快做个决定,继续干一票,我再付50万,如果要走,说好的钱我也如数照付,你说呢?”心头越来越浓的不安让占天刚终于忍耐不住了,心一横,就揭破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的这层纱。霍的停住脚步,自认识以来一直让占大嘴心里暗暗发毛的眼睛冷然的盯住他,线条冷漠无情的脸上有一种阴森森的怒意和杀气,瞪了硬着头皮不肯退让的占天刚一会,比常人厚了许多的嘴唇边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占大嘴你的胆色硬气了不少啊,看来这么多年没白混,嘿嘿!”眼光一转,已经变的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神如毒箭一样盯在身后沙发上一直不出声喝着酒的两个同样秃头的男人:“你们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和我再出去一趟,老五老六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是栽了,咱们再去给他们送点东西安魂。”顿了顿,斜了闻言大喜的占大嘴一眼,一抹残忍的笑意又出现在嘴角:“把家伙都带齐了,不然出钱的老板会觉得你我不够卖力呢。快!”一直慢吞吞的语气忽然转急,冷厉的发出命令。


就当两个没有任何特殊表情的秃头男人应声箭般立起的时刻,厉变突起,“当啷、乒乓”声里,一道矫健的身影从最不可能进入的卧室窗里破窗而入,紧接着就是密集的六声枪响,应着血花,两条刚刚站起的大汉仰天而倒,重重的跌在刚还躺着的沙发上,再也没有一点人气。


在占大嘴中枪后的惨叫里,一身黑衣的小庄手手持双枪,面色铁青的举枪而立。对面,左手淌着血的秃头中年人也面色苍白的举枪相对,冷漠的的脸上,虽然有细细的一层汗珠不停的渗出,但举枪的右手,却稳若磐石,和小庄一样不见丝毫抖动,眼睛更是瞟都不瞟身边两个躺倒的大汉和在床上无力悲鸣的占大嘴一眼,此刻,缩成针尖般大小的瞳孔里,只有面对着的这把枪。他认得,这把枪是跟着他走南闯北,喝过不少人血的龙五的枪,此刻确握在另一只同样稳定、有力的手里。


不敢大出气的缓缓开口:“庄吉?快手小庄?”“不错,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庄也同样不带丝毫激动的问道。“我是谁无关紧要,反正命该如此的人死都死了。此刻你我这么相持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你放我一马,我就此掉头离开,永远不在进入燕城地面,你觉得如何?”“休想!”怒喝声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动了,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硝烟散处,小庄吃力的站起身,腰肋间中了一枪,血不停的从那里流出,而秃头大汉却头中三枪,血肉模糊的头皮和脑浆溅了一地的趴在地上。


恶心的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一旋身,双枪对着床上心胆欲裂,挣扎着爬起来想逃命的占大嘴就是四下连射,占大嘴象个麻袋一样被掀翻在床上,死的不能再死。


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听了听逐渐靠近了门口的嚷嚷声,眼光一转,顺手把枪甩到占大嘴的尸体旁,拎起茶几上的几个酒瓶一顿乱摔,霎时间卧室里四处弥漫着一股带着血腥和硝烟焦味的酒香,手中火光一闪,在熊熊大火中,小庄穿窗而出,身后是一片乱的不能再乱的嚷嚷声和隐隐传来的警笛声。


上午九点,独自坐进小六开来的车里,就觉得肋间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着,可他还是拒绝了小六快要翻脸的哀求,自己驾车离开了医院,驶上了去田家老庄的公路。


直到这一刻,在基本没人的路上,车里的小庄痛痛快快的大哭了起来,内心的压抑、紧张、伤痛以及茫然和那么一点点的轻松,象怎么也拦不住的洪水,汹涌的随着眼泪狂泻。


其中的那仅有的一点轻松里,有血债血偿的痛快,也有侥幸逃脱警方怀疑的轻松,他没想到最后紧要关头和他拔枪对峙的,竟然是黑道上赫赫有名有“冷面杀星”之称的贺星,至此,他才完全明白为什么这次的实践会残忍冷血到这个地部,面对这种血案累累的杀手头子和他的团伙,再怎么冷血无耻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条件是只要有钱。


怪不得一大早就来医院客气而又技巧的询问自己昨晚行踪的刑侦大队张队长在中途接到报告后,精神立即大振,一副胸有成竹的向自己更加客气的解释后,就急急而去。有这个负案累累的贺星和他手下的尸体在,一切似乎就容易解释多了。


车在马路上能够飞驰,情绪慢慢平复的小庄这会就觉得全身酸软,真想随便找个地方什么都不管了的倒头大睡,一连两天两夜,他几乎一眼都没合,同时,身心又接二连三的遭受强烈的不能叫人忍受的冲击,可他还是不能休息,因为前面的田家,后面的燕城,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面对,而且,都是不能逃避的事情。


※  ※  ※  ※  ※


“常住本性,返照自心,能见五蕴皆空,五蕴即受蕴,想蕴……”一口气说完对心经的一点理解,方羽对听的呆呆发愣的田小妮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只是个大概,你也没必要全部弄明白或是全部照着去做,只要记住,常住本性,自由自在就好了,不然你会变成出家人的,呵呵……那可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看着秋日的暖阳里微笑着的方羽和认真模样的田小妮,神色有点萎靡的铁梅觉得很是羡慕,几乎一夜无眠的她此刻就觉得度时如年,即不知道小庄的一点消息,也问不出方羽究竟有什么打算,就在惶惶然里,她不能相信的听到了那熟悉的刹车声。一楞之后,才发觉刚还悠然自得的方羽田小妮已经出了大门的身影。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再也顾不上一贯的矜持,大叫着小庄的名字,冲了出去。


默默的含笑看着面前紧紧相拥,恍然隔世的这对爱人,方羽心里微微一颤,转瞬就恢复平静,目光掠了在一边有点害羞的田小妮一眼,心头忽然一动,有了决定。


一阵低沉至若有若无的声浪绵绵不绝的从松肩实背,怀抱日月的方羽口中散播至无穷无尽的天际,低沉的声浪就若永不停歇的涛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十丈方圆,地面上有淡淡的似雾非雾的轻烟在袅袅成形,慢慢的,小庄的神情由紧张、激动转为一种飘忽的空灵,怀里的铁梅也仿佛遥远的不在存在,一切都似乎重要,似乎一切又什么都不重要,全身就连毛孔都松到可以感觉到张开。这时,耳中仿佛催眠曲的声浪一变,由缓慢转为如同惊雷一般的急促雄浑,脑海中的神经好象被大锤不停的轰击着一样,全身有一种撕裂了样的疼痛,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倏的,“阵!”随着一声闷雷般沉喝,眼前实实在在的一黑,紧接着一道电光划过,意识和身体剥离开来,回到200年前的前世,一切有如电光火石般的在眼前重现,快若流光,可偏偏又清晰无比,各种各样前世的种种滋味在眨眼的瞬间涌上心头又眨眼而去,前一刻的欢喜还没来得及从心头泛起,下一刻的悲哀又迎面而来,心灵在千百种滋味里煎熬和迷醉,最后定格为——小梦寂寞,期盼着的俏脸和那一汪盈盈秋水的眼睛。“小梦”炙热的呼叫还停留在心田没来的及化为叫声,眼前一幕幕今世的种种又纷沓而来,大漠中寂寞而又幸福的童年,戈壁上自己彻夜不停的哀嚎,铁梅扑上来替自己挡刀时无畏的神色,绵长幸福的八年苦恋,兄弟们和自己一起挥刀血战的场景,太平间冰凉的尸体,以及月夜下铁梅含泪的诉说……所有他见过没见过的场面充斥着快要爆炸的神经,混乱中,心灵里只有两个佳人,四双明眸,全都深情款款而又落落寡欢的望着他,一种疼到心灵就要撕裂的感觉里,他疯狂的大叫着,苏醒了。


跟随着小庄穿梭前世今身的意识,切身的体会着小庄撕心裂肺的苦痛,同时也感知着另一抹悲伤中对小庄的深爱和不舍,铁梅和已经在声浪中借灵出现的小梦(田小妮)也同时睁开双眼,却惊讶的发现心神若丧的靠树木立着的小庄一头乌黑的短发已经变的花白,曾经年轻飞扬的脸上皱纹累累,一双曾经锐利明亮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生命再没有任何意义的茫然和麻木,颤抖着的嘴里,只是反复的念叨着两个名字:“小梦,铁梅,铁梅,小梦……”


一种再也不能承受的冲击让铁梅软倒在地上,看着身边同样跪到在地上的小梦再也说不出话来,两道目光在中间交会,再一同射向轻雾中依旧木然而立,喃喃自语着的小庄,一个决定同时在他们心里升起:“铁梅姐……”“小梦姐……”


就在两声呼唤同时响起的空里,远远的,传来方羽清朗的声音:“情到深处情转薄,情到深处无怨尤,如此真情又何必管它前世今生?庄兄马上就会恢复原样,两位能有此领悟,也不妄我们认识一场,小梦姑娘,你还有一刻的时间,请保重,咱们有缘来生再会。铁小姐,回头小妮醒来你告诉她一声,我先回去了,她是个好姑娘,她的体质太容易被人借灵,让她好好锻炼,保重。我走了~”


铁梅和小梦循声望去,只看到方羽淡淡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融在天地自然里。


待续......

[ Last edited by 勿用 on 2005-4-18 at 00:12 ]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好文~!!

Originally posted by 勿用 at 2005-4-17 04:42 PM:
前生 第九节


不知过了多久,小庄才在绝对的悲哀和绝望中睁开双眼,枯木般死灰的脸色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飞扬和神采,连泪水都已麻木的干涸。


艰难的扭转已经僵硬了的脖子,印入眼帘的是同样面无人色的铁 ...

TOP

列字篇


风水(1-2)


酝酿了一整天的雪终于纷纷扬扬着从阴沉的不象话了的天空落下,霎时间就给山川大地穿上了一层洁白的外套,暮色里风不是很大,就那么时有时无的偶尔卷着雪花回旋着,一步步把天地变成冰冷晶莹的世界。


也不过转眼的功夫,漫天雪舞中天色暗了下来,从龙首山不高的小山上放眼望去,山脚下的小镇里一片寂静,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走动的身影,眼前耳中的天地在此刻有种停滞了的感觉,只有无边无际雪和夜的声息。


“该来的终究要来。”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仿佛早就融入雪舞和夜色的方羽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悄无声息的目光落向山下小镇那片次第亮起,在雪夜中显得分外温暖和朦胧的灯光,随着心意的流转,迈开脚步再自然不过的往最吸引自己的那盏灯走去,他知道,家中要开饭了。


拂了拂身上的雪花,把最后一丝的心神从漫天雪花中收回,微微笑着,方羽推开了饭厅的门,一股再也熟悉不过的家的味道瞬间便占据了他的全身,这味道此刻在随他而入的寒意里显得那么的强烈和温暖,轻轻地掩上门,方羽惊讶的发现本来早该坐在饭桌前的父亲此刻却不在那里,母亲也不在,只有饭桌上用盘子扣着的菜静静的散发着缕缕的香气。


“妈!妈!爸上哪里去了?”依着听到的声响,方羽人还没走进厨房,就在外面问到。


“是小羽啊,你先坐,我的汤就好,你爸到现在还没下班呢,可能在医院又有事情了。呀,都说你不用进来了……”含着没有一点嗔意的微笑,母亲愉快的随着端着汤盆的儿子来到饭桌前,顺手把腰上的围裙放到另一边椅背上,身子在儿子快手快脚拉开的椅子上坐定,笑道:“儿子,越来越有绅士风度了哦,不知道那家姑娘那么有福,你觉得那个杜……”“妈!~你又来了。”方羽有点急了,抢着打断母亲的话,同时心里一转连忙改变话题:“都六点多了,爸怎么还不回来?没听他说这几天有什么重病人啊。”洞悉儿子伎俩的母亲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天也没向往常一样来电话,我想就快回来了吧?不过今天天黑得这么快,又下起了大雪,还真让我有点不放心呢,要不这样,儿子,你先吃?”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去盛饭。“呀,妈,那哪行啊?再说我也不饿,不如这样,你等着,我去医院看看,反正也不远。”说完,方羽站起身,在母亲的叮咛声里走了。


脚步轻快地走在无人的街上,听着夜空里雪花的洒落,感觉着脚下软绵绵“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在冰凉的寒风中,方羽心里有种格外宁静的空灵,自田家老庄回家后,转眼就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上次出游的一切在小镇平静淡泊的环境里消融到仿佛象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顶多只在偶尔的空里成为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掠影,不留丝毫的痕迹。


倒是自那次回来后,父亲大略的听完他的经历后,沉吟了良久,忽然和一直默默在听的母亲一起问起了他自己往后的打算,让他着实楞了好久,父母的问话很简单:“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么游走下去吗?”这三个月来他不时的就在想这个问题,不,其实不是在想,而是在不断的感悟自己内心最深层的真意,因为他知道,作为父母,自己的父母亲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做到了最好,没有几个父母能容忍自己的已经成年了的儿子整年整年的赋闲在家,什么都不做,和个游魂似的要不泡在周围的山川之间,要不就是整天关在自己的书房里的古纸堆里,一家人要到了吃饭的时候才能聚到一起见个面,这些也还罢了,反正家里的环境也不指望他出去上班挣钱,最让父母不舒服的大约就是,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谈起自己的终生大事,一点这方面的打算和说法都没有,这让尽管开明如他父亲方庭轩,都不免心里开始了嘀咕,以至有了这次的问话。这一点方羽再也清楚不过,同时他自己也觉得是该到了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时刻,所以在借着小镇的山水和宁静不断淬炼自己心灵的同时,也在不断的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一直到快进年关的今天,在今年这场酝酿了一整天的雪终于落下的那一瞬间,他才算是在内心找到了答案,尽管不很清晰,但也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目标,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和父亲说说。想到这里,方羽加快了脚步。


方庭轩最后一次仔细地切过这个把他拖在医院的病人的脉搏后,面上不露丝毫异样地站了起来,就在十多双眼睛焦急的注视中伸手掖了掖病人的被子。病床上,面色异常苍白的那张年轻的脸依旧毫无表情地躺着,这张脸的轮廓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一种很少有的怜惜瞬间滚过心头,暗里叹了口气,抬起头,示意正紧张地盯着他脸色猛瞧的另一个父亲和他一起走到了门外。


走廊里空气显得格外的冷,微微的打了个寒战,方庭轩对着依旧沉默着看他的这个中年人点点头,开口说话了:“王先生,你儿子身上没病.”“什么!?你也说他没病?”闻声趔趄了一下,这个一直保持着礼貌上的镇静和深刻涵养的中年汉子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血色,有点眩晕的扶了下墙站稳后,一直显得颇有信心的身子一下子好象衰老了下去,曾经很锐利的眼神里只有愤怒、痛苦、以及无助的茫然,眼神毫不聚焦地盯着地面,喃喃道:“没病?!没病?没病为什么会这样?那些大医院是这样说,你也这样说,难道荣儿,我的荣儿就那么无端端地躺在那里装病吗?难道他的眼睛瞎了也是假的吗?你们、你们这些大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啊?”说到这里,愤怒和失望已经让他地声音不受控制的大了起来,最后两句已经可以拿声色皆厉来形容,露出些微凶光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面前不动声色的方庭轩,好象自己儿子的病是由面前这个他曾寄托了不少希望的名医所带来的。


声音未落,病房门一开,呼啦一下子抢出四、五个年轻人来,示威似的站到了他背后,瞪着放庭轩。有点不悦的皱了皱眉,方庭轩还是忍住了,他能体谅一个父亲对这种事的过激反应,如果方羽也这么忽然就好端端的瞎了眼睛,昏迷不醒了半个多月,跑遍了本省所有大医院后,还是查不出结果的话,他估计也会这样,甚至还可能更过分,所以他能体谅,倒不是在乎对方来头颇大和眼前这种可笑的威胁。


微微一笑,方庭轩开口了:“王先生,从脉理和你带来的各种化验结果上来看,你儿子除了身体因为昏迷过久,比较虚弱外真没什么病,不过——”“不过什么?”一听到话里有了点意思,刚还在愤怒和失望边缘的中年人精神徒的一振,马上就来了精神,一凝神后就发现方庭轩看着自己背后,转头一看,脸上一红,一摆手,背后那几个年轻人就呼啦一下退回到了病房。再一转头,中年人饱含谦意地点点头,也不多说别的,就直瞅着面前的大夫等结果。


有点诧异于那些年轻人行动的快速和齐整,方庭轩挺了挺腰身,轻轻说到:“令郎这种症状我以前跟先父出诊的时候遇到过一次,不过这不是病,而是、而是……”


犹豫着说了而是,方庭轩迅速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考虑要不要说出自己的判断,他这一想问题不要紧,可把面前这个人急了半死,忍了再忍后,实在忍不住的催到:“方院长,有什么你就说啊!只要治好我儿子,一切听你的。”方庭轩听了这话,有点犹豫的一咬牙,一本正经的问到:“王先生,不知道你信不信咱们传统的风水?”“风水??”这中年人一听,楞住了。

(2)

蓦地,一阵自心底泛起的悸动让方羽从梦中睁开了眼睛,暗夜的房间中,裸露在被外的手臂上,寒毛在一种诡异的寒意刺激下不自然的竖立着,脸上的皮肤在不停的收缩、绷紧,房间里的温度在飞快的降低,一股越来越强足以撼动灵神的杀意,一波又一波不停的刺激着他体内早已经澎湃的气机,气机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运行方式迅速调整着依旧躺在被窝里的身体,不自觉的,他平日里清澈若水的双眼在夜的暗影里逐渐放大,放亮,散发出深邃、飘忽而又带着要吞噬一切的有若黑洞般幽暗莫名的异光。

脸上也如同铁铸了一样不再有任何的变化动作。一切象静止了一般的暗寂!

幽暗中一点仿佛来自虚无的绿光忽地就在房间的角落里亮起,朦胧的光影在摇曳中逐渐放大,不过眨眼的工夫,越来越大的绿影就映射的房间里蒙上了一片绿幽幽的碧光。绿影闪动,一只鹤样的东西在飞速的成长,另一边的床上,僵硬了一样的方羽依旧连动都不动,只是身上的棉被象和绿影的涨大有了联系似的,以同样的速度,自己无声无息的往脚下蜕去。

涨大到三尺方圆的绿影,“曝”的一声轻响,爆出耀眼的光华,满屋绿星飞溅处,一只三尺左右的绿鹤展翅,箭一般的往床上射来,劲气一涨,已经蜕到床角的棉被有了生命一般自床上立起、展开,准确无比的罩向绿芒,转眼又在光华过后的黑夜里冉冉落回空无一人的床角,房间里,一切又归于平静。

漫天雪舞,在空气急速的闪动里,一脸怒意的方羽幻现在离家不远的龙首山不高的山顶上,漫天的大雪夹杂着细小的冰凌不断扑打着他只穿了睡衣的身体,却带不动他身上一丝的衣袂和披散到肩上的长发,赤裸的双脚稳稳的站在厚厚的雪地上,稳若磐石的右手里,已经变成暗绿色的大鹤挣扎着,扑腾着,绿光动处,在雪夜里挥洒出一片片惨淡的绿色。

“如果再不给我滚出来,我就炼化他的元神,让他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勉力压制着汹涌的怒气,方羽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山顶上远远传开,此刻,挺拔的身影周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气旋,隔开漫天的雪舞,形成一个五丈方圆的怪异空洞,空洞里宛如魔神般挺立的身影,挣扎的大鹤,惨淡的绿色,组合成那么的妖异一幕。

“天地玄黄一道宗宇宙洪荒归宣真!”随着一声清越的长吟,两条身影就那么平空出现在方羽面前:“无量天尊,施主有礼了。”同时两道本应无形的气劲就携带着夜空中不停飞舞的雪花象巨蟒一样的直撞而来。

“砰!”让整个山都震动了起来的闷雷巨响中,本就不大的山顶上劲气四射,地上的积雪爆炸般的冲天而起四散飞扬,更有不少的碎石凌空乱飞,混乱中,两条身影也在乱雪中应声抛飞。

“原来是宣真宗的高士到了,你们不觉的今晚的举动太过恶毒么?”

乱雪落尽,依旧在隔开落雪的空洞中宛若魔神般挺立的方羽,依旧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诉说着他心中快要压抑不住的愤怒。

自决定把小梦从田家老宅的镇压中放出的那一刻起,方羽就想到可能会有麻烦,后来在吹奏安魂曲驱散怨灵时,又接到对方化鹤传书,就知道和宣真宗是对上了,尽管他当时根本没接对方的约战。

照他的角度看来,当年镇压小梦,明显是对方错了,在他还相对单纯的观念里,错了就应该有知错的担当,因为宣真宗不是那些死缠烂打的旁门左道,而是有着千百年悠久历史的大宗派,再说虽然破了秘阵,但事后没留下任何后患,就算对方计较,也应该不会太过分,最起码能给他个解释的机会。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彻底的打破了他的心理底线,对方太!过!分!啦!

不但御元神化鹤进行了偷袭,而且一见面,又根本不容他分说,用性命交修的无上罡气劈面强袭,这样的举动,就是泥人也会发了土性子,更何况,更何况对方居然一点都不顾修真人的顾忌,直接追到了自己家里,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尽管对方是传说中强大到不可抵御的古老门派。

“绝对不能让父母、亲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的惊吓和不好!”这是他自懂事以来,就在心里暗暗下过的决心,在教育他成长的观念里,这是做一个好男儿最基本的底线,不管是有没有得到天心灯,得没得到这些改变了他生活和性格的能力,这在他,是作为一个好儿郎的最基本的底线!

此刻,怒火象滔天巨浪一样一次又一次拍打着心灵最后的堤防,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踉跄着狼狈的爬起,青云和青松苦忍着全身骨节碎了一样的疼楚,顾不上抹去嘴边的血迹,不能相信的看着十丈外散发出让他们心悸杀气的方羽,他们性命交修了二十几年的无上罡气聚力合击,竟然没撼动对方挪开一步,甚至连人家的防御圈都丝毫无损,不但无损,原本五丈方圆的气圈此刻已经膨胀到了把自己两人紧箍在内的地步,身前身后,不时能感觉到对方森然的杀意和布下的无数道的无形气流,不停的探索感应着自己体内的气机反应,控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神志,而自己体内本来意到神随的澎湃气机此刻却仿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灵识更被一波又一波从没体验过的恐慌和迷乱一次又一次的吞噬着逐渐陷于绝境。终于,在这冷到骨髓的雪夜里,他俩的额头就在凄迷的雪舞中同时流下了绝望的冷汗。

冷冷的盯着面前宛若待宰羔羊的两名道者,方羽心内天人交战,冷酷的杀意和想焚烧一切的怒火从没象此刻这般在他以前单纯后来空灵的心境里汹涌过,他知道,只有他意念一动,面前的这两个看起来还不算老的道者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那具已经近乎僵硬的躯体转眼就会成为一抹烟云,但对方那两双眼睛中尽管恐惧,尽管绝望,但依然不能抹去的纯真和不屈,却让他在爆发的临界,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机,同时手一松,放掉了已经绿芒惨淡到几乎不能挣扎的大鹤,仿佛回归幽冥的,那只大鹤就那么消失在雪夜里,山顶上陷入一片黑暗。

察觉到几乎控制了一切的气机倏的消失,天地万物的声息重新进入恢复清明的六识,只觉得心里一松,两个道者的身躯不由的缓缓往地上雪地上倒去,重获生机的巨大喜悦和筋疲力尽后的空虚瞬间就击垮了他们,就在这时,身前那个恐怖的巨人又发出一声沉喝:“不要躺下,还不按你们师门的法门调理?难道想成为废人么?”闻声一震,快要软倒的身躯顺势坐下,按照道门最常见的五岳朝天式就在雪地里打起坐来。

有点自嘲的摇摇头,负手而立的方羽不明白为什么还是这么心软,尽力的吐纳着胸中的浊气,借着冰冷纯净的空气压制着心境里依旧不能平复的怒气,方羽心里知道,这下麻烦大了,先不说以后和宣真宗的纠缠,就是眼前这自己胸中已经燃起的怒火,恐怕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平复下来的。

修炼炼的就是个纯粹,不管是有情无情,一旦七情中那个被挑起了,那么这个纯粹就会演变成这种情绪唯一的纯粹,修养越深,纯粹的也就越厉害,那么爆发的也就越狂烈。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自己调理的速度,他知道,树林里那个道人已经就要出来了。

“希望他不要再做蠢事,否则是我的灾难,更是他们,乃至宣真宗的灾难!”不受控制的,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青灵子将要踏出树林的一瞬心里不由掠过一抹悲哀和惶恐,刚刚在方羽手中无望挣扎的他真正说的上九死一生,连元神都差点魂飞魄散,尽管此刻人家让他的元神归窍了,但那种恐怖的杀意和对方浩然无匹的强大留给他的印记依旧使他不寒而栗,但他不能后退,他肩上还负有师门秘令和两个师弟的性命,到了这时,他才由衷的后悔起自己的自大和不顾师傅叮咛的贸然举动,同时,也隐隐的有些不怎么服气。

“无量天尊!宣真宗门下青灵、青云、青松见过方家,请恕刚才连番冒犯之罪,今夜此事不关师门,全是青灵一人之过,方家要怪,就由青灵一人担当。”说着深深的用道门最正规的礼仪拜了下去,连着三拜后,挺直身躯,抬起一直低着头,正色说到:“贫道这次来是代表宣真宗请方家就田家老庄秘阵被破一事作个了断的,这是掌门宗主的法旨。”说到这里,拿出一封信,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封信就自己缓缓的穿过雪幕,往方羽眼前飞了过来,方羽淡淡一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伸手,把信接到了手里,也不打开,手一晃,那封信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般的平空消失。笑容一敛:“你们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回去告诉你们掌门宗主,这次就算了,如果再派人来打搅我家人的安宁,别怪我不客气!三个月后我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去你们山门把所有的事情做个了断。”

青灵和刚刚调理完的青云、青松对方羽接信后的奇怪举动没有任何的异样反应,听到方羽的交代后,什么也没说,只对着已经转身背对着他们的方羽施了一礼,一转身,三道略显萧瑟的身影在雪夜里冉冉而逝,转眼不见踪影。

长长的吐尽郁结在心海灵神间的最后一丝浊气,缓缓睁开尽复空灵的眼睛,感受着发间眉梢间瞬间融为冰凉的雪水,方羽在噗噗的落雪声里长身而起,任心中淡淡的不舍和留恋混着脚下的冰冷组合成的难言感觉恣意的占领着自己的心空。

此刻,天已经开始在依旧的雪花中开始蒙蒙放亮了。

放任空灵的目光有些贪婪的收藏着遥遥的远处那座不大小镇的一切,一遍一遍的把所看到的一切全都烙印在自己的魂灵深处,一股再也压抑不住的冲动化做长长的啸声,萦绕在群山雪舞之间,久久不能平息。

昨晚目送三名道者离开后,为了调理内心已经燃起的怒火,他特意跑到了周围的高山中距离小镇最远,也是最高,但又能俯瞰到小镇全貌的大孤峰的峰顶,这里长年积雪不化,气候寒冷,平时就连夏天,都很少有人来,到了冬天,更是有着滴水成冰的传闻,也为着这个,所以在怒火狂烧的关头,方羽本能的选择了这里,他需要冰凉的寂静来安抚自己狂暴的情绪。

这一坐,就是整整五个小时,直到一个小时前,他才完全的控制住了自己情绪和能量的波动,让心境重新缓缓的归于平静,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汹涌气劲也慢慢的才从绷紧的毛发间归于玄窍。

这一切让他实实在在的为自己的以后做出了个不能更改的决定。

其实自田家老庄回家后的这三个多月中,尽管上次出游的一切种种在小镇平静淡泊的环境里消融到仿佛象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顶多只在偶尔的闲适里成为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掠影,不留丝毫的痕迹。但是他始终记得回来后父母的反应,特别是父亲的提出的问题。

记得那次父亲大略的听完他的经历后,沉吟了良久,忽然和一直默默在听的母亲一起问起了他自己往后的打算,让他着实楞了好久,父母的问话很简单“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么游走下去?”

这三个月来他也不时的在想这个问题,不,其实不是在想,而是在不断的感悟自己内心最深层真意,因为他知道,作为父母,自己的父母亲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做到了最好,没有几个父母能容忍自己已经成年了的孩子整年整年的赋闲在家,什么都不做,和个游魂似的要不泡在周围的山川之间,要不就是整天关在自己书房的故纸堆里,一家人要到了吃饭的时候才能聚到一起见个面,这些也还罢了,反正家里的环境也不指望他出去上班挣钱,最让父母不舒服的大约就是,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谈起自己的终生大事,一点这方面的打算和说法都没有,这让尽管开明如他父亲方庭轩,都不免心里开始了嘀咕,以至有了这次的问话。这一点方羽再也清楚不过,同时,他自己也觉得是该到了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时刻,所以在借着小镇的山水和宁静不断淬炼自己心灵的同时,也在不断的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一切的思考和自问其实就在那只元神御化的绿鹤出现的那一刹那就有了结果,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后知后觉而已”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仿佛早就融入雪舞里的方羽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最后留恋的看了看遥遥的山脚下的那座小镇,有点头皮发硬的一摇头,融进恰巧旋来的风雪里,峰顶上瞬间了无痕迹。

略微的调整了一下心境,穿戴整齐的方羽微笑着踏进饭厅。

“爸、妈,早上好!”刚问完话,方羽就发现饭厅里的气氛不对,一种很别扭的的东西停滞在热腾腾的饭桌边。心里微微一跳:“难道昨晚的事情被发现了”心里敲着鼓,方羽探索的眼光望向了面色尤其不好的母亲:“妈,怎么了?”“小羽,过来吃饭,没什么,你妈在和我生气呢,呵呵。”笑着应了一声,方羽坐到母亲边上:“妈,又为什么生气啊?”看到儿子笑嘻嘻的动问了,做母亲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还不是你爸,这次又要出去给人治病,我怎么劝都不听,真让我生气!“边说,边狠狠的瞅了苦笑着也不答话只管喝稀饭的丈夫一眼,又顺手给儿子递过来一个小花卷:“你乘热吃,别凉了不好吃。”“哦?”接过花卷的方羽一楞:“妈,爸是大夫啊,出诊是再正常不过的啊。。。”“不是去看正常病,是还要去调理风水的那一种,现在这种环境下还搞这些...”“哦,明白了。”轻轻点着头,方羽乖巧的不出声了,他知道母亲为什么担心,同时也开始为自己想说的事情开始不安“眼看就快过年了,要是自己这么贸然的开口说出自己的决定,母亲的反应。。。”出神间苦恼的样子落入了正悄然看着他的父亲的眼底。

“我说儿子,该不是你也反对吧?”有点不悦的方庭轩说话了。

“哦!,不是啊爸,我在想别的事情呢,不是那个意思”话音未落,就瞅见母亲的脸色瞬时暗了许多,心里暗叫苦,一转头赶忙笑嘻嘻的给母亲说道:“妈,我和你是一线的,你别生气啊,嘿嘿!”说完自己都觉得转的太快,十足的小人样,不由的瘪笑起来。

“哈哈哈~”看到一向从容自在的儿子一反常态的糗样,饭桌上的父母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方羽的母亲更是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实在太久没见过儿子再露出这般天真的模样了,心里流淌着温暖的情怀,眼角眉梢全是幸福的光辉,不由自主的,左手抚上了儿子的肩膀,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

略有所觉的方庭轩悄悄的开始低头喝粥,不肯再说话,而方羽在忍着心情激荡的同时,却看到父亲低头的瞬间瞥过自己的双目里那似赞赏,似怨怼的一抹精光,瞬间就觉得心中百感交集,头一次,在父母面前哑然失声,说不出话来。

轻轻一推面前的碗筷,方庭轩站起身来:“老婆,今天叫小羽陪我一起去吧,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我方家最后的一点医术教给他,他也不小了,该出师了!”说到这里,语气中竟然有一种略带感慨的味道。

仿佛从来没为丈夫今天的出诊生过气一样,方羽的母亲点点:“庭轩,天冷路滑,你们小心点,小羽,”一转头,对已经快手快脚的把药箱挎在肩头的方羽说到:“你爸岁数大了,你路上多照顾点啊,快去快回。”

连声应着,方羽跟着背着手轻松出行的父亲出了家门。

走在清晨的小镇上,感受着不停漫卷起雪花的北风的清冽,父子俩一时间都忘了说话,只顾着看不远处那道镶嵌在素装银裹的大地中间的碧波,在着眼处皆是雪色的世界里,素来以汹涌澎湃闻名于是世的大河象一个婉约的淑女,就那么幽绿无声波澜不起的蜿蜒前行。河面上升腾着淡淡袅袅的水雾,让不停落下的雪花还没接触到河面就融化的不见踪影,极目远看,河道的两岸远处,老树斜横,枝头凌霜挂雪,两岸向来狰狞裸露的石山高高的脊梁上一片银装,此刻看来竟也有点和善和玲珑的味道,天上地下,此刻仿佛只有雪的声和影,再有的,不过是两人脚下擦擦的踏雪声。

“爸,今天去那看病啊?怎么都快走出镇子了。”方羽的声音打破了这冰天雪地里的寂静。

“今天咱们去柳塬,那里的卫生院的院长昨天打电话来求助了,说那里有个奇怪的病人,好端端的就那么突然卧床不起了,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检查不出问题,而最近连着几天又是大雪封山,病人没办法送下来,据他说病人情况很严重,耽误不得,又加上我也已经很久没去那里了,所以正好借这个星期天上去看看。”

“哦,对了,爸,那里的院长现在是柳生哥吧?呵呵,我今天见了非笑笑他不可,还你的高徒呢,连病人的病都查不出来,呵呵。”说着说着,方羽自己就先笑了起来,他回想起了少时和这个算是师兄的院长的很多趣事来。

“呵呵,就是他,转眼他都当院长3年多了,看来我是真老了啊”慨叹着,方庭轩装着没发现儿子难得的再一次真情流露,不过心里却很是暖了一会。

“爸,你龙马精神,怎么会老呢?还有那多病人等着你去施展妙手呢,再说你还没教我最后的一手呢。”敏锐的眼光早就发现了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欣慰,但这一点,再一次让方羽的心象针扎了般的痛了一下,有点不舒服的,他马上转过话题。

“恩,儿子,你还用我教吗?”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方庭轩精神一振,扭头看着比自己还高的一点的儿子,半真半假的逗起他来,作为父亲,他同样也发现了儿子话语里一闪而过的阴翳。

“当然要啊,你是我父亲呀,当年爷爷不也是这样教你的吗?”尽管在装傻,但方羽的语气已经正经了起来。

“呵呵,是啊,你爷爷就是手把手的教我的,可是你不一样啊!”忽然的顿了顿,方庭轩停住了一路前行的脚步,一转身,盯着儿子正色问到:“小羽,昨天晚上你去那里了?”问完,又深看了有点呀然的儿子一眼,继续缓步向前走去。

“哦!爸,你怎么发现我昨天不在的?”当最初的惊讶过后,方羽完全把自己交给了直觉,直觉告诉他,父子之间真的到了需要深入交流的一刻。

“我早上起来练功的时候发现你房间那边的气感分外的强烈,怕你出什么问题,所以去看你,结果你不在。”淡淡的,方庭轩头也不转的说道。其实心里还在暗暗的为早上感觉到的气息的强烈程度和带给他的不适而感到不安,他是头一次,在纯粹气的层面感觉到那么的叫人难受和恐惧。

无声的点了点,方羽暗暗觉得惭愧,他知道,尽管父亲在气感的方面还停留在很单纯的内养方面,不过他几十年锻炼出来的敏感感应那么强烈的气息残留应该还是很简单的,更何况父亲到现在在有些方面还不时的带给他一些意外的惊讶呢。

整理了下思绪,方羽开始老老实实详细的交代起自己上次出门遇到和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来。

方庭轩心里乱成一团的看着面前也望着自己的儿子,莫名的发现已经长大,并且近来有点陌生了的儿子又象很多年前做了错事后,揣揣不安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孩。那种特别的感觉让他不由的把手搭上了儿子的肩膀,轻轻的拍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么默默的走了几步,方庭轩整理清楚思绪,长出了一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境下的长气,扭头问到:“儿子,那你决定怎么办?”。

“我想过完年后,再出去一趟,一方面解决和宣真宗的纠葛,一方面也开开自己的眼界,看能不能弄明白天心灯的来历和我自己往后要走的路,因为我自己也知道,再这么下去对妈妈和你都是不公平的,作为儿子,我没有这个权力让你们一直为我这么揪心,我自己有时候心里也很难受,”说到这里,方羽顿了顿,空灵的眼神里明显的流露出一种迷茫和不安,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仿佛要摔掉这些的又说:“可是我要是再这么一走,怕妈妈不放心,本来我想今天早上就说的。”

“哦,是这样啊,”沉吟了一下,方廷轩迅速在心里有了计较:“好吧儿子,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支持你,你母亲那里的工作我去做,这次出去大约要多长时间?三年够么?”

“三年?”方羽一下楞住了:“我只要最多五个月就够了啊,那里用的上三年?”

“不!小羽,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要你在这三年里,解决一切和你获得的能力有关的纠葛,同时,弄明白你自己发展的方向,儿子,你可能还没想过,你能得到这么奇异的能力,完全是来自那个天心灯,它是从那里来的?它为什么只对你起作用?还有,你能力的极限在那里?你最后的路是什么?我不太相信它选上你后,就只是这么让你游走下去,我是怕最后会失去呀儿子。”说到这里,方庭轩终于开始完全的敞开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担心:“你也知道,我们方家几代行医,同时也接触和学会了不少现实里认为是无稽的东西,我得到的经验就是:你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些什么,这是几乎从来没错过的真实,一切从来都没平白的获得过,尽管作为一个医生,我对你能如此深入到咱们传统文化最神秘的奇遇有着很深刻的欣喜,但作为父亲,我和你母亲一样,也在内心深深的恐惧着,”喘了口气,他继续说到:“但是我知道你生性孝顺,一直怕自己说出来这些会给你的修炼带来不必要的影响,所以就一直没提,今天你既然自己想到了,我才说出来。儿子,这三年的时间是给你用来找到这些问题答案的啊,不是光解决宣真宗纠纷的这么简单,三年之后,你要是还找不到答案,那么就老老实实的回家来尽你做儿子的本分,你明白么?”

一口气说完心里想说的话,方庭轩觉得松了一口气,但双眼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有点晕头的儿子,出奇的,心头竟然掠过一丝得意的感觉,难道我内心深处竟然会有点嫉妒自己的儿子么?他不由的暗想

有点呆了看着父亲,方羽的大脑基本上停止运转了,他从来没想到这么久远过,一时间就知道站在雪的荒野里发呆。

心境的紊乱自然而然的引起了灵神的反应,不同往常的,就在识海深处,一种空灵而又自在的感觉就象无穷无尽定水无波的汪洋深处的一抹涟漪一样,在全身荡漾开来,种种的迷乱和震撼就象烟云一样的不知所踪,自自然然的,一缕纯净到婴儿般的微笑浮现在方羽的唇边,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说道:“爸,我知道了!”

此时,方庭轩惊讶的发现,随着儿子脸上笑容的浮起,一切的种种担心和不安,眨眼就被一种晴空白云般自由自在的感觉驱散到不知去了那里,懒洋洋就象秋日暖阳下的那种闲适侵透了他的身心,到这会,在惊讶的感觉逐渐远去的同时,他模糊的感觉到,自出门以来一直不停落在发间眉梢的雪花此刻只在自己父子俩的周围远远的飘洒着,身上再也不见它们的踪影。

(2)

就这样在一种类似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过了不知道有多久,额头倏的一凉,方庭轩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进柳塬的路口,顺手看了下表,他才完全的清醒了过来,“啊?一小时?”不敢置信的扭头望向身后的儿子,入目又是一惊:“小羽,你怎么变了?”

跟在身边的的方羽,就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身体好象更加的瘦了,往日眼神中那玉样温润的光芒已经不再,只剩下水一样的清澈和明净,脸上皮肤上以前还能隐隐感觉到流动着的光华更是消失的彻底干脆,肤色现在看起来黑了不少,连带着给人的感觉是整个人黑瘦了一圈,只有凝神细看,才可以发现他身上越发的显现出一种出尘的洒脱和淡然。

微微一笑,方羽答到:“爸,刚才你说的那番话好象触发了我突破近来修为上的一个高原的瓶颈,现在的我从里到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圆融自在的状态,好象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在这种状态中,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和内在能量的转化,同时也带着你很自然的进入类似传说中千里户庭那样奇异的状态,所以咱们才能在一个小时里走完这近四十里的山路,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你太劳累了。呵呵~”

摇了摇已经被连番的怪事锤炼的粗大了不少神经的头颅,破天荒的做了个要晕过去了的动作,洒燃一笑,方庭轩抬脚就走,他已经看到他的学生,柳塬卫生院的院长柳生带着几个人远远的迎了过来。

进到医院后,方羽一看到病人,就觉得奇怪,在卫生院简陋的治疗室里的那个衣着破烂的病人全身脏兮兮的就那么好象睡着了一样面无表情的躺着,怪异苍白着的那张脸上尽管肤色粗糙,但还是能看出是张很年轻的面孔,这种情况落在身为医者的方家父子眼里,一眼就分辨出那是深度昏迷的模样,不过方羽奇怪的不是那里,而是在父亲切脉的时候,他感应到的病人身上的状况:全身脉理四平八稳,除了明显的有点衰弱外再没有任何的异象,但他却同时能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力场好象在影响着病人,特别是两肾的附近和脑垂体受了比较大的压力,从外表却看不出任何痕迹。奇怪就在这里了,那个无形的力圈相当稳定,但又不象是人为的,起码方羽自己从没见过,他跟着力圈过去感觉了一下,发现源头居然是一所不很大的房子和一个看上去还比较新的大门的角度折射一股看不到气流造成的,所以觉得有点迷惑。“难道是风水影响的吗?”想到父母早饭时的对话,心头灵光一现,他抬头望向父亲,看到父亲给病人喂完一些从自己药箱拿出的药后,也正抬头向他望来。

来到走廊后,他赶忙把自己所感觉到的告诉父亲,看到父亲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随后跟来的自己徒弟问到:“柳生,怎么这么重的病人没有家属跟来?”柳生刚还带笑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老师,您不知道,这个病人家里,唉,最近倒霉的一塌糊涂,这老天,霜打的全是蔫草啊!”“到底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也学的这般怨天尤人了?这也是我教你的么?”面对自己的爱徒,方庭轩可是毫不客气,严厉的口吻听的身后的方羽不禁在心里暗笑:“老爸还是这样的脾气,看来今天一路上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的叫人称奇。。”可心里的好笑转眼被有点恐慌的柳生一番话打的粉碎。

“老师,是这样的因为阿安家发生的事情实在叫人想不通,所以就牢骚了两句,阿安家里一直比较穷,又在他半大的时候父母双亡,是他一直带着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在这大山里挣扎着生活,后来因为他努力学了些木匠的手艺,起早贪黑走乡穿户的拼命努力,弟兄俩的日子才逐渐有了点起色,而阿安在当木匠的过程中也算见了些世面,知道要是没文化只有一辈子苦死在这里,所以勒紧了裤腰带供自己的兄弟阿宁每天爬15里的山路去乡政府所在的北塬那里去上学,每天早出晚归的兄弟也没让他失望,终于在三年前,初中毕业了,因为那孩子懂事,不愿意看他哥再那么拼死拼活的一个人为生存奔波,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到小镇去上高中,而阿安也觉得兄弟能识字,会计算,在这个山里也算相当不错了,所以也没再坚持,就任由兄弟跟着自己到处揽些木工活帮衬家里,而阿宁也确实能干,硬是在这三年里成为了柳塬最好的木匠,有点文化,也有点吃饭的本事,所以在这里很受人们的青睐,看着他也20岁了,来提亲的人不少,结果阿安还没找到老婆,他倒是定了门亲,这下可高兴坏当哥哥的阿安了,逢人就告诉,大家虽然觉得当哥的这么辛苦,把兄弟拉扯大了,可到现在兄弟先娶老婆,这个当弟弟的实在有点那个,可现在不是以前了,再说人家阿安当哥哥的自己都不在乎,别人那还管那么多呢?就这么着,阿安开始收拾房子,准备给弟弟娶老婆。

给阿宁说的那姑娘人长的不错,也挺能干,他自己也很乐意,本来就定在上个月底结婚来着,结果也是老天弄人,那姑娘家里通情达理,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求他能满足那姑娘自小就有的一个愿望,这辈子能到省城去看一看,结婚时能穿两套从省城的大商店里买出来的新衣服,这辈子就满足了。小伙子这些年在周围的村子里面走乡穿户的奔忙,为成家也多少攒了个千八块钱,再加上他自己也从没去过省城,小镇倒是去过两次,被人家姑娘家这么一提,心一热,就答应了这个条件,结果上上个星期,他们俩就在全村人羡慕的眼光中去了省城,可没想到的是,悲剧也正因为这样而发生,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去到绝对是另一个世界的省城后,也许是因为受不了那太过巨大的反差刺激吧,在花完所带的那点钱后,穿着里外全新的衣服双双上吊了,小伙子的口袋里有封遗书,上面只有几句话和自己家的地址:“哥,兄弟对不起你,和花花先走一步了,我们选择死在这里,是希望转世后就出生在这里,山里太苦了。”

本来还苦中作乐,一心准备兄弟婚事的阿安接到乡政府的通知后,昏昏噩噩的在几个叔伯乡亲的陪同下,来到从没去过的省城,看到弟弟和未来弟媳的尸体后就晕死了过去,他们本来想带俩人的尸体回去的,可没有一辆车愿意拉着两个已经死了好些天的尸体上路,他们又没钱,最后还是接待他们的政府人员实在觉得他们可怜,通过协调,免费给送到火葬厂火化了,还特别的给他们这群人凑出了路费,打发他们回来的,回来后阿安就象傻了一样痴痴呆呆的过了半个多月,这才慢慢的恢复了过来,前几天才把自兄弟出事后一直搁在那里的大门装上,谁知道第二天就喊腰疼,那天晚上就起不床了,到昨天干脆就人事不醒,他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是村子的人给抬到这里来的,我查了半天,也查不出毛病来,所以只好请老师你来一趟了。”

方羽和方庭轩听完后简直就傻掉了:“这是什么样的人间啊,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尽管从理智上来说怎么都不能相信,但看着柳生阴沉到可怕的面孔,也知道这事真的在这里发生过。

顿时意兴阑珊的方庭轩无意识的挥了挥手,楞了半晌才从大脑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柳生,你带我去他家看看,不要叫别人跟着。”

“老师,你还是先吃饭吧,赶了那远的路。”

“我那里还有心情吃饭?,别罗嗦,快带路。”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医院外面走去,走了几步,才发觉只有柳生快步跟来,而方羽还楞楞的站在那里,他喊了一声后,才跟了过来。

迷迷乎乎的跟在父亲身后走着,方羽一时间还不能从刚听到的事件阴影下回过神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圆融自在的心境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所见所闻,每每都是人为的事件和伤害彻底的动摇着他对人性的信心和这现实的认知,不管是当年大漠里的那场浩劫,还是和唐丽君在一起是看到和感受到的点滴,又或是小庄前世今生的遭遇,每一件事情,最后都归结到了人性的卑劣、自私和狭隘的可悲!难道人生于天地之间,就不能干些别的有意义或者是愉快的事情么?就这么苦恼着,他跟着父亲他们进了病人家的门。

一进病人家的大门,正要说话的方庭轩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儿子非常异样的神情,眼神飘忽,脸上不自然的扭曲着,斗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渗出,顿时,他的心蓬蓬的跳了起来,心念电转,马上明白了让儿子陷入这般危险边缘的原由,情急之下,他一个箭步冲到儿子面前,一抬手,巴掌重重的落在毫不防备的方羽肩上,同时大声的喝到:“小羽,醒来!”

体内已经陷入紊乱边缘的能量在肩头被重重的排击之后,好象有了目标般的狂涌而出,就在离体爆发的瞬间被及时回过神来的方羽控制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涨的通红的方羽一边迅速的收拾心境,一边惭愧的望向面色因为紧张而微微有点发白的父亲,还没来得急说话,就看到父亲摆了摆手示意叫他先条理自己。

惭愧和不安中他以电闪的速度条理着自己,这时才听到刚刚被他们父子俩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柳生惊问到:“老师,小羽他。。”“没事,没事,这傻小子被你今天说的事情给惊呆了,这还是因为阅历太少的缘故,唉”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到儿子重新又睁开了恢复轻灵的眼睛,方庭轩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心念一转,也不看儿子和自己的学生,就那么仰着头望着落雪的天空,缓缓说到:你们可能还不太知道,在我们小镇周围莽莽群山里,有太多的人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山峦之间和不可测的老天祖祖辈辈做着无望的拼斗,临近城市或者大河的地方还好,但在那些更深入的山里,在那种噩梦一般环境中的人们,却只能一辈又一辈的绝望着,挣扎着,永无休止。

那里有很多人从出生到死亡,足迹从没踏出过自己家乡之外的五十里,很多人更是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大约最绚丽的出游就是去过小镇,电灯,电视,自来水,等等这些,都只能是梦幻中那不可能触及的禁忌,更有很多人家里,长大了的姑娘出门要姐妹们换着出去,因为没有两条裤子,两件衣服可以让她们一起出行,一个出去了,另一个只能躲在家里唯一的棉被下苦苦等着,在夏天还好,到了冬天,一家人只能躲在炕上,相互借着体温取暖,因为一无所有的大山,连柴火都吝啬的不肯多提供一些。”说到这里方庭轩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以前的柳塬就几乎是这个模样,所以我才会破例收柳生你做徒弟,因为你是柳塬这么多年来能熬出头的为数不多读书人里唯一一个愿意再回到自己的家乡为这些乡亲们作些实在事情的人,也正因为还有你们这些人,柳塬和周围的山里情况才会有所好转,不过也因为贫瘠的时间太久了,才会出现今天这家病人这样的事情,我可以凭我的医学经验判断出今天这个病人可能的情况,但我怎么都没办法知道他家会经历过这么样的灾难,个人的人力毕竟有限啊,唉!”说到这里,一直抬头望天的方庭轩收回目光,两眼闪显现出方羽从没在他眼中看到过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尽管面色阴沉,但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流露的儿子和学生,加重了语气继续说到:“尽管这样的现在在全国的范围内都有,也尽管我们的个人的力量都极其有限,但是孩子们,我要你们记住,我们的先人祖祖辈辈的在比目前更困苦的环境里创造出的灿烂文明和辉煌传统就是因为他们对生活,对这个世界有不屈不挠不舍不弃的热爱和坚持,不管世道如何艰难,不管人性如何的脆弱,但只要有这份热爱,天地就会为我们而改变,尽管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只要你秉承你心目中那点对信念的坚持和努力,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除了悲惨,阴暗的一面外,这世界也还有光明,温暖的一面,特别是人性的光辉,会在各个角落,每个人身上闪现出它应有的光芒,但前提就是,你一定要秉承并且坚持住你内心所要珍守的那一份天地。”

一鼓作气说完自己这会所能想到的话语,看到儿子眼神中逐渐亮起的精光,又看到一向比较怕自己的学生不能掩饰的敬佩眼神,方廷轩反倒有了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干咳了两声微笑着说到:“这些话是当年我一个长辈就这么说给我的,我也一直努力的往这个方向做着,不敢说做的很好,但起码我是用心,努力的真正去做了,一切的事情只要你能作到扪心自问,不愧对自己的真心,那么就不必去强求结果,对这个世界上你无能为力的事也不必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要承担的义务和责任,老天也只会帮助那些值得帮助的人。”

听到这里,已经基本消去胸中的块垒方羽完全明白了父亲今天说了这么多话的苦心,他心里被少有的暖意抚慰着,也不想多说,清澈若水的目光迎向父亲射来的眼神,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父子俩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随口说了几句,感觉着气氛比较舒缓了的方庭轩打住话头,一挥手:“准备,开始”说完就叫柳生关上大门,也不进还明显留着灵堂痕迹的正屋,从方羽手中接过药箱掏出用红布包着的罗盘就在院子里冒雪转悠了起来,

方廷轩仔细的用罗盘格定过之后,发现了一个个问题,一是新修的大门正对着为了方便修门而新铲出来的一条小路,尽管这么一来人进出是方便了不少,但正好犯了《阳宅十书》里面所说的一个禁忌,成为有可能出问题的凶宅,嘴里悄悄的默背着这种凶宅的断文:“南来大路直冲门,速避直行过路人,急取大石宜改镇,免叫后人哭声顿”。默念到这里,他收起罗盘,叫上还有点好奇的看着他的柳声和在一边紧紧跟着的方羽,叫他们把把院子角落里不知干什么用的两块大石头翻滚到了大门口,拉开关着的院门,他又找来一把铁锹挖了两个浅坑叫他们把把石头栽了进去,这才站起身长长的出了口气,尽管是下雪天,这一番活动还是叫方羽看到他额头上出了些细细的汗珠。

作完这一切后,方庭轩站在那里仔细的想了想病人的症状,又看看了已经落上白雪了两块大石头,觉得好象还是那里没对劲,刚刚有点舒展了点的脸上又皱起了眉头,这时,恢复过来后一直默认跟着他忙碌的方羽不忍看父亲在那里费神琢磨:“爸,这边墙角下有个大洞。”说着就顺手拿起院子里的扫把径自走到靠北的一间房子的墙角,三两下扫开了积雪,那里一个大洞就露了出来。

方庭轩赶紧过来一看,好家伙,洞口虽然不是很大,却足足有一米来深,斜斜的通到北屋的地下。“没错,就是这里了”方庭轩精神一振,有点兴奋的叫到。这时柳生也过来仔细一看,吓了一跳:“看这个洞这么深了,我看也不象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多危险啊,再过几天我看说不定都要把房子陷塌了呢!”

点了点头,方庭轩看着洞心里就有了数,“北方属水,应到人身上就是肾脏,而且这个位置。。。”想到这里,他给柳生说道:柳生,你去把大门口那堆土拉过来,咱们现在就填上它”。看到柳生应声去了,方庭轩又叫方羽拿过自己的药箱,在柳生和方羽填土前把掏出的10个包着中药的小包好象有次序一般一个一个的扔了下去,最后又在洞子快要填满的时候扔了两个小包下去,等这一切作完后,这才站起身来长长的松了口气:“走,去医院看看。”

等看到刚刚还昏迷过去的病人阿安已经可以被护士扶着站到地上的时候,方庭轩又仔细问明了他家北屋墙角的那个大洞已经塌陷了有不少时日的细节后,这才放下心来到了柳生办公室随意吃了点东西,又从自己的药箱里拿了几副滋补的药给阿安留下,看看天色也已接近中午,想想回去的四十里山路,加上明天还要上班,因此也不想再多留,不顾学生的挽留,催促着方羽动身。

正要起身的方羽看到柳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念一转间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于是先开口问到:““爸,今天你扔进那洞子里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扔那些东西?还有,到底阿安醒过来好转是你的药治的呢?还是因为调理了风水后才好的?”微微一笑,方庭轩顿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沉凝了一下说到,病应该是和药以及风水都有关系,具体是那个起主要作用,你爷爷也没怎么太深的教过我风水,所以我也说不好,至于扔下去的东西就是些药材,不过那些药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十二禁药,在风水中是专门用来埋在地下的,成分分别是“海龙。。。。。”一边放慢速度说着药名,一边示意在一旁显得抓耳挠腮可又不敢下笔记录的徒弟拿笔记下分量和药物,重复了两遍后,看到柳生已经无误的记了下来,这才站起身来,拍着徒弟的肩膀笑骂道:“你啊,还和当年那么拘谨,老师虽然为人方正些,但从没在学问上保守过啊,怎么还这么怕我?你现在好歹也是这里的院长了,胆量放大些,治病用心些,不要弱了我们医者的招牌,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和小羽要回去了,你不用送了。”

就这样父子俩踏上了归途,自然心情不若来时那么好。

默默的走了几步,方庭轩忽然问到:“小羽,记住我今天是怎么做的了吗?”方羽一楞:“记住了,记住了,这么深刻的事情做陪衬,我怎么可能忘的掉?”说完,父子俩相对着摇头苦笑,不过气氛明显的轻松了下来。

“儿子,你看了那么多希奇古怪的书,难道真没注意过风水这方面的东西吗?“回想了下今天儿子的表现,方庭轩不由的又问到。

“看到过,有些还涉及的比较深,不过没专门往治病的这方面想过,这一会我琢磨着风水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刚刚才也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好象也脱不开自然之气运行的规律,直觉里似乎就是因为建筑物格局位置搭配的不合适,而引起那里的阴阳生死之气不同的变异而已,尽管有变异,但对有些人起作用,有些人不起作用,这就又牵扯到了人本身元气或者说是身体的好坏有关系,另外,所谓的吉宅不过是把那些气的运行变的非常适合人居住和生存,凶宅就是相反了,我觉得它应该不会超过这个范围。不过再具体的我就说不好了,看来回头要仔细看看才是,看来用心处皆是学问啊,以前我太粗心了。”

仔细的打量着儿子,方庭轩此刻真觉得老怀大慰,赞赏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羽,你长大了,到此刻我方家医学的衣钵你已经完全继承了,只要在以后的日子里记得随时的反省和谦虚的学习,我再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儿子,记住我们的三年之约哦。”开心之下,他也再一次开起来了儿子的玩笑。“你说的我都记住了,爸,走不走的动啊?雪大路滑,不若儿子带你一程啊,呵呵”获得自小敬畏的父亲的首肯,也叫方羽的心境开阔了起来,主动提出在这雪大沟深的无人之地再一次显示来自天心灯的异能。

“好啊,走着是很吃力,呵呵”他话音未落,就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眼睛一闭的空里,再次陷入到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刚涮洗完自己随便凑合着午饭的碗筷,方羽的母亲就听到大门外有人敲门,同时还听到隔壁林婶的呼叫声:“方院长,方院长,有人抬病人来看病了,快开门啊。。”“来了,来了!”听到是病人,她赶忙三步并做两步的小跑着过去开院门,情急之下都忘了换棉鞋,因为家里有暖气,所以在房子里她一直穿着棉拖鞋,这么一跑出,立刻让她感觉到了雪地的冰凉,不过她没时间再去换了,病人要紧。这么多年来,她不但完全掌握了丈夫的早出晚归、以病人为第一的性格,同时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突然的求诊,一年到头,多的是这样突然找上门来的病人。

等招呼门口的众人手忙脚乱的把面色怪异的病人抬到专门给病人准备的客房里躺下后,她才惊讶的发现帮忙的全是小镇上的人,而病人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不由的诧异了起来:“林婶,这个病人?”林婶还没说话,住隔壁街上的小刘一指身边几个小镇上的年轻人说话了:“方婶,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正在街上走来着,忽然从车站方向跑出这个老头来,好象是疯疯颠颠的样子,这么样的雪天里居然只穿了一身单衣,而且还赤着双脚。他一边跑,一边怪吼着,还不停的用头撞路边的树,撞的可用力了,可没见他头上流血,而且面色特别的怪异,红的象要滴血一样那种的颜色,等跑到我们跟前的时候,这老头忽然就狂叫了起来,眼睛、鼻子、嘴还有耳朵里都开始出血了,面色更是变的紫涨,好不怕人,没等我们过去看是怎么会事,他就高高的跳了起来,一个倒栽葱一头扎到地上不动了,好吓人啊。”说倒这里,平日里灵牙利齿同时胆量颇大的小刘和周围的几个年轻人都不约而同的激灵着打了个寒战,“看来当时是很骇人,否则不会都这么个表情了。”方羽的母亲也被引起了好奇和不安:“后来呢?”她转头问另一个年轻人。

“后来,后来,我们就都一起围了过去,小刘还摇了几下这老头,发现他当时昏过去了,呼吸很微弱,于是大伙就把他抬到了医院那里,可是,可是方院长不在,值班的年轻大夫检查了一下,说是特别危险,又因为这老头身上什么证明身份的证件都没有,他不敢收留,叫我们赶紧送到方院长这里。”话音未落,还没等方羽母亲说话,心直口快的小刘就接上了:“什么没有身份证明啊,我看那个新来的大夫分明就是怕担责任,还怕这人没钱给药费,他们这种从大地方来的人都有这种毛病,那知道我们方伯最恨的就是这样的家伙。”

在大家纷纷的赞同声、议论声里,方羽的母亲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大约就是这个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别的,谦让了几句后,就以病人需要安静的理由让他们都出了门,这才回来弄了点热水,拧了条毛巾过来给这个还没细看过的病人整理了一下头脸上的血污。

等一盆清水完全变色之后,病人的面目和赤裸的双脚才算恢复了本来,同时她也发现了这个病人的异常,口鼻呼出的气息仅微弱可闻,但吹到手背上发烫,花白的头发下面,顶门怪异的肿起一个大包,上面热的烫手,头面也热气腾腾的,可就是双手双脚冰的吓人,而且不时的有血丝从眼耳鼻口中渗出,一张清瘦的脸,逐渐变成紫红色的面皮上没多少皱纹,但近乎全白的头发和眉毛还有身穿的质地很好但式样老式的那一袭单衣则显示出病人的岁数绝对不会太小,到这会,精于女红的她还是能依稀记得那是父母那辈人里比较时行的样式。

做完她自己能做的一切后,看着呼吸好象越来越微弱的病人她不由的有点着急了起来,怎么丈夫和儿子还不回来啊,要是万一这老人就这么死在这里,那她该怎么办呢?

不想还好,越想越着急,可她不会看病,只有在那里围着病人乱转,干着急。转着转着,她忽然想起丈夫对一些昏迷不醒的病人经常用针扎他们的人中,而自己也常看到很多母亲对哭得背过气去的孩子们使用掐人中的办法叫回来。于是在焦急下,她也不由的用拇指用劲的摁在病人的人中上。

“恩。。”一声沉沉的闷哼中,一直昏迷不醒的老人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睛里那种充满着疯狂和迷乱的眼神一下子就把她吓的倒退了好几步,还没等她站稳,就听到那人开口了:“请问我这是在那里?”“他不是疯的?”听到问话后方羽的母亲才暗松了一口气。“你刚晕倒在街上了,现在是在我家里里,我丈夫是大夫,不过现在他出诊去了不在。”“哦,谢谢你,真是打扰了,嗳?”直到那老人瞪大眼睛凝神好象感觉着什么的时候,她才敢仔细把眼光再一次的投向刚把她吓了一跳的那双眼睛,却惊讶的发现尽管依旧布满血丝,但眼睛深处此刻却和儿子的眼神一样,充满了一种望也望不到底的深邃和清凉,和刚才那中疯狂的味道叛若两人。

“请问二楼上第二间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有点急切的,躺在那里的病人挣扎着半抬起身体问到,语气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欣喜。

“是我儿子,他和他父亲一起出诊去了。”尽管心里有点不解他的兴奋,她还是如实的回答了,末了,还关心的说道:“你快躺下,你快躺下。”谁知道这老人听了更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满怀期望的看这她说到:“这位大嫂,我这个病时好时坏,马上又要发作了,能不能麻烦你找人把我抬到你儿子的房里?抬上去你就不用费心了,我能熬到等他回来。”说完等不及她的回答,面色更红的倒了下去,他又晕过去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风水(3-4)


3)

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毛衣和签子,方羽的母亲转头看了看依旧直挺挺躺在儿子床上一动不动的病人,不由自主的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飘雪的窗外,那短短的巷子里,还是不见丈夫和儿子的身影。

自嘲地摇了摇头,她心里暗笑自己的软弱,明知道柳塬很远,今天又路滑难走,他们要回来恐怕最早也要到天黑,可今天这个病人的情况,实在叫她很放不下心,很少见有人这么长久的昏迷着,唉……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转头又看向病人,就在此时,异变忽生,一蓬夺目到可媲美太阳的光芒刹时在面前亮起。方母本能地闭紧双眼,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有两个好象永远都不能消失的巨大亮点在双手紧紧捂住的眼皮下迅速地拉近,惊叫声里,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紧接着,在眩晕前的刹那意识中,她隐约感觉到一只大手扶住了她后仰的身体,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脚下一震,让沉浸在梦幻感觉中的方庭轩顿时清醒了过来,有点茫然的抬眼一瞧,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转眼就到了拐入小镇的路口?再一看表,心里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也不过才一刻钟。“这怎么可能?”震撼中,他扭头看看身边正微笑着不语的儿子,刚想说话,心里又忽然转了念头:“干脆不问了,反正是自己儿子,随他去好了。”想到这里,他也一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刚拐进小镇的路口,方羽就觉得身上倏的一麻,紧接着潜伏在身体里的能量便蓬的一下兴奋了起来。他一楞:“兴奋?怎么对气劲的反应有这样奇怪的直觉领悟?”还没等他想明白,一直被他自己刻意封闭着的灵眼前光芒电闪,心里一惊,灵神立时便自发的紧紧将那画面里的人锁住。

情急下他只喊了一声正用诧异的眼神望向他的父亲:“爸,我先走一步,家里有病人,妈很害怕!”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老远。

方庭轩一听家里有病人,而一向见惯病人的妻子居然会害怕,不由也放开脚步小跑了起来。

一踏进自己家的院门,方羽便没有了任何的顾忌。这一刻脚刚跨过院门的门槛,下一步便出现在正往后倒的母亲身后,右手一挥,敛去房间里可媲美太阳的灼热光芒,同时,饱含了安魂定和月华功的左手也轻轻的拂上了母亲已经僵硬了的后背。

房间里一暗又明,在比前面还要夺目刺眼的光华里,长发飞扬的方羽面若丹涂,根本不受面前可以让常人近乎失明的光芒影响,刚刚还清亮若水的双眸里神光隐隐,纠结曲绕个不停的双手里挥洒出一波接一波充满如月般温凉气息的朦朦光华,迅速地笼罩住那个已经盘坐而起全身发光的病人,一时间房间里光华纠缠,冷热交替,劲气纵横。

静静地站在儿子房间地门口,闭着的眼睛依旧能感觉到光华刺目,耳中听着儿子口中不时的冒出一些似乎听过,又很陌生的词语,方庭轩就觉得自己真正的到了快崩溃的边缘。他不知道这种异于常人的生活会纠缠自己多久,头一次,他对儿子得来的异能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怨怼。

他现在最头疼的是明天开门后,如何面对街坊们诧异的眼神和背后的窃窃私语。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堵住因为从儿子房间里透窗而出的那道刺目强光所引来围观的邻居之口,同时估摸着几个有限的借口的可行性,紧闭着双眼,全身凉透的他没注意到一头大汗的方羽已经站到了面前。

一阵让眼睛非常舒服的感觉悄然的穿越过了他的视神经,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睁开眼,面前的一切全部恢复常态,好象刚才那些夺目的光华都未曾出现过,本能的,视线越过有点愣神的儿子,从没关紧的门缝里他看到一个老人静静的坐在儿子床上,再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小羽,刚才是怎么会事?干吗弄出那么大动静?”尽管心里不快,但身为医术大家的他还是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爸,到书房去说吧,他现在正处在调理的关键时期,最好不要打搅,不然又要费很多手脚了。”

“什么?是修道修出毛病的?”尽管心里早有所准备,但方庭轩还是被儿子刚才告诉他的情况给刺激得低声叫了出来,今天太多的刺激使他平时的冷静失去了控制。

“嗯,没错,而且这个人已经修到了非常厉害的地步,距离一般书上讲的得道只有一步之遥,要是这最后的开顶不出问题,他就成所谓的天仙了。不过……”说到这里,方羽沉吟着皱起了眉头。

“开顶?难道就是有些书上隐约提到的所谓‘纯阳绝阴,阴阳分离,天地震动,百骸解散,四大分离,形神诀别’的最后一关?”不能置信的,方庭轩已经忘记了心中的不快,惊讶地问道。

“嗯,我感觉他好象就是要开顶时顶门交骨不开的那种症状,不过他同时又带着过疯关的特征,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了,在我刚帮他引摄元神,助他返还心宫的时候只感到了他的元神,却没发现他的婴神,而且他修炼的法门一般来说也到不了这一步,这就奇怪了。”越说越迷糊的方羽又不自觉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完全忘记了看看面前已经目瞪口呆的老父。

深深的吸了口长气,方庭轩震惊之余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在竭尽全力的搜索过脑海里相关的资料后,一张国字脸“刷”的变得通红,强自震慑下心神,他一字一顿地问到:“小羽,你说你帮他收摄元神?”

“是啊,怎么了爸?”被父亲冒着丝丝冷气的话弄得很不解的方羽有点茫然的答道。

方庭轩脸色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怎么?我打你个撒谎的小畜生!”说着抡圆了的一巴掌就毫无预兆地煽了过来。

方羽连考虑都没有本能地一闪,而当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父亲的手腕。他又一惊,赶紧松开手,站到一边连声道:“对不起,爸,我没撒谎啊,我什么时候撒过谎了?”象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一般,脸也涨的通红的方羽此刻那还有那种平日里飘然洒脱的味道?

“没有?你以为就你看过那些书啊?别忘了那些书有很多都是我收藏来的!你能救得了出顶阶段的修道人,那我不就是神仙他老爸吗?哼!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成仙了?气死我了,别的我都不管,你怎么样都可以,可到了现在仗着自己有了点拣来的本事,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你还到底是不是我们方家的子孙啊?过两天你还不翻天了?畜生,跪下,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越说越气,不知不觉间方庭轩的肝火里,已经纠缠进来了不少平时压下的东西。

长长的吸了口气,脸色瞬间变成玉样冷白的方羽缓缓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跪,我没撒谎,是我救了他,但我也不是仙,我只是您的儿子!”说到这里,眼泪慢慢的从眼眶里淌了出来,一滴滴的落到面前的书桌上,但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面色也开始发白的父亲,就是不去擦。

心里有些后悔刚才话说得太重,但仍然认为儿子犯了错就要管教的方庭轩吐了口长气:“那好,我问你,书上再三说过只有先修成了道的人才可以救回这类人,你既然不是,凭什么救他?说啊!”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怒气的呵斥了起来。

“那是书上说的,可我不是照书练的,我的‘天心灯’书上也没说过,不也存在吗?”尽管心境一下子变的大坏,但在伤心之余,方羽还是压住了想冲出口的一句话:“我是你儿子,为什么信那些书却不愿意信我?”

一窒之后,心里因为儿子的顶嘴而更加生气的方庭轩刚要开口,一个低沉但很清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方院长,令郎没骗你!老朽真是他救回来的。”

随着话声,一位微微有些驼背的老人缓缓走了进来,略带苍白的一张瘦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皱纹,宽广的额头上白透了的短发多少有点凌乱,同样雪白的双眉下一双宛若深潭般的眼睛清澈深远,高高的鼻梁下,人中颇长,不过配合棱角分明的下巴却给人一种相当协调的感觉,形状颇好的唇间微微带笑,从容的眼神扫过头也不转一下的方羽,随即对着略微有点惊讶的看着他的方庭轩点了点头:“方院长你好,我是适才令郎救回来的张远之,特来拜谢。”说着一个长揖就拜了下去。

一番忙乱后,知道自己委屈了儿子的方庭轩的老脸上现了一抹赭色,尽管有点难为情,但他还是对方羽说道:“儿子,刚才我是错怪你了,你……”

“爸,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没事的。”尽管方羽抢着打断了父亲的话,同时眼神也很诚恳,但方庭轩还是隐约感觉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对儿子冲击很大,一时间在外人面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对着落座后再没说话的张远之强笑了一下:“你刚醒过来,可能小羽还要为你诊断一下,我去看看内子。”说完起身走了。

“今次真是多亏方小哥援手了,请受我一礼!”再一次的,张远之站起来深深地揖了下去。这下倒弄的方羽有些不自在了,他也赶忙站起上前伸手拦住老人:“张老伯,千万别这样,我一个年轻人真的承受不起,你请坐,我还有些不解的地方要请问你呢。”

等老人在坐定后,方羽也在对面坐了下来,尽管心还在隐隐的为父亲那么容易误会自己而觉得难受,但面对一个还不很熟悉的外人,一个能修行到那般境界的老人,他还是抛开了那些烦心的事情,强自让心神进入了定水无波的境地,用心打量起面前这位令他产生了不少迷惑的老人来。

在方羽打量着自己的同时,张远之也用心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他没想到能把自己从那种危险关头救回来的是一个这样年轻的人,周身气息除了在刚进门的时候能感觉到点波动以外,此刻竟然完全的感应不到,要不是自己在神形崩溃的危险关头,看到了他的样子,感受过他浩然无匹的力量,还真不敢相信自己就是面前这个有双水一般清澈和明净眼睛的年轻人救回来的。

“他是如何修炼到这一步的?拥有如此能力的他为什么心智看上去还显得那样的单纯?”他不由的在心里好奇到。。

注意到张远之也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在两人眼神交会的一刻方羽微微点头一笑,同时又注意到他身上那套式样古老的单衣,衣服的纽扣全是布作成的罗汉扣,紧接着发现他双脚还是象母亲说的那样赤裸着。

看到方羽的眼光落到了自己的脚上,神情一直自若的张远之面上微微一红:“见笑了,你也知道,在当初那种情况下……”“我明白,我明白,张老伯不用介意。”含笑打断老人不很自在的解释后,方羽赶紧起来到卧室把自己的拖鞋给拿了过来,请老人穿上。

重新坐定后方羽心念一转,决定单刀直入,其实他也明白,依他们彼此的修为,很多话根本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张老伯,你怎么会在那样的关头跑到外面来呢?而且跑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来?”

“说来惭愧,本来我在十天以前就知道要过这最后一关,可是实在找不到可以护法的高人,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小心应付了,可是没想到进入状态的前夕,忽然又开始了过疯关,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过了的。”说到这里,老人的脸上又平添了几许惭愧之色:“所以在控制不住的情况下就跑了出来,在间或清醒的关头,我用平时比较擅长的易数推出来自己的一线生机在东,因而依着直觉就跳上了来这里的车,没想到遇到了小哥你,这贼老天总算是开了次眼。”

“哦?贼老天?”方羽沉吟着重复了一句,实际上他心里是有点怕怕的,在他印象里,好象自己凡是遇到叫这个无辜的青天为贼老天的人,都有不少的麻烦。而且按理说修道的人不应该这么称呼老天的,尽管凭他感受,面前这个老人可能不是道门那些大宗派的高人,但能修到要过这最后一关,实在应该和正传的道门有莫大的干系才是,再说他也不象是巫门或者别的宗派的人啊,怎么会说这话?

“呵呵,我是顺口说的,这老天怎么可能真的能管到人间事情的呢?天道自然,古人不早就说了吗?”轻轻的呵呵了两声,这个叫张远之的老人笑着说道。

“根据张老修炼的‘大方诸宫服日芒法’来看,张老应该是道教中人吧?”方羽也笑了笑问道。

“我修炼的是‘大方诸宫服日芒法’没错,可我不是道教中人,也从来没想着成为道人。这个修炼的法门是我从《云芨七笺》找出来的,如果我是道门哪个宗派的弟子话,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就算落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自己是个出世的修道人。呵呵,我从来就不认为人修炼成仙了对自己和这个世道有什么好处,在我看来,真正的大道就该在这个平凡的人世间,所以我虽然修炼,却没什么飞升成仙的念头,这也许就是我在最后关头失败的原因吧。”说的很平静,可语气里多少还是有点黯然的味道。

“哦?”尽管已经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在救助张远之的时候,感觉不到在他身上有标志着修炼成功的元婴的存在,反而倒是感觉到了另外一些不符合常理的现象,但方羽还是不由得惊讶了一下。毕竟很少能和有修练的人做这样深入的交流,这一下子引起了方羽的兴趣。没想到这一声关注,却让张远之打开了话匣子,给方羽说起了他的生平。

原来这位张远之老人已经有九十多岁了,自幼祖传易数,而他自己更是天纵之才,不及弱冠,就已经超越了家族里所有的前人,在方圆几百里内有着非常响亮的神算之名,同时也因为对易数的研究到了很玄妙的层次,不可避免的,也对隐隐感觉到的一些东西有了浓厚的兴趣,在涉猎过相关的各种说法和解释后,他选择了最符合自己人生体验的道家学说。经过不短时间的研究后,他发现道德经里的很多描述,还需要具体的手段来验证和实践,自负绝顶聪明的他自己就决定从最常见的法门入手,找来‘大方诸宫服日芒法’后,一练就是几十年,终于从最平凡的小道入手,进入了至微的境地,可越到后来,他越觉得老子所说的道不是指的什么成仙成佛长生不老的道,而是实实在在围绕着这个人类自然规律的大道,随着修为程度的加深,他的这种感觉就越清晰越明确,本想着通过这最后一关能明白的验证出个结果来,可惜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要不是遇到了方羽,可能就死于异乡了。

说完这些后,张远之轻叹了口气又道:“难道我的修行的方向错了吗?如果大道不在这尘世间修,而是在成仙成佛中求,那么我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一定要抱着绝情断欲,成为孤零零于人世之外的所谓仙人的念头才可以成功吗?方小哥,难道修炼的目的就是这样吗?”他的眼神里充满着藏不住的迷茫和期待,在他对修为的感知里,能从那个关头救他回来的方羽绝对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自然也期待着能得到一个答案。

方羽微微摇了摇头,任由苦笑爬上唇角:“很抱歉张老,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尽管我可以从你修炼的方法上分析出一些东西,例如易学本身就包含了修炼的大法门而你可能没去太注意等等,但这不是重点,你能修行到这一步,早就证明古人说的万法归一的道理一点都没错。可你的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这也是我近来一直迷惑的地方,看来我有必要再好好悟悟。”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方羽扭头看了下挂在墙上的表,站起身来:“张老你先来梳洗一下吧,快要吃饭了,你刚从劫关出来,还需要好好调理几天,如果不是很急着回去的话,就在我家多住些日子,这问题咱们回头再慢慢聊。来,这边请。”

4)

茫然若失地望着办公室窗外已经暗了下去的天色,方庭轩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使劲摇了摇头,这才无精打采的换下白大褂准备回家,说实话,这些天他都有点怕回家,怕回家面对妻子怨怼的目光和深夜的饮泣,也怕家里那安静得有些异样的气氛。

“整整十一天了,儿子,你要是再不醒来,你妈非和我拼命不可,快醒过来呀!”踏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方庭轩的脑海里忽然掠过这样软弱的念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远不若想象中坚强,这会,萦绕在他心头的,只是浓浓的懊悔和一点怎么也压不住的恐惧。

他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天晚饭后儿子告辞回房时自己感觉中儿子那略带萧瑟的背影,更记得第二天妻子发现儿子在房间里又一次进入断绝六识的大定后那恐惧的眼神,当然也绝不会忘记张远之在百般努力也唤不醒方羽后,清亮的眸子里那怎么也压不住的惊疑,还有,还有张远之私下透漏给自己的消息——“方院长,方小哥这次入定,你要有万一的准备,按照他现在的心境和能力,随时都可能就此入道而去,你那天那几句话太卤莽了……”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心里那种疼到骨髓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下来:“我为什么宁愿去相信书,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冬夜的风虽然冷冽,但怎比的上此刻他心中的悔恨和冰凉?

一进门,他就看到妻子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茫然的望着地面,竟然没发现他进来,心里又是一疼:“她最近憔悴的太厉害了,要是儿子真的就此不回来……”他激灵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了。

默默地走到妻子身边坐下,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小惠,你休息一会吧,小羽不会有事的,你别这样啊,他醒过来会心疼的。”说到这里,他自己竟然鼻头一酸,两串泪水先滚了出来。

“庭轩?!”不能置信的看着丈夫流出的眼泪,妻子心头一震,双眼也瞬间模糊了起来,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看到丈夫的眼泪,酸楚和震惊中心念电转:“儿子!难道儿子……”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刻,二楼上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方大嫂,方小哥出关了!”还没等夫妻俩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儿子熟悉的声音:“爸,妈,又让你们担心了。”随即一阵浓浓的倦意铺天盖地般席卷上来……

三天后,已经从儿子不由他们分说便安排的大睡中完全恢复过精神来的夫妻俩啜着儿子端上来的茶,感慨的看着面前又是一变的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坐在那里含笑望着他们的儿子好象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般熟悉的模样,近来仿佛隔断了亲情的那种出尘和淡泊的感觉彻底从他的身上消失了,清亮的眼神显得热情、天真而又不失坦荡,挂在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就仿佛拂过大地的春风,给房间里带来了一种难言的生机。一种无言的喜悦,弥漫在身为父母的他们心间,尽管不是很懂,但一个明悟同时在他们脑海里泛起:“儿子这番好象真正的长大、成熟了。”

“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是方。”微笑着,坐在另一边的张远之轻轻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在这间屋子里,除了方羽自己,他最能明白方羽此刻的状态。

“爸,妈,这次又让你们受惊了,真对不起,不过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方羽斩钉截铁般说完后,顿了顿又道,“这次入定也是因为近来冲击太大,特别是前些天和张老探讨后,发现以前的自己,尽管因天心灯而进入了相当特异的状态,但另一方面由于人生经验和阅历的不足,致使心境上存有很大的弱点。所以不由得在定境中开始追逐和感悟这个问题,结果一定定了这么多天。”歉疚地看了眼父母,方羽又不太好意思的展颜一笑,望着母亲说道:“因此我想过完这个年后,去外面走走,增加增加自己的阅历,妈,你的意见呢?”

“啊?儿子,你又要离开我们?”不假思索的,母亲发出了惊问。

“方大嫂,是这样的,根据我的经验看来,方小哥此刻是应该出去游历一番,不过你放心,我相信他绝不会照你想的那样出家或者一去不回头的。”经过十多天的相处,已经对方庭轩夫妇有了相当了解的张远之接上了话头说道。

“张老,你们修行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成仙吗?”忍了好久的疑问终于被方羽母亲给问了出来。不过话虽然是问张远之的,眼神可是扫在儿子的脸上。

方羽做了个鬼脸,笑道:“妈,你别这样,我是你儿子啊,我来回答你吧。”略微沉吟了一下后方羽正经地说道,“自从得到天心灯以来,我经历了不少事情,也带出了很多困惑,特别是因为能力的飞速提升,我原本对感情和外界事物的那种好奇感觉变得越来越淡然。在家里还好,到了外面,除了一些特别的事情外,很少有东西能打动我。而且,我感受到的很多事情背后的事实,让我对人性有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样的感受和看法,有太多的东西和你们教育我的不一样。还有这得来的能力,很多关键的地方和书上说的都不同,没有雷劫光顾,没有元婴出窍,但我却又能帮到一些象张老他们这样修行到通微之境的高人,这叫我很是不解。同时,在定境中,虽然我还是感悟不出天心灯的来历,但这次比较明显的感到身上来自天心灯的能量不想出世。另外这次在定境中也有很多别的明悟在心头闪过,不过转眼就了无痕迹,后来……后来……”说到这里,他脸色微红地停住了,起身给全神听他说话的父母和张远之的茶杯里添了点水。

“到底后来怎么了啊?怎么还象个小孩一样,真是的,快说啊。”做母亲的忍不住含笑拍着儿子的膝盖催他快说。

“后来,后来我忽然看到,不,感觉到父亲……父亲的眼睛里进沙子了,于是就赶紧醒来了。”有点吞吐的说完后,方羽明显的松了口气。倒是方庭轩的脸一下红了:“你这小子……”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满屋的笑声渐渐平息后,张远之道:“在我感觉里,有些话方小哥可能还没好意思说出来,其实他这次入定真的差点就进入最后一步了,要不是你们方家家教严谨,方小哥人又孝顺,可能就真‘去’了,了凡入道几乎对所有修炼的人是最终极的目标啊。再说他以前牵挂也少,心境单纯,加上修炼出的能力到一定程度后对事物的淡漠,以及入定前被方院长误解和责骂……呵呵,这在平时没什么,但对眼下的他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打击,可能连方小哥自己都没明显的意识到,他自己一直在用你们的爱,坚持在‘去’‘不去’的边缘,幸好……”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面带愧色的方庭轩打住不说了。

狠狠白了丈夫一眼,心有余悸的母亲坐到儿子身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摩挲着,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父母的不安,方羽对着母亲笑道:“妈,没那么严重啦,我这不好好的吗?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我已经想通过了,反正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所谓的入道后到底要干什么,历来修炼的人都要修长生,都要成仙佛,不知道孤零零的跑到天上或是异界去干什么,都断七情绝六欲了要长生干吗啊,不寂寞么?我不会‘去’的,你放心吧。而且,在我的感觉里天心灯的来处恐怕也是个有这种想法的地方,你没见我的变化吗?我现在都感觉不到身上的能量和我的区别了,现在的我就是它,它就是我了。”

听到这里,一直都没说话的方庭轩终于按捺不住了:“张老,那个天心灯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它为什么偏偏会选上小羽呢?”

张远之道:“天心灯、碧玉诀和清音钟一直是在修炼者中传说的三大异宝,从来都不见记载于文字,这么多年来也从没听谁得到过这三件东西的任何一样,但传说却一直存在着,据说它们分别代表了道家,巫门,还有佛家的至高境界。我也是在多年的游历中,从前辈们的口中零散的听到这些的,以前以为是妄语,没想到这次真的见到了,看来其它两件也是存在的,不过能见到这一件也不枉这一生了。”说到这里张远之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镇前的公路上,载着张远之的小汽车在冬日的暖阳里渐行渐远,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方家三口这才收回依依难舍的目光,缓缓向家走去。

“唉,就差三天就可以在咱们家过年了,真不想让张老走,他在多热闹啊。一家人天天都在一起说话、聊天,多好啊。”方母说着说着又回头望了望。

“是啊,妈,我也挺舍不得让张老走的,不过我想我们和他这么有缘,应该还能见面的。”

“嗯,这妈知道。不过想想你过完年也要出去,还真是叫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很放心呢。”

“呵呵,儿子已经长大了,就该出去找自己的路,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等儿子出去后,有空了我带你去看看张老好了,我也舍不得让他走,他的易数心得我还没讨教完呢。不过人家家里人来接,不舍也不行,毕竟真正最需要他的是他的家人啊。”说完,方廷轩大有深意地看了儿子一眼。

“爸,我明白的,你不用老提醒我呀。现在的我只是想从另一个角度去真正体验下人生而已,不会想着去探索什么仙道的,就算要入道,也会在老的不能再老的时候去入。最近和张老在一起交流的时候,他常把他自己近百年人生阅历和修炼体验说给我听,让我在各个方面都受了不少的启发,这次可真是有不少长进哦。”

听着父子俩谈笑,方羽的母亲笑了,心里仔细盘算着怎么让儿子在家好好渡过这个难得的大年……

看着车轮不断地碾过满月洒下的朦朦清辉,又看了看身边正专心开车的黄桥,方羽轻笑道:“有时候想想,人生真是无常,两个小时前我还在家里等着吃元宵,这会却已经快到百多公里外的省城,叫人不由得兴起好象冥冥中真有只无形的手拨弄着的感觉。”

“什么啊,我才倒霉呢,本来下午和朋友说好了去喝酒赏月的,结果老爸接到电话,就叫我开着车马不停蹄的跑到现在,要不是在你家吃了点元宵,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黄桥也乘机大发牢骚。

“二哥,咱们现在要去的王家具体什么来头?怎么让黄伯这么紧张的叫你亲自出马?”方羽笑了笑,没理他的牢骚。说实话,一路上他光顾担心母亲不开心了,倒没想起来问这导致他在正月十五的月光下“离家出走”的人的详细背景。

“咱们省里赫赫有名的富绅集团就是王家的,这次得怪病的是富绅集团总裁王小平的儿子王安,我家和他家在生意上来往了不少年,关系还不错,所以老爸接到王小平的电话后会这么重视。其实我自己很为他们父子担心,刚在你家我怕吓到方婶,所以有些事情没说,我看电话里我老爸给方叔预先说过了,所以方叔才会叫你和我去,不过想起方婶刚才的脸色,我到现在都有点怕怕。方婶干吗那么大反应,她以前不这样啊?”黄桥有点奇怪地看了眼身边微笑着的方羽问道。

“因为我这次出来,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去,我妈当然不是很开心了,她原以为我能过完这个年呢,也就是二哥你来接人,不然今天晚上是绝对不可能出来的。”解释着原因,方羽不由得叹了口气。

知道儿子过完年后就要出游的方庭轩夫妇尽管也很支持儿子,但作为父母他们还是对儿子这次不很一般的出游多少有点恐惧和不安,所以在张远之走后的大年里,他们多年来首次决定不外出拜年,而是尽情和儿子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特别是方羽的母亲,尽管明白感受到了儿子的变化,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儿子多陪在自己身边,所以对方庭轩接到黄远的求助电话后叫儿子前去处理的做法很不以为然。特别是最后那句吩咐,让她听的分外不舒服——“小羽,这次既然出去了,那你就顺便多转转好了,免得我们再担心。”所以当着黄桥的面,当时脸色就暗了下来,还把黄桥弄得紧张了半天。

“你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去?为什么?”黄桥奇道。

“要是你再晚几天来,可能就见不到我了,我原本准备过完年后到处走走,找找自己以后要走的方向。”说到这里,方羽话题一转:“对了二哥,你说还有些情况没说是指什么?”

这时车已经进了省城,黄桥想了想道:“实际上王安忽然发病昏迷不醒的那天晚上,富绅集团在城郊科技园开发区里刚建成不久的三幢新厂房也几乎同时烧了个干净,听说那火起的很奇怪,忽然就从里面烧了起来,尽管在火势刚起的时候,省城里所有能调动的消防车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但依旧无法控制住火势。结果不但那三幢厂房烧掉了,还波及到临近的几家公司的设施,整个过火面积基本占了科技园的三分之一,听说还烧死了不少人,再加上儿子又昏迷不醒,怎么都查不出原因,所以情急之下,他四处找朋友帮忙,看我老爸接到电话后的样子,可能是以为他们撞邪了。”

说话间,黄桥的车三绕两转的来到一所大宅前停住。

一下车,方羽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敏锐的感觉告诉他他和黄桥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难道这里还装了监视器?”他觉得王家这样的举动有点可笑。

匆匆而来的步履声在静夜下听起来分外清晰,方羽心里忽然一动,抢前几步,心中暗喜:“他怎么也来了?”

大门一开,看着快步迎来的王小平,黄桥刚想说话,就听身后的方羽轻轻笑道:“张老,果然是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和王小平一起迎出来的那位白发老人就哈哈大笑着冲了过来:“果然是有贵人来到,方小哥别来可好?”说着老人和方羽的双手就紧紧握到了一起。

又是一番客套过后,张远之拉着方羽一起在王小平古香古色的客厅上首红木沙发上坐下,他没想到刚分别了不过半个月,就能再次见到方羽,这让他开心不已:“王翁,尽管刚才黄小哥已经介绍过了,但现在我还是想再给你介绍介绍我这个半师半友的恩人方羽方小哥。总之今次的事既然有他帮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客套话我们不必多说,你就直接再说说令郎发病前后的具体情况吧。”

尽管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存疑,但看到自己视为救星千辛万苦才请来的张远之对面前这个叫方羽的年轻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推崇,老于事故的王小平还是起身和方羽重新客套了一番,这才细细说起那晚的情况——

“那是正月十三凌晨,正在睡梦中的我忽然被电话惊醒,电话是我公司里值班人员打来的,他很惊慌的说我们在科技园内新建成没多久的工厂突然起火了,火势很大。我在震惊之余赶忙打电话叫人组织灭火,等我粗粗安排完穿好衣服准备去现场的时候,才发现本该来到我身边的儿子却一直不见出来,去叫佣人说敲门也没人开,我很生气,就自己去敲门叫他,也是一样无人应答,于是一怒之下我叫司机把门撞开,才发现他在床上昏了过去。赶紧送到医院,却怎么都查不出结果,就这样连番耽搁之下,没人指挥的救火现场也乱成一团。最后厂房全部化为灰烬,我们在那里值班的人也全部殉职。”

沉默了半晌,他才面色沉痛地继续说道:“小安一直昏迷不醒,这两天来,我几乎请遍了省城所有的名医,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小安为什么长睡不醒,也不知道这些医院和大夫是干什么吃的!”忿忿地说了一句后。他又说道:“因为接连出事,弄的公司里也人心惶惶,有不少人说可能是我们王家撞邪了,这倒提醒了我,想起多年前为我们指出诸事不顺的毛病出在祖坟上的张老。所以我就叫人四处延请这方面的人士,同时我自己连夜去请……”说到这里,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自进来后一直不再多说话的黄桥一看,赶忙伸手轻拍着他的后心,等他喘息少停后说道:“王总你休息一下,别太着急,慢慢说。”

这时坐在方羽身边的张远之见状也道:“王翁,后面的我来说吧,你休息一会。”看到王小平点头了之后,他往前一坐,接着对方羽说道:“王翁今天下午找到我之后,把发生的事情给我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本想立一卦看看的,结果发现卦象隐晦不明。细究之下,居然发现卦象似乎受了一种奇怪的影响,所以我才决定抱恙前来看看,现在既然遇到方小哥了,以你家门的仁心,想必不会推辞,方小哥你说呢?”

“眼下张老你叫我说什么才好呢?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王总你看如何?”方羽微微点了点头,对在一边不停打量着他的王小平说道。

抬头看看了窗外皎洁的明月,疲倦的感觉瞬间便在杜若兰的身体里弥漫开来,轻轻揉了揉两鬓的太阳穴,巡视回来的她暗叹着又把目光落在眼前自己已经翻看了无数次的那叠化验报告上,心里觉得很是不舒服。

自从两天前接到校长的亲自委托,放下自己的学生接手这个令诸多名医束手的病人以来,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可几天来……辛苦工作的结果让她实在不能接受,项目繁多的化验单据上显示生理指标一切正常,拍来的所有透视片子上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可病人就是一直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数天来,她头一次把心中的问题从嘴里念叨了出来。

“杜老师,杜老师!幸好你还在,3号房病人的父亲和几个人来了,他说要见你。”值班护士推门进来后匆匆说道。

“3号房?”杜若兰起身问道。

“是啊,就是3号病房那个怪病人的父亲要见你。”

“奇怪,这么晚了,早过探视病人的时间了,门卫怎么还放他进来?”杜若兰看了看腕表边走边奇怪地问道。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王小平啊,富绅集团的老板,给我们医院捐过不少设备的,杜老师你不知道?”护士惊讶地问道。

“哦,是我忘记了。”杜若兰自嘲地笑了笑一推门进了病房,就见一个年青人正在为病人切脉。杜若兰仔细一看,不由惊讶地叫了出来:“方羽?!”

“杜小姐?”杜若兰听到边上有人叫她,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正惊喜地和她打招呼的黄桥,然后才看到有点诧异的王小平和另一位似乎在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白发老人。还没等她和黄桥、王小平打招呼,方羽已经诊完脉,站起来对她微笑着问道:“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是啊,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黄桥也笑嘻嘻地问道。

“这是我们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你刚诊脉的病人是我的病人,我还没问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兴奋地上前和方羽黄桥握过手后,心理已经大致明瞭的杜若兰还是半真半假地问道。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这就好办多了。杜博士,方先生和这位张老先生是我请来看看我儿子的,希望你能谅解,要不是咱们医院这两天……我也不会……”说到这里,王小平苦笑了一下把目光落在儿子那叫他心碎的苍白脸色上停住不说了。

“杜博士你好,我是张远之,是方小哥的助手,希望咱们能互相谅解,把病人治好。”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深明世情的张远之只一句话就把方羽推到了台前。

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面前有点愕然的方羽,杜若兰向张远之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治呢?”

张远之道:“这个要问方小哥,他心里应该有主意了。”

方羽不解地看了眼变的有点莫名其妙的张远之,对杜若兰道:“杜小姐,你们检查和化验出来的症状是不是一切正常?”

“是啊,正因为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是正常,到现在都查不出病因来。你切的脉象也是这样吗?”一说起病情,杜若兰也严肃了起来。

“脉象和你刚猜的一样,四平八稳,类似的症状我见过,但现在还不敢肯定,我还需要一段时间仔细想一下。要不明天早上我们大家再来会诊一下好吗?”方羽也很认真地对杜若兰问道。他知道,要想在医院里参与治疗,当然要尊重杜若兰的意见,这是一个医者对另一个医者起码的礼貌。

“那……好吧,细节咱们明天再说。”犹豫了一下,杜若兰算是答应了他们的参与。顿了顿她又笑道:“今天太晚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中午我请你和黄桥吃饭,好久不见了呢。”

“方先生,你刚在医院说类似的症状你见过,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一出医院,憋了半天的王小平就急不可待的问道。

目光扫过正给自己示意的张远之,方羽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谨慎点说:“王总,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是有点眉目,等明天我们和杜小姐探讨过了再说好吗?你的心情我们明白,但治病如抽丝,急不来的。”说到这里,看着王小平又期望又担心的样子,他又加了一句:“不过按照我的感觉,令郎应该能治好的。”

杜若兰送方羽他们离开后,吩咐过值班护士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她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觉得浑身到处都是酸痛,懒懒的动都不想动,可大脑却有点兴奋得无法入眠。

她没想到今天会在医院遇到方羽,更没想到以自己一贯的骄傲和对本身学识的自负,竟然会那么容易的就答应了他参与治疗的要求。

“或许是几年不见,不好意思一见面就拿钉子给他碰吧。”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服着自己的理性,尽管隐隐觉得深心里不是那么一回事,但疲倦之余也懒得多想,反倒在心里细细地琢磨起今天的方羽和记忆中的方羽的不同来。

“那家伙的笑容好象变得亲切了许多……”翻来覆去折腾几遍后还是无法入睡的她索性带着这个感觉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澡了。

再说方羽他们回到王宅已经是半夜了,硬劝着身心皆疲的王小平去休息后,张远之叫佣人泡了壶好茶,邀方羽等一会到后花园的亭子里去赏月聊天。

方羽知道张远之有话要对自己说,不大想叫外人听到,但又不好撇下黄桥,于是笑着对黄桥说:“二哥,你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应该很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要是不累,咱们一起去后花园赏月。”

没想到从进入王家后一直说话不多的黄桥嘿嘿一笑:“我说小羽,什么时候也学会玩心眼了?你们到后面是要商量用那些古怪的方法给王安治病的事情吧?不叫我去,我偏要去。”

黄桥得意地看着有些哭笑不得的方羽又道:“自从你得到那个叫什么天心灯的鬼东西后,二哥我处处受到你光芒的压制,这次说什么也要乘机学上两手,免得以后遇到美女全被你这个现代神棍给骗走。”

目瞪口呆的看着奸笑着往后花园快步走去的黄桥,方羽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以他的敏锐感觉,也不能判断出来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黄桥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方羽忽然发现黄桥一进后花园的月亮门就触电般的呆呆立住了,在清亮的月色下,明显可以看到他全身在微微的颤抖着。方羽吓了一跳,赶忙一个箭步窜上去扶住他的肩膀问道:“二哥怎么了?”

只见黄桥眼睛绷得溜圆,微颤的手指着前面的凉亭,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没……没影子。”

方羽一听差点笑出声来,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摇了摇黄桥的肩膀道:“二哥,别乱说话,张老修的是‘大方诸宫服日芒法’,程度够了以后,在太阳底下也不会有影子的,何况是在月亮底下?”说完看了看还有点余悸的黄桥,忍不住也打起趣来:“二哥,你不刚还说要学学这类东西的吗?怎么真见了就怕成这样?”

有点不好意思地挣开方羽的手,黄桥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般说道:“经过我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放弃刚才的想法。我累了,要去休息了,再见。”说完一遛烟的就不见了。

看着黄桥有些狼狈的离开,方羽心中有些好笑,觉得今晚上周围的人好象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方羽走入凉亭,坐到张远之对面,顺手也给自己斟了杯茶,端起来问道:“张老对今天的事有什么看法?”

“方小哥你的看法呢?”张远之反问道。

“在我的感应中和不久前我见过的一个病人的症状非常相似,他也被一种固定的力圈影响着,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我好象还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存在于那力圈中,所以当时没敢肯定是风水方面出的毛病,想回来向你请教一下,毕竟张老你在这方面要精通的多啊。”仔细感应着,方羽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在进入医院的病房后,一看到苍白着脸在那里昏迷不醒的王安,灵神就感应到来自远方的恒定力圈,那种力圈他不陌生,和在柳塬那里感觉到的类似,虽然影响的部位不同,力圈存在的形式也有别,但稳定不变的特质让他很快得出了结论。然而就在他刚要说出来时,却又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很阴冷的东西夹杂在力圈以内,等他想仔细去感应时,那种感觉却又找不到了,所以在杜若兰和王小平问他的时候,没直接说出来自己的感知,他想和张远之讨论一下再说,在年前和张远之和切磋交流中,他深知张远之在这方面的能力。

“如果方小哥也是这样的感觉,那看来是不错了。”说到这里,张远之忽然话题一转:“方小哥,你觉得这里的风水如何?”

“这里的风水?”方羽楞了一下问道。

“没错,就是这里的风水。”张远之点头肯定,眼睛很认真地盯着方羽。

“我从来以后还没注意过呢,等我看看。”方羽闭眼感觉了一下后,睁开眼睛好奇地问道:“看这里前窄后宽,金木水土四星龙立基,暗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一般风水书上贵地的格局,更难得是建筑物不但和这里自然环境的气息融合为一,而且明显有聚生气灭死气的功效,为这里布局的风水师大不简单啊,不会就是张老你的手笔吧?”

张远之摇头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了,不过依我看来,这个风水师虽然很不一般,但只要对《黄帝宅经》、《阳宅经》等风水方面的东西有足够深入的了解,对练气方面又有一定的造诣的话,再有主人家深厚的财势做后盾,风水师不是很难完成这个格局。倒是方小哥直接从气机的感应,一下子就指出风水术背后的堂奥,叫我很是佩服。不过……”说到这里张远之沉吟着皱起了眉头。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风水(5-6)


没错!刚才你也说了,按照整个王宅的风水格局,可以明显的看出当初为这里布局的风水师有相当的水准,不应该在那里留下这么不合适的破绽。从纯粹意义的风水角度看,就那里的那种不协调长时间的存在下来,除了可以造成住在那里的人身体出毛病外,还同时影响着这所房子整个的风水,形成财势过盛而导致刑克的的格局。这种刑克的结局可有家破人亡的场面,所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另外……”犹豫了一下,张远之好象下了决心般说道,“不瞒方小哥,当初王小平找到我的时候,我立卦问解,卦象除了前面给你说的那些东西外,还隐隐显示出另有好几种大麻烦的迹象,刑名、鬼煞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特别是那些说不出来的东西,隐隐的竟然让当时正在用神的我直觉里感到些微的恐惧,这是我近三十年来从没遇到过的情况,要不是卦象里还有你这位天德贵人出现,还没从劫关恢复过来的我这次是绝不会答应前来的。”这段话说罢,张远之明显的松了口气,看来这些东西藏在心里对他来说,有着很大的心理负担。

“张老不必将这些放在心上,你有回避的念头,我想那是因为灵神本能的反应,毕竟你刚从劫关回来没几天,元神还很难快速的恢复过来。不过你调理恢复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了很多啊,按这个速度,我看再过两三年你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方羽含笑安慰着张远之,他当然知道心有恐惧对一个修炼到通微之境的人是多么的难受。“这还得感谢方小哥你的提醒,我回去后尝试着结合易数进行调理,果然让我感受到易数里包含了修行的无上法门,连带着恢复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张远之说着又要站起来道谢,方羽一见,头又开始大了,赶忙拦住道:“我说张老,咱们既然已经是忘年之交了,我看你以后也别叫我方小哥,直接叫方羽吧,另外你也别动不动就什么谢啊谢的,让我别扭。你看呢?”

张远之被方羽眼里的诚恳所触动,于是也爽快地点了点头:“好,以后我就直接叫你名字。”

“这样就好了。”方羽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后又问道,“对了,张老,你对明天咱们如何治疗有什么具体的办法?”

“明天我想这样,你去医院把王安那边和这里那个力圈的感应给断掉,我留在这里把造成这问题的照壁和那假山给处理了。本来要光是风水的问题,咱们直接把这边处理掉就可以了,但我也隐约的感觉到了那股阴冷,直觉里更觉得那东西不很简单,弄不好是有人在用异术搞鬼,所以还是这样稳妥点,你说呢?”

“也好,我从进到这里后,灵神也常有种不很舒服的感觉,隐隐的老有种压迫感,现在既然张老也有类似的感觉,那看来是不错的了,明天咱们就这样安排,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说到这里,方羽话题忽然一转:“对了,张老,刚才在医院里,你为什么忽然变的那样怪怪的?”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呵呵,没什么,我只是看那个杜小姐和你比较熟悉,你出面比较好办事而已。”张远之听了呵呵的笑着,不过他那双眼睛和脸上的表情却有种诙谐的味道。

“哦,这样啊,明白了。月近中天,天色不早了,张老咱们回去休息吧。”出乎预料的,方羽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就站起来准备回房,这倒让想逗逗方羽的张远之楞了一楞:“怎么这半个多月没见,方羽你好象变了很多?”

“呵呵,没变什么啊,只不过是最近更明白道法自然的真谛了而已。张老晚安。”说着方羽便径自去了。

“道法自然这么也可以解释?厉害、厉害……”嘴里嘟囔着,张远之也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在王小平宽敞的饭厅里,方羽吃完了早饭准备动身去医院,王小平却拦住了:“张老、方先生,先请到我书房来一下,黄桥你请等一会,我有几句话想和他们二位说。”

进了书房,王小平从书桌里拿出两个皮箱,分别放到方羽和张远之面前,肃容道:“张老、方先生,这两个箱子里各有50万的现金,就当是两位治疗我儿子的定金,只要两位治好小安,我愿意再各付两百万给二位做谢仪,如过觉得数目不够,两位开个价出来,我一定照办。”

方羽一听,仔细看了看王小平,见他站在那里尽管面色憔悴但神情严肃,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和张远之,心念转间就明白了王小平这番举动的原因,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又转头看向张远之,见他也同样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王小平这时也有点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对着满箱子钞票不看而用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一老一少,心里在不停的打鼓。昨晚回房后,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医院回来后从方羽和张远之的话里,他发现了希望的曙光,但又得不到他们明确的肯定和说明,这让他觉得难解,想了好久后,才恍然大悟,无亲无故的人家干吗给你白帮忙?在暗叫自己怎么忽然蠢了的同时,他已经做了今天的这个决定,本以为就算数目不对他们的要求,但也会多少有点转机的,可没想到面前这俩人的反应会和自己的想象相差这么大。

“两位是不是嫌我的诚意不够?”王小平咬牙问道。

“王总,我来这里是应我黄伯的要求由我父亲安排的,不是为这些,你要是想谈什么条件去和黄伯说吧,我先出去了。”说完,方羽转身推门出去了。

“我说王翁啊,叫我怎么说你呢?赶快把你这些东西收起来,你以为凡是人做事都为钱的么?方小哥可能已经生气了,我出去看看,你也赶快来,记得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了。”说完张远之也出去了。

“这样也错了?老天,你到底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已经大约明白自己搞差了的王小平摇着脑袋懊恼地说道。

方羽和黄桥一进病房,就看到容光焕发逾见俏丽的杜若兰正在床前观察病人,看到他们后,微笑着说道:“早上好,方羽你找到病因了?”

方羽也含笑回答道:“杜小姐你也好,大概有个结论了,不过还需要你的配合。”“哦,那好啊,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一定全力配合,这样吧,咱们到我办公室谈,黄桥你也来吧,不过不许插嘴。”一听有结果了,杜若兰高兴了。

“不让我说话我还进去干吗呀,当灯泡又太亮,我看我还是先出去转转,一会再回来找你们。”黄桥在那里口毒毒的话一说完,就嘿嘿笑着出了病房,他一直觉得杜若兰对方羽有好感,所以自己便知趣的先闪了。

“这个死黄桥,口还是那么毒,对了,昨天那个说是你助手的老人呢?怎么王小平也没来?”笑骂着,杜若兰边走边问道。

“他们另外有事,所以就我来了。二哥一直就这样,嘴上从来不饶人,可人实在不错。”口里回答着,方羽进了杜若兰的办公室。

“风水导致的昏迷?”不能接受的,杜若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是!我们的初步判断就是这样,但也不排除有人暗中在用邪术搞鬼的可能,所以我想在病房里布置一下,这需要你的配合。你能不能叫人来把病房里的一些监控仪器和氧气瓶撤走,因为如果是有人搞鬼的话,我怕能量充荡起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损失。另外还想请你暂时不要让病人离开那个房间,可以吗?”方羽问道。

“这样啊,这我得想想。”皱着眉头,杜若兰陷入了思考。

方羽一看,觉得有希望,就加紧努力道:“杜小姐,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知道以你所受的教育和学识,接受这类看起来很是无稽的安排比较困难,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尝试着接受一下。毕竟你也参与了旱魅一事,应该多少有点概念,就当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何止旱魅?我知道让表妹头疼的那些事也是你弄出来的。”听方羽说起以前的事情,杜若兰微笑着斜了一眼方羽后,心里一软,让步了:“好吧,就再信你一次,不过你也要保证我,病人不会因为你的布置而出任何问题,不然别怪我赶你出去。”听到杜若兰让步了,方羽迅速把自己的感觉从杜若兰微笑着斜了一眼后带来的似曾相识的恍惚中拉了回来,静了下心神郑重地道:“谢谢!”

“还是让你想起了她吗?”领先出门的杜若兰忽然又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道,完了后又瞟了顿时道心失守的方羽一眼,转身向病房走去。

方羽呆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连忙重整心神跟了出去。

看到病房里的仪器和设备都被杜若兰叫人收拾出去了,方羽不由得对站在那里的杜若兰又说了声谢谢。从进来搬东西的护士惊讶不解的眼神里,他才进一步体会到了杜若兰让步后承受的压力,所以他又问道:“杜小姐,要不要让王小平给医院里也打个招呼,免得回头你为难?”

“不用,这个病人是他们请我来专门负责的,有什么问题我自己承担,不用为我担心。”看到方羽为自己着想,杜若兰心境大好,展颜笑道。

“嗯,那我就开始了。”在明白杜若兰知识女性的独立个性后,方羽在心里赞赏的同时,也不再多说,立刻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杜若兰一听立刻睁大了眼睛,屏心静气的准备好好看看方羽到底要怎么布置,自从旱魅一遇后,就是面前这个人不断的从各个方面冲击着她的感知和心灵,让她在两年多后的现在还对他抱着浓厚的好奇和一份异样的好感。为了这份异样的好感,她曾多次回想自己认识他的过程,那种沉默和内敛背后的骄傲引发的冲突,随后引起的好奇,旱魅被灭后他在大雨里抱着神婆婆的尸体站在战魔台上的那种神情给自己心灵的震撼,事后自己多次主动接近而被他躲避,给自己带来的挫折感等等。但她自己心里明白,最大的触动来自他对感情的珍视,在这滥情的现代社会里,象他那样对待感情的男人已经不很多见了(事见拙作《破邪》)。当时她自己也是从当初对那女人些微的羡慕和嫉妒中,才明白的发现对方羽确实有好感的事实。可是话又说回来,她还从没真正亲自见识过方羽施展他的异能,所以很紧张的等待着方羽的开始。

长吸了一口气,方羽扎着马尾的头绳“砰”的一声化为碎屑,一头长发在门窗紧闭的病房里无风自摇,一直静水无波的脸上显出一片晶莹的神光,水一样清亮的双眸也在瞬间变成两汪望不到底的深潭。就在杜若兰目眩神迷的时候,异光一闪,方羽整个人便又恢复了原样,微笑着对她道:“我弄好了。”

“你什么都没做,就脸色白了白、把头绳挣断,就行了?”杜若兰回过神来,不能置信地问道。

“也不过是布个气障,隔绝来自风水的无形力圈而已,用不着弄出太大动静啊。”方羽笑着解释道。

杜若兰怔了怔,突然不明不白的丢下一句话:“你等等。”然后转身出了病房。不一会进来后递给方羽一个橡皮筋:“把头发扎上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理短头发会比较好看。”方羽微笑着也不应声,又扎起了马尾。

“嗯……方羽,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或感受一下你所知道的那些东西?”犹豫了一下,杜若兰忽然又抬起头,盯着方羽的双眼问道。

看着她眼中的期待,方羽发现自己没有丝毫想拒绝的念头,点了点头道:“好。”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后背。

杜若兰就觉得全身倏的一麻、一凉,眼前电光火石般掠过无数图象,随即猛地一亮,只见原本平平常常的病房此刻却被一种朦朦的光华笼罩着,说不好具体是什么颜色的光华以病人为中心充斥着病房,但又丝毫不影响其它物体的颜色。紧接着她又看到了病人的骨骼和血脉的运行,随即又发现自己能清晰的听到病人和自己血液流行的微弱声音。杜若兰惊讶地又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方羽,却发现含笑的方羽还是和平时一样,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没有,只是在目光遇到他清亮的眼神时,忽然就好象被拖进了一种无法诉说的境地,懒洋洋就象秋日暖阳下的那种闲适和自在瞬间便侵透了她的身心。

还没等她仔细体会,方羽的手离开了她的后背,一切从绚烂归于平静。

闭上眼紧紧追逐着那种身心两从容的难言感受,良久之后,脸色微微发红的杜若兰睁开恢复清明的眼睛,盯着方羽轻轻说道:“记得当年我说过的话吗?我不会放过你这个怪物的,现在我更坚定了我的决心。”说完自信的一笑,笑容间竟然有一种夺魄勾魂的美丽。

黄桥一进门正好听到忽然显现出惊人魅力的杜若兰说的最后一句话,楞了一下,才看到自己的兄弟方羽正一脸傻样的站在那里瘪笑,于是狠狠地又看了杜若兰一眼后打趣道:“我们杜博士下了什么大决心?是不是坚定了要把我这木头一样的兄弟收于爱情罗网下的决心?我举双手赞同,不过现在我的肚子很饿了,想必他也是。杜博士该不会没听过‘要征服男人,就先征服他的胃’这句老话吧?”

吃过手艺不错的一餐后,在缭绕的茶香里被逼不过的方羽直到说完自己的经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有了略微的湿意。自从上午在医院听杜若兰半真半假的那么说过后,他觉得心里好像忽然多了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和以往的一个影子在不断的重合分离,这让他觉得很不习惯,也使他觉得不能象以往那般自如的面对凝神细听的杜若兰,总觉得对方的目光在不停地探索着自己,带给他一种奇怪的压力。

不适地挺了挺坐在沙发上的腰身,念头一转,他干脆站了起来:“光顾着说话,还没参观你的房子呢,不介意吧?”

杜若兰微微一笑道:“好啊,要不要我做导游?”

“也好呀,反正你房子够大,免得我迷路。”同样的,方羽也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平心而论,他在没上来之前还真没想到杜若兰自己住的房间有三室两厅这么大,而且整个房间布置的相当雅致,一点都看不出来一个人独居的那种空旷感。最让方羽留意的是书房里那几乎占了三面墙壁的书柜以及客厅音响边上整齐插在复合式碟柜里的无数张CD、影碟;再有就是随处可见的盆栽花卉,尽管数量不少,但在刻意的安排下,处处让人觉得独到和精致;特别叫人感觉舒服的是尽管现在是冬季,屋脚却有几枝淡黄色的小花静静的开着,在房间里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味。奇怪的是,这房间、这气氛忽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知道,他绝对没有来过这里。

等从杜若兰那里吃完饭出来,黄桥开车把方羽送到王小平家门口以后,坐在车上一把拉住已经下了车的方羽,语重心长地在他耳边说道:“兄弟,尽管我们走的路不同,我也不很明白你这次出来到底要找什么,不过感情这东西我觉得只要是人都应该经历它。别逃避了,好好把握住,说实话,杜若兰真的很配你,更难得是她对你真有好感,以她这样的人才样貌,可真是‘手快有手慢无’。记得帮我给王总打个招呼,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保重。”说完不等方羽回话,径自开车走了。

一进大门,方羽就往东跨院走去,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着。也直到这时候,他才有工夫仔细的看看王家这座已经在寸土寸金的现代都市里很难见到的大宅院,尽管昨天在感应里已经知道了它的布局,但这会在中午暖暖的太阳下看起来,感觉又是不同。这座相对老式的大宅前后三进院落,所有建筑皆是平房,以中进的巨大正厅为中心,连接着左右两侧的两个跨院,后进是占地更为广阔的花园,让整个院落成了棋盘式格局,保持前窄后宽的凸字形。一路走来,花园流水,处处都能感觉到一种古老的平和雅致,当然也不可避免的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领略到主人的财富,还好感觉起来不觉得叫人讨厌。

一拐入东院,从隐约打扫过的痕迹来看,正对门处的照壁已经被拆掉了,院子中间的水池里也不见了昨天感应到的那座假山,就连水池边上的方砖地面,都丝毫瞧不出有几小时前曾动过工程的痕迹,方羽在暗念主人家财力的同时,明显的感觉到这里的气场已经和整个宅院的融为一体,那种恒定地影响着王安的怪异力圈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他四下望去并没有发现本该在这里的张远之,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等进了中堂问过佣人后,才知道东院的工程结束后,王小平去了公司,张远之也说有事出去了。

笑着摇头告诉佣人自己已经吃过了,想到后面花园去坐坐后,方羽出了正厅,又来到昨夜已经来过的后花园,在亭子外面的太阳底下找了块石头坐下,想起心事来。

冬日的太阳在北方的午后下晒起来刚刚好,闭上眼,听着风和万物的声息,方羽觉得很是舒服。如果心里没这么多事情那就更舒服了,他微笑着想着,不由自主的想起黄桥临别时的提点来。

“别逃避了?难道我是在逃避吗?”在心底里承认过自己对杜若兰也很欣赏后,方羽静静地问自己。

“方羽,躲在这里想什么心事呢?”方羽闻声回头,看见面色有点古怪的张远之正在从不远处向他走来,相隔竟然只有两三米。

一楞之下,方羽忽的跳了起来,面色瞬间变的奇坏无比:“张老,糟了,咱们得赶快上医院。”

一路之上,面色大坏的方羽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静静地坐在那里,而张远之也悄然的一言不发,尽管他不知道方羽的面色为什么忽然变的那么阴沉,但他却能感觉到从方羽那里波动的浩瀚气机,那气机中竟然隐隐的有股森寒的杀意,刺激着他的灵神也不安得汹涌起来。

进了医院后,方羽三步并作两步上到三楼,一推病房门,正好遇到刚要出来的杜若兰。杜若兰被他的面色吓了一跳:“方羽你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

方羽勉强一笑:“一会给你说。”说完转身对紧跟着进来的张远之问道:“张老,你那里有没有什么用惯了的能跟踪气机的东西?”

“跟踪气机的东西?!”

“对,就是跟踪气机的东西。”方羽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那就只有这个了。”张远之从胸前的兜里很慎重地掏出一个小红兜,倒出六枚明晃晃的铜钱来。

“一个就可以了,这是张老立卦的东西吧,看起来用了不少年头了。”伸手接过一枚,方羽仔细打量着铜钱上已经磨得溜光的边缘笑道。这会他已经恢复了常态。

“是啊,跟了我快一辈子了,八岁的时候我父亲教我易数时候给我的。”张远之看着铜钱深情地说道。

“那就更好了。”方羽说着把铜钱在双手里一合,也烙上自己的印记,然后就在另外俩人目光注视下把铜钱放进了依旧昏迷着的病人口袋,然后又仔细打量了下病人,说道:“看来气色好了不少,我想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早上就应该能醒过来。”

杜若兰尽管还在奇怪方羽刚才的举动,但听到说起了病人的变化,也赞同道:“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尽管暂时没办法用仪器测量,不过根据我的判断,应该有了很大起色。直观的,面色变得红润了不少,同时呼吸也深长了起来,如果现在有人说病人在睡觉,我在没做进一步检查前,也无法反驳。”

张远之过来看了看病人后,也点了点头同意道:“看起来是好很多了,刚才……”他犹豫了下止住了话。

“对了方羽,刚才你怎么面色那么坏?”杜若兰也关心地问道。

方羽想了想,对杜若兰道:“咱们到你办公室说吧,好吗?”

在杜若兰的办公室坐下后,方羽面色一正,对张远之道:“张老,咱们这次太大意了,要不是你刚才的接近忽然提醒了我,这次这个病人非毁在咱们手里不可。”

“哦?怎么会这么说?”张远之一惊不解地问道。

“张老,你可能因为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没感觉到,我也是你刚才接近后,才忽然想到的。”

“到底是什么啊,你快说啊,怎么还是这么温吞吞的样子?”一头雾水的杜若兰有点性急的催问着,直到看见张远之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才感觉到自己话里的不妥,脸一红,躲开张远之的视线,只敢看向方羽。

“以我的敏感,本该在至少五米外感觉到张老你这样有庞大能量的人接近的,我想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也没刻意的隐藏吧?”看到张远之有点恍然的点头后,方羽继续说道:“但事实上你接近到两米的而且在说话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你的存在。惊讶之下,忽然有很多疑点在我心里闪过,让我再清楚不过的知道我们已经被有心人暗算了。”

6)

“暗算了?!”张远之沉吟着重复了一句,而杜若兰一惊之后本想开口,看了看张远之又看了看不见丝毫异样的方羽又打住不说了。

“想必刚才在车上你一直能感觉到我能量的波动,那是我在感应对方布置的范围,幸好只有王家和医院这里两处,医院这里应该是重点。或许是对方感应到他的布置被我察觉了,所以在快到医院的时候,他的布置忽然消失了。”方羽说到这里,才叫杜若兰松了口气,不过转眼又让她的好奇心大盛了起来:“你说了半天,你所说的那个布置到底是什么?能仔细说说吗?”

这时张远之说话了:“那个布置应该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按照刚才方羽的举动来看,也是个练气者布下的气机,是不是方羽?”

“说它是气机也没错,因为它本来也是用能量形式来展现的,不过这个气机很奇怪,它很微弱,但对人的精神却有极大的麻痹作用,特别是对修行的人和它所刻意针对的人,刚才我发觉后,把一直封闭掉的灵眼打开,提升到很高的状态才清楚地把握到它的存在。这是一种我从没遇到过的东西,想来张老也没接触过这种东西,所以才会被它默默的影响而不自知,不过这么厉害的能量纠缠着王家干什么?能修出这样东西的人至少也应该摆脱大多数负面情绪和物质利益了才对,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人下

手?”

“你看会不会是和黑巫一样,被别人请来的?”尽管不很明白方羽所说的东西是什么,杜若兰还是说出了自己想法,同时在心底里暗暗为方羽不回避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而感到开心。

“很有可能,对方的能量虽然和黑巫有很大差别,大到足以让我能判断出绝对不会是巫门中的东西,但有点感觉却是一样的,都是那种让我不很舒服的阴冷的感觉,估计也是个以死为道的存在。但奇怪的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巫道两门有哪个门派或者分支有修成这种东西的法门存在,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方羽寻思着苦笑道。

“难怪我的卦象晦涩不明,我的灵神会本能的回避,原来是有这样的一种东西存在,难怪了。”张远之恍然地道。

“是啊。昨晚在花园里说你的卦象里隐含刑名、鬼煞以及一些说不出来但叫你本能恐惧的东西时,我尽管当时也说自己来到王家后隐隐有种压迫的感觉,但你说的话丝毫没引起我的警觉,现在想起来那种忽略就是这个东西在起作用了,不然以我对张老易数的佩服,怎么可能不引发一探究竟的好奇呢?厉害!”轻赞着方羽又自问道,“现在那东西是找到了,可刑名和鬼煞又代表什么呢?这么看来这趟简单的治病变的越来越有趣了,真叫人期待啊。”

“期待?”杜若兰无话可说地问着方羽,当然也有点奇怪方羽这么积极的态度,在她的记忆里,方羽只是在事情临头的时候才会一步不让地面对,好象从没见过他这么热心地面对什么事情。

“方羽你真的比以前变了很多,看来我要找个机会喝两杯给自己庆祝一下,不过眼下是没什么工夫了,因为我想我已经碰到可能是鬼煞那个东西了。”苦笑着,张远之说道。

“哦?”方羽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引了过来,杜若兰也惊讶地看着张远之,只觉得这些事听下来头有些昏沉沉的,不过也隐隐感到有点兴奋。

“上午我处理完东跨院的事情后,本想在那里等你,结果忽然有人来找陪我在那里的王小平,说科技园那边有事找他。就在那时,我心里忽然有种很想跟着去看看的渴望,当时那种渴望非常的强烈,于是我也跟着去了……”

车一拐上位于郊外的科技园的高速公路,张远之就隐约闻到了一股焦灼的味道,随着车的前进,那种味道也越发的浓重,重到连车内的香水也压不住的地步,而身边王小平的脸色也随着味道的加重而不停地变得阴沉下来。车内一时间一片死寂。

车子经过连续三道严格的检查后缓缓停在火灾现场里相对干净的一角,下了车,张远之站在此刻还浓重得能叫人呕吐的焦灼味里,默默地看着面前烧成一片废墟的厂房,巨大的场地上除了半塌的几堵高墙外,只有一堆又一堆黑乎乎的灰烬,高高堆起的瓦砾里,横斜着不少奇形怪状扭曲着的钢铁物件,可见当时火势的惨烈。

张远之原本没打算走近去看,因为现场还有几百人在那里忘我的清理着,各种工具的轰鸣声在那里响成震耳欲聋的一片,但相对那些被烧毁后堆积成山的废墟,人和机械显得那么的渺小。面前这一切,让张远之久历世情锤炼的心灵,也不由蒙上一片阴影,在他近百年的悠长生命里,见过无数次天灾人祸,但眼前的场景,还是深深触动了他心里柔软的角落。

本能的,他逐渐接近现场,在跨出前行的第九步时,一个巨大的声音闷雷般忽然在他脑海里炸响——“滚出去!”眼前一黑,轰然巨响的音波让毫无防备的他踉跄了几步,重新站稳后,张远之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度苍白。

全力催动着体内一窒后开始高速运转的灵神箭一般四下探去,张远之站在阳光下的影子逐渐变虚变淡,转眼消失不见。在忙乱的清理现场,没有人注意到这种异象,就在后面不远处坐在车里的司机也只看到他差点摔倒后站得分外笔直的身躯。

灵神几乎在射出的同时,就捕捉到了另一个更加灼热的存在,那是一种张远之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庞大能量,深吸了长气,张远之加快吸收天空中太阳光的速度,他体内的能量也以几何般的速度膨胀起来,这么多年来,在阳光下,他还没怕过任何人和事。张远之断声喝问道:“你是谁?”

“滚出去!”又是那个闷雷般的巨响在脑海里响起,但已经无法撼动他有了准备的神智。

“你到底是谁?”不理会声音的恐吓,他在反问的同时,又缓慢而稳定地踏出了一步。脚步落地的一刹,“轰”的一下,他就觉得全身象被雷击了一样剧烈颤抖了起来,一种难以诉说的灼热感受掠过他全身的神经。与此同时,他早已准备好的气机也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狠狠地撞在那团看不见的能量上。

当电击般的感觉从神经末梢消退时,张远之才发觉自己已经汗出如浆,双腿微微的发颤,不过好在那团诡异的能量已经在感应里消失了,天地万物的声音和信息又一次回到了他的感知里,温暖的阳光依旧毫不吝啬地照在他身上,让他觉得亲切得一如往常。深深地吸了口气,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借着太阳的光辉,张远之调理起自己倍感虚弱的元气来。

缓缓睁开还留有疲色的双眼,张远之开始凝神重新打量起面前废墟的格局来,从刚才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接触中,他已经隐约的察觉到对方是什么东西,同时,他到这会儿才真正察觉到自己自从陷落在劫关之后,气机所受的损失。

他修炼的“大方诸宫服日芒法”本身就是通过不断吸收太阳的光芒来增强自己修为的法门,将近八十年的修炼过程也早已突破了书上说的“勤修不已,十八年后日照无影”的境界,在过了所谓三十六年后成仙时所描述的境界后,他又苦修了近五十年才晋入过劫关的行列。要不是前些日子过劫关的时候出岔影响太大,他有信心刚才在太阳下的全力一击,一举融化对方攻击的根源,而现在,他只能让对手回避。

“那张老默查后认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方羽听到这里,沉吟着问道。

“存在?为什么不是别的,而是存在?”注意到方羽用词上的古怪,杜若兰在心里暗暗琢磨到。

“从那团能量稳定的状态和局限于固定区域的样子来看,我感觉很熟悉,就和风水格局中形成的力圈类似,但能发能收,同时又能和我在精神的层面作接触来看,又不完全象风水造成的现象。所以我在奇怪之下,细细地勘察了那块废墟的风水格局,从四周的环境来看,那里的风水是一等一的好地,不管是不远处山川的来龙,还是近在咫尺的水口,都不能找出什么毛病。后来我要王小平帮我找来被烧掉的厂房的设计图和以前拍好的照片、录映带等资料来看,还是找不出什么毛病。更从王小平的口中知道烧掉的那三座厂房内部都装有内部自动灭火系统,但厂房还是迅速的烧掉了,同时在王小平那里也见到了被烧死的七名值班人员的家属。唉,当时看起来实在可怜。”叹了口气后,张远之挺挺身子,又道,“于是我就更想查明白那里的蹊跷,经过考虑后,我决定到科技园周围的农家走走,看看他们是否能知道些更多的东西,毕竟在火起的时候,他们都能看到,谁知道这一去,却得到了个意外的讯息。”

“是什么消息?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听到这里,杜若兰不由自主地往恶劣的方面想去,这一阵听到的这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她本能的感觉到有股势力在对王家进行着攻击,所以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是。那些农家都说只看到忽然间火起,而且从很多人的说法来看,火应该是从内部烧起来的。我说的意外消息是,无意间听到几个老农在那里嘟囔‘那里明明是一块受到过诅咒的地方,只能种种庄稼,不能修盖房屋,看,现在果然出事了吧?’”“这个意外的收获叫我吃惊不小,于是我赶紧请他们给我仔细说说,可他们也只是大约的知道流传在那片村子中的一个传说。说从好几百年前,被烧掉的那个地方就有不能盖房子的说法,凡是在那里盖了房子的,过不了多长时间都会被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成白地,而且每次着火,那里都会死人。所以他们都说那片地方是块邪地,受过凶鬼厉魄诅咒的地方,也因为那里已经很多年没修过房子,只当做耕地用,没出过什么事情,这个传说也就慢慢在人们的脑海里淡忘了,只有几个上岁数的,还多少有点印象。”

“在当初科技园征地的时候,他们中也曾有人给征地办的人说过这个传说,可征地办的根本不听,反说他们想造谣,用封建迷信阻挠本地经济的发展。大帽子扣下来,吓得他们不敢再提,到事情发生后,才敢在底下偷偷的议论,恰好又被我给听到了——看来这事还真有点邪门,我怀疑那个东西就是卦象里所说的鬼煞了,它让我很感兴趣。”

“照这么说,如果传说是真的话,那里确实有问题。可是以张老的见识和手段,在随后的勘察里找不到任何痕迹,我去恐怕也是枉然,要是果真象张老感觉到和风水的布置有关,那我就更不行了。不过不去看看又觉得不合适,该怎么办才好呢?要是能证明传说是真的就好了。”思索着,方羽在张远之期待的眼神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个不难啊,如果那里要真是连续发生过那么多次火灾和伤亡的话,这里的地方志上应该有记录的,我可以帮你们查。”出乎方羽和张远之意料的,杜若兰兴奋地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杜小姐,能不能现在就查查?”张远之高兴地问道。

看了看腕表,杜若兰说道:“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下班时间,书在我房间里,只能等下班了,不好意思。”

“哦,那好吧。”张远之眼睛一转,忽然说道,“对了方羽,干脆这样,等一会你陪杜小姐去查,我回去给王小平打个招呼,要想进入火灾现场,还得费不少手脚,晚点咱们再联络,好吗?”

“也好,一有结果我马上回去找你。”方羽无奈地答道,他知道张远之的出发点和黄桥一样。

“方羽,你刚才说的灵眼是什么?”张远之走后,杜若兰忽然问道。

“和平常有些书上说的天眼有点类似,说简单点就是能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事或物的一种能力,有点象传说中二郎神的第三支眼睛。”一楞之后,方羽说道。

“那它的位置是不是就在医学上常说的松果腺位置?”杜若兰追问道。

“其实灵眼只是一种形象点的叫法而已,并没有具体的位置,如果修为到了的话,全身哪里都可以是灵眼的,简单来说,它是一种能力的代名词,并没有刻意的位置。”方羽笑着解释道。

“那它是不是还有层次?我刚才听你说你提高到很高的层次才感觉到麻痹你的那种东西。对了还有,你为什么要刻意的封闭它?”杜若兰越问兴趣越大。

“有层次的,很多道书、佛经上把它分为五种层次或者六种具体的界限,不过在我理解,实际是说对这种能力的把握和敏感度上的区别,本质上都一样。至于刻意封闭它的原因……”方羽大大地苦笑了一下后说道,“你以为整天生活在一个随时可以感知到别人心里想法,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的环境里是什么滋味?更何况还是在负面的东西更容易感应到的环境里?”

看到杜若兰脸上的不解逐渐被一种有点理解的神色所代替,方羽笑了笑说道:“应该快下班了,在去查地方志之前,麻烦你再去吩咐值班的护士一声,千万不要把病人带出房间,也不要动病人身上的那枚铜钱,眼下情势很严峻。”

一天内会连着两次跟杜若兰去她在医院隔壁医学院的房间,让方羽多少有点不自在,中午还好有黄桥陪着,到了傍晚再进入医学院的大院,却让他有了自己是大猩猩的感觉。几乎所有在路上遇到的人在和杜若兰打招呼的时候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一群一群走过来的学生,男的还好点,盯着看过去也就算了,特别是女学生,都走到背后很远了,窃窃的语声和笑声还是不停地钻进他耳朵:“那是杜老师的男朋友吧?很帅哦,这下那些男老师可就惨了。”

这些目光和私语让方羽的脸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同时想低下头的念头特别强烈,不自在中他看了看身边的杜若兰,却发现她的神情还是那样的自若平和,同时还多了点身为人师的凛然。感觉到他的窘迫,杜若兰有些想笑,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明显的看到这个一贯从容的方羽这样好玩的样子。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眼中那一抹挪喻的笑意,近乎本能的,方羽也微微一笑,深吸了口气,整顿六识,一下子把心神提升到无里无外的境地,周围的天地立刻就安静和谐了下来,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他自在从容的前行。

正想说话分散他窘迫感的杜若兰眼看着他的变化,心猛地跳了几跳,在记忆里她还头一次看到表现出这种味道的方羽:只显现着热情、天真和自自然然坦坦荡荡的清亮眼神,象拂过大地的春风一般带给自己难言生机和活力的笑容。难道这才真正的方羽么?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方羽利用等杜若兰查地方志的空快速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会遇到这么多事情,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特别是下午感觉到的那种令自己都被麻痹的存在,以及张远之中午遇到的那还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的另一个存在。根据张远之的感受来看,这两个存在应该不是一路的,但为什么会同时找上王家呢?这一点让他一直觉得不解。不过到这时,他也发觉自己身上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到此刻为止,他都丝毫没想过要避开这些,想想在田家老庄遇到宣真宗秘阵时所作的思想斗争,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尽管不知道这种变化最终是好是坏。但目前的他,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变化的,这让他觉得自己身上存在的异能有了某种新的意义。

“查到了!查到了!我的天,果然是真的,方羽你看。”惊叫着面色变得苍白的杜若兰拿着书跑到他面前,一边说着一边指给他看,“我刚心算过,从第一次火灾开始,到现在二百三十八年间,一共发生大小火灾二十二次,加上这次总共是二十三次,总共因火灾死亡一百一十三人。除了这次,最近的一次在清末宣统三年,烧死十七人,烧毁房屋十六间。”一口气报出这个被志书上称为青龙坡的地方发生的连串灾祸,杜若兰不由得呻吟起来:“看来是真的了,这怎么可能?”

压住心头被这些数字背后的意义所带起的波澜,方羽把目光定在了第一个受灾的家主名字上,这么多火灾里,这个叫司马辉的人最惨,全家四十二口全部葬身火海,无一人逃脱,烧掉的房屋间数也最多。看到这里,方羽心里一动,从这家被烧掉房屋的间数来看,这人在当时应该是非官即富之家,要是没记错的话,一般的地方志里都有的人物志上说不定还有他相关的记载,想到这里,他开始快速地翻起书来。

等方羽在夜色里回到王家时,张远之正在中院的大客厅里陪着神情更见憔悴的王小平说话,看到方羽进来,王小平神色黯然的脸忽然生动了起来,他抢上几步,急切地问道:“方先生,我儿王安现在怎么样?”

方羽看到他眼中期待的光芒,不由动容地回道:“王总,你先别着急,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儿子不会有问题的,这一点我现在给你保证。”这一次,他从这个不怎么叫他喜欢的巨贾脸上看到了曾经在父亲脸上出现过的牴犊深情,于是也罕见地说出了这么肯定的回答。

听到这个期盼了太久的答复后,王小平脸上的戚容一下子去了大半,激动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羽微微一笑,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在等他平复情绪的空里,扭头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也在微笑着的张远之,看到张远之微微地点了点头,于是对已经基本恢复平静了的王小平说道:“王总,刚才张老给你说了工厂那里发生的事情吧?还有医院和这里

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张远之在给他摇头示意,还没等他完全明白张远之又点头又摇头的意思,王小平的回答便给了他答案:“医院和这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说这句时,他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

方羽在来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知道不管是医院或是工厂那边,不插手便罢,只要插手,就一定要取得王小平的完全合作,毕竟所有的一切是人家的事情,没理由不让人家自己做出选择,于是便开始详细说出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

“难道真是谁在背后对付我?我到底作错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有人要这么害我?”听完方羽说出的事情后,王小平神色呆滞地喃喃自语道,他听到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也正击中了他最害怕的软肋。

如果不信这些的话,他不会特意花那么大的价钱来买这座历史颇久的老屋,也不会在儿子刚昏迷一两天后就请来张远之他们,更不会每年拿出相当多的钱来做些他理解里积阴德的事情。他深深明白,钱多了一定会有人嫉,依他的财势,他并不很担心这个,就怕招惹上那些他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尽管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那也是要能见到鬼之后才可以做的交易,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有看见鬼的能力。

“王翁,你也别太担心,我们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又遇上了,不会不插手的,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们需要你的配合,至于这些说不清楚的东西,你就不用操心了。”张远之看他半天都恢复不过来,也过来坐到他身边劝道。

长吐了气后,原本木然的王小平霍地站了起来,双手握拳激动地道:“好,我也豁出去了!两位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办。竟然对我唯一的儿子的下毒手!我……”说到这里,他又激动地咳嗽了起来。

送方羽离开后,大约有两个多小时,杜若兰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今天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冲击久久不能从她的脑海里退却。在方羽的帮助下,她感受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让她对那个未知的领域有了很大兴趣,可随后听到的事情,却又让她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尽管从理性的层面上,她对方羽他们说的那些还有很多的疑问和不确定性,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却本能的感到一种恐惧。她不很明白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她此刻没心思去这么理性地分析原因,她只是很清晰的知道,她在为方羽担心。

心烦意乱地坐了良久之后,毫无睡意的她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隐约的她总感觉到医院今晚不会太安宁。

今天是正月十六,本该是月亮最圆的一个夜晚,可黄昏时刮起的北风带来的漫天云雾却遮住了天空的圆月。时近午夜的街道,越来越浓的寒意里看不到几个行人,本来明亮辉煌的街灯此刻看起来也是那么的昏黄惨淡,就连平日里整夜川流不息的车龙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有偶尔零星的汽车风驰电掣的从街面上开过,一切是那么的清冷。在风里,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白天一片喧闹的科技园在暗淡的夜里显得分外寂静,只有越来越冷的北风远远传来凄厉的啸声,高高堆起的瓦砾在夜色中有种狰狞的妖异,就在午夜时刻,方羽和张远之出现在废墟。

“张老,就是这里吗?”在北风的呼啸下依旧那么难闻的焦灼味道里方羽问道。

“没错,就是从这里走出去九步后,遇到的那东西。”张远之肯定地说。

“那张老你就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着方羽已经开始动身走去。

默默地点了点头,张远之没再多说话,他已经能感觉到方羽浩然不可抵御的能量笼罩住了这片空间,正在不停翻腾着向内收缩。他知道以他现在状态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会成为方羽的拖累。他明白方羽的能力。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风水(7-8)


稳稳地踏出第六步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在方羽的气罩内炸开,在常人不能感受到的层面里,殷雷般的巨响远远地传开。在张远之全神贯注的夜眼中,只看到方羽随风飘摇的马尾长发在巨响的同时刷的在夜色里仿佛有了生命般飞舞起来,紧接着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吱溜声从那边传来,使张远之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感受着那力量一波强过一波的抵抗,此时的方羽长发飞扬,圆睁的双眼就似两个望不见底的黑洞,在夜色里发出莫名的异光,当胸虚抱如太极的两手十指不停地轻颤着向里合拢,脚下缓慢而又稳定地踏出一步又一步。

第十二步落地,外炸的力量忽然一弱,紧接着又以六股比刚才强横数倍的力量反扑了过来,同时方羽的脑海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

几乎与那六股力量同时澎湃汹涌起来的无匹能量毫不退缩的接下六击,方羽再踏前一步,飞扬的长发飘动的更加急劲,合拢的双手再紧,掺和着撼神术的心语也同时迎了上去:“大地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地方?”

劲气一触即退,再回头已是能让五脏都要燃烧起来的灼热,就那么仿佛来自幽冥的,六团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在方羽的身边出现,同时方羽的脑海里也如飓风似的响起了无数鬼哭狼嚎般的怪音。

就在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和脑海里鬼哭狼嚎出现的前一瞬,方羽屹立如山的身影也诡异的平空消失,与此同时,一直在远远呼啸的北风好似被什么东西召唤了一样,急剧地在废墟里旋起,一时间整个废墟里风声凄厉,飞沙走石乱成一片。

在如此这般狂猛的风里,那六团青白色的蒙蒙光焰依旧摇曳着没有消失的痕迹。而就在张远之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到风暴的中心处传来方羽清朗的低喝:“玄、天、无、极、天、地、自、宁!”随着他一字一吐的喝声,六团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就象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个个的灭去。当最后一团光焰消失,瞬间开始平息的风暴余韵里幻现出方羽屹立如山的身影,满头的长发依旧在那里随风飘摇,满是汗珠的脸上虎目精光电射。

方羽长长地吸了口清冷焦臭的空气,一咬牙准备不计后果地彻底毁掉这里,就在这时灵神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波动,张远之的急叫也同时传来:“方羽,不要冲动,医院那面有问题。”

闻言吐出胸中闷气,方羽的长发逐渐回复原状,在消失的瞬间他冷冷对着脚下的地面说道:“我还会回来!看你还能藏多久!”

走上医院特护区的楼梯,杜若兰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刚才从门口的玻璃上,她看到自己的脸都冻得有点发白,“幸好值班的人没有看到,不过张师傅怎么会这么大意,现在就睡了呢?”在这么想着的同时她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时候忘了戴口罩。

听着走廊里回响着自己脚步的声音,头一次她发觉心里隐隐有点害怕,走廊里乳白色的灯光在转弯处透下的暗影,看起来也莫名的叫人觉得不舒服。她不由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同时心里暗怪自己来之前没有换掉皮鞋。

王安的病房在三楼,那里只有六个病房,是特护区里的特护区,能在这里住院的,不是高官就是巨富。所有房间,包括走廊都是用专门的隔音材料特别包装而成,所以拐上三楼后,没有一点声息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女人背影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在干什么?你是谁?”强忍住要歇斯底里大叫的冲动,杜若兰在一身冷汗中用颤抖的声音喝问道,此刻她能明显感到自己全身因为刚才的忽然惊吓而簌簌地抖着。

在不算昏暗的灯光下可以明显看到对方受到的惊吓不比她小,浑身剧烈地一震后,一个东西从她的手里掉到了手扶的病床上,在杜若兰看清楚已经半出了门口的病床上躺着的正是自己的病人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转过来的那张脸。

一种惊艳的感觉很罕见的迅速在杜若兰的心头升起,那种感觉的强烈程度甚至压住了心里受惊之后的余韵和看到病人的被偷拖出来时的愤怒。就在她惊艳愕然的时候,那个女人那双好象会说话的大眼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回看了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王安一眼,便以一种杜若兰不能相信的高速掠过她的身边,转眼在楼梯的拐弯处消失不见。只有还飘散在走廊中的隐隐余香和那一眼中饱含的哀怨和伤感引发的共鸣才提醒杜若兰刚刚那一幕真的发生过。

“你怎么了?”等方羽清朗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她才从愣怔中醒过来,一转头,看到满脸大汗的方羽正关切的看着她,本能的,她一把抱住方羽,僵硬的身体这才松弛了下来。

“我把病人推回房后,发现今晚值班的两个护士都昏睡在值班室里,而病人的脸色也忽然变得这么差,我想下去喊人,可腿软得怎么也迈不动脚步,又怕自己走开后病人再出什么别的意外,不过还好你们这么快就来了,你们没碰上刚才的那个女人吗?”已经基本恢复过来的杜若兰一口气把刚才的情况说完后,脸色异样红润地问道。

“张老,那两个护士情况怎么样?”方羽只是摇了摇头,反而先问刚走进来的张远之。

“看样子好象是受了迷魂一类的小术,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我没叫醒她们,免得损伤她们的识神。杜小姐你没事吧?”张远之进来后看着杜若兰关心地问道。

“谢谢,我没事。”想起刚才自己一把抱住方羽的情景,杜若兰脸色更加红红地谢道。

“哦,那就好,刚才真吓了我们一跳。对了方羽,王安怎么样?”张远之走到病床上看着病人问道。

“我刚刚检查过,虽然又受到了那个东西的侵入,不过因为时间很短,问题不大,不过要醒过来可能还要两三天。”方羽说道。

“看来我们晚来一步,这会我铜钱上的感应也消失了。”张远之皱着眉头感应了一下说道。

“是,在杜小姐惊走那个女人后,那东西也忽然消失了,不过不要紧,只要病人还在,他们还会来的。我现在有个奇怪的感觉,施展这东西的人不是想要王安的命,否则的话,刚才那女人就会下手了,而且在咱们被王家请来之前,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下手的。”方羽一口气说出了他的判断。

“张老,刚才我看到那个女人时,你的那枚铜钱正拿在她手里,被我一吓,才掉在病人身上,是我推病人的时候放回去的。”跟着方羽叫张远之为张老的杜若兰见状说道。

“哦,杜小姐你刚才说遇到的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后就让你觉得很忧伤?”张远之看了看在一边默不出声的方羽,对杜若兰问道。

“没错,那一眼当中包含的那种哀怨和忧伤让我的心猛烈地抽搐了起来,好象我自己也应该那样一样。”

“看来是不错了,那些护士可能就是她给弄晕的,不过她拉病人出来干什么?想偷走?”张远之奇怪道。

“先别想那么多了,我想很快会弄明白的,现在夜已经很深了,不如我留在这里守夜,麻烦张老送杜小姐回去休息,完了你也直接回去休息,别的咱们明天再说,你们看怎么样?”一直没再多说话的方羽出声了。

有点奇怪地看了眼方羽后,杜若兰反对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我还能睡的着吗?不行,我要留在这里守夜,你们去休息吧。”

“我们都走了你不怕吗?杜小姐?”方羽有点好笑地问道。

“怕也是我的工作,你们走吧。”杜若兰有点生气了,她觉得方羽刚才的问话里含有轻视自己的意思。

张远之一看气氛有点不对,赶忙上来和稀泥:“这样吧,要不今天咱们都在这里守夜,等下我给王小平打个电话就是了,杜小姐你看如何?”

“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今天我是要守夜的。”杜若兰的气还没消干净,不过这么说完后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于是又笑了笑,“张老,以后直接叫我小杜或者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别整天杜小姐杜小姐的,我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张远之呵呵一笑,伸手推了推方羽说道:“方羽听到没?以后记得和我一样叫小杜或杜若兰,别叫杜小姐了,当然你叫若兰也行。”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方羽听了只是笑笑,倒让杜若兰一下子红云过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趁张远之出去给王小平打电话,杜若兰问方羽:“怎么一直不说话?还有你身上汗味很重哦,记得回去洗澡,要不你干脆现在上我那里洗洗去?”方羽有点讶然地看了看她,反倒被她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沉吟了一下后,从胸前掏出个东西递了过来:“这两天不太对劲,这个你先带着防身,等张老回来你和他先去办公室休息,我要在这里坐一会。”

“天心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杜若兰惊喜地问道。早先心中的那点不快此刻早就飞到了天边,一种从没有过的喜悦弥漫在她的心头。

“嗯,这两天你带好它,可能会有点用。”看到她瞬间灿烂了起来的俏脸,方羽倒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了,只是心里暗暗摇头:“完了完了,这下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也很奇怪的发现自己实际上也并不怎么抵触这个误会。

从无里无外的定境中缓缓睁开空灵的眼睛,尽管病房里还是一片漆黑,但方羽知道此刻是凌晨五点,一分不会少,一分也不会多。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他敏锐的听觉告诉他杜若兰的办公室里居然还有说话的声音,难道他们还没休息?有点好奇的方羽决定过去看看。

“方羽你醒了?快来听张老说的,今天才发现张老实在是厉害。”看到他推门进来,看不出多少倦意的杜若兰开心地说道。

方羽含笑过来坐下:“没听到张老前面的精彩部分实在是一大损失,张老你请继续。”

张远之也微微一笑:“也没什么精彩的,这会正在给她讲三国呢,呵呵。”

“方羽你别打岔,听就是了,张老正在说三国里诸葛亮火烧赤壁借来的东风到底是怎么来的呢。精彩得很。”杜若兰兴致勃勃地说道。

“要是我没记错,三国演义上说诸葛亮借东风是从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吉辰开始到坛上作法祭風,那一天他上坛三次下坛三次,却一直不见东南风,一直到三更时分东南风才开始大起,于是便和周瑜火烧赤壁破了曹操的八十三万大军。现在我就用易数来看看这东风是我们卧龙先生如何借来的,在我看来,他应该是用传统预测学易数或者用奇门遁甲推算出来的,不过可惜三国演义是小说,不然我就可以通过这个来让我们女博士彻底的相信我们传统文化里是真的有不少的好东西了。”张远之看着杜若兰打趣道。

“经过这么多我已经有些相信了,张老你快开始呀。”杜若兰催促道。

方羽在一边看了心里暗笑:“她真的开始有兴趣了。”不过他不肯定让她对这些东西感这么大兴趣是不是合适。

“那好,我现在就用时间开始立卦,用纳甲筮法验证了,不过我有个要求,等会小杜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名词什么的,不要问我,回头有空了去问方羽,他也会这个。”张远之在开始之前,心里一动,又对杜若兰说道。

“知道了,张老你开始吧。”杜若兰又催道。

在杜若兰好奇的目光中,张远之左手拇指飞快的在另四个指头上点算着,一直带笑的面容肃穆了起来,也就不大一会工夫,就听他说道:“推时间,建安十三年为公元208年,年干支为丁亥,冬十一月为壬子月,二十日为甲子日,二十一日为乙丑日,二十二日为丙寅日,第一天甲子日无风,第二天乙丑日,从丙子时末开始有风,到丁丑时即二十一日凌晨一点以后东南风大起,按时间起卦得出《雷水解》变《地水师》卦,从此卦可以看出——妻财辰土持世,虽囚于月令,但得日辰丑土、时辰丑土拱挟,为旺相,主晴天;四爻子孙午火,虽逢月破,但动而化生妻财丑土、也主晴天;应爻官鬼申金主雷霆,但它处休地,虽得日辰生助,但化空泄气,所以不会有雷霆;初爻兄弟寅木主风,它得月建子水生助,丑日丑时又为冠带之地,兄化兄,又临东方青龙,在震宫本位,可谓旺上加旺,所以必有强劲东风;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到寅时为临官,卯时为帝旺,必然风越刮越大;朱雀持世,青龙旺相,大利东南;西北戌、亥逢空,白虎、玄武空亡无力……

“……总之,用六爻法按时间起卦预测,那天是晴天、大刮东南风。这说明,在隆冬十一月,长江赤壁一带,一般规律是刮西风、北风,没有东风、南风,而在二十一日凌晨到上午这一段时间却出现了持殊情况,即大刮东南风的天气。精通天文地理和传统预测学的诸葛亮就抓住了这一有利天时,协助周瑜取得了赤壁大战的胜利。”一口气说完自己推算出的结果后,有点得意的张远之发现自己面前是两张完全不同表情的脸,方羽脸上的佩服和赞叹与刚才还兴致勃勃期待着的杜若兰脸上的茫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愕之后,他不由暗笑起自己的明珠暗投来,心中暗道,“幸好还有个方羽在,呵呵。”

“方羽,你听明白张老刚才说的了吗?”楞了一小会的杜若兰还是一脸不解地转头问方羽。

方羽一笑刚要回答,杜若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方羽,我表妹今天要来,飞机十点半就到,我想去接她,你看这里……”关上手机后,一脸期待的杜若兰望着方羽问道。她不太放心医院这边,不知道白天会不会有事发生。

“哦?你表妹?是孟胜蓝吗?”有点讶然的,方羽问道。

“是啊,她说到这边来出差,特意提前一天赶来看看我,我们很长时间没见了,对了,上次来电话她还问起你呢。”

“那就去接她呀,这里白天应该不会有事,本来我想回王家看看的,干脆我先和你一起去接她好了,也是很久没见这个警界之花了,她近来还好吗?”

“她不久前才调到国家公安部,应该很不错,不过可能更忙了。”听到方羽要和自己一起去接,杜若兰很开心的说道。

“她在那里!”纷扰的人群中,方羽一眼就找到出了过道的孟胜蓝,尽管没穿警服,但她分外矫健的身形还是显得那般的与众不同。

“表姐!哎?方羽?你怎么也在?”看到快步迎过来的表姐和方羽,也同样快步跑过来的孟胜蓝觉得很是惊奇,随即又恍然大悟一般的长长“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表姐你好狡猾啊。”一边说着一边开心的和迎来的表姐拥抱,而后又对方羽伸手笑道:“方羽你好,很久不见了。”

方羽轻轻握了下孟胜蓝的手,微笑道:“你们姐妹也好久没见了,先回你表姐家聊聊私房话吧。我一会儿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你们了。”

“干嘛,我是妖怪呀,看见我就要躲。”孟胜蓝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害羞的杜若兰,对方羽笑道,“你有事忙去我不管,晚上一定要来表姐家吃饭呦。要不然——有些人要怪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杜若兰忍俊不住嗔怪道:“谁怪你了……”话音未落又觉得说得有些不妥,不由白了方羽一眼:“都怪你!”

方羽一时间也觉得心头一阵暖融融的,很是舒服:“好,好,我晚上一定来。”

一关上门,孟胜蓝脱下大衣就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随后又硬拽着要去倒茶的杜若兰也坐下:“表姐,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方羽好上的?上次电话里你还骗我说没他的消息呢,这下被我逮住了吧?快交待,不然小心我家法伺候。”边说边笑嘻嘻的作势要挠杜若兰的痒痒。

“死丫头,又开始疯了,谁给你说的我和他好了?”微红着脸,杜若兰分辩道。

“你少来啦,要不是你脸红什么?不说是吧?看我家法伺候。”说着孟胜蓝就开始胳肢起杜若兰来,杜若兰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个人闹成一团。

“好了,好了,住手住手,我说就是了,说就是了。”闹了一会后,招架不住的杜若兰便开始告饶。

孟胜蓝故做威严得意地道:“那就给我一一道来,少一点都不可以,我可是审人的专家哦。”

“我也是前天晚上才见到他的,我一个病人的家属请他来为病人看病,所以能碰巧一起去接你,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整理了下自己后,杜若兰说道。

“哦?难道他现在也开始作医生了?还有,表姐你什么时候调到医院了?”孟胜蓝好奇地问道,她能看出来杜若兰说的是实情。

“我的工作没变动,只是暂时借到医院去治疗一个病人,他是这个病人的家属私下请来的,他现在还是没任何正式的职业。”杜若兰苦笑着说道。

“不会吧表姐?以你的性格能力,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连医生都不是的家伙来插手处理你负责的病人?”不能相信的孟胜蓝一脸惊讶地问道。

“这个病人的情况很特别,正常的医疗手段暂时无法处理,所以我只能同意他的参与。”杜若兰有些无力地说道。

“特别?特别到连你都束手无策?”孟胜蓝不信地追问道。

“尽管说起这个对我来说很难接受,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包括我在内的众多医生连病因都查不出来。”杜若兰黯然道。

“连你都查不到,那他能干什么?难道他家的中医就那么厉害?”孟胜蓝更加惊讶了。

“不是中医,是……是……”杜若兰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什么?”孟胜蓝发觉她的迟疑有点古怪,于是催道。

“咱们不说这个了。对了,你这次来办什么案子?能待几天?”发觉不好回答的杜若兰想改变话题。

“本来我想给你回答这是国家机密,不过老实说我自己现在也不清楚,要等明天我去联系了才能知道,因为怕工作一开展起来就不方便再来看你,所以我提前一天来了。”停顿了一下,孟胜兰又说道,“好吧,病人是你专业范围内的问题,你不想说就不说好了,不过方羽和你之间的事情我可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的,赶快细细道来,回来的路上我就瞧出来了,你可别想骗我啊。”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杜若兰被逼不过,只好回答这个她心里也不怎么肯定的问题。

“一般朋友?一般朋友能让你费那么大劲的关注他那么多年?表姐,你知道不知道一路上你看他的眼神和你现在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快说,不然我又家法伺候了。”孟胜蓝又在那里瞄着杜若兰张牙舞爪地笑着威胁道。

“死丫头,别想用你审犯人的那套东西来唬我,要知道表姐我的心理学知识可远远在你之上哦。”并没被她骗倒的杜若兰笑道。

“可你敢完全肯定我说的都是心理攻势?”毫不示弱的孟胜蓝反驳道。

一看到杜若兰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孟胜蓝得意的笑了,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说道:“看,露馅了吧,要是根本没事的话,你眼中不会有那种表情的。再说了,人家只是关心你嘛,干吗那么保密呀?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越这样,我就越好奇,现在好奇的人家都快不行了,好表姐你告诉我啊,最多我答应你回去后不向姨妈他们告密,不然的话我等会就给他们打电话说你有男朋友了,看你能招架得住姨妈的逼问不,嘿嘿。”

不能相信地看着肩头嘿嘿奸笑的表妹,杜若兰气道:“你要敢打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现在是越来越会缠人了。”尽管嘴里这么说,但她心里明白,以表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今天要想避开她的追问是不可能了,于是迅速在心里整理着,看怎么说。

“嘻嘻,你要是坦白告诉我,我当然不会告密了,我们是好姐妹呀,你快说吧,我等着听呢。”说着便把整个身子倒在表姐身上,舒舒服服的准备听故事。

“唉,说实话,实际上到现在我也还说不明白我和他究竟要怎么样,本来这两年我已经仔细的想明白了,我对他只是一些好感加好奇而已,其中更多的是你表姐我的逆反心理在作怪,可是一见到他人之后,心就不由得开始乱了,我想我是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他。”有点恍惚的,杜若兰搂着表妹开始说自己的真心话,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听听自己的心事。

“逆反心理?他怎么惹你了?不会是因为那次你带学生去小镇而他却避开的那件事情吧?”也不转身,只是用头扛了扛表姐的孟胜蓝问道。

“嗯,不光是那一次,其实到现在他都好象在自觉不自觉的躲我。”杜若兰不很确定道。

“哦?以我们姐妹这样的人才相貌,不给他冷眼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还倒过来给表姐你装酷?表姐你继续说,让我给你分析分析,让我们姐妹联手收拾他。”孟胜蓝技巧的在那里煽呼着,不过心里也很奇怪方羽到底凭什么让自己骨子里相当骄傲的表姐这般心动。

“你以为是打仗啊,还要联手收拾,不会是你也心动了吧?”本来有点烦恼的杜若兰被她逗笑了,拍着她的胳膊笑道。

“你乱说什么啊表姐,我才不会象你那么傻,被一个连正经职业都没有的人给迷住呢。不过想想这家伙也挺奇怪的,做事往往出人预料,表姐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次喝凉水的事情吗?从那以后我的胃真的再没疼过呢,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再想想他帮唐丽君整顿好公司的手段、能力,就觉得他不应该就这么闲逛着浪费自己的生命。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开始吸引你的。”抬起头,孟胜蓝看着杜若兰认真地说道。

“这两年来我也一直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刚开始是被他的不客气和毫不在乎的样子激发出来的好奇和不服气,使我可能下意识的有了要引起他的注意和了解他的想法。接着他在大漠里和旱魅一战后那种出尘的神态和事后低调的做事方式让我有了不少好感,后来他为以前的恋人报仇、重整家业,而自己又功成身退的行为使我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但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接受他那种有意无意的回避,结果骄傲和好奇使我在这两年里经常做出一些事后自己都觉得纳闷的事情。以我的学识和素养,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多次的客观反省下,我原本决心忘掉他的,因为按照他的环境和个性,他不应该是我真正要喜欢的人。可这次一见到他,我的心就乱了,心里一方面想迁就他、吸引他,一方面又觉得很讨厌他——讨厌他的那种平静和温吞,这两种感觉交替出现,让我觉得心里很累,真想就此作个了结,清清爽爽的去寻找自己的感情归宿,可心底里,却又始终忘不掉他当年在大雨里抱着神婆婆的尸体,站在战魔台上的那种神情和样子,还好这两天他没那么傻忽忽的惹人讨厌了,不然我真的会就此放弃了。”下意识摸着兜里的天心灯,感觉着自己毫无倦意的身体,杜若兰脸色微红的一口气将心事说了出来。

8)

沉浸在往事和感情里的她没注意到表妹本来柔软的身体在听到旱魅的时候就硬了起来,到听到为恋人报仇的时候更是全身僵硬,到她再一次说到抱着神婆婆的尸体站在战魔台上的样子的时候全身都抖了起来。也不知道靠什么样的意志等着表姐把话说完了的孟胜蓝再也忍不住了,身子刷的一下扭起来坐好,双眼闪亮地盯着面前讶然不解的杜若兰,用她们姐妹之间很少见的严肃口吻说道:“表姐,你刚才说什么?他在大漠里和旱魅一战?他又为以前的恋人报仇、重整家业?他当年在大雨里抱着神婆婆的尸体,站在战魔台上的那种神情和样子?这些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里面好象有很严重的刑事问题!表姐你别迷糊,快告诉我,看看你陷进去有多深,你快说啊!”

不言而喻,孟胜蓝严肃焦急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杜若兰,在不经意的疏忽间不但违背了当初答应过方羽的诺言,同时也可能引出些可大可小的麻烦给方羽,刚才自己不就是因为怕说病人病因时泄露出方羽的事情而一再回避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却……

一时间杜若兰懊悔的恨不得就此晕过去,可深知表妹性格的她知道自己就算此时晕过去,恐怕也不能解决问题,弄不好她会直接就去找方羽,想到这里,她都不敢再想下去,尽管知道表妹代表的国家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抗拒的,不过对方羽异能的恐怖,她也是清楚的,再说双方都是自己绝对不愿意伤害的人……

傻傻地看着面前同样焦急不安的表妹,这些懊悔的想法在脑中穿梭而过,同时她也迅速在脑海里整理着自己将要诉说的事实。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心里已经有了定案,她决定搏了,就凭着她对表妹性格中正直和人性化一面的了解,当然也凭着自己在心里已经细细过滤过的往事,她觉得方羽没做错什么,相信表妹在自己的劝说下会有个正确的判断的。当然,她心底也有了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方羽一回到王家,就看到自己换下的衣服已经被王家的佣人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自己的床头,同时也看到张远之正在自己房间里悠闲的喝茶。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接到人吗?”看到他这么快的回来,张远之有些奇怪地问道。

“今天还有事要忙呢,再说她们姐妹久不见面,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这个外人在中间挡着不合适,所以送到了楼下就回来了。不过我答应晚上过去吃饭,我有些事情也要问问她表妹。”方羽边说边坐了下来。

“方羽,小杜这姑娘不错,我看她对你很有好感,你自己也要主动点啊。”张远之忽然笑着来了这么一句。不过方羽倒没觉得奇怪,俗话说人老成精,自己和杜若兰之间那种微妙感觉当然逃出不已经快活了百岁的张远之的眼睛,所以方羽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对了,方羽,昨晚在废墟你怎么那么冲动?我当时感觉到你的能量波动强得不象样子,好象有毁掉那里的打算,怎么会那样?”看到方羽暂时不想多说的样子,张远之便换了话题,问起昨晚的事情来,这也是他来方羽房间等方羽的目的之一,因为昨晚从废墟那里直接用五行遁术赶到医院后,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方羽昨晚在废墟发生的事情,他和方羽一样,不愿意在杜若兰面前讨论这么诡异的问题,所以到了现在才问。

“张老,在你知道的青鸟术里有没有用自己的魂魄为媒,精血为阵,倒转阴阳、逆转五行,化为离火之精的秘术?阵形大约就是这样的……”没有回答张远之的问题,方羽忽然沾着茶水在几上画了个类似六边形的图案后问道。

“这种秘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起过,这是?”仔细地瞧着慢慢干掉的水迹,张远摇着头回答道。

“昨天在废墟里最后出现的那六团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张老看到了吧?那竟然是用无数冤魂的六魄化成的离火之精,它们就是从废墟下面地底里一个这样的阵势中窜出来的。”方羽指着桌子上的图形道。

“离火之精?难怪那里一旦着火就怎么都救不了,不过冤魂的六魄怎么能化为离火之精呢?那个存在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张远之奇怪地问道。

“张老还记得我昨天给你说的从地方志上看来的那个全家被烧死的司马辉吧?”

“记得啊,你不是说他是当时的退休知府,本地最大的乡绅吗?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的冤魂作祟?”张远之有些不解。

“当然不是他,而是跟他有关系,我也是隐约从昨晚在那里感觉到的一些片段里看到的。”方羽迟疑了一下,没再多说。

“那是谁?他的仇人?这样的话就有可能了,昨天到后面看到那六团光焰后,我也感觉到了相当重的怨气。”张远之恍然道。

“大体就应该是那样,不过那块地方本身就有点邪门,有种很怪异的力量始终护着那里,使我即便是破了冤魂所化的离火之精,也没能完全让昨天和我斗的那个东西消失。在昨天最后的接触里,我已经能够比较清晰的感应到那东西是一个人的阴魂,靠着这个古怪的阵势和原本那里就存在的那种力量不生不灭地存在着,如果不彻底毁了那里,我怕它以后还会卷土重来,那里阴魂的怨念和仇恨实在是太重了。”方羽皱着眉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里的那个东西是一个人的阴魂,而且他能够利用阵势的力量把死在那里的怨魂炼化为离火之精,利用它来烧掉盖在那里的房子,而且这个阴魂还能够不生不灭的一直存在着?”张远之总结性地问道。

“没错,在我的感应里就是这样。我直觉认为那个怪阵势就是风水里的一个奇阵,原想着张老你要是知道的话,咱们就用风水的方式破掉它,既然你没听过,那我今晚再去一趟废墟,要是实在想不到好办法的话,只好不计后果地毁掉那里了。希望王小平的嘴巴够紧,不至于让太多的人知道。”方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远之。

“那要我怎么帮你?”看到方羽说话时眼神中闪过精光,张远之也知道这是没办法中最彻底的办法,这样做方羽虽然有曝光的可能,但也好过让那东西继续贻害,到这时,张远之有点生气自己眼下的虚弱,不然自己就可以去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活到这个岁数,他已经不怎么在乎曝光不曝光了。倒是方羽还年轻,这么一来,事后可能会有不少麻烦,眼下他只有无奈地问自己能帮什么忙了。

“张老你白天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在我去废墟的时候,你在医院守护着病人,以防万一,别再和昨天一样,闹的咱们两头成空。等我解决这里后,咱们就全力把那个导致王安昏迷的幕后黑手找出来,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方羽神色一正道。

听完从表姐的口中娓娓道来的奇事,在杜若兰一声不响的等待中,孟胜蓝低着头反复回想了良久。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江心洲会忽然不见,陶大伟为什么会在江边离奇的成为一堆碎肉。尽管如此,这些违背了她一直以来坚信的很多观念的事实却让她思绪混乱了良久,以至于一直在静心屏气的等待她回答的杜若兰感觉越来越冷,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幸好孟胜蓝及时理清了思路,抬头看到表姐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样子,立时吓了一大跳,赶忙搂住杜若兰道:“表姐,你别吓我啊,我才不会去管这样的事情呢,方羽做的这些是很多时候我想做而又没办法做的事情。嘻嘻,这样的怪物你要是不抓紧我可要抢了哦。”

一连串的笑语迅速把杜若兰脸上的红晕拉了回来,长长的嘘了口气后,眼眶闪起泪花的杜若兰狠狠地伸手拧了她腰里一把:“死丫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说着说着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表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也是怕你一时糊涂出事啊,你要是早给我说了,怎么会有这么一场虚惊呢?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哭呢,你起码还有方羽这么个怪物可以担心,可怜我到现在还是寂寞无人问呢,我也要哭。”半真半假地嚷嚷着把表姐揽到怀里,象哄小孩子一样的逗着,浑没发现自己的眼中也仿佛有泪光在闪动。她是为了什么呢?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看你弄的我眼泪都出来了,现在开心了吧?”一边嗔怪着表妹,一边擦着眼泪的杜若兰说道。

“嘻嘻,谁叫你早点不说?就算我有错,你也要看在我这么诚心来看你的份上原谅我啊。”毫无悔意的孟胜蓝嘻笑着说完后,忽然又问道,“表姐你为什么这两年放假都待在学校里不回家,难道还在生姨夫的气?等暑假了还是回去看看吧,当初姨夫那样做也是想帮你啊,都好几年了,干吗还不回去呢?大姨这几年苍老了很多,很想你呢,有空就回去看看吧。要是能把你未来的女婿也带上那就更好了,嘿嘿。”

“你这个死丫头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难道肚子不饿吗?”杜若兰顿了一下又说,“当然不是还生气了,尽管当年是比较气爸爸问都不问我一声就利用他的影响把我往他们单位的医院里塞,不过两父女之间怎么会气这么久呢?我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才没回去,到今年夏天我带的学生就该毕业了,到那时我就回去。其实我也很想他们,前些日子才通过电话,倒是你呀,有多久没回去了?好象连电话也有几个月没打了吧?快起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话难道没听过吗?”杜若兰站起身也笑嘻嘻地喝道。

傍晚进门没一会儿,方羽就觉得不对劲了,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的杜若兰好象有点自觉不自觉地回避他,而一同坐在沙发上择菜的孟胜蓝则是不时带着含义莫名的笑容用一种让他很不解的目光打量着他,尽管嘴里也不停的说着唐丽君的近况吸引着自己的注意力,但是直觉的,方羽提高了警觉。他明白,他认识的这个警界之花可很不简单。

“对了,方羽,最近有没有再遇到象旱魅那样的怪物啊?”装做不经意的,孟胜蓝不显山不露水的突然在闲聊之中问出了这么一句。话音未落,就听到厨房里“哐啷”一声,不知道杜若兰失手打碎了什么东西。

“哦?你都知道了?”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方羽已经把握住了前面一切不对劲的重心,同时早已电闪而回的灵觉已经告诉了他身边这个此刻眼光犀利到仿佛可以杀人的警界之花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敌意,所以他也丝毫没有停顿的做出了最合适的反应,就象随意聊天一般的问了一句。同时他也清晰地发现自己心里也确实没有对泄密的杜若兰有任何不满之意,反倒隐隐在为她的紧张而感到好玩和些微的担心。

“嘻嘻,果然是怪物,这么突然袭击都抓不住你的把柄,不和你扯了,我去帮表姐做饭,你先看会儿电视吧。”孟胜蓝说完站起身来收拾起桌上的菜,旋风般进了厨房,紧接着就传来姐妹俩地窃窃私语和杜若兰含羞带恼地叫声:“方羽你不许偷听,把电视声音开大点。”

闻声摇头的方羽苦笑着把电视的声音开到足够大,然后站起身跑到阳台上推开窗户去吹风,他竟然觉得微微有一丝久违的兴奋。

直到深夜从杜若兰那里出来,方羽才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下来,在经历过孟胜蓝晚上几个小时连续轰炸后,他不禁为那些栽在这个警界之花手里的罪犯们感到悲哀。根据他的体会,能经受住这个漂亮女警语言和心理攻势的人实在不可能太多,就连随时可以晋入特异心理状态下的他都感觉到压力十足,被她硬是又挖去了不少自己的往事,尽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并不多,可在直觉里,方羽还是有种在不远的将来会有不小麻烦通过她而来的感觉。但在自己又不愿意刻意使用一些方法去追查那到底是什么样麻烦的景况下,他还是根据一贯的想法把这个感觉抛到脑后了。该来的始终要来,水来土掩,兵来将当,怕什么?

夜一如昨夜那般清冷寂静,这已经是第二个无月的夜晚了,凄厉的西北风仍然在空旷的郊外不停的肆虐盘旋,似乎它也感觉到了今夜的不平静。

科技园靠近废墟的这边在夜色下更是漆黑,连晚上守夜的人都被得到方羽通知后的王小平撤走了。

子时正,就在一阵风卷过之后,方羽的身影出现在废墟的中心。

方羽长吸了口气,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开始飘摇,废墟里本来就冷透了的风呼啸着变成冰寒的风暴,形成一个围绕着废墟的风圈,圈外飞沙走石、鬼哭狼嚎,把这里变成一个鬼蜮,而圈内却异样的平静。方羽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全身庞大的能量在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外延后内收,虎目圆睁,眼神里流淌出冷酷的杀意。随着收于胸前那双手灵动无比的手幻化出五雷诀,阴云密布的空中,开始隐隐有不大可能在冬季里出现的闷雷声响起,随着越变越快的指诀,雷声先如沉闷的大鼓,无休无止地滚滚而来,旋即一串刺目的闪电,闷雷开始爆炸、发威。配合着一道接着一道划破沉沉夜幕的耀眼闪电,无休无止的霹雳炸雷就在废墟顶上催促着方羽下最后的决心。

就在方羽一咬牙要引雷下击的要命时刻,脚下的大地忽然晃动了起来,紧跟着方羽的脑海里便响起来昨夜出现过的那个声音和阵阵鬼哭:“仙家息怒,我格卢有话要说。”声音微微颤抖着,再也不复往日的那般冰冷和血腥。

停住指诀的变换,方羽闻言冷冷一笑:“你终于肯出来么?你是谁?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随着方羽开始说话,天空的雷声逐渐趋于平缓,闪电不再,但围绕着废墟的风暴依然如故。当然,这些并不能影响主要用感应进行交流的双方,方羽在想的同时,只是习惯性的也同时开口说话而已。

“仙家请先收了五雷,我格卢有话要说。”还是那个有些颤抖的声音,不过这次说话的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这给方羽一种怪异的感觉,好象这个自称是格卢的阴魂在慢慢学习说话一般。

“不教而诛称之虐,好,我就先收了五雷,看看你有什么话说,不过你不要抱什么侥幸的希望,就凭你炼成离火之精的那无数冤魂,我今天就绝不会放过你,另外我也不是什么仙家,我和你烧死的无数冤魂生前一样,都是普通的凡人。”说话的同时双手雷诀变扣子午印,天空的隐隐雷声就象来时那样忽然滚滚而去,在方羽话音落地的同时彻底消失。

雷声消失的一刻,一团一人大小一如昨夜那般闪动着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在方羽面前平空幻现,已经不再颤抖的声音这次就那么诡异的从那里传出:“凡人仙家,我身躯已毁,魂魄依秘阵的离火之精而存,太多的语言已不是我能负担的,我要说的你自己来看……”随着声音,原本一直不停晃动伸缩着的青白色光焰逐渐稳定下来,紧接着那里面就象电影一样演绎出一个叫方羽不能相信的故事。

看到方羽神色黯然地走进来,一直枯守在病房心思难安的张远之吃了一惊,以为方羽失败了,赶紧迎上前问道:“连五雷都毁不掉那个阴魂?”

“没有,张老,我没引雷下来。”

“那前面的雷声……哦,先坐下再说吧。”张远之边问边拉方羽在病房的沙发上坐下。

“雷起了,但我没发,因为那个阴魂出来和我接触了。”方羽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那到底那个阴魂怎么样了?它还在留在那里?”张远之问道。

“嗯,我暂时放过了它,现在回来就是和你商量怎么处理它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的遭遇也很惨,让我下不了狠心就那么毁了他。”方羽叹了口气答道。

“方羽,振作些,别一遇到悲惨的事情就这个样子。天地不仁,我们所有人一来到这个世上都要经历和面对很多悲惨或者艰辛,但这些不应该成为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理由,难道你忘记了你出来游历的初衷吗?”大约猜到方羽神色黯然原因的张远之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方羽的眼睛,很认真地道。

闻言一震,神色渐渐恢复常态的方羽站起来转身给已经开始露出笑容的张远之深深一揖:“多谢张老提醒,不然我差点又犯了心魔。”

呵呵两声轻笑,起来扶住方羽的张远之笑道:“对呀,这才是我熟悉喜欢的方羽,现在你可以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重新坐下后,方羽开始缓缓说出自己看到事情,那正是那个叫格卢的人成为驻阵阴魂的原因,也可以说是一个少数民族部落的兴衰史。

在很久很久以前,玉门关外有一个被当时的汉族称为番子的不大的少数民族部落,他们在宋朝开国初期就在自己的首领忽忽——一个被博大的汉文化所吸引的部落首领——的带领下,全部入关成为了大宋朝的顺民。忽忽也因此被当时的皇帝封为世袭的土司,青龙坡周围二十里也就成了他部落的食邑。或许青龙坡真如他们部落里当时和忽忽一起入关的大巫师见到后断言的那样,隐藏着他们部落膜拜的大神的力量。随后的几百年里尽管他们也不时受到其他民族的排斥和非难,也同时承受着改朝换代带来的阵痛,但在历来崇尚汉学并一直格守着“谁当政就归顺谁”祖训的历代土司的带领下,与当时主要住在城内的汉族人一起还算和睦的相处了下来。在经过这么数百年的同化后,部落的原始形式早已名存实亡,但值得庆幸的是,每一个新皇朝,都基本沿用着上一个皇朝的封袭,青龙坡上始终存在着他们的土司衙门和部落的圣坛,尽管已经大部分汉化了的部落人留在那里的已经越来越少。

到了清雍正年间,时任土司是格卢的父亲格户,他是一个比很多住在城里的汉人都要精通汉学的人,诗词歌赋各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同时还深受黄老之说的影响,在自己的部落里实行着说好听点是顺其自然的无为之治,说难听点是根本不怎么管事的统治。这样做的最后结果是一方面让更多的部落人有了自己外出发展的机会,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的加速了已经式微的部落意识进一步没落。渐渐的,青龙坡只成了他们族人形式上的老家,只靠着约定俗成的民族习惯维系着最后的联系,而维系这点联系的,就是还一直和土司衙门并存着的圣坛。

那个圣坛就是现在格卢阴魂盘踞位置,一个入关后第一代大巫师划定的禁区,那里也是他们部族举行每年一次祭神的场所,他们相信,那里有他们部族的守护神神圣不可侵犯的力量。

时任的土司格户作为首领,尽管还和以往的土司们一样,和族里的巫师一起共同主持着每年一次的祭祀,但作为一个已经从意识上融入了汉学的达人,他对这种原始的膜拜有着本能的抗拒。倒是他唯一的儿子,一个在他的熏陶和刻意培养下同样精通汉学的少年格卢,却对自己宗族的过往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自小就爱往住在禁区里的巫师那里跑,同时更对所有希奇古怪的学问有着相当的好奇,因此在20岁那年,离开父亲去外面游历增广见闻。

在他走后的第三年,一个怎么都想不到的灾祸便降临到了他家,在一场被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故意掀起的政治风暴中,他们在青龙坡的土司衙门和圣坛在灭族的屠杀中化为灰烬,转眼又成为统治者赐给有心人的封地,而他也在外面成了被四处追缉的叛逆。

当惊异莫名悲愤无比的格户历尽千辛万苦偷偷回到青龙坡后才发现所谓他父亲格户土司带领部族造反的罪名,全部是由刚从外地知府任上退仕回家的司马辉一手罗织而成的,而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想得到他在应邀参加部族祭祀时发现的风水宝地青龙坡。

为了得到青龙坡,势力雄甲一方的司马辉想尽了一切可能的办法。格户土司尽管开通,但在出让青龙坡的事情却毫不让步,于是毫无意外的就被一心要得到这块土地的司马辉设计陷害,莫名其妙的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被大队的官兵不由分说的围剿,破家、灭族,青龙坡终于如愿以偿的落入揭发有功的司马辉手里,成为他气势恢宏的新宅所在。

知道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后,愤怒如狂的格卢发誓要血债血偿,“既然你司马辉为了风水灭我全族,那我就用你信的风水来回报”,怀着这个切齿的念头,他毁容灭迹再度浪迹天涯。三年后他学成异术重返家乡,在一个同样也是风高月黑的夜晚在青龙坡司马辉的大宅外施展了以自己的魂魄为媒、精血为阵,用施术人的怨念和生命来倒转阴阳五行化为离火之精的风水绝阵炼化了司马辉一家大小四十二口。

本来按照他所施展的绝阵要求,他的魂魄也会在阵法启动后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外,但在他发动后,才发现这块青龙坡里真如自己部落的大巫师所言,存在着一种他不能理解的力量,这力量不但使他的魂魄没有随着阵法的发动而消失,反而让他的阴魂和绝阵用一种他不能理解的方式不生不灭的存在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鬼还是别的什么,但他就是那么一直的存在了下来,极度的仇恨和血腥使他利用绝阵时存时亡的力量在以后的百多年间,烧掉了所有在青龙坡上盖起房屋和家园,烧死的冤魂被他摄来当作化成离火之精的原料,后来青龙坡上已经没有人再敢盖房子。

而在他仇恨之外仅存的良知,使他在近来百年里,从没用离火之精伤害过在这里种田的人,长久的平静使他的阴魂进入了类似冬眠的状态。直到最近又被一种异样的能量惊醒,烧掉了重新在他的地盘上盖起的建筑,并惹来张远之和方羽这两个力量强横到足以让他毁灭的人出现。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心不动 则人不妄动 即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 则人妄动 伤其身痛其骨 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TOP

返回列表